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更) (2)
個人頭,像是從天而降的煞神。
大腦一片空白,到嘴的話,就變了,“我們……他是我的叔叔。”
一說完,全場寂靜。
忽嚕英子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他身後的幾人見狀,也慌張的一同跪拜。
完了。
忽嚕英子盯着地板,汗水很快打濕了一塊。
半晌,才聽到聲音。
“怎麽都跪了?“皇帝疑惑問,擺手讓宮女太監把他們扶起來,等幾人站好,又發問了,“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叔叔那麽厲害,那你想必也不差吧?”
叔叔從武,他從文,沒有可比性啊!
更何況他們也不是父子關系,這句話不是這麽用的吧。
忽嚕英子不太确定,晉朝的文化他才粗粗學了些,只能做到一半交流,更深一點的,就不太理解了。
皇帝說這話的目的,顯而易見,忽嚕英子滿腦門兒的汗都沒空擦,剛想找借口推脫,皇帝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說道:“顧璿,你如今可方便?”
完了!
忽嚕英子驚慌失措,擺手想拒絕,但他一緊張,連話都說不穩,嘴皮子一歪就一連串的番邦話。
幾人叽叽喳喳叫成一團,顧璿自然是不可能拒絕,他操控輪椅來到殿中央,朝忽嚕英子招了招手。
忽嚕英子抹了把汗,蹦出一句,“點到即止,點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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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對戰事這一塊的記憶,如同霧裏看花,傅元瑤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應該是要擔心的,畢竟與顧璿相比,忽嚕英子身材健壯,身長怎麽都有五尺,而顧璿坐輪椅上,看上去足足矮了半截。
但可能是忽嚕英子神情太過于慌張,更多的是顧璿那冷靜沉着,與平時一般無二的樣子,傅元瑤反而放心,甚至已經猜到了結局。
忽嚕英子這時候不想上也不成了,他懊惱的捶了下頭,暗恨剛剛咋就那麽誠實,把真話給說出來了。
他緩緩靠近顧璿,兩人都沒有拿武器,畢竟如今是在大殿上,進宮都是要繳械的,防止有些人對皇帝圖謀不軌。
所以只是比些拳腳功夫,忽嚕英子放心了一些,他雖然是從文,但也是從小練到大的,甚至還能徒手拖馬,氣力比一般人大的多。
而鎮南王沒了刀,還能和戰場上那樣所向披靡嗎?
忽嚕英子感覺自己也不是沒有希望,不知名的信心漸漸把他籠罩,忽嚕英子握緊拳頭,眼神堅毅,咚咚咚,踩着沉重的步伐,沖到顧璿面前,沉肩,以腰腹之力扭轉帶動拳頭朝顧璿揮了過去。
來勢迅猛,揮拳生風,卻見顧璿動了動脖子,輕而易舉的躲過這一拳,他額前的一縷發絲被風帶起,目光沉沉,嘴角不屑的勾起,輕嗤一聲。
緊接着,忽嚕英子手臂被顧璿抓住,一股大力襲來,砰的一聲,忽嚕英子被顧璿給甩了出去。
滿腹信心瞬間被澆了盆涼水,可皇帝沒喊停,忽嚕英子咬牙,忽略屁/股的疼痛,繼續沖。
砰!
砰!
砰!
眨眼間,忽嚕英子第已經是四次被扔了出去,渾身鈍痛,一時半會竟爬不起來。
旁人都以為他在耍賴呢,只是被扔出去四次,最多有點疼,怎麽可能爬不起來。
就連其他幾個番邦人,對這個來使都有點不屑。
忽嚕英子有苦說不出,他以為顧璿這回算是栽了,怎麽着都得比以前差點兒吧,沒想到他拳腳也那麽厲害,兩人交手途中,顧璿速度極快,忽嚕英子前胸後背哪都被拍了幾下,現在渾身疼的慌。
他甚至聞到了喉嚨裏的血腥味!
再來一次,忽嚕英子肯定得吐血。
幸好皇帝出言制止,沒繼續比下去。忽嚕英子被打的內傷,使了幾下勁都沒起來,被他手下給扶着,才勉強站起。
“咳,這是大王讓本使帶來的手信,并且大王還為陛下準備來禮物,希望陛下笑納。”
手信由太監遞給皇帝,然後只見忽嚕英子拍了拍手,從他身後走出來一人。
那人身子較旁人略纖瘦一些,然後他扯下臉上遮擋的布巾。
雖然“他”輪廓深邃,粗黑眉,柳葉眼,薄唇挺鼻,但方才沒注意,如今看“他”胸口前的起伏,這确實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女子。
空氣再一次變得死寂。
傅元瑤沒見過異域女子,有些好奇,不由伸長了脖子。即使她比其餘幾個番邦人還要瘦小一些,但與晉朝女子相比,就過于粗壯,比的上兩個女子的身子。
甚至和上面的皇帝,都有的一拼。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健壯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百官們視線都集中在那女子身上,女子不僅不害羞,反而還挺起胸膛,大咧咧的朝上面的皇帝生硬的眨了個她前幾日才學好的媚眼。
皇帝肉眼可見的抽了下嘴角。
“此乃我們大王最寵愛的二王女,望陛下笑納。”
衆人的視線,讓忽嚕英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這樣。二王女殿下可是他們番邦身體最厲害最能生育的女子,當時聽說二王女殿下要來聯姻,整個番邦勇士都依依不舍,甚至有人想帶王女殿下私奔呢!
作者有話要說: 番邦:我們超健康超美的王女殿下啊,晉朝皇帝真有福氣
皇帝:并不想要這個福氣
☆、第 28 章
皇帝面色如常,大氣的揮了揮手,收進後宮。
這倒不是說他對這個王女有意思,而是他知道番邦即使是降了,背後的動作肯定也不少。
這個王女,明面上說是來和親的,暗地裏肯定有着更大的作用。
若真的拒絕了,這些血液裏就刻着蠻橫粗莽的番邦人,總是會不甘心地去想其他的辦法,還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派人嚴密監視,這樣怎麽也能有個底。
之後便又是推杯換盞,番邦來使說起這一路在路上看見的風景,語言直白的吹了起來。
就算是嫌棄番邦人語言粗俗,沒有文化,在這種時候,表面上還是一副和樂的景象。
氣氛漸漸有所回溫。
顧璿正合眼休憩,他本不喜歡參加宴會,所以一直都興致缺缺,提不起半分興致。突然,衣袖傳來一股微弱的力道。
顧璿轉頭望過去,傅元瑤微微仰頭,一雙烏黑澄澈的眼眸正看着他,她額前的烏發整齊的往後盤了個發髻,飽滿潔白的額頭,襯出幾分稚氣,但偏偏故作一副成熟穩重的姿态,顧璿便忍不住想逗她,想看她揭掉面具後的神态。
顧璿嘴角的笑意轉瞬即逝,他挑起一側濃黑劍眉。
嗯?何事?
許是相處了幾個月,傅元瑤與顧璿之間竟然有了一些默契,準确的捕捉到了顧璿挑眉的意思,她視線往上面游移一瞬,粉唇微張。
顧璿老神在在,擰了一下眉頭,朝她勾了勾食指。
傅元瑤怔了一下,沒多久,便猜到,這是讓她靠近一些去說。
周圍大臣們漸漸放開,聊的火熱興起,傅元瑤甚至看見有兩個中年大臣互相指着對方怒罵,要不是周圍的人拉着,估計能打起來。
确實是有些吵,傅元瑤沒多想,手掌撐着地板,往顧璿那裏傾了傾身,琉璃耳墜碰在一塊,發出一陣清脆好聽的聲響。
“我有事出去一下,等一下就回來。”
婉轉細軟的嗓音因為放輕了一些,顯得比平時更軟。
顧璿颔首,讓她早些回來。
出了大殿,姑姑跟前的大宮女已經在此守候,傅元瑤跟在她身後往偏殿走去。
穿過偏殿,走到一個亭子裏,傅姑姑正在等候。
她身着淺藍色花曳地長裙蜿蜒委地,襯的她姿态玲珑,底紋大朵芍藥妖嬈綻放,薄粉施頰愈顯雍容華貴。
傅元瑤幾步上前,看見姑姑這般模樣,顯然過的不錯,語氣輕快。
“姑姑,許久不見,您還是貌美如花。”
說完狡黠的眨了眨眼。
傅姑姑眉眼彎彎,食指戳了一下侄女的額角,掩嘴笑道,“你這張嘴,今晚是吃了蜜嗎?這麽會說話。”
傅元瑤捧着臉蛋兒,臉上綻出一朵笑來,:“哪有,我只是實話實說嘛。”
此時她更像是一個被長輩寵着的女孩,神情中顯出一點嬌憨。
“唉,上次見你時,你還只是個黃毛丫頭,”傅姑姑嘆了口氣,感慨地說道:“沒想到,轉眼間,已經是王妃了。”
“怎麽樣?鎮南王他有為難你嗎?”傅姑姑說道:“要是他欺負你,你與姑姑說,姑姑去和聖上喝喝茶,說道說道。”
說到顧璿,傅元瑤本來無感,只是想到了什麽,一時竟顯出幾分羞赧。
這種夫妻間的事,怎好與他人細說。而且,細細想來,王爺他确實沒有欺負自己。
傅元瑤忽然想到白日顧璿突然咬自己的嘴唇,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欺負?
礙于某種莫名的羞恥,傅元瑤沒有把這些說出來,她搖了搖頭,“王爺他待我還不錯,倒是姑姑,您在宮裏過的如何?”
“如今我可是貴妃,你說好不好?”傅姑姑與傅元瑤有幾分相像,不過傅元瑤容貌比較偏精致,看上有些青澀稚嫩,而傅姑姑則是華貴中帶有一絲冷媚。
傅姑姑不愛争搶,有些游離于世間的淡然,氣質疏離如空谷幽蘭,反倒陰差陽錯的入了皇帝的眼,常常去她宮裏,這幾年來,一直備受寵愛。
兩人相處除了政事,其他都會聊上幾句,頗有幾分知己的意思在裏頭。
只要傅姑姑沒有踩到皇帝的底線,那麽在未來的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她都會是高高在上的貴妃,而不是像前世那樣,直接被打入冷宮之中。
但也因此是宮內許多嫔妃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少人嫉妒的眼睛發紅,暗中不知下了多少黑手,但都被她一一躲過。
或許是因為傅姑姑的淡然處之,又或許因為她沒有子嗣,皇後對傅姑姑反而不像別人那樣敵視,反倒時不時會邀她一起喝喝茶,賞賞花,關系還算不錯。
不過是真情還是假意,傅姑姑看的通透,心中自有成算,不過這些倒不必與小侄女說了。
傅元瑤見姑姑過的不錯,總算是暫時把內心的擔憂給放下了。
兩人又拉起了一些家常,傅元瑤拉着姑姑的袖子撒撒嬌。
“你如今可是王妃,做事要有章法,我觀王爺并不像謠言般那樣殘暴,你啊,可要好好與他處處。”傅姑姑說道。
傅元瑤皺了下鼻尖,不滿的拉長了嗓音:“知~道~啦~”
“那羅……”宮中耳目衆多,傅姑姑不好說的太細,只是實在有些擔憂。元瑤與那羅公子兩小無猜,如今元瑤成婚,若還繼續與羅公子交往,被王爺誤會,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傅元瑤一聽便知,很想回到過去,罵醒那個天真爛漫的自己,她神情恹恹,眼裏不屑一閃而過:“別說那個讨人厭的家夥,姑姑~”
傅姑姑不知發生何事,不過不喜歡了就好,這樣,興許還能過的更開心些。
殿外宮女提醒時候不早了,傅元瑤與傅姑姑一前一後回到殿內。
剛一落座,顧璿便捏上了她的手指。
傅元瑤頓了一下,沒抽出來,扭頭往上座看去,皇帝正與姑姑耳語,臉上都帶了點笑意,聊了幾句便停下。
顧璿看她這一晚上只顧自己吃喝,這會兒回來也沒什麽想說的,只覺自己被忽略了。
他可是她的夫君,這人怎麽那麽笨,都不知道好好讨好他,就不怕他一個不樂意,給她穿小鞋嗎?
顧璿手上微微用力,捏緊手心裏的纖纖玉手,果然見傅元瑤額頭蹙起,擰眉不解的望着他。
顧璿也不說話,只是屈指敲了敲桌面。
篤篤篤,清脆的響聲壓下略微嘈雜的人聲,傅元瑤聽進耳中,一時間有些懵然。
顧璿這是什麽意思?敲桌子是有何暗示嗎?
傅元瑤看了眼桌上的事物,幾盤禦膳,一壺酒,沒什麽特別的呀。
平日還挺機靈的,怎麽這個時候顯的如此蠢笨?
顧璿嘆了口氣,深黑的眸子凝了她一眼,傅元瑤後知後覺自己似乎被嫌棄了,然後就見顧璿纡尊降貴似得,彈了彈酒杯,頓時恍然大悟。
立馬屁颠屁颠地拾起酒壺,給他倒了杯酒水。
這還不算完,傅元瑤為了彰顯自己的誠意,特意把那杯酒送到顧璿面前,順便奉上一個燦爛的笑臉。
她臉蛋圓潤,肌如白瓷,看上去就很好捏,顧璿心随意動,指尖的觸感過于滑膩,若不是場合不對,他鐵定是要好好捏上一會兒。
傅元瑤打了個激靈,還未細想顧璿眼裏那點可惜是何意味,對面一道比平常男子略細的嗓音傳來。
“王爺和王妃果然感情甚篤,真是令人豔羨。”
謝運單手支臉,殷紅的嘴角劃開一段意味深長的弧度。整個上京都知道,這婚事是由皇帝一紙賜予,根本沒問過王爺的意見,如今在衆人皆在的場合,還是皇帝的主場,把這事給說出來,可見這東廠的底氣不小,竟敢公然挑釁晉朝最有權力的兩位存在。
這聲音平平常常,不高不低,但在場衆人竟皆聽到,膽小的已經趴在桌底下,尋思着等會該怎麽遁走了。膽大的,舉起酒杯,狀若喝酒,眼睛卻不安分的四處轉悠。
顧璿面色不變,端酒喝了一口,眼擡也不擡,另一手卻攬過傅元瑤的肩膀。
空氣裏飄起淡淡幽冷的檀香,顧璿眉眼銳利,五官輪廓都透出幾分冰冷的鋒利之感,傅元瑤鮮少見過他這般模樣,好奇不已。
他似乎與傅元瑤是兩情相悅般,輕輕的在她額角映下一吻,嘴角翹起涼薄的弧度,眼神冷淡,似不把人放在眼裏,只聽他說道:“謝督主只怕此生無論如何都無法體會了,倒是可惜。”
謝運是個天閹的事倒也不是什麽很大的新聞,雖然礙于東廠勢力,如今無人敢議,但私底下,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少,只是畢竟有所顧忌,平日裏也不會擺在明面上說。
可如今顧璿這樣直白的說出來,他是沒什麽所謂,但殿上其他大臣卻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各個裝聾作啞,有模有樣的和旁邊的人聊了起來。
但仔細一看,均身體顫抖,汗流浃背。
唯有剛入京不久的番邦人一頭霧水,不甚清楚,嫌棄的喝着淡的沒味的酒水,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出乎意料,謝運并未生氣,反倒輕笑一聲,鳳眸微眯,遙遙向顧璿敬了一杯酒。
衆人不禁抹了把冷汗。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能不能通過,就,瞎看看
☆、第 29 章
宴會很快進行到了尾聲,衆人漸漸散去,傅元瑤跟在顧璿身旁一道往外走,忽然謝運走了過來,他下巴微昂,只眼珠子往下看,顯出幾分高高在上的傲氣,“王爺,您要不讓禦醫再給您看看?興許您還能參與今年的圍獵呢。”
這話簡直是往人傷口上戳刀子,傅元瑤剛上前一步,便被顧璿握住小手,傅元瑤一怔,只見顧璿表情古井無波,語氣平淡:“這就不牢謝督主費心了,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
一路無話,回到王府,傅元瑤憂心顧璿因腿傷神,心情不暢,想了想,坐到他旁邊,扯了扯他的袖子,與顧璿注視,語氣真誠,“王爺,您在我心裏永遠是那個最威武神氣的王爺。”
顧璿愣了一會兒,似乎是沒有想到傅元瑤會這樣說話,他轉念一想,便曉的這丫頭是想安慰她,謝運那番話,顧璿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戰場上征戰多年,什麽話沒聽過,他剛想讓傅元瑤不要多想,但念頭一轉,有些好奇傅元瑤會說出怎樣的話來安慰他。
到嘴邊的話,立刻就換了個樣兒,他垂下眼眸,似乎有些黯然神傷,聲音都比以往還要低沉,“他說的也沒錯,本王興許這輩子都無法再重新站起來,你真的不介意嫁給一個瘸子嗎?”
呃,這話她該怎麽說?不管介意不介意都不是她能夠決定的。況且嫁都嫁了,難不成還能離了不成。
傅元瑤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甜軟的笑來,眉眼彎彎,仿佛天上那輪明月,嗓音也放的極輕,像是怕會傷到顧璿的自尊心。
“王爺的本事大着呢,若不是有王爺,那長達十幾年的戰亂也不會那麽快就平靜下來,番邦也不會派人來議和。”
“您是晉朝的英雄。”
傅元瑤把一字一句都咬的極為清晰,尤其是最後那句話,說的輕飄飄的,但是又最有分量,像是石頭一樣,重重的砸在顧璿心上。
番邦是否真的有議和的意圖暫且不說,就傅元瑤這一番話,顧璿聽的舒坦,不過他還想再多聽一些。
“你不過與別人一樣,畏懼本王。”顧璿頓了一下,掌心附在傅元瑤手背上,在她想抽回去時,一把握住,挑眉,“怎麽?本王還握不得王妃的手了?”
傅元瑤搖頭,長吸了一口氣,反握回去,“您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為什麽要怕您?”
語氣那是一個理直氣壯,絲毫忘記大婚那晚,怕的胸口起伏不定,差點心髒都快要鑽出來。
顧璿笑了下,他可沒忘。
顧璿把傅元瑤鬓角的烏發忘耳後梳理,眼神如黑夜般深邃,他語氣輕柔的不可思議,帶有一絲蠱惑,“如果,本王給你一個機會與本王和離,并且之後不會有任何追究到你和你家人的責任,你會與本王和離嗎?”
什麽?
和離?
自與顧璿成親以來,她就從未想過和離,如今聽顧璿這麽一說,她不由的一怔。
心跳漸漸加快,用力撞擊胸膛。有一種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令傅元瑤有些驚慌,她認真的觀察顧璿的神情,難以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但是不管顧璿是試探還是真心,傅元瑤的答案只有一個。
“為何要和離?”傅元瑤極力控制呼吸,想要把那種突如其來的慌亂給壓下去,“能夠做王爺的王妃,是臣妾的福氣。”
這話說的沒有錯處,但是聽上去就有些敷衍。
傅元瑤似乎也意識到了,連忙伸手握住男人寬厚的手掌,男人的皮膚有些粗糙,卻非常溫熱,白皙的一雙手把小麥色的手掌握在手心裏,在橘色燭火下,有種視覺上的沖擊感。
傅元瑤紅了臉,有點兒害羞,“說來王爺可別笑我,我還小的時候就很仰慕王爺。”
她倒也沒說假話,顧璿作為年少戰神,上京裏的世家子弟中,就沒有幾個是不仰慕王爺的。
只是世家弟子大多現實,曾經那些崇拜王爺的,在王爺下馬後,反倒對王爺不屑起來。
光是她無意聽見別人惡意中傷王爺的次數就不在少數。
“也曾想過要做王爺的新娘,但是。”傅元瑤停住話頭,仿佛回到遙遠前的孩提時代。
她曾歡欣雀躍的給王爺撒花,扔自己剛學沒多久繡的歪歪扭扭的手帕。
曾幾何時,傅元瑤也對顧璿有着一種單純的憧憬和向往。
只是門不當戶不對,傅元瑤也知道不可能,再加上王爺後來常駐邊境,她又與表哥羅清漸漸熟悉起來,當時那種心髒裏仿佛有只小鹿在到處撒野的心情慢慢的便消失了。
然後就是被羅清哄騙,退婚等不好的回憶。
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回到最初,竟真的實現了少時最純真的願望。
“無論如何,臣妾都不會離開王爺的。”
做了保證,傅元瑤低低垂首,睫毛顫巍巍的,望着顧璿衣袂上的銀色暗紋出神。
室內一時安靜無聲,傅元瑤能聽到屋外遠遠傳來的蟲鳴鳥叫,夜風拂過樹葉的飒飒聲響。
只是一時興起,才挑起這個話題,沒想到會聽到這麽個答案,還真是……
顧璿看着面前這個圓圓的黑色腦袋,忍不住開始想象這人在他某次回朝之際,在路旁的高樓中為他欣然吶喊……
顧璿伸出掌心蓋在傅元瑤腦袋上,用力/揉/了幾下,他咳了幾聲,竟有點兒心癢還想繼續下去,不知道能挖出多少更加令他驚喜的東西出來。
“你這話現在說的再如何漂亮,以後便不會這麽覺得了。”顧璿沉沉嘆息,語氣沉重的仿佛千斤壓頂,“也是,畢竟王又醜又瘸,即使曾經再如何輝煌,也不會有哪個女子真心喜歡上本王。”
他指尖順着她如雪般白/嫩的臉蛋下滑,至圓潤小巧的下巴尖,微微用力,黑沉沉的雙眸注視那雙如月華般澄澈的眼瞳中,像是要看透裏面的所有情緒,他湊的很近,鬓角發絲滑落,蕩在傅元瑤耳旁,有微涼的觸感。
顧璿不知何時取下了面具,兩人距離有些親近,鼻尖近乎抵上,傅元瑤盯着他挺直的鼻梁,聞見一道淡淡的藥香,并不難聞,她屏住呼吸,聽到他說道:“你連看都不敢看本王,是心虛嗎?”
嗓音極輕極冷淡,好似已經斷定了傅元瑤就是心虛似的,語氣裏竟有些失落,傅元瑤心下一緊,鮮有過于親近的距離讓她左胸膛內的/器/物跳的又快又猛,濃密卷翹睫毛如翅翼般顫了幾下,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傅元瑤身子前傾,貼上男人略削薄冷淡的唇瓣。
顧璿:!?
顧璿心神一震,幾秒後反應過來,眼睛微眯,眼睛裏黑霧翻湧。
傅元瑤一擊得手,身體立馬像是彈簧一樣,猛的坐直。
親、親到了!!!
傅元瑤粉唇微張,急促的喘息着。
她張大了眼睛,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面對顧璿如刀鋒般涼薄的眉眼,鼓足勇氣,“我,我才不心虛!王爺你瞧好了,我是絕對不會和離的!”
這、這樣總該信了吧。
傅元瑤為了顯示自己的決心,還故意用力睜大了眼睛,與顧璿對視。
顧璿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左右打量,忽而在她緊張的目光下,攬過她的的肩膀,低低一笑,“親嘴是這樣的。”
窗戶上的兩個影子緊緊地靠在一起,許久才分開,屋外樹影婆娑,微風徐徐,沙沙作響。
顧璿心情明朗,抹去她嘴角的水漬,牽着貌似丢了魂的某人上床歇息。
傅元瑤怔怔的盯着床頂,耳邊都是自己疾如擂鼓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良久。
翌日,顧璿一睜眼,便被盯着他的丫頭驚了一下。
“你做什麽?”顧璿一巴掌拍在傅元瑤腦門上,沒好氣的說道。
“沒什麽,看你睡的很香。”
傅元瑤頂着兩個碩大無比的黑眼圈,一臉幽怨,像縷幽魂似得,輕飄飄的下床,梳洗打扮。
她前夜很晚才睡,腦袋裏思緒紛雜,像是一團線球,找不到線頭。而始作俑者卻睡的不知道多安穩。
傅元瑤:好氣。
顧璿懷疑她的魂都不知道飛哪去了,光是在給他束發的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頭皮都被扯痛了好幾下,顧璿盯着空中落下的幾根發絲,嘴角微微抽搐。
傅元瑤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見到地上那幾條黑發,傅元瑤總算把魂給撿了回來。
兩人面面相觑。
顧璿看到她眼裏細微的緊張,食指微屈,在她額心彈了一下,“這回便算了,下回,可沒這麽輕易便放過你。”
顧璿伸手在唇邊輕點,笑的意味深長。
傅元瑤捏緊手指,感覺有些耳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最近王爺怎麽老愛調戲人了?
早膳過後,顧璿照樣不見人影,傅元瑤坐在院子裏望着牆角的樹梢怔怔出神。
“王妃。”小桃從外面走進來,看見王妃一直盯着某處發呆,都沒注意到她回來了,只好出聲提醒。
“啊?哦,何事?”傅元瑤回神,條件反射問道。
問完就看見小桃略奇怪的眼神,閉了閉眼,有些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怎麽樣?”
小桃兩步上前,湊到王妃耳邊細語。
聽完小桃的話,傅元瑤略顯驚異,“消息屬實?”
☆、第 30 章
小桃也不想相信這消息是真的,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素玲在進了王府之後,伺候王妃明顯就不如之前那般盡心盡力了。
時常能看見她做事心不在焉,沒有以前那樣幹脆利落,一休假便找不到人影,如今看來,只怕是早有意圖了。
“王府不好嗎?月銀都翻了好幾倍了呢。”小桃百思不得其解。像她們這種,在王妃跟前伺候的大丫鬟,一個月就有五兩銀子呢,比那些大戶人家裏頭的侍妾都差不多了。
傅元瑤彎了彎眼睛,笑裏帶了些譏诮,“當丫鬟,哪有當主人來的舒坦啊。且看着吧,恐怕她要白廢力氣了。”
羅家即使只是一個富商大賈,是上京中許許多多商賈中的其中一個,但一個丫鬟想爬上羅家大少的床還是有些困難的,更不用說羅清在外人眼中就是個溫柔紳士,風度翩翩,從不過界。
更何況,素玲還是別府裏的丫鬟,除非……那可有好戲看了。
前些日子,在察覺到素玲私底下有了動作後,傅元瑤就暗地裏差人去監視素玲的動向,果然如她所料。
即使她沒有退婚,選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素玲還是不安分守己。千方百計去接近羅清,傅元瑤不清楚她此般作為到底是真的如前世所言,對羅清一往情深、非他不可,還是單純的野心,妄圖爬上枝頭變鳳凰。
傅元瑤都不在意,但是轉念一想。若是她私下偷偷摸摸的經常去與羅家聯系,被旁人發現,還以為是自己對羅清念有舊情,畢竟只要稍微查一下,便知道她與羅清可是“兩小無猜”,甚至之前還差點為了他退了這門聖魂。
若是傳到顧璿耳朵裏……
“唔嗯~”
傅元瑤抖了下身子骨,打了個冷顫。不行,她不能再繼續放任素玲這樣下去。
她本來還想着與顧璿相敬如賓就好了,畢竟顧璿外面傳言如此誇張血/腥,傅元瑤也怕他。
但相處下來,才知顧璿性格雖然有點點惡劣,總有些惡趣味捉弄她,但遠沒有謠言傳的那般修羅可怖。
唔,且不說将來如何,如今她與顧璿的相處漸入佳境,可不能繼續讓素玲再這樣胡亂下去了。
但也不好直接就把人抓起來,捉賊捉贓,總不能讓別人以為她冤枉丫鬟。
傅元瑤朝小桃勾了勾手指,叮囑她,讓人把素玲盯的更緊一點。
微風徐徐,波光粼粼,傅元瑤懶懶的翻了個身,伸手去撩小池塘裏的水,幾條紅霞批身的鯉魚自遠處游來好奇的頂着她的指尖。
一旁的小桃早已端着盤魚食候着,傅元瑤虛虛抓起一把,抛散出去,更多的鯉魚從角落裏游出,争搶魚食。
背上顏色各異,彙成幾條顏色細流,魚尾在水中左右搖擺,細細拂過,如薄紗輕绡,觸感好的不可思議。
盯着幾十條鯉魚在争食自己丢的魚食,手指在魚背上滑過,指尖被魚嘴啄的癢癢的。
正這時,林管家從葫蘆小門走了進來,深刻的眼角扯出點細微的弧度,躬身說道:“王妃,老夫人來了。”
他往一旁讓了讓,顯露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柳涵玉倩影袅袅,儀态端莊,模樣大方,遠遠見着自家出嫁數月的女兒,喜悅之情溢于言表,金色陽光自頭頂灑下,在她的眼眸中留下幾點星光。
“瑤兒。”
“娘親!”傅元瑤驚喜出聲,幾步上前牽住娘親的手,把她引至涼亭中坐下。
“還不快去燒茶。”傅元瑤吩咐小桃。
柳涵玉拍了拍她的手,道:“不忙活,娘這回就是來看看你。”
說罷,柳涵玉上下掃視一圈,見女兒膚如白雪,腮若粉桃,頓感欣慰,只是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濟,便問道:“怎的?夜裏沒睡好嗎?”
傅元瑤頓時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面對娘親,臉頰染上幾朵羞意,“哎呀,娘您就別問啦。”
“好好好,娘不問。”柳涵玉捂嘴笑了,看來瑤兒和王爺相處的不錯,那她便放心了。
母女兩拉起了家常話,小桃燒好熱水,沖了上好的龍井。
“爹和小弟最近過的好嗎?”傅元瑤把茶端到娘親面前,問道。
柳涵玉喝了一口,惬意的眯了眯眼睛,道:“與以前差不了多少,就是最近更忙了些。”
“那就好。”傅元瑤點頭,捏起一塊粉色糕點,說道:“這個王府大廚新做的鮮花餅,很好吃吶,娘你嘗嘗。”
小小的嘗了口,柳涵玉本想說話,但看了眼周圍的丫鬟仆人,又止住了話頭。
傅元瑤擺擺手,讓人都退到遠處,等涼亭周圍都無人時,柳涵玉才開口說話,“娘和你說個事兒,你可千萬要冷靜。”
“嗯?”傅元瑤疑惑:“娘您說。”什麽事會讓她不冷靜?
柳涵玉小心翼翼,一雙美目緊盯着女兒不放,“你表哥羅清前些日子已經與方家庶女定親了,婚期将近啦。”
“嗯?方家?”傅元瑤歪了歪頭,腦海裏搜羅一圈,想到了什麽,一臉驚訝。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方家吧。
柳涵玉點了點頭,嘆息:“羅清也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配方家那個庶小姐,有些可惜了。”
他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才是。
傅元瑤不置可否。娘親是被羅清迷惑了,覺得那方雲柔配不上他,但傅元瑤倒是覺得這兩人不相上下,簡直絕配。
方家也是京中世家中的一族,不過是尾巴上的那一小撮裏頭的一個,傅家好歹還有個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