第46章 入v首更二合一
辰時的日光均勻地灑在綠草花樹與頂盔貫甲的少年們身上, 既滋養了世間萬物, 也讓參與圍獵的少年跟駿馬們都養足了精神。
金弓既發, 聖谕已下, 文臣武将、少年兒郎争先恐後,各個如離弦之箭般, 急竄而出,奔着各自早已定好的目标, 四散到圍場各處。
有三五成群結隊布局的, 有單槍匹馬雙弓連射的……
圍場內各處跟着的守衛們也已經開始唱名。
“誰誰拔得頭籌獵得第一只雄鹿!”
“誰誰不甘人後緊跟着又射殺了一只野豬……”不一而足。唱名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圍獵進行得如火如荼。頂上觀圍的人群也都興高采烈、十分滿足,覺得今日行圍看點十足。
武将悍勇、文臣儒雅,自不必言。重點是各家出戰争雄的少年郎們, 一個賽一個的英姿勃發、氣宇軒昂, 實在叫人看花了眼。
有些性急的人家已經開始指指點點, 甚至各自離席,與看中的人家互相寒暄。彼此眼中、心底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邊廂, 皇後端坐在鳳座上, 唇畔淺淺兩抹笑紋,看去相當自得, 但是那微微眯起的雙眸內卻眸光冷冽如刀。
皇上素喜圍獵,但是直到此刻,圍場上到處都還不見那抹明黃身影。
适才首弓之後,皇上便由賢親王和永玙陪着走進了帳篷, 至此久久不再見動靜。皇後便有些坐不住了,有心去查看一番,又恐怕引的旁人側目。
畢竟她乃一國之母,為天下女子表率,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只能強忍着心思,在位置上端坐,表面還得裝出對行圍頗感興趣的模樣。
另一頭兒,賢親王妃也沒好到哪裏去。
既然黛玉都能發覺永玙與平時不同,她又如何會不察覺?何況比起心思不常外露的寶貝兒子,賢親王妃對自家那個懶散王爺更加了如指掌。
賢親王自來閑散慣了,從前像行圍拱衛、組織狩獵這種麻煩事,他就是能躲便躲。可是這回兒,自打皇上到來,他就鞍前馬後、時刻不離地守在身邊。
好不容易等到行圍開始,他能縱馬馳騁,游玩個盡興的時候,卻又一直憋在行轅帳篷裏不出來。任憑賢親王妃怎麽想,此舉也不符合賢親王的性情。
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賢親王妃不是皇後,有諸般顧慮,想到便做,再不遲疑,起身牽着黛玉的手,就準備去尋人問個究竟。
恰好皇後正等着賢親王妃有所行動,見她起身,忙問道:“王妃欲往何處?”又怕她是為了別的事要走,故意提點道,“之前本宮來時便聽人說賢親王身體不适,這才将行圍重任全交給了玙兒。将才本宮見他随侍皇上身側,卻不知現下他風寒可好些了嗎?”
賢親王妃瞬間了悟,借坡下驢道:“正是呢!我家那位王爺素來不喜歡走動,身子總是不好,傷風、受寒實乃常事。這不,前個兒夜裏他非說來了詩興,大半夜好好的不睡覺,爬起來到書房寫詩作畫,還偏偏要開着窗子,可不就又着涼了嘛!”
賢親王妃半認真半玩笑地接道:“臣婦正尋思着,他這會兒在禦前伺候,切莫再過了病氣給皇上。正思量着下去看他一看。”
皇後端寧的面上,這才露出一絲發自真心的微笑,扶着宮女的手起身道:“也罷,本宮陪你一道去看看。他們叔侄倆,別看一個是皇帝,一個是親王,到底都是男人。見着了行圍狩獵便興奮得不知所以,連身子都顧不上了。到了,還得咱們女人家兒時刻在後面看顧着。”皇後言罷,将主持觀圍的職責交給了同來的一位後宮嫔妃,便率先離去。
頂上、頂下觀圍的人見皇後起身,早跟着站起聆訓。卻不曾想聽見皇後娘娘公然宣示她與皇上的恩愛甜蜜,忙不疊全擺出歆羨、誇贊,帝後情深感天動地的表情來,自然起身附和,紛紛含笑目送皇後與賢親王妃等人走遠。
剩下黛玉墜在皇後娘娘與賢親王妃二人身後顯得頗有些狼狽。
論理,皇後娘娘去拜見皇帝,賢親王妃去看王爺,都是自家媳婦兒去見相公,實乃鹣鲽情深、舉案齊眉的佳話。但是,她個外臣家裏的未嫁女,跟着同去,實在是既不便又沒那個身份、地位可以參與。
只是誰知賢親王妃握着她手腕的手攥得死緊,黛玉暗暗掙脫了兩下,竟都掙不脫。黛玉只能小聲提醒道:“王妃,您看,皇後娘娘此行叫臣女也跟着去,怕是、怕是不合适吧?”
賢親王妃卻聽而未聞,只安撫地拍了拍她手背。
落在旁人眼裏,愈發顯得莫測高深。林如海與賢親王府,關系已這般親厚了嗎?
黛玉無法,只能亦步亦趨,跟着往前走,卻一步三回頭地去望應妙陽。
應妙陽眉間擰了大大一個疙瘩,不明白賢親王妃為何這般張揚行事,有心阻止,但見連皇後娘娘都沒發話,也只能默認,輕輕沖黛玉搖搖頭。
眼見皇後娘娘并賢親王妃兩位大人物都離去了,觀圍氣氛登時為之一松。便有更多的人離開座位,或上攀或下就,各尋自家親近、故舊相聚暢聊。
其中人群聚攏最密集的、衣飾最華麗的也是歡聲笑語最喧騰的地方,莫過于以皙王妃為首的一群人。
…………
內圍行轅皇帝帳篷前。
帳簾低垂,內裏久久不聞人語。
大批禦前侍衛右手持、槍呈圓形守住內圍各處入口,更有三排金甲侍衛遠遠攔在帳篷門戶之前。
皇後娘娘遙遙望見此等情形,便停了步。
身後掌事太監快步上前,喝道:“放肆!皇後娘娘鳳駕來到,不立即去通傳,卻擺出這種姿态作甚?”
左首的金甲侍衛收起長、槍,抱拳向皇後娘娘行禮道:“皇後娘娘明鑒,臣等萬萬不敢對皇後娘娘不敬!實在是聖上有旨,除賢親王并世子爺以外,一概人等,皆不許靠近行轅半步。”
皇後娘娘面色登時寒了下來。
“咦,竟有這事?”賢親王妃驚疑出聲,沉吟片刻方問道,“那賢親王可陪侍在聖上身側?”
那侍衛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賢親王偶感風寒,煩勞侍衛小哥通傳一聲,便說皇後娘娘親自前來看望他,讓他出來迎駕。還有,賢親王現下到了服藥時辰,要說本王妃也到了,囑咐他莫忘了吃藥,切記近前伺候的時候不要過了病氣給聖上。”
皇後聞言,沖賢親王妃贊許地點點頭。她不便公然違逆皇上的意思,卻也不能就這般打退堂鼓。賢親王妃适時開口,言語得宜,諒這侍衛也不敢不從。
果然,賢親王妃既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姿态又擺得這般低,金甲侍衛心底再不甘願,也只能硬着頭皮前去通傳。
另一邊兒,帳篷內,皇上才将服罷王太醫親自熬好後端上來的藥湯,咳喘稍歇,正閉眼假寐。
賢親王與永玙圍坐在龍榻旁,面色陰郁。
忽然帳簾兒被人掀開小小一道兒縫隙,有人從中擠将進來。
不及看清來人是誰,永玙已經飛身擋在賢親王身前。
“世子爺莫驚慌,是奴才福海。”來人壓低聲音道,語聲又尖又利,原來是從小伺候賢親王的大太監福海。
永玙這才松了口氣,嗔怒地瞪了福海一眼。
福海臨時頂替了皇上身邊大太監李公公的活兒,在禦前伺候,便知是李公公行為不檢,不知何處惹了皇上疑心。也是從小淨身進宮,吃盡了苦頭的福海,深知伺候主子的兇險,所幸他還算命好,遇到明主搭救,後來更是跟着出宮伺候起了賢親王,終于得脫虎穴龍潭。對賢親王一家愈發感恩戴德,鞠躬盡瘁,恨不能肝腦塗地來報,簡直這世間都再找不到比他還忠心機警、辦事妥帖的人了!
福海自知莽撞,驚吓到了世子,不敢多話,先回身将帳簾密密遮好。
賢親王在旁,看永玙緊張如驚弓之鳥,擡手安撫地拍拍兒子的肩膀,心中感嘆:玙兒到底還是個孩子,讓他參與到這件事中真不知是福是禍?
随着帳簾兒徹底墜下,最後時刻見縫插針洩露進來的幾縷日光恰巧照到賢親王的衣袖上,明黃顏色相映成輝。
…………
賢親王妃和黛玉分立兩旁,守在皇後娘娘身邊,目光卻都凝在不遠處的明黃帳篷上。
眼見日已當空,在頂上主持觀圍的後妃已派宮女前來詢問,何時開宴。
舟車勞頓又兼烈日炎炎,各家女眷都乏了,有心尋着清涼去處,避暑解乏。奈何皇後娘娘竟一去不返,衆人只能呆坐幹等。
卻不知,此刻皇後娘娘心中更是五內如焚。雖然有宮女撐傘搖扇,依然汗出如雨,精致的妝面幾乎要被汗水弄花。
跟着皇後娘娘來此的宮女、太監皆是她手下心腹之人,常年在旁伺候的,元春并不在列。
便是如此,黛玉偷眼打量,此刻各個宮女、太監也都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的模樣。
本來還算鎮定的賢親王妃至此也急得不停原地踱步。
實在是她們已等候了小一個時辰有餘,不過一箭之地的距離,前去通傳的侍衛竟就此一去不回。
皇後娘娘漸漸沉不住氣,籠在袖子裏的雙手緊緊握住,指甲掐進肉裏,紅痕斑斑,一無所覺。
“皇上,臣妾有要事禀報,但求一見!”皇後娘娘忽然揚聲道。
內圍居于曠野,四下無遮無攔,風送話勢,直傳出老遠去。
可那頂明黃帳篷內,不僅皇帝不回話,賢親王父子無動靜,就連個出來查看的太監、宮女都沒有。
皇後娘娘愈發坐不住了,滿眼惶恐地與賢親王妃對視,兩人心底都浮現出了一個最恐怖的念頭——莫不是皇上被人挾持了?甚或已經被悄無聲息帶走了?
只有黛玉,少了關心則亂這層憂慮,尚能保持冷靜,眼睛一直注視着永玙那匹就在帳篷不遠處閑逛的駿馬。
那馬兒高大健碩,比一般馬兒都高出一大截。馬臉頗長,眼睫濃密纖長,半垂着,将眸子嚴密遮住,看去總似在打瞌睡。通身皮毛鮮紅似血,只有四蹄是黑的,行動間,如同帶起一陣大火,燎原而過,見者忍不住便要避讓。
這會兒,馬兒正悠閑地在外面吃着草兒,眼睛依舊微阖着。只是它會時不時側頭往黛玉等人所在方向瞄上一眼,卻也不知它在看什麽。
這匹馬兒,黛玉不是頭回見到。日前,永玙追蹤馮紫英并賈蓉等人巧遇黛玉的時候,騎的便是這匹馬。這幾日,永玙帶兵在圍場四處巡狩也都是此馬相伴。就連昨夜,永玙大膽承諾要教她騎馬時,還連聲說要讓“吳鈎”在旁壓陣,說什麽只要吳鈎在場,旁的馬兒都不敢放肆。
其實,往遠了來說,黛玉不知道,這匹馬便是永玙在姑蘇時候收服的烈馬。那日楊毅迎娶孫姑娘,永玙前往迎親,後與黛玉牆頭馬上相見之時,騎的也是這匹吳鈎。
寶馬護主,黛玉覺得,若是皇上、賢親王并永玙之間任何一個人出了事情,這匹通靈寶馬就不會似現下這般,悠閑自得地在外吃着草。
曠野寂無人聲,除卻皇後身邊大太監又照着皇後娘娘原話扯着嗓子求見了好幾遍之外,再無一絲響動。
這樣一來,就連守門侍衛們都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平白無故,難不成皇上并賢親王父子都憑空消失了嗎?
皇後娘娘面沉似水,雙眸之間充滿怒火,大聲呵斥道:“勿那無能之輩,爾等可敢保證皇上并賢親王父子都在帳中,寸步不曾離,也再無旁人進去過?”
侍衛們急忙跪下,叩頭求饒卻也面面相觑——确實如此!他們奉命牢牢守在四周,自覺盡忠職守,青天白日,除了此來随行的太醫院判王太醫外,确實不曾有人離開更不曾看見旁人進去。
可是眼下,任憑皇後娘娘如何呼喚,帳篷內都無人應聲?若說內中沒有差錯,便是守衛們自己也不能相信!
皇後娘娘居高臨下,冷眼将侍衛們的表情看透,厲聲喝道:“還不給本宮讓開!”
侍衛們見皇後娘娘震怒,再不敢拖延,忙不疊讓出路來。
皇後娘娘率衆直奔行轅。
其後,賢親王妃更加憂心。雖然皇後娘娘沒說什麽,可是此回兒行轅伴駕之人乃賢親王與永玙,如今聖上但凡出了任何事情,他們家都脫不得幹系!只急得她額頭冒汗,面色慘白,手腳發抖,早把黛玉還在身旁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幾乎顧不上規矩,快要沖到皇後娘娘前面去了。
黛玉小跑着追在賢親王妃身後,見她形容,恐她憂思過度,有個好歹,慌忙連聲低喚。
奈何賢親王妃一聲兒也聽不見。
黛玉無法,只得猛跑幾步,一把扯住賢親王妃衣袖,先拉停了她。再湊到她耳邊低聲勸慰道:“王妃莫慌!您看世子爺的坐騎就在帳篷旁邊,安然無恙。想來事情并沒有到那等不可收拾的地步。”
黛玉說着,将纖指指向就站在離行轅帳篷不足五步遠地方的吳鈎。
此刻吳鈎正好停下吃草,歪頭望向這邊兒。微風拂過,吳鈎身上毛發倒卷,如紅蓮盛放,似野火橫生。
好不容易撩開的眼皮裏,大大的馬眼中寫滿了好奇,仿佛在說:“好風好景,大好天氣,這群人不吃草,着急忙慌的,瞎忙乎什麽呢?”
賢親王妃本來火急火燎,忽然被黛玉攔住,心裏還有火氣,卻冷不丁撞上這雙馬眼,如盛夏入冰窟,猛地清涼,倒是冷靜了些,忍不住歪頭與它對視起來。
這匹馬的神異之處,賢親王妃比起黛玉知曉得更多。永玙從小便是馬癡,又生在皇家,什麽寶馬良駒他沒見過?可是自打永玙收服了這匹馬,原先王府裏養着的那些汗血寶馬、千裏良駒、古種孤品……他統統都再看不上眼,整日只與它厮混在一起,還給它取了“吳鈎”這樣的名字,可見到底有多喜歡。
寶馬有靈,又忠心護主。王府裏,不僅永玙喜歡養馬,連她也喜騎射,馬廄裏也養着好幾匹駿馬。此刻看着吳鈎的神情,別說永玙身陷險境、身不由己,話都不能說了,就說永玙忽然憑空消失了,她也不信吳鈎會絲毫不曾察覺。
賢親王妃這才想起莫不是她們鬧了什麽烏龍吧?心裏稍稍安定了些,回頭贊賞地望了望黛玉。
真是多虧她臨危不亂、心思缜密,小小年紀還能發現這等細節之處!賢親王妃握緊黛玉的手,緩步跟在皇後娘娘身後,一同向帳篷行去。
遠遠的密林中,好幾位“打獵”正好路過此處的少年郎,在原地站了許久,将帝後這場沒有回音的對答看了個遍,彼此對視,臉上都是無法抑制的興奮之情,各個握着弓箭的手都青筋暴起。
在他們之後,卻還有人在窺視。
幾個服侍明顯異于其他文臣武将的男人将一位玉面王爺圍在其中。那王爺眉眼乍一看去,和永玙竟有幾分神似。
這些人都高坐馬上,神态睥睨。身後十餘步距離外,還有許多朝堂上總能見到的大臣們呈半圓形跟随在後。
如出一轍的是,這些人看似都在閑聊信步,馬頭卻一致沖着內圍行轅方向。
再往高處看去。
應妙陽孤獨地坐在座位上,眼瞅着皙王妃長袖善舞,将一衆貴婦籠絡住。對比的,上座的那位後妃身邊形單影只,門可羅雀,簡直可憐!
史鼐、史鼎兩位史侯夫人,本也圍繞在皙王妃身畔,卻見應妙陽孤身獨坐,百無聊賴,索然無味模樣,轉頭沖湘雲示意。史鼎夫人起身,牽着湘雲來到應妙陽身邊,與那位後妃一處寒暄。
應妙陽便一面應付史鼎夫人等,一面情不自禁往行轅方向望了又望。
可惜,內圍選址別有講究。觀圍處可縱覽圍場景致,獨獨不可窺視行轅所在內圍情形。
黛玉去了這般久,仍不見回還,不知是否出了什麽事?看着皙王妃一群人隐隐竟有離場的意思,應妙陽暗自焦慮。
可惜,林如海混在圍場裏,如泥牛入海再無消息。她便是有心尋他商量,一時半刻也找之不見。
卻說此時被應妙陽惦記着的林如海,根本不知道他家寶貝閨女被人拉着去見皇帝了,更不知道行轅那裏諸多異常,萬事不知,樂得逍遙,沉溺在圍獵的樂趣中不可自拔。
從前他也是鮮衣怒馬呼朋引伴招搖過市的武陵兒郎,可是自打他授官外任以後,整日便是與筆墨文章經濟仕途周旋,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便再沒體驗過跨馬提刀、彎弓射箭的樂趣。
好不容易,他得遇楊毅,醫好了身體,又趕上楊毅是個練家子,文武雙全,日常除了與他詩詞唱對,還能偶爾切磋幾把,比武較技,可把個林如海高興壞了!他荒廢了多年的騎射功夫,便這般撿了起來。
趕巧這回兒聖上行圍,林如海得了恩旨,那晚幾乎興奮地睡不着覺。有心帶着楊毅一道來,奈何楊毅還無功名在身,又正準備參加來年春闱,林如海不忍耽誤義弟用功,到底獨自成行。
雖是夏苗,不及秋日時天高地闊,層林漸染景致迷人,但京郊圍場依山傍水也是難尋的好去處。
林如海無心争魁,甫入圍場,便自在縱馬,專門往那人少的地方行去,逆着狩獵人群,獨獨尋那些景致開闊的去處。一上午工夫,他便将圍場行了大半,跑出一身熱汗,卻覺十分痛快淋漓。
這邊廂,他信步走到一處繁花盛開,野草茂盛的小樹林邊,正準備下馬休息片刻,也讓馬兒吃吃草,歇上一歇。卻忽然看見,不遠處半人高的草叢中整片草葉逆着風向搖動。
看那情形,當是只半人高的野獸藏匿在此。林如海只顧着閑逛,倒還沒打的什麽獵物,說好了要給應妙陽和黛玉各做一身兒大毛衣裳的。若能獵的此物,想來黛玉衣裳有着落了。
良機難尋,林如海摩拳擦掌,悄悄抽出背後羽箭,擺好架勢,就等獵物露頭便一箭擊殺。
一息,二息,三息,忽地,隐匿在草叢中的獵物動了一動,背上羽毛露将出來。
林如海手指微動,幾乎放出箭去,卻猛然覺得有甚地方不對勁。
這羽毛怎麽那般眼熟?和他手上弓箭翎羽竟然一般無二?
林如海忽然福至心靈,低聲呼道:“可是哪位同僚伏擊在此?”
果然,那草叢裏“物事”受驚般又動了一動,卻仍不做聲。林如海剛要以為是他弄錯了時,草叢裏突然竄出一個黑影,直奔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