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更) (1)
手心裏火辣辣的,傅元瑤瞪着那條紅印子,呆若木雞。
她從小至今,一直都十分乖巧,是被爹娘寵着長大的,連稍微大聲一點的吼都沒有嘗過,而今竟然被她明面上的夫君給打了手心。
除了有種莫名被夫子打手心的羞恥感以外,內心不期然的升上一些委屈。
不就是晚了一點回家嗎?憑什麽打人啊!他自己還不是經常夜歸,甚至有時候都見不着人影!她有說什麽嗎?
只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況且他也沒說不能晚歸啊!
啪啪啪!
鐵尺快速擡起落下,只見殘影,轉眼間又打了三下。
傅元瑤痛呼一聲,刷的收回手,杏眼圓睜,水汽翻湧。
“你有意見?”顧璿斜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泛紅的眼圈轉悠,頓了一下,把話補齊,“有也給本王憋着。”
傅元瑤捧着手心呼氣,眉心蹙起,臉頰鼓鼓,一臉控訴,張嘴便想反駁,但又礙于顧璿手裏的鐵尺。
她警惕的退後幾步,目測距離安全,便瞥了他一眼,假意嘟囔實則根本沒有減低音量,“王爺您也沒和臣妾說什麽王府的規定,不知者無罪!”
這個時候,她倒是警覺,連敬稱都咬字咬人的特別清晰。
“呵。”顧璿把鐵尺扔到一旁,“有沒有罪,本王說了算。今次便算了,下回可別忘了。”
顧璿一副輕輕揭過,這是你的福氣的模樣,傅元瑤不滿,卻又對他無可奈何。
“對了,作為懲罰,這幾日就拜托你把書房裏的書籍都給曬一曬,躺了一個寒冬,都快發黴了。”
顧璿坐着輪椅轉身,滑至屏風旁,微微側頭,嘴角輕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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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做,本王可是要檢查的。”
傅元瑤氣鼓鼓,全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寫滿了不情願。
這不就是變相把她禁在院子裏麽?呵呵,她傅元瑤是這麽聽話的人嗎?
事實證明,是的。
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可不敢挑戰鎮南王的淫威。
“王妃,書房裏的書都已經搬出來啦!”
小桃蹦蹦跳跳的過來報告。
她坐于屋檐下,院子裏頭曬滿了書,滿院子的下人都在忙活。
前幾日烏雲漫天,今日陽光明媚,日頭底下站久了還是會頭暈的,傅元瑤讓她們都在影子底下歇一歇,等差不多了就給書翻面。
林管家從外面進來,他昨日半夜,正沉沉睡着,忽然被人用力推醒。
剛一睜眼,就瞧見床頭立了個黑影,差點沒被吓暈過去。
“林管家,是我!”顧大及時出聲。
林管家頓時長出一口氣,手掌順着胸口,沒好氣的說道:“大半夜的,你是嫌我這條老命活的太久了?”
顧大連忙擺手,“我哪敢啊,只是王爺有命,讓您在明天之前,寫好家規,明日拿去送給王妃。”
家規?什麽家規?他們鎮南王府什麽時候出了個家規,他怎麽不知道?
“好了,話已帶到。我就不打擾您老休息了。”
林管家滿腦子問號,還未等他細問,顧大丢下一句話,從窗戶裏竄了出去,眨眼間就沒了身影。
林管家:“這小子跑的倒快,只是,怎麽突然要搞個家規出來,這可真是為難老奴了,我可要好好琢磨琢磨。”
這一琢磨,就直到将近天明。
咯咯咯的雞鳴聲隐約傳來,林管家才堪堪寫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大概有個七、八頁左右。
幾乎一晚沒睡,林管家眼下挂了兩抹青黑,站在王妃面前,恭敬的說道:“王妃,王爺說,要您把這家規,好好的看一看。”
今早才剛剛新鮮出爐的小冊子被遞到王妃面前,等它一被接過,林管家就告了聲退,腳步飛快,步履匆匆,很快消失在門外。
只剩傅元瑤抱着所謂的家規有點兒不知所措。
還真有?
傅元瑤抱着滿心疑惑,翻開冊子,杏眼微眯,她觀察入微,上面的紙墨瞧着有些新鮮,又湊上去嗅了嗅,墨香清晰,懷疑這本家規的年份有點兒短。
不會是特地弄出來诓她的吧?!!
可顧璿可是鎮南王,頂天立地,獨守城池都不虛的鎮南王,她只是一個區區小女子,實在是沒必要捉弄她吧?
傅元瑤半信半疑,只好先按捺心思,把這小冊子的家規都給翻了一遍。
瞧着還挺像一回事兒!
傅元瑤記憶力極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幾頁紙都給記下來了。
她正招呼人把院裏的書給翻個面,忽然不知打哪吹來一陣風,幾張畫紙都吹到她腳底下來。
傅元瑤俯下身,拾起一張,只掃了一眼,便忍俊不禁。
看這字跡,似乎是顧璿所為。她看了眼左下角的落款,證實了她的想法。
這首詩,竟真的是顧璿作的。
只可惜,不講平仄,用語直白,說是詩,還不如說是短句,顧璿竟然還像模像樣的給寫了個詩名。
怎麽就這麽樂呢?
什麽叫牡丹花樣的臉,真是一點韻味都沒有。
終于找着了顧璿的短處,傅元瑤哼哼笑了幾聲,就連看到素玲在偷懶,都沒什麽氣了。
傅元瑤想了想,招手讓小桃過來。
“最近素玲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小桃條件反射看向院子裏的一角,素玲正望着角落的發芽的樹枝出神,臉上難掩落寞憂愁。
小桃以為王妃是在關心素玲,完全沒有多想。
在她想法中,素玲跟了王妃多年,平時忠心耿耿,主仆的感情深厚令她羨慕,只是最近素玲似乎有些三心二意,做事也老是發呆。
王妃不問,小桃也沒想說,她不想讓別人以為她是個告狀的小人。
如今既然問了,小桃事無巨細,一一都禀報給王妃,她故意壓低了聲音,附耳在王妃旁邊,将最近覺得異常的事情都說出來,“回禀王妃,是有一些不正常。花燈節那夜她半夜才歸,臉上有掌印。奴婢問她,她說無事。但最近做事一直出神,有時半夜會忽然哭泣,前幾日,她休息那日,奴婢還看見她在街上走動。等回府,奴婢問她去街上作何,她又說并未出府。”
小桃是真的擔心素玲身上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說完,不由得嘆了口氣。
傅元瑤擺擺手,讓小桃去幹活。
她叫了個王府侍女過來,叮囑她幾句,侍女連連點頭,領命下去。
“啾啾。”
灰色麻雀撲扇翅膀,圓滾滾的身子落在樹枝上,歪頭看底下的人類走來走去,它也邁着細小的短腿,聽起圓潤的身子來回移動。
忽然樹枝一陣顫動,麻雀颠了幾下,差點掉下樹,連忙扇動翅膀,歪頭。
“噓1”
清遠揮手趕雀,灰雀啾啾的叫着,在他手背上啄了幾下報仇,振翅欲飛,清遠剛想把這可惡的鳥給捉住,忽然往後一閃,挂在圍牆沿上。
“奇怪?剛剛好像看到人了?”傅元瑤嘀咕一聲,小桃正好從小廚房裏端出一盤糕點水果。
應該是錯覺吧,她也沒多想,邊吃點心邊指揮下人。
圍牆上冒出半個頭來,清遠想他堂堂一屆神醫,要不是顧璿拜托,他才不會做這種扒牆的事。
書畫曬好後,要重新分類整理,等忙完之後,天已經擦黑了。
不知是不是哪裏惹到顧璿了,這人三天兩頭就給傅元瑤找事做。
比如今日,他袖口不知在哪勾破了,便說:“本王還未見過王妃的手藝,不知本王有沒有這個榮幸?”
傅元瑤還能說拒絕嗎?當然只能接下。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今天要她縫補,明日要她制衣,再然後又想要她的香囊……
傅元瑤忽然變成了大忙人,足有半個月沒踏出過王府。
雲香樓的事宜如傅元瑤所料,等那一陣新奇過後,雲香樓的盈利有所回暖,酒樓并未做讓利贈品,一如既往保有它的格調,只是在菜品的味道上和服務周到上面多做了些功夫。
引得世家子弟的舊客更加妥帖。
反倒是金玉堂,那日過後,不知打哪來的傳言,造謠金玉堂裏的金玉不是贗品就是次品,根本不值那個價。
導致生意有所影響,不過那個幾個單子都是老客戶了,倒是沒有退掉,只是其中一個稍微給女掌櫃提了一下,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人。
在女掌櫃來府彙報時,傅元瑤就想到了那日想要訛錢,卻反倒被她叫人給扔出去的那個男子。
本來已經找人去調查,誰知顧璿像吃錯藥似得,傅元瑤只好暫時把這件事擱在一旁。
時間不緊不慢的走着,過幾日,皇上壽宴将至,鎮南王在受邀之列,将攜眷同往。
這夜,浴池邊,傅元瑤幫顧璿穿上亵衣。如今她已經能對顧璿的果體視而不見了。
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手上的動作也就沒輕沒重的,顧璿在頭皮第三次被發絲扯痛後,啪的一下把她的手臂打開,自顧自的吸幹發絲。
傅元瑤跟在顧璿以後,乖乖的上床,蓋了被子,手指乖巧的抓着被子邊沿,被子遮到鼻子底下。
燭火滅,傅元瑤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明天就要去進宮參加皇上的壽宴,這倒是其次,主要是姑姑許久未見,光想想就有些激動。
前世,姑姑可是被她害慘了,傅元瑤內心愧疚,恨不得現在就去确定姑姑過的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吃了香辣幹鍋蝦,好吃。然而上火長痘,兩個鼻子都出了點血……
這就是嘴饞的代價……都好久沒流鼻血了,竟然還有點新鮮……
☆、第 25 章(二更)
她動來動去,顧璿五感敏銳,被她煩的無法入眠,遂側了身子,修長的手臂一翻,當即結實地壓在傅元瑤胸前。
“再不睡便不要睡了。”顧璿閉着眼低聲威脅。
傅元瑤胸口被用力壓住,差點喘不過氣來,只好說道:“王爺,臣妾只是在想要給皇上備什麽禮好呢?”
顧璿手掌壓在傅元瑤眼上,沉聲說道:“壽禮已經準備好了,趕緊睡覺。”
睡覺也成,但您能不能把手挪開?
眼皮上的手掌溫熱寬厚,有些重,掌心有繭,皮膚相貼的部分有些粗糙。
眼前一片漆黑,傅元瑤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伺/候顧璿洗漱了,兩人動作之間免不了有接觸。
可此時的接觸似乎有些不同,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動手把顧璿的手掌拿起來,放在一旁,然後翻身側睡,以背對着顧璿,往牆壁的方向挪了挪。
顧璿眼皮撩開一條縫,靜靜的注視了幾秒後,複而閉眼,呼吸平穩清淺。
翌日,一夜好眠。
傅元瑤睡前激動不已,輾轉反側,等被顧璿講了之後,反而心情迅速定了下來,後面睡的很沉。
而在她睡後,顧璿也随之入眠。他如今已經習慣了另一個人的呼吸,氣息清淺富有規律,反而能稍稍助眠。
面見皇帝,自然是要穿朝服的。
傅元瑤協助顧璿穿上,給他腰間系好玉石腰帶,做好一切後,她退後一步,目光閃了下。
只見顧璿頭戴玉冠,一身暗玄色的朝服,胸前白蛟張開血盆大口,朝外襲來,氣勢威猛。
他今日的面具不同于以往。
從遮住滿臉的全臉面具,換成了擋住半張臉的面具,顯露出來的部分俊美無俦,臉色白皙,卻更加英俊出塵。
“如何?被本王迷翻了?”顧璿出聲打趣,最近傅元瑤挺安分,計劃也順利布置下去,心情正愉。
傅元瑤自然不能認,但她轉念一想,反倒誇起顧璿來。什麽風流倜傥,玉樹淩風,貌比潘安,等等好詞好句全部往顧璿身上砸。
用詞大膽又直白。
顧璿瞥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把人扯進懷裏,低頭靠近,削薄的嘴唇近在咫尺。
氣息相接,傅元瑤清楚的聞到了顧璿身上淡淡的香味。
感受到顧璿噴灑在自己臉上的呼吸,傅元瑤盯着他的嘴唇,眼睛都快成鬥雞眼了。她身子如木頭般僵硬,連呼吸都屏住了。
胸口不知為何堵成一團。
像是酸澀像是期待像是激動又像是拒絕。
傅元瑤自己都理不清其中的情緒,只知道她似乎不讨厭。她與羅清之間從未如此親近過,兩人更多的是如話本裏的那般,神仙眷侶,相似一笑,最多不過是躺在一起睡覺。
也是到後面她才從別人知道夫妻之間的親密是怎麽一回事,她和羅清從未真正的洞/房,又哪裏來的子嗣。
顧璿沒想到這小丫頭在自己懷裏竟然還走神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眉眼中竟還露出一絲厭惡來。
曾經調查過的資料在腦海裏迅速過了一遍,顧璿發現這小丫頭認識的人不多,還真沒有什麽讨厭的人。
難不成是厭惡他的靠近?顧璿眯了眯眼,都已經是他的王妃了,還敢對他有意見不成。
本來只是興致突起,随意調戲一下,不說他本身對傅元瑤年長七歲,原本會成親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他已經計劃好了,等一切塵埃落定,到時候傅元瑤是想繼續做他的王妃或者是和離都可以,他本來對小丫頭片子就沒什麽興趣。
但現在陰差陽錯的,顧璿打算假戲真做!
傅元瑤見顧璿動作定住,以為他和以前一樣,只是開玩笑的。她雙手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隔着幾層單薄的朝服,都能感受到掌下厚實的肩膀。
但下一刻,她手指陡然抓緊了華麗的朝服,指甲用力掐在顧璿的肩上。
唇上溫熱的觸感不是錯覺,傅元瑤被另一個人的溫度所惑,呆呆的沒有動作,不懂得拒絕。
櫻唇被一陣啃/咬,刺痛感召回了傅元瑤的神智,她第一想法便是想推開,但顧璿識破了她的想法,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緊緊壓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逃開。
顧璿的親/吻就如他這個人一般,氣勢別人且充滿了侵略性,那種被猛獸盯着的危機感再次包裹全身,傅元瑤不敢妄動,不一會兒,身體卻漸漸軟/化。
等一陣猛獸般的狂咬猛噬過去,許是見傅元瑤沒有抵抗的心思了,接下來的動作輕柔了些,只輕/吮/着,皓齒細咬。
等終于被放開,傅元瑤臉紅賽牡丹,心跳如擂鼓。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傅元瑤現在理智出走,只水汪汪的看着顧璿,急/促的喘/息。
顧璿用鼻子蹭了下她的鼻尖,在傅元瑤回神過來後,忽然往前一撞,額頭與她的磕在一起。
“呀?你幹嘛啊?”傅元瑤捂住腦門,眼中水汽氤氲,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不解又委屈。
剛剛還抱着人親親,轉眼就開始欺負人了。
傅元瑤嘴唇刺痛,越發覺得這鎮南王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她也只能在心裏吐槽一下,不敢當面說出口。
“時辰快到了,快去更衣。”顧璿沒有解釋,他現在一看到傅元瑤就忍不住想欺負她。
本來之前還想着把人放走,現在嘛,那得等到他什麽時候沒有興趣了才放人。
作為晉朝王爺的王妃,那自然也是有宮裝的,并且數量還不少,足足有一個庫房的宮裝。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給準備上的,完全就是傅元瑤的尺寸。
考慮到不能穿的太過豔麗突出,傅元瑤挑了一身中規中矩的宮裝,足夠莊嚴尊貴,不會被人挑出什麽錯處,也不會搶了宮妃的風頭。
巧合的是,她這一身流彩暗花雲錦裙,與顧璿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氣場相合,看上去便是一對夫妻。
皇帝壽宴,盛大熱鬧,為顯皇朝恩澤,特意赦免了一些犯人,當然罪大惡極的死囚除外。
當今聖上正值壯年,子嗣稀少年幼,不管是前朝百官還是後宮妃子,都卯足了心思,想要讨皇帝的歡心,給自己或者家裏牟利。
壽宴在宮裏的朝陽殿舉行,傅元瑤與顧璿一道前往。
以顧璿如今的地位,雖然他明面上,已經被皇帝以修養的名義,削了不少權,但最重要的兵權還握在手裏,跟在他身邊常年征戰沙場、出生入死的那些士兵,從來都認人不認符,所以如今皇帝照樣顧忌他。
也因此,把他的座位安排在下首第一位,以顯示皇帝對他的看重和忌憚。
“鎮南王攜王妃進殿!”
在太監刺耳的聲音下,喧鬧的大廳瞬間寂靜。
殿內百官噤若寒蟬,見了鎮南王就如同羊羔見了狼,冷汗直流。
傅元瑤與顧璿一道落座,立馬就有太監宮女上來伺候,給斟酒倒茶。
宮女給顧璿倒酒,懼于王爺的威勢,手臂沒有拿穩,酒水灑了出去,立刻一臉慘白,跪地請罪。
四周一片寂靜,但是目光都若有似無的瞥過來。
顧璿自然不會和一個小小的宮女計較,他擺了擺袖,讓人下去。
慢慢的,周圍官員見顧璿只是靜坐于一旁,閉目養神,便都自覺的沒有來打擾他,殿內的氣氛這才慢慢的熱起來,但擔心打擾到鎮南王,都是壓着嗓子說的話。
傅元瑤看見在座位靠後的地方,有一幾個穿着特殊的異域人。
她扯了扯顧璿的袖子,訝異道:“那些是?”
顧璿瞥了一眼,那些異域人就抖了抖身子。
“是番邦來使。”
喝了幾杯茶的功夫,殿門口忽然一陣喧鬧,而後轉至寂靜。
與方才顧璿進殿時有的一比。
傅元瑤捏了個豆子吃,擡眼望去,正好見一男子大搖大擺的從殿門口走了進來。
男子一身銀色金線雲紋華服,頭戴黑色高帽,面若冠玉,陰柔又不失英氣。
“東廠謝督主進殿!”
原來是東廠督主,完全看不出來。
傅元瑤餘光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對東廠督主了解不深,但偶爾也能見到東廠的人在街上作威作福,想來想去,身為督主,想來也不會是簡單的,她不想惹事,還是安分的只吃着自己的茶最好。
顧璿見她默不作聲,縮在一旁莫名有些可憐,目光在她微/腫的嘴唇上頓了頓,這人之前的胭脂被他吃了,後面又重新上了胭脂。
內心異常罕見的軟了一下,顧璿招手讓伺候的太監再去拿些點心過來。
傅元瑤正發呆摳着屁股底下軟墊,視野裏忽然出現一盤糕點。粉色的桃花糕靜靜躺在瓷白的盤中,空氣裏淡淡的清香流淌。
她轉了下頭,顧璿虛虛合眼,坐姿端正,掌心輕扣于膝蓋之上。
傅元瑤輕勾下唇,笑了下,擡了下眼,一下就看到了在斜對面坐着的男子。
正是東廠督主謝運。
那人朝她淺淺勾唇,眼神幽深,意味不明。
傅元瑤連忙斂笑垂首,不再四處觀望。
此時朝臣已經全部齊了,皇帝姍姍來遲,攜皇後貴妃一衆入座。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傅元瑤同旁人一道跪下行禮,顧璿情況特殊,皇帝早已免了他的禮,因此他只需躬身曲背。
皇帝免禮之後,講了幾句話,便宣布宴會開始,見他拍了拍手,便有一衆舞女從殿外進來。
傅元瑤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見到皇帝,因此她有些好奇,但懾于皇帝威嚴,倒不敢明目張膽的看着上位,只是以餘光觀察。
本以為是個中年漢子,沒成想卻是個容貌俊朗的溫柔書生,明明淡笑着,但威儀深重,顯出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感。
但傅元瑤重心不在皇帝身上,她沒有忘記今天的目的,她今天是來看姑姑的。
姑姑傅文嫣坐在皇後下首,看見傅元瑤,朝她眨了眨眼。
傅元瑤見她面色紅潤,精神煥發,心裏算是放心了一些。
也不知道等會兒能不能找個空檔與姑姑說說話。
衆百官說了幾句讨喜的吉祥話,一一送出年前花費數月時間搜羅的賀禮。
謝運單膝下跪,嗓音略柔,卻不似太監那般尖利難聽。
“微臣祝賀皇上聖體康泰,四海升平。這是微臣的賀禮,藏雪蓮。”
只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盒,恭敬的稍稍打開蓋子,頓時一道清淺的香味幽幽散開。
雪蓮潔白如玉,花瓣兒細長,花蕾中有幾道金線,實屬上品。
皇帝每年收了不少極品藥材,因此這雪蓮倒不算十分珍貴。
接着,便到顧璿了。
他的賀禮是一塊極品墨翡,中心隐隐是一條龍形模樣,底座是雕刻了精致雲紋的降香黃檀木。
衆人都知道當今酷愛收集一切珍稀罕見的物品,這麽一件龍紋墨翡,簡直一箭雙雕,直接送到皇帝心坎上去了。
“好好好!愛卿有心了。”皇帝果然撫掌大笑。
顧璿不卑不亢,拱手說道:“這只是微臣的一點心意,祝陛下萬壽無疆,國運昌盛。”
衆大臣:輸了……
☆、第 26 章
相比較顧璿和謝運二人,其他大臣的賀禮就有些不夠看了,即使費勁了心思,還是比不過當朝兩大巨頭,當然,也不敢比,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任意一個,找個由頭就把人撸了,那從哪說理去。
皇帝叫人把藏雪蓮放進私庫裏,那龍形墨翡卻是放在桌前,時而拿在手裏把玩,明眼人都知道他更喜歡哪個。
衆百官不敢明目張膽的瞧,但都偷偷摸摸的觀望,一會兒瞧一下東廠督主,一會兒瞧下鎮南王,都怕他們直接給打起來。
打是不可能打的,皇帝還在上面看着呢,一不小心就得被冠上造反的名頭了。不過,耍耍嘴皮子,那還是可以的。
“久聞鎮南王大名,謝某本想去拜訪王爺,無奈京中事務繁忙,”謝運垂下眼,狀若無奈的嘆了口氣,他眉眼狹長,容顏比一些女子還要美一些,語氣裏帶了絲贊嘆,“今日一見,王爺氣度不凡,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可惜啊……”
未盡之語,衆人皆懂。
不由冷汗涔涔,生怕鎮南王被惹怒了,內心不禁埋冤起謝運來,人現在腿瘸了已經很慘了,這還往人傷口裏戳了幾刀,也着實有些過分了。
東廠受皇帝倚重,近幾年來,迅速發展,謝運已經成為當今聖上的第一大紅臣,他說的話,做的事,全部都經過皇帝的旨意,是皇帝手中的一把鋒利冰冷的劍刃。
只是近年來行事愈發嚣張,有臣給皇帝遞折子,都沒有後續,衆臣摸不着頭腦,現在還在觀望。
傅元瑤擔憂顧璿會在意,身體比腦子想的還快,手直接附在顧璿手臂上,安慰的拍了幾下。
她笑容淺淺,目露擔憂。現在是皇帝的壽宴,怎麽都不好鬧的太難看。謝運興許是看準了這一點,一上來就那麽不客氣。
然而顧璿只是側頭,看了眼傅元瑤,把她的手指握在掌心裏揉/捏,他稍微往後靠了靠,懶散的姿态,語氣且帶笑意,根本沒把謝運的話放在心上,反而聊起了另一個話題。
“黎河江畔的野花開的挺豔的,謝督主不妨去觀賞一番。”
黎河是上京城外往西幾百裏處的一條不大不小的河,位置有些偏僻,除了本地人,很少有人知道這河的名字。
那顧璿怎麽會知道?
謝運頓了一下,眼裏閃過一道疑惑和殺意,嘴角的笑意反而愈發濃/郁。
周身氣勢節節攀升,旁邊的大臣手一抖,嘴邊精致的花糕就掉到了地上。
顧璿怡然不懼,略擡了下眼,視線如鋒利刀刃,謝運怔了一下,氣勢頓然收回。
剛剛那一瞬間,他竟然像是看到了一片腥風血雨的戰場。
謝運遙遙向顧璿敬了杯酒,一頭悶下,然後便轉頭,聽了一旁戰戰兢兢的大臣嘴裏叨叨叨的一連串好話,臉色才漸漸回暖。
顧璿也沒興致主動與他人談話,就和方才一樣閉目養神,只是卻抓着傅元瑤的手不放。
這手指也太細了。
顧璿想到這小丫頭只到自己胸口,纖腰也不盈一握,哪哪都小,一根手指就能把她給戳趴下了。
回去就讓林管家給她多做點好吃的,養養肉,肉多了抱起來才舒服。
衆臣言笑晏晏,推杯換盞,舞女翩翩起舞,身姿婀娜,妩媚動人,有膽大的,竟還朝皇帝抛媚眼。
皇帝連表情都沒有變一個,笑呵呵的朝衆臣舉杯,一副君臣同樂的樣子。
番邦來使坐不住了,他們雖然本就是戰敗國,此行除了帶着大王的求和書,就是向晉朝皇帝示好,務必要讓皇帝看到他們的誠意。
只是晉朝實在太沒有待客之道了,他們遠道而來,不受歡意就罷了,怎的還被無視了呢?
還說是禮儀之國,我呸。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我是個小矮人……
番邦:雖然我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是你國無視我們,還禮儀之邦,惡心心
最近更新不穩定原因:
嗷嗷,我爸住院,肺炎,(本來說胸膜炎,做了各種檢查,醫生說不太像,彩超ct啥的都沒問題)
現在在日漸痊愈,醫生說要7到10天才好,然後我上周申的榜單,這估計是最後一個好榜了QAQ
我現在是陪他住醫院裏,然後有榜單任務,感覺自己藥丸TAT
PS:我爸是感冒好幾次沒好全轉成肺炎的,各位小可愛多注意身體,晚安~
☆、第 27 章
大殿中央,十幾個舞女穿着暴露,露出纖纖細腰與細白小腿,腳腕裏圈着細細紅繩,随着樂聲翩翩起舞,衣袂翻飛,翻出一朵朵豔麗紅花。
舞女們眼波流轉,盡是風情。
晉朝官員們看的目不轉睛,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靠近殿門口那一桌穿着極具異域風格的幾人。
即使在心裏不停的咒罵晉朝這些人,但番邦來使幾人面上不僅不能表現出來,還得裝作很滿意的樣子。
即使他們內心已經把晉朝開國皇帝都給罵上幾百遍了,還有鎮南王,要不是他,年前的那一場戰役番邦還真的不一定會輸。
以往在戰場上縱馬奔騰,無情的收割他們番邦士兵人頭的鎮南王,如今連站起來都不行,番邦來使一衆都感到十分暢快,努力隐藏嘴邊幸災樂禍的笑。
番邦是馬上民族,上至七十老太,下至五歲小兒,各個都能上馬,耍幾下刀,民風強悍,由于國土資源不豐富,因此經常與別國邊界進行強制外交,糧食,搶,水源,搶,銀兩,搶,女人,必須搶!
搶掠的因子刻在他們的血液裏,晉朝十幾年前,在番邦眼裏就是個倉庫,不需要鑰匙,缺啥搶啥。
晉朝邊城不勝其煩,不是沒有人想打回去,但是那時候番邦有一名大将,忽嚕突子,不僅身長六尺,狀似黃牛,還耍了一手厲害的雙刀,不少晉朝将領都折在他的手上。
在一年內,連失三城。
直到顧璿上了戰場。
想到那場轉折性的戰役,番邦來使眼裏不禁閃過一絲懼意。
當時顧璿年方二八,只是個小兵,他身形看上去瘦弱,沒人把他當回事,都只當他是來湊人頭的,沒人想的到,就是這麽一個區區小兒,竟然把忽嚕突子給斬首了!
之後顧璿半年內連奪三城,俨然是晉朝升起的一顆新星。
這個新星在邊城駐紮了六年,足足六年啊。
那段日子,番邦來使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老淚縱橫。
随想随搶的日子一去不複返,還要時不時被顧璿這厮拿來練兵,使得他們人數驟減,要不是大王如今病體嚴重,繼承人還未确定是哪位王子,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妥協的!
番邦來使幾人目光一直時不時的在舞女和鎮南王身上溜達,看這身姿,看這姣好容顏,唉,怎麽他們族裏的女子就是那麽壯呢?
番邦來使不禁嘆息,然後看了眼鎮南王,內心不禁十分爽快,就連桌上已經冷掉的糕點吃起來都十分的美味。
又一曲舞畢,皇帝似乎才想起來什麽似得,擡了下手,讓樂師停下奏樂,深凝的眼神投在番邦來使幾人身上。
唰唰唰!
晉朝百官全部扭頭,幾十道視線全部都落在他們身上。
番邦來使頭皮發麻,如芒在背,默默扔了手裏用來充饑的點心,幾人走到殿中央,右手至于左手胸前,躬身垂首,朗聲道:“在下忽嚕英子,拜見皇帝,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皇帝說道,他像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嗓音柔和卻飽含威嚴,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忽嚕突子是你何人?”
忽嚕突子和忽嚕英子這兩個名字實在是太像了,很難不讓人聯想到。
一聽到忽嚕突子這個名字,整殿的人臉色都不好看,不善的瞅着他們。忽嚕突子這個名字即使是在晉朝的官員們都有所耳聞,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把一個将領綁在馬尾上,策馬奔騰數個時辰,把人活生生給拖死了。
猖狂又殘忍,令人厭惡。
就算是對顧璿不滿的人,在這件事上,也不由得贊一聲好,說一句幹的漂亮。
他們對番邦早已積怨已深。
忽嚕英子額頭冒出冷汗,他腦袋一轉,就像撒謊,可頭頂上晉朝天子在盯着,目光威嚴,空氣安靜下來,氣氛慢慢變得凝重。
更不用說,顧璿和謝運一左一右把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忽嚕英子亞歷山大,感覺身上壓着不止一座大山,他深知晉朝對自家叔叔的仇恨,自然不可能說真話。
可開口之際,餘光瞥見顧璿的眼睛,略深的眉眼淺淡,眼神平靜無波,空無一物,忽嚕英子曾見過顧璿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模樣,一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