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王爺身子骨很弱似得……
這話實在是說不清了。
顧璿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閉嘴,給本王更衣。”
傅元瑤便乖乖的拿了衣服過來給他穿上,動作娴熟。
“伺候本王洗漱。”
“束發。”
“倒茶。”
“伺候本王用膳。”
大早上的,傅元瑤被顧璿當成丫鬟使喚的團團轉,瞧她乖順服從,這才作罷。
因是王妃回寧,王府對其十分重視,無需主人吩咐,林管家早就準備好了厚禮,連轎子都準備好了,只等兩位王府主人便能直接動身前往。
王府與傅家相距有些距離,路上行了近半個時辰,才抵達目的地。
顧璿直接從轎子上滑輪椅下來,行至門口停着的兩座石獅子旁時,稍微一頓,顧二幾步上前,與顧璿耳語幾句。
顧璿交代了幾句,才與傅元瑤一道前往。
街上百姓遠遠的瞧見這一幕,無不楞在當場。
“那是……鎮南王?”有一青年遲疑的說道,語氣裏俱是懷疑:“不會是我眼花了吧。”
另一個方臉書生肯定了他的話:“你沒看錯,确實是鎮南王來陪王妃回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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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鎮南王對親事不滿,未曾想他日理萬機,竟還抽出時間來陪王妃,我看他不像會濫殺無辜的人。”
另一人激動的手舞足蹈:“王爺可是戰神,是我們晉朝的守護神!那些謠言,一定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上京裏蔓延。
而此時,柳涵玉一看到他們就立刻迎了上去,她牽着女兒的手,撫了撫她的雲鬓:“幾日不見,你瘦了。”
不過三天,哪有那麽快瘦。不過娘親就是這樣,總會過分擔憂。
傅元瑤笑的無奈,她搖了搖娘親的寬袖,拉長了嗓音,像是撒嬌:“娘~你看看我這臉上的肉,明明就是胖了。”
好像真是這樣的。
柳涵玉看她氣色極好,無憂無慮,看不出任何勉強的意思,這幾日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傅文景與顧璿一道去了書房,等那個奪走姐姐的男人不見之後,一直藏在柱子後的傅元哲才跑了出來,抱住阿姐的腿,“阿姐,我好想你啊,這幾日奶娘都不給我吃糖糕。阿姐你回來了,快去幫我說說她。”
那是我吩咐奶娘不讓你吃那麽多的糖糕。
傅元瑤扯住小弟的胖臉使勁□□,板着張俏臉說他:“好呀,我看你不是真的想我,只是惦記小桃做的糕點對吧?”
“不是不是,阿姐我最想你最喜歡你了。”傅元哲不敢掙紮,急忙對阿姐表忠心。以前每天都能見面,如今好幾日都見不上一面,傅元哲小小年紀,已經體會到思念的感覺了。
柳涵玉與姐弟兩說着小話,中午留下吃了一頓午膳。
傅家廚師是傅文景花了重金從著名的酒樓裏挖來,廚藝了得,色香味俱全,這對傅家人來說,味道正好。
而對口味一向清淡的顧璿而言,味道卻有點偏重了。
他吃的漫不經心,雖然一直都有動筷子,但碗裏的飯菜卻沒少多少。他看着傅元瑤與家人說說笑笑,想起這幾日,她與自己用膳時,卻安靜如木。
突然就沒了胃口。
午膳過後,沒有過多停留,道別了親人,傅元瑤與顧璿坐上轎子回府。
顧璿一路目視前方,态度冷淡。傅元瑤仿佛毫無察覺,她撩了撩珠簾,看向街上,翹起的嘴角一直沒放下。
忽然,她眼睛一亮,急忙招呼轎夫停轎。
“我下去一下,馬上回來。”
傅元瑤說完,沒等顧璿作答,一溜煙跑了下去。
厚厚的布簾拉開又落下,顧璿恹恹的閉眼,看似毫不在意,但他緊抓着扶手,手背青筋浮動。
轎子輕晃了一下,緊接着有什麽靠了過來,空氣裏有某種好聞的肉香味彌漫開來。
顧璿睜開眼,看到被片的整整齊齊的肉片,撩了撩眼皮,傅元瑤正笑的一臉讨好谄媚,但意外的并不人讨厭。
傅元瑤嘻嘻一笑,把手往前送了送,溫聲說道:“這家的燒鵝好吃又不膩,是我最喜歡的,你嘗嘗?”
顧璿注視了她一會兒,明亮的笑容使人忍不住心情也一道樂了起來,顧璿松了手,淡聲道:“只是賞你點面子。”
“诶诶,王爺說的是。”
燒鵝肉質細膩,味道不重,不僅沒有半點腥味,還有股奇特的清香,兩相配合,好吃不膩。
傅元瑤看着他吃,自己也眼饞,伸手捏起一片,剛吃完,還要捏第二片,手背被顧璿拍了一下。
傅元瑤眼神疑惑:“怎麽了?”
顧璿一把奪過燒鵝,用眼角撩了她一眼。
傅元瑤忽然靈光一閃,懂了。
她一時間有些不敢信鎮南王的無賴行為,沒立即反應過來,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紙袋裏就剩最後一片了。
傅元瑤有一些時候沒吃了,剛剛急着拿給王爺品嘗,也沒想過自己先回味一下,如今後悔也來不及。
只能眼巴巴地瞧着那骨節分明的手,拿起最後一片肉,緩緩靠近那片淡色的薄唇。
她失落地坐了回去,打算等會回府就讓手下丫鬟去買。下一瞬,嘴裏被塞進了一片香氣撲鼻的鵝肉,傅元瑤怔怔擡頭,愣神間,嘴唇不小心抿了一下顧璿的指尖。
傅元瑤倏然往後坐,砰的一下撞了腦袋。
顧璿移開視線,看向窗外,手掩在衣袖裏,忍耐不住搓了搓指尖。
空氣間仿佛有種奇怪的東西飄了起來,傅元瑤匆匆嚼了幾下嘴裏的肉,就咽了下去。
不等她仔細思考其中的意味,轎子忽然一陣猛烈的晃蕩,傅元瑤猝不及防,額角撞到角落裏去。
“有刺客,保護王爺。”
刺客?!!
傅元瑤臉色煞白,她頭一回碰上這事,大腦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應。
外面刀劍相交,利器刺入肉體的噗哧聲不絕于耳,血腥味越來越重,傅元瑤腦海裏忍不住回到在護國寺與王爺的那一次相遇。
殷紅的血液把雪地染的通紅。
手心忽然被人握住,傅元瑤擡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縮到了顧璿身邊。她雙手冰涼,顧璿手掌溫熱,傅元瑤手指顫了顫。
十指連心,這話大概是真的吧。傅元瑤狂跳的心髒漸漸平複下來。
沒過多久,外面終于安靜下來。
顧大單膝跪下,禀報:“王爺,刺客都解決了。”
“嗯。”顧璿剛應一聲,忽有一道破空聲極速傳來,顧璿一把摟過傅元瑤,同時另一手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他手腕一抖一挑,輕而易舉便把偷襲的箭矢震開,劍鋒銳利,珠簾被毀,噼裏啪啦落了一地。
偷襲的人一發就走,此刻已經跑的沒影了。
轎子外跪了一地侍衛:“屬下失職,請王爺恕罪。”
顧璿聲音低沉,壓了幾分火氣,“回府,自行領罰,三十鞭。”
“謝王爺。”
轎子重新走了起來,有兩個轎夫不幸受傷身亡,便由顧大顧二補上。
轎子裏,傅元瑤心有餘悸,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仿佛這樣就能把心慌全部帶走。
她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這次刺殺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與鎮南王成親,規避了前世慘事的同時,意味着她要面對新的風險,而後者是未知的。
就在傅元瑤思緒煩亂,為自己的想法所驚慌時,下巴陡然被人捏住。
顧璿拿捏好了力道,讓傅元瑤回神,又不會留下印記,語氣風輕雲淡:“小孩子家家,想那麽多做什麽。本王不至于連自己的王妃都護不住。”
他稍稍低下頭,湊近,輕淺火熱的呼吸拂在她玉白的耳廓,深邃的眸裏閃過一道危險的神色,“若是還有下次,本王絕不輕饒。”
作者有話要說: 顧璿:本王武功天下第一!
傅元瑤:今生好像比前世更危險……
☆、第 11 章
兩人離的有些近了,鼻尖只需再往前一厘,便會湊到一起。
傅元瑤眼瞳偏移,避開顧璿淡然幽冷的目光。他那一句話說出來,看上去是保證傅元瑤的安全,但實際上,卻是不允許傅元瑤對他有絲毫的懷疑。
這無關感情,無關事件,只是身為鎮南王,他說行,那便沒有第二個答案。
鎮南王自小習武,拜武林第一高手為師,十六歲出師,而後奔赴戰場。僅僅五年,便立下許多戰功,收複了不少城池,打的敵人聞風喪膽,有鎮南王駐守邊境,無敵來犯。
可惜,在今年年初,被皇上召回上京的途中,遭遇了意外,至今已有三月。
傅元瑤忽然想知道,當時的顧璿,在得知今後将坐于輪椅上時,是個怎樣的心情?
傅元瑤捏緊了顧璿的袖子,在顧璿愈發幽冷的目光下,垂了垂眼,塗了紅色口脂的嘴唇顫了顫,說道:“臣妾,自然是信王爺的。”
鴉羽般的眼睫上下翻飛,顧璿的指尖撫過她精致的眉眼,雲鬓,而後落在如玉般的耳廓處。
他捏了捏她微涼的耳垂,溫熱的指尖讓傅元瑤心神一滞,連顧璿何時放開她的都不知道。
接下來一路無事。
剛回到王府,顧璿便召了人去書房議事,傅元瑤帶着小桃回了院子,她見小桃面色慘白,惶恐不安,便叫她今日不用伺候,回去歇息。
傅元瑤坐于軟榻之上,呆了片刻,拿起香囊要做最後的收尾。
可她繡着繡着,目光定在香囊上的花紋,便忍不住出神。
“啊。”傅元瑤輕聲痛呼,指尖被銀針刺了一個小口,有血珠冒了出來。傅元瑤掏出懷裏的帕子,本想擦拭幹淨,可又忽然頓住,她遲疑了片刻,試探性的伸出舌頭,把血珠盡數舔掉。
“唔。”
血的味道自然是不好聞的,一點血珠,聞不到氣味,但吃進嘴裏,頓時一股濃厚的鐵鏽味席卷了整個味蕾,令人幾欲作嘔。
傅元瑤皺了皺小臉,倒了杯茶水漱口。
“王妃……”聞訊趕來的素玲,撞見王妃的動作,并沒有多想。這次回寧,王妃竟然只帶了小桃回去,她被落在了王府,聽了小桃的話,便匆匆趕來當值。
小桃只說王妃讓她前去伺候,是以素玲并不知曉發生了何事。
縱然內心對自己被落下了感到不滿,但素玲不敢表現出來,只盡職盡責的在一旁伺候。
王府裏的侍女都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小桃性格較爽朗,能與她們處在一道,素玲卻覺得女子學什麽武,只需嫁給有家世的,生幾個娃子,下半生便有着落了。
因此她越是在這呆着,越發覺得渾身不自在。
書房內,顧璿坐在上座。
“事情查得如何?”顧璿掃視幾人,目光冷冽,如寒風過境。
顧大與顧二單膝跪地,寒毛直豎,額角滲出冷汗。
顧大把頭垂的更低,汗珠自額上滑到下颚,在地上砸出一個水花,他說道:“事情已經查清,不出王爺所料,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繼續徹查,在沒有确鑿的證據前,不可妄動。”
“屬下遵命。”
顧璿敲了一下桌面,說道:“通知清遠,讓他盡快趕回來。”
清遠是顧璿的好友,精通醫術,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曾被顧璿所救。
顧大顧二心中一凜,知曉王爺這是近日運功毒發,內心不由慚愧內疚,暗暗決定回去便把每日練武時間再加一個時辰。
揮退屬下,顧璿解下面具,撫上臉頰。手下的觸感凹凸不平,因為動了內力,毒性複發,陣陣刺痛,血管內仿佛有銀針游走,皮膚好似要被撕裂。
顧璿早已習慣,他面色不變,目光掃到一旁,忽然一頓,桌邊的書冊底下壓了幾張宣紙,他伸手,把宣紙抽了出來。
看到紙上的字跡,顧璿眸光一動,嘴角牽起,低低的笑聲自唇邊流瀉而出,一掃今日的郁氣。
雪白的宣紙上,娟秀靈動的字跡反複寫着一句話。
怪不得,白日在轎子上,他說免去抄寫時,傅元瑤會露出那種哀怨郁悶的神情,卻原來是在怪他說的太晚。
顧璿粗粗一掃,便知這已經寫了有七八十句了。
不用多想,他都知道傅元瑤心裏時怎麽編排他的。顧璿撫了撫額角,一時笑意正濃。
門外的護衛聽到書房裏王爺的笑聲,頓時精神緊繃,身體站的比柱子還直。上一次王爺如此開心,還是在手刃兇手的時候,這一回,也不知道會是誰。
當天晚膳,傅元瑤一見桌上的大魚大肉,心裏便覺得有些膩味,筷子頻頻往清淡的菜色上伸。
顧璿起了壞心思,夾了塊紅燒肉給她。
傅元瑤當即便停下了動作,目光在那香噴油滑的肉上晃了一下,權當作沒看見,把它撥在一邊,繼續伸筷子要夾青菜。
一旁斜插進來一雙筷子,正好把她的給擋住了。
傅元瑤從握着筷子的那雙手,上移到它的主人那兒,只聽顧璿說道:“怎麽不吃肉啊?”
聽上去似乎是很關心,沒等傅元瑤回答,他繼續說道:“看你這小身子,多吃點長的快。”
話音未落,他又給傅元瑤夾菜,動作飛快,只能看見筷子的殘影。
不一會兒,面前的碗已經壘來一座肉山。
傅元瑤喉嚨幹澀,手指蜷縮了幾下,忽然放下筷子,說道:“我吃飽了。”
似乎怕顧璿不信,她再次點頭,說道:“真的。”
顧璿也不逼她,只是接下來,頻頻往肉菜上伸筷子,比以往還多添了一碗飯。
傅元瑤摳着底下的凳子,她不想看顧璿,卻總是忍不住目光往那裏晃一晃,往他嘴上瞧。
好不容易撐着用完了晚膳,傅元瑤頓時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幾日都不會想吃肉了。
冬日的夜晚,來的很快。
冷氣複蘇,寒風侵襲,木窗被吹的哐當響,風吹進來,傅元瑤抖了抖身子,碎步上去把窗關上,只留一道通風的小縫。
顧璿在一旁捧書閱讀,青銅行燈上燃起燎燎火光,傅元瑤看了看手上的香囊,猶豫了片刻,把它遞了出去。
“這是?”顧璿問道,繼而眉頭蹙起,握住了傅元瑤的手指,“你受傷了?”
指尖傳來一陣熱意,傅元瑤呆了一下,眸子一顫,稍微使勁,想往回縮手,然而她那點勁,在顧璿眼裏,近乎于無。
“只,只是不慎被針刺到了。”她解釋道:“不痛的,已經習慣了。”
“嗯?”顧璿冷眼一掃。
傅元瑤自覺解釋:“是幼時初習刺繡,手腳略笨,如今已不會了,今日只是意外。”
顧璿松了手,嗤笑一聲,似在嘲笑她的笨拙,并未有其他的動作。
傅元瑤暗自壓下內心微末的失落,正要收回,手上忽然一空,香囊已被顧璿拿去。
傅元瑤坐了回去,忍不住輕輕勾起唇角。
到了就寝的時辰,不用顧璿開口,傅元瑤便主動幫顧璿寬衣,摘下面具放置一旁,這才開始解下自己的衣裳。
直到躺在被窩裏,傅元瑤思緒萬千,一時不能入眠。
即使有了顧璿的保證,傅元瑤依然忍不住去想這些事情。
這一次遇襲,給傅元瑤敲了一記警鐘。她猛然意識到,之後興許會遇上更多的刺殺,只是她不太能想的明白,到底是誰,會想要殺了鎮南王。
她仔細回想,把上一世的記憶都拉出來一一回顧。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臉色猛的一變,心跳砰砰,如擂鼓般敲擊着她單薄的胸口。但想到後來鎮南王遠赴戰場,應該是把幕後敵手給解決了吧。
傅元瑤不能完全确定,她既為自己想到了罪魁禍首而激動,又苦于不知該如何提醒顧璿。
室內沒有點燭火,今晚月光稀薄,寬大的拔步床上,傅元瑤看不太清楚,依稀只看到一個黑色的剪影。
傅元瑤抱緊了手裏的暖爐,雙腿蜷縮,扯了下被子,幾乎整個人都鑽進被窩裏,只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瞅着顧璿不放。
“睡不着?”黑暗中,顧璿忽然問道,他的嗓音裏帶了幾分慵懶,聲音比平日低沉。
傅元瑤沒料到顧璿還醒着,她還盯着人看了半天,心裏覺得有些尴尬,模糊的應了一聲,遲疑了片刻,櫻唇略顫,問道:“王爺知道那些人的來歷嗎?”
顧璿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些事情不是你該考慮的,你只需相信本王即可。”
傅元瑤只好暫時停住,明天想個法子與王爺說一說罷。
只是她眉頭緊蹙,直到睡了都不安穩。
深夜,顧璿忽然驚醒。
他睜開眼,胸口壓了一條細瘦的手臂,手掌冰涼,仿佛感覺到了溫暖,直往他懷裏鑽。
顧璿伸手把她翻過去,剛閉眼沒多久,手臂去而複返,不僅如此,對方一雙腿也壓了過來。
前幾日睡的好好的,怎麽今夜如此不安分?
顧璿靜靜的看着她的睡臉,神情不安,似乎在做噩夢。
腦海裏閃現過一連串刑房裏的血腥畫面,身上的人忽然嘟囔了一聲,顧璿默了一會兒,動手把她卷進棉被裏。
拉了鈴铛,讓下人再送了一床被子進來。
☆、第 12 章
迷迷蒙蒙的睜開眼,傅元瑤醒來的時候,望着床頂的雕花,一時間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她一整夜都睡的不□□穩,仿佛像是被人給綁了似得,正慶幸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沒想到竟然真的動彈不得。
難不成她此時還在夢裏?
傅元瑤悚然,繼而她低頭一看,心神一滞。
深色絨被将她整個人,從脖子到腳都困的嚴嚴實實,讓她感覺自己好像一只水餃……
整個晉朝,要是讓別人知道,一貫性情冷漠的鎮南王,竟然有這麽個奇怪的癖好……
傅元瑤都能想象到他們摔碎下巴的情形了。
往床邊滾了一圈,被子攤開,傅元瑤爬起來,搖了搖床頭的金鈴。
小桃和素玲推門進來,伺候王妃梳洗。
傅元瑤坐在銅鏡前,小桃正給她整理發髻,摸了摸手裏的鑲寶石金玉花簪,說道:“今日戴這個罷,王爺呢?”
外間,素玲把早膳端上了桌,她的耳朵豎的老高,聽見王妃的問話,她連忙幾步走進去,搶在小桃開口前,笑着說道:“王爺出去辦事了,還吩咐奴婢不要打擾王妃呢。”
小桃看了她一眼,在一邊點頭附和:“王爺對王妃很好呢,一點都沒有外面說的那麽冷酷。”
傅元瑤不置可否,她可不信顧璿會對自己這個王妃有什麽感情,畢竟自己是被強塞給他的。
估計只是把她當成新鮮的事物逗弄幾下,就和寵物也差不了多少。
對此,傅元瑤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接受的,不過這些也沒必要說出來。
小桃這幾日,與王府裏的侍女們相處的不錯,閑下來時會一起說說話,聊聊上京中的八卦。
比如某個大人去青樓被夫人知曉,帶仆人去把那個大人一路從青樓打回了府上;又有哪家的小姐,定了親,沒忍住滿腹相思,偷偷和人私會等等等等。
熱鬧的上京,有了這些八卦,連天都感覺不怎麽冷了。
而近日,最讓百姓聊的興起的,便是王爺對王妃的恩寵。
不僅在宴會上,親自接王妃回府,三朝回寧,也見着了王府夫婦兩人間的某種親昵,雖然沒有過分的親密行為,但是他們兩人的相處,卻讓百姓們看見了,莫名覺得兩人氣場融洽。
而最最令人感到震驚的是,在回寧回府的途中,竟然有人膽大包天派人刺殺王爺。
“你們是不知道啊,聽說那些黑衣人,足足有五六十個。”酒樓裏,一瘦臉書生瞪大了眼,用手比劃數字,語氣十分激動:“那可是王爺,武功在整個晉朝都赫赫有名的鎮南王。沒來個幾百人還想傷到王爺,簡直是癡人說夢!”
瘦臉書生目光火熱,他從小志在戰場,立志要當個将軍,為國争光!
可惜,他身體不大行,從小就愛生病,滿腹遺憾的同時就特別佩服王爺。
因此誇起鎮南王來,滿滿一籮筐的好話傾瀉而出,就是讓他說上幾個時辰,都能夠做到字不重複的。
“遙想到當年王爺才十六歲,初入戰場,便立大功,直取敵方将領首級……”
酒樓內燒了火爐,外面風刀霜劍,裏面熱火朝天。
三三兩兩坐成一團,聊的興起。
忽聽一道清脆聲響,大堂中央,新來的說書先生拍了一下醒木,吸引了全場客人的目光後,道了句開場白,一刀切入,開始講起了故事。
二樓雅間,傅元瑤正坐在窗邊的軟凳上聽書。
這幾日府上無事,傅元瑤整理嫁妝的時候,發現除了必備的金銀寶石,華衣首飾,名下還有幾家酒樓當鋪。
此時她所在之地,便是自己名下生意最好的酒樓。
一樓大堂裏坐滿了客人,桌上幾乎都點了些配酒用的小料,小二在人群中來回添茶倒酒,說書先生講到高/潮處,掌聲響亮,都在叫好。
二樓雅間人也不少,傅元瑤翻了翻手裏的賬本,沒有什麽大的錯處。
她把賬本遞回給管事,管事微微躬身,他四十歲左右,跟了傅元瑤爹娘十幾年,是個老人了,也算是看傅元瑤長大的,平日裏為了管底下的人,他都是一副嚴肅刻板的面孔,此時卻柔了柔臉廓,笑的眼角皺紋堆了起來,“王妃無事便來坐坐,剛來的說書先生有點料子,手上有不少故事呢。”
沒想到當年的小丫頭一下子就成了王妃了,時間過的太快!
傅元瑤對管事的有些印象,但她長大後,便不常來這裏,不過總歸算是半個長輩,也沒有端着架子,她笑着颔首,說道:“多謝劉叔了,這些年辛苦劉叔掌管酒樓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應該的。”劉叔笑呵呵的說道,他以前落魄時,是傅文景拉了他一把,因此盡心盡力,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傅元瑤點了點頭,劉叔還有事要忙,便讓他下去了。
不多久,雅間的雕花木門被敲響了,小桃去了又回,在傅元瑤身旁低聲說道:“是表公子,您要讓他進來嗎?”
傅元瑤如今身為王妃,出行必然是不止帶了兩個丫鬟,外面守了兩個侍衛,裏面站着兩個侍女,都是會武的。
傅元瑤本來嫌人太多,有些累贅。
但用林管家的話講,不帶些人,出門若是遇上刺客可怎麽辦?如今上京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波濤洶湧,還是注意一些比較好。
況且王妃出門,竟然連幾個随從都沒有,那不是讓別人看了笑話嗎?
別看林管家笑眯眯的樣子,但行事幹脆,根本容不得傅元瑤說不。
傅元瑤認真想了想,覺得林管家說的十分有理,便也不再說些拒絕的話。
看,如今不就是起了作用了嗎?
傅元瑤了解羅清,若是往常一樣,門口沒有侍衛,以他的風格,說不定只是象征性的敲敲門,就直接進來了。
他表面上彬彬有禮,實則強勢自我,傅元瑤前世便是被他的表面溫柔給騙了。
“讓他進來吧。”傅元瑤讓小桃去開門,她并不是對羅清還抱有舊情,在前世躺在病榻上時,她便已經心如死灰。本來以為與羅清不會再有交集了,傅元瑤今生只想好好守護家人,她都已經把羅清給忘了,沒想到今日出來,羅清竟然還湊上來了。
傅元瑤有些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羅清能讓傅元瑤曾經為他退婚,長的自然不差,并且不管何時,臉上都帶着淡淡的笑意,鳳眸微眯,眼神看上去深情款款,當他專注的看着一個人時,會給那人一種深愛的錯覺。
但不過是一種假象罷了。
羅清一進來,便坐在了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上,這是他慣用的伎倆,這種距離,既不會令人覺得唐突,也不會讓人感到疏遠。
他本來是有許多話想說的,但見旁邊的兩個侍女,都瞪着一雙虎目,往他身上掃,到了嘴邊的話,等剛一出口,就變了:“還未祝你新婚快樂,前陣子較忙,沒去送你,你不會介意吧。”
素玲搶在小桃前面,上去斟茶,完了退後幾步,一雙眼眸癡癡的盯着男人。小桃扯了扯她的衣袖,讓她別那麽明目張膽的,可素玲只是抽回了袖子,暗嫌小桃多管閑事,視線移開了一會兒,又放在了羅清身上,一臉愛慕。
傅元瑤看不到背後的情況,羅清則是已經習慣了,并不放在心上。
她抱了抱手裏的暖爐,手指在上面刻着的字樣上摩挲。
鎮南王府。
王府的東西,幾乎每一個都刻有這個印記。
“沒關系。”傅元瑤笑了笑,語氣風輕雲淡,說完她喝了喝茶,看上去不愛搭理羅清。
羅清挑了挑眉尾,并不在意傅元瑤的冷淡。
他對這個表妹說是真的愛她,那是不可能的,但好歹算是青梅竹馬,有那麽幾分喜歡,但更重要的是,她的家世。
傅家是真的有錢,幾代大商賈積累下的財富是凡人無法想象的,要不然也捐不了官。再加上,前兩年,傅家姑姑入了宮,深得皇上恩寵。
只要不出什麽岔子,傅家接下來的日子,怎麽都不會太差。
羅清都計劃好了,等傅元瑤一及笄,便上門提親,最好是先把親事給定下來。
當時他彩禮都準備好了,誰想到,一道聖旨下來,直接把他給砸懵了。
羅清本來以為傅元瑤是被強迫的,鐵定一臉愁苦,心情郁郁,可誰料,她不僅容光煥發,對他也一臉平淡,就好像以前的欣慕都是假的。
羅清定了定神,嘴唇挑起,笑的溫柔,他眸子微微眯起,給人一種深情之感,他身體微微前傾,自诩迷人的說道:“元瑤,我……”
話未說盡,一旁侍女上前,斥道:“無禮小人,你該尊稱主子為王妃。”
小人?
傅元瑤以茶杯掩住嘴角的笑意,內心不住拍手。幹的漂亮。
羅清自認自己是風流公子,如今卻被一個侍女稱為小人,內心憋屈頓時堵在了胸口,仿佛吃了個蒼蠅般惡心。
傅元瑤欣賞了會兒他的表情,決定回去給侍女添點賞銀,她理了理心情,語氣似有幾分歉意,說道:“下人亂說話,表哥你別放在心上。”
而後話音一轉,“不過她說的也不錯,如今我已是王妃,若是讓王爺聽到了,恐怕……”
未盡之意,羅清略一聯想到王爺的那些風評流言,不禁白了臉色,“王妃說的有理。”
☆、第 13 章
羅清尴尬了一會兒,很快面色如常。
他是想拉着傅元瑤好好敘敘舊,但一旁的侍女虎視眈眈,羅清看見她那一身紅黑相間的侍女服,還有那比他還魁梧雄壯的身姿,只得乖乖的坐在位置上,隔着幾米的距離,無視在場的其他人,滿心滿眼都是眼前明媚漂亮的女子。
當他專注的看着一個人時,眼角微翹,嘴角帶笑,會讓人覺得他對人一往情深。
前世,傅元瑤便是被他這副虛情假意給蒙蔽了雙眼,一股腦墜進這虛幻的情感中。
這一世,她脫離了那種迷霧般,一吹就散的情感,冷靜的聽他扯話,理智的開始分析他說話的目的。
一般都是羅清在說,傅元瑤時不時附和一下,講了快半個時辰,經侍女提醒,已經快臨近中午了。
羅清看上去還有些意猶未盡,他大大方方的起身離開,約好下次直接上門拜訪。
整個過程,都只是在憶往昔,留戀以前在一起的時光,話語和行為上都沒有半分的逾矩,傅元瑤暫時瞧不出有什麽問題,皺了皺眉,便也放下了。
不巧遇上了羅清,傅元瑤心情實在說不上好。
如今她對羅清已經沒了絲毫的感覺,但是看到他,想起那段被欺騙的日子,心裏便十分的不痛快。
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控制好內心翻湧的情緒,傅元瑤指甲幾乎都要被自己掐劈叉了。
離開酒樓前,劉叔拎樂兩個紙袋過來。
酒樓裏的招牌烤鴨是上京一絕,香飄數裏,許多人贊不絕口,家裏有條件的,幾乎兩三天就來買一只解解饞。
傅元瑤謝了劉叔的好意,想着帶回去給顧璿嘗嘗,只是剛回王府,就收到顧璿中午不回來一道用膳的消息,只好自己留了一小半,剩下的全賞給小桃侍女她們。
不知廚師是如此處理的,烤鴨外皮酥脆,咬上去會有輕微咔滋聲,內裏肉質鮮嫩細滑,輕輕咬一口,鹹香入味,回味無窮。
傅元瑤配着飯吃,吃到最後都有些微撐,最後由小桃扶着在院子裏走走,消消食。
從這日起,顧璿就處于一種十分忙碌的狀态,傅元瑤經常見不着人影,好些日子,她有時候起夜,床邊都是空蕩蕩的,書房的燭光一亮便是一宿。
而正處于忙碌狀的顧璿此時卻是在後院那傅元瑤曾見過一次的黑鐵門後。
清遠收到信的時候,已經尋到了主藥,正在往上京趕的途中,因此他半路與來尋他的顧六給碰上了。
因為事态緊急,從顧六口中得知,顧璿毒性複發,路上不好耽誤,兩人一拍即合,用輕功飛回上京,一路不曾歇息,趕在第三日之前回至王府。
“當初為了這味主藥,我可差點兒就被大蟒給吞了,你可得給我好好泡着,不準動。”清遠鼻子裏塞了兩團布,因此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