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元瑤臉色慘白,她見顧璿手裏握了把劍,劍端正滴着血,她仿佛聞到了濃重的鐵鏽味,只覺毛骨悚然,不禁退後,想快些逃走這可怕的地方。
熟料今日許真是不宜出門,她剛退一步,身體忽然騰空而起,下一秒,便被人重重摔至地上。
傅元瑤一聲痛呼,回過神來,便趴在了輪椅前。
她瞧見了眼前繡有暗紋的黑色衣擺,她順着往上望去,路過那寬闊的胸膛,與那雙幽深無情的黑眸對視。
僅僅只是一眼,傅元瑤便不寒而栗,她吓的往後坐去,往後撐地的手,觸到了還略帶溫熱的屍體,傅元瑤轉頭,看到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呼吸一窒。
“王爺,是否要我。”剛剛把人抓來的顧六并手成刀抹了抹脖子,示意是否要滅口。
被一旁的顧大給把手拍了下去。
顧六疑惑不已,“你幹什麽?”
顧大頭痛不已,決定以後除了武功,也要把腦子作為選人的參考準則,“那是未來王妃,你想噬主不成。”
兩人推搡着走遠了。
“怎麽?還打算一直坐地上不起麽?”冷冽的嗓音,不帶一絲情緒。
傅元瑤手掌,指縫間,血液滑膩的觸感,讓她汗毛豎起,她抓了抓地上的竹葉,而後緩緩起身,迎面便有一白色帕子扔了過來。
她略微一怔,便聽男人說道:“以後會經常見到,還是早先習慣的好。”
!!
傅元瑤心裏有些怕,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鮮血死人,而王爺的氣勢威嚴莊重,傅元瑤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站直了身子。
她繃緊了下巴,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神卻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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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說的是。”嗓音細軟,卻不見一絲顫抖。
顧璿略帶意外的看她,心裏若有所思,正想說些什麽,忽然耳朵一動,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與呼喊,伸手一指,“有人來尋你了。”
傅元瑤有些懷疑,她并未聽到任何聲音,不過據說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興許是真的。
傅元瑤屈膝告退,等走遠了,依舊能感受到那強烈的視線,直到繞過那塊大石頭,她才猛的松了口氣,連肩膀都垂了下來。
唉,王爺果然不好相處,比父親還具威嚴,光是照面就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以後可怎麽辦吶?
“小姐,我終于找到您啦。”
遠遠的傳來呼喊,傅元瑤緩下心神,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再怎麽着,她如今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小桃一路擔驚受怕,就擔心小姐遇到什麽事了。現在找到人,立馬欣喜地快步跑過來,直到走的近了,才發現小姐臉色有些蒼白,“小姐,您沒事吧?”
傅元瑤搖了搖頭,藏在廣袖裏的手捏緊了柔軟的帕子,“無事,走吧。”
她若無其事般,神情自若的回去,與娘親一道用了午膳,然後打道回府。
似乎白日發生的一切,對她沒有起到任何影響,誰知當晚就噩夢連連。
一具具數不清的屍體從天而降壘成一座屍山,鮮血淋漓,個個死不瞑目,濃重的鐵鏽味仿佛要把她泡在裏面去。
“你總要習慣的。”
冷冽的嗓音,無情又漠然,仿佛無處不在,一句又一句,不停地從四周傳來。
然後屍體站了起來,一個個蹒跚着,朝傅元瑤襲來。
傅元瑤心驚膽戰,拔腿就跑,然而卻怎麽都跑不遠,只能絕望地被那雙血肉腐爛的手攀上肩膀,然後猝然驚醒。
她瞳孔晃動,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失神地望着熟悉的帳頂,過了許久,呼吸才漸漸平複下來。
此時燭火燒至末端,四周一片寂靜,她起身,從床頭的小桌上,倒了杯熱茶,小口小口的喝下去。
熱茶下肚,一股熱意緩緩流至全身,驅散了夢中帶來的寒意。
傅元瑤複又躺下,這一次,她把剛求道的平安符捏在手裏,一覺無夢到天明。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來到成婚前夕。
前幾日,素玲被叫回來,與小桃一同伺候。
她這幾日還算安分,未惹出什麽幺蛾子,直至今日,見小姐好像真的打算與王爺成婚,仿佛已經把表公子完全抛至于腦後了。
想到記憶中,小姐對表公子的态度,她不信小姐當真是心甘情願應下這婚事的,便大膽做了個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顧璿:你總要習慣的
傅園瑤: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第 4 章(修BUG)
前幾日風雪交加,寒風刺骨,整座上京皆籠罩在一層層白雪下,銀裝素裹,枝頭墜起了許多細小的冰淩,在陽光下發出閃亮耀眼的光。
越近婚期,天氣愈加明朗,仿佛老天爺都覺得這是個好日子,雨雪俱停,天空晴朗一片,灑下一片金黃的光芒。
雪還未全化,傅元瑤坐在小院裏曬着太陽,一臉惬意,不遠處,做完了功課的傅元哲穿的和球一樣,蹲地上搓了個雪球,凍的鼻涕都流了出來,沒多久就結成冰條。
傅元瑤嘴角微翹,身上暖融融的,她昏昏欲睡,忽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靠近,傅元瑤轉了個身,睜眼望去。
是素玲。
她望了望不遠處的小桃,神情間像是有些心虛,在看到傅元瑤望過去的時候,她頓了一下,有些遲疑,繼而變得堅定。
她是為了小姐好,表公子才是小姐的良配。
“小姐。”素玲輕輕的說道,細如蚊吶,她小心看了下四周,遮遮掩掩,把手裏的紙條遞了過去,“表公子想約您見一面。”
傅元瑤眉尾一挑,并未立即接過,而是側頭打量了素玲。
又來了。
素玲低頭看向地板,不敢與小姐對視。曾經的小姐溫柔好懂,如今卻越來越令她捉摸不透,被那雙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看着,仿佛內心深處最龌龊的想法都被挖出來了。
素玲握着紙條的手如冰石一樣僵硬,傅元瑤捏住紙條的一端,素玲手心一顫,松了手。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看完後,傅元瑤神情不變,扔進一旁的火爐裏,頃刻便被火焰覆蓋,燒成灰燼。
傅元瑤見素玲欲言又止,睨了她一眼,“怎麽?有話想說?”
素玲頭皮發麻,扣緊手心,深吸一口氣,盡量以平穩的語氣說話,仿佛只是單純的疑惑,“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去赴約嗎?表公子他……”
話未說盡,餘下之意卻很明顯。
傅元瑤倒像是初見素玲一般,把她上下打量一圈,思忖片刻,笑意自嘴角劃開,“你對他那麽上心,莫不是對表哥有意思?是否要我替你說說?”
素玲臉色陡然煞白,誠惶誠恐的跪地,冷汗涔涔,“奴婢冤枉,奴婢,奴婢只是,只是以為小姐……”
“嗯?”
輕輕淺淺的一句,素玲喉嚨打結,再說不出話來。
時間過的很快,次日,天才将将亮,傅元瑤就被娘親給拉了起來,“時候都不早了,快去梳洗,可別誤了吉時。”
傅元瑤笑着應下。
沐浴更衣,換上一旁備着的大紅色金線繡鳳華袍,柳涵玉把傅元瑤按在黃銅鏡前,拿着雕紋玉梳為她梳頭绾發。
而後化好妝,戴上鳳冠,柳涵玉微微俯下身,去看鏡子裏的傅元瑤,笑着說道:“娘的女兒可真好看。”
傅元瑤拍了拍肩上娘親的手,“那是娘長的好,我這都是随了娘的。”
“就你會說話。”女兒要出嫁了,柳涵玉心裏不舍、擔憂、欣喜揉雜成一團,面上卻絲毫不顯,只笑着說道:“過去後,可要幫王爺好好主持家裏,無事就莫要回來了。”
傅元瑤知道娘親是為了她好,“女兒明白。”
“阿姐,阿姐。”正在此時,傅元哲冒冒失失的跑了進來,也不知道他那個圓潤的身子,到底是哪來的力氣能跑的那麽快。
傅元瑤無奈道:“你這性子,以後可不能這麽冒失了。阿姐走了以後,爹娘可都要你照顧啦。”
傅元哲吸着鼻涕,癟了癟嘴,滿臉不舍,“阿姐,你就不能不嫁嗎?我舍不得你~”
“你這說的什麽話。”
傅元瑤還未答,柳涵玉便一指戳上小兒子的額頭,“今天可是你姐的大好日子,你可不許搗亂。”
“哼,我才不是搗亂。”傅元哲嘀咕。
此時外面鑼鼓喧天,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夫人,王府的人來啦。”
聞言,柳涵玉趕忙招呼傅元瑤把紅蓋頭戴上,扶着她往外走。
傅文景老早就站在門外了,見女兒出來,嚴謹如他也忍不住有些感性。
傅元瑤把蓋頭掀起來,見父親眼眶微紅,好不容易壓下的不舍去而複返,她輕喊了一句,“爹。”
“好好好。”傅文景聲音發啞,拍了三下她的肩膀,這已是他情緒外露的體現。
時候尚早,但京裏的老百姓是出了名的愛看熱鬧,更不用說這人是鎮南王,幾乎全城的百姓,老早就起來站路邊占了個好位置,等着看王府的迎親隊伍。
百姓紛紛猜測王爺不良于行,這門親事也是當今聖上強塞給他的,此次迎親恐怕是不會親自前來。
不少人等着看女方丢臉,就連賭坊都起早設了賭局,大多數人都在下注王爺不會來,只有極少數人看了賠率,抱着僥幸的心思,認為王爺會親自前來。
天色将明,一束金色日光刺破雲層,迎親隊伍迎着滿頭金色,由遠及近。
街頭巷尾陡然安靜了下來,他們不約而同的注視着隊伍前,那穿了一身紅色喜服,即使坐于輪椅上,依舊氣勢威嚴,讓人不敢小觑的男人。
竟然真的來了!
這一刻,百姓瞠目結舌,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全場寂靜,無數人的目光集中在顧璿身上,看着他移到門前,然後緩緩伸出了手。
與他人所想一樣,傅元瑤也從未想過顧璿會親自前來,她已經做好了顧璿不來,從而被人嘲笑的準備,怎知人竟然來了,實在是非常出乎意料。
畢竟當初在護國寺一見,傅元瑤認為顧璿應當是不喜她的才對。
好在紅蓋頭掩住了她的神情,她合起了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唇,望着面前的手掌,傅元瑤屏息,輕輕将手放了上去。
手掌溫熱,掌心有因長期手握兵器産生的繭,觸感有些陌生,傅元瑤不知想到了什麽,身子變得有些僵硬。
顧璿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異常,他很有耐心,牽着新娘緩慢走到花轎前。傅元瑤連忙走進去坐下,不多時,嬌子晃了一下,慢悠悠的走了起來。
隊伍裏兩列排頭的人,手裏均挎着一個花籃,鮮豔花瓣随風飄蕩,各種應季非應季花瓣美不勝收,鑼鼓震天,一路浩浩蕩蕩的往王府而去。
傅元瑤的內心就與此刻晃來晃去的花轎一樣,七上八下。
她記得前世成親時的喜悅與對未來的期盼,雖然下場很慘,但那時的心情卻是真實的。
如今她再次成親,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迷茫與不安。她從未想過成親了,就真能得到鎮南王的青睐,若是可以兩不相幹,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一陣輕蕩,落地。
傅元瑤被顧璿牽着走出花轎,有了第一次的經歷,她這回稍微放松了一些。
跨了火盆,傅元瑤看不清前路,便忍不住抓緊了顧璿的手掌,一起走進大堂。
鎮南王雙親皆亡,因此上座擺的是兩個牌位。
傅元瑤的手被放開,不一會兒就被塞了個紅綢過來,她與顧璿分別握住紅綢的一端,一旁傧相高聲大喊。
“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傅元瑤轉身,盈盈一拜。
“二拜高堂~”傅元瑤再次轉身,深深彎下腰。
“夫妻對拜~”
她向右轉,在蓋頭底下,看見了顧璿的手掌,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傅元瑤不由得想到護國寺一見,他當時手裏握了一把劍,以及那劍上的血。
傅元瑤不由得心神恍惚,彎下腰時,身子不小心太過前傾,正要徑直撞上顧璿前額。
好在顧璿眼疾手快,擡手準确貼在她的額心,他的力道很輕,因此傅元瑤并未感到一絲疼痛。
傅元瑤眨了眨眼,頂着他的掌心,還有些懵。
直到聽到不遠處的賓客,善意的調笑新娘子迫不及待想親近相公,才恍然反應過來,陡然直起了身子。
她的動作太快,帶起了一陣風,紅蓋頭都差點被風吹去。
傅元瑤雙頰一熱,不由慶幸頭上有蓋頭擋着。
“送入洞房~”
好在傧相很快便解了圍,傅元瑤第一次覺得這略尖的聲音有些好聽。
拜堂過後,傅元瑤被送進了婚房,按照習俗,顧要留在外面會客。只是鎮南王的名頭太盛,客人都規規矩矩的敬酒,說些好話,偶爾低聲交談,無人敢來鬧洞房。
房間裏,傅元瑤在床上坐的筆直。
床上灑了許多花生桂圓紅棗等,寓意很好,但坐上去卻硌的人很不舒服。
她一日未吃東西,如今肚子空蕩蕩的,實在是餓的慌,正考慮是否要吃些東西的時候,忽聽到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
接着一道輕微的聲音緩緩接近,傅元瑤攥緊了喜服,胸腔裏的心髒劇烈跳動,幾乎要沖破胸膛。
房間內一派寂靜,似乎方才的聲音都是錯覺。
不知過了多久,蓋頭被喜秤掀起,傅元瑤緩緩擡頭,露出那張白皙美豔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傅元瑤的日記:
顧璿問我當初成親的時候,是不是很緊張,很期待,很不安。
剛開始确實有一些,但到了最後,再次想起那一天,我只有一個感覺:餓!!!
不過這可不能被他發現,不然不知他又得想出什麽招來。
☆、第 5 章
顧璿仍舊坐于輪椅上,五官被面具遮擋,只是與那日不同的是,許是為了襯托氣氛,今日他所戴的面具是鮮豔的大紅色,似乎是想表示喜慶。
只是在傅元瑤看來,屬實是有些詭異。
一瞬間,傅元瑤就聯想到了那鮮紅的血。
她的身子又不自然的緊繃起來,不敢與他對視,垂下眼睫,內心一通胡思亂想。
怎的不說話?莫不是在等她主動麽?接下來便是要喝合卺酒了。
傅元瑤微微側頭,大圓桌上喜燭正熱烈的燃燒着,酒壺與酒杯都已經準備好了。
顧璿瞧着她,眸裏似有冷意,有那麽一刻,傅元瑤倏然覺得背脊一寒,一股涼意從尾椎骨往腦門兒上直竄。
濃密纖長的眼睫抖的猶如慌亂的蝶翼,她不由得朝源頭望去,一瞬間仿佛紮入冰窟。
燃燒的喜燭發出噼啪脆響,傅元瑤驟然回神,喉嚨發緊。
顧璿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拎起桌上的細嘴雲紋酒壺倒了兩杯酒。
酒杯是上好的白玉,入手細膩,傅元瑤慌忙接過,手臂繞過顧璿手臂時,猝然一抖,酒液差點灑了出來。
傅元瑤從未喝過酒,微辣的液體入喉,當即便被嗆了個正着,安靜的房間裏,只有她輕咳的聲音響起。
傅元瑤臉頰火辣辣的,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兩朵紅霞,幾顆水珠綴在眼睫上。
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美人相,可顧璿鐵石心腸,他随手收了酒杯扔在桌上,而後長臂一展,低沉開口:“還愣着做什麽?過來給我寬衣。”
“哈?”
傅元瑤檀口微張,一臉詫異,仿佛沒聽清他說的話。
顧璿的臉被面具遮擋的異常嚴實,傅元瑤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再次開口:“還不快些,難不成你怕我?”
明明剛開口時語氣很正常,說到最後竟帶上來幾分冷意。若是傅元瑤真的敢應,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陽還是另一說。
怕是肯定怕的,但是她心知不能表現出來。
傅元瑤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就把他當作後院的桂花樹,沒事,你可以的。
兩人相距很近,傅元瑤幾乎剛站起來就撞到了他的雙腿。
顧璿反應很快,迅速往後移了些距離。
傅元瑤從未給人寬衣過,好在這事也不難。她不喜旁人伺候,每日睡前都是自己寬衣,想來也差不了多少。
她微微彎下身體,去解他外衣上的衣帶,往日靈活的手指此時顯的分外笨拙,花了一會兒,才解開。
然後傅元瑤才驚訝發現在這雪虐風饕的季節,眼前這人在那燒厚一些的大紅喜袍底下,竟只着了一身月白色的蠶絲中衣。
這人不冷的嗎?
中衣領口略亂,露出他寬闊緊實的胸膛,傅元瑤心中太過好奇,竟膽大包天,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是溫熱的……傅元瑤是虛寒體質,一年四季,都是手腳發冷,冬季即使屋裏燒的再暖,手腳都是冷的,因此每晚被窩裏都要擺上好些個湯婆子。
如今見顧璿穿着單薄,身上卻暖和的很,一時竟有些嫉妒。
“好摸嗎?”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顧璿伸手攬住她的腰:“手感如何?”
傅元瑤猝不及防被圈住,身子往前傾倒,下意識屈膝跪在他的腿上,雙手則是按在他溫熱而結實的胸膛。
“嗯?”低沉的嗓音帶上了幾分笑意,傅元瑤感到手下有些震動,此刻才恍然驚醒兩人的姿勢,像受驚了一般猝然收手往後仰,卻忘了腰上正被抱着,反而又用力撞在顧璿身上。
見傅元瑤許久不答,顧璿語氣不悅:“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傅元瑤縮了縮身子,略回想了下他的話,頓時又羞又怕,連嗓音都有些發抖,“很……很好。”
顧璿哼笑一聲,似是滿意,沒有繼續為難。他松開了手,傅元瑤連忙起身,動作太急,甚至往旁踉跄了幾步。
顧璿冷眼旁觀,等她站穩了,才說道:“扶我起來。”
“要不,我出去叫人……”傅元瑤還想掙紮一下,但在顧璿冷凝的視線下,漸漸消音。
她只好認命,把顧璿的手臂繞過肩膀,用力使勁。
顧璿的身量極高,整個前胸壓在傅元瑤背上,立刻将她整個人罩住,傅元瑤兩腿直抖,竟一步都移不得。
重,太重了。這哪是個人啊,這分明是座山!
傅元瑤咬唇吸氣,打算一鼓作氣。加油,你可以的,就一步就行了!
兩人離床不遠,僅有一步之遙,但在傅元瑤看來,仿佛是一座不可跨越的天塹。
傅元瑤吸氣,吸氣,腦門兒後脖頸都沁出了許多汗珠,整個身子都像彈弓一樣崩的死緊,渾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在發力,腳尖顫抖着,往前移了……半個腳掌的距離。
傅元瑤僅僅保持站立的姿勢就已經用盡了生命的力氣,然而此時男人不知為何,忽然顫抖了起來,傅元瑤頓覺自己瘦弱的肩膀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重量,膝蓋突然無力,直直的往地上跪去。
傅元瑤心中一駭,一時大腦空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完了完了,腿要折了。
然而事情發展出乎意料,傅元瑤只覺腰間被用力一帶,緊接着便被扔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嗯?床?
傅元瑤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床鋪內側,而顧璿此時正靠坐在床頭,一頭青絲披散,“你真有意思。”
笑意正濃。
傅元瑤此時哪還不知這人是在耍着自己玩,明明自己有辦法可以上/床,還要使喚她。
這人怎麽如此惡趣味。外人皆道鎮南王陰晴不定,果然是真的。
傅元瑤累慘了,很想直接閉眼躺下睡覺,但罪魁禍首卻還不想放過她,腰後敏/感的部位被踢了幾下,傅元瑤立馬睜眼坐起來,僵硬地扯了下唇角,“請問王爺還有何事?”
她已經沒了脾氣,此時已經比她白日想象的還要好上許多了。
“你還未寬衣。”顧璿瞥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嫌棄,“鳳冠也摘了。”
傅元瑤還能如何?只能聽從了。
鳳冠重量可觀,傅元瑤細長的脖子幾乎要被壓斷,她坐于銅鏡前,即使動作十分小心,還是免不了扯到頭皮,因此眉頭一直微蹙,直到完全卸下,才重重地松了口氣。
接下來就輕松多了,與顧璿不同的是,她在大紅色金線繡鳳華袍底下,還罩了幾件厚襖子,光是看上去就十分暖和。
傅元瑤遲疑了一下,把襖子脫了挂在一旁,此時顧璿正看着她,視線在她身上打轉,傅元瑤咽了咽口水,緊了緊衣領,正要越過他,爬進床的內側。
忽聽一陣響亮的腹鳴,傅元瑤僵住了身子,她一日未吃東西,先前是餓的沒有知覺了。可經過剛才的一番劇烈的運動,她已然用光了渾身的力氣,方才摘鳳冠時,手都是抖的。
顧璿拉了下床頭垂下的黃金穗子,清脆鈴聲響起,很快便有人敲響了房門,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讓廚房做些好消化的食物來。”顧璿說道。
雖然屋內燒了炭火,但是在空氣中只穿着一身中衣還是會冷的,傅元瑤手腳并用的爬進床鋪內側,與顧璿之間的距離足足能夠躺下兩個成年男人。
她動了動嘴唇,小聲道謝,“多謝王爺。”
顧璿語氣有些古怪,“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傅元瑤明白這只是客套話,并未多想。
房內安靜了一會兒,顧璿忽然說道:“說起來,你我已是一體,總是瞞着你也不好。”
傅元瑤猛的提起一根筋,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正想要想個法子怎麽把這事兒給混過去。
就聽顧璿說道:“擡頭。”
傅元瑤正想的出神,聽見聲音條件反射擡頭,便見男人摘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曾經顧璿是全京世家千金最想嫁的人,他所立下的赫赫戰功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那張令無數人為之傾倒的俊美容顏。
一見傾心,再也難忘。
曾經不知收割了多少少女芳心的臉,如今卻被生生破壞了。
他的左半邊臉還算正常,但在右臉頰到額頭那塊,盤踞了一條條如黑色藤蔓般的可怖突起。
傅元瑤怔了一下,視線怎麽都移不開。
那些突起好像是活的,還會蠕動。
被察覺到的事實吓到,傅元瑤感覺頭有點暈,呼吸有點困難。好在顧璿沒有為難她,只是又把面具給帶上了。
空氣裏彌漫着尴尬的氣氛,傅元瑤悄悄往被窩裏躲了躲。
不一會兒,廚房送來了一碗面條。
知道是送給王妃的食物,廚房特地加了不少好料,一碗下肚,胃裏暖融融,然後暖意漸漸彌漫至四肢百骸,傅元瑤惬意的眯了眯眼,一臉滿足。
然後她乖乖上床躺好,只見顧璿彈了彈手指,燭火瞬間熄滅。
傅元瑤鳳眸微微瞪大,許是四周一片黑暗,傅元瑤卸下面部僞裝,驚訝,佩服,好奇等,一一擺在臉上,渾然不知習武之人夜能視物,顧璿将她臉上生動的表情盡數看/光。
作者有話要說: 傅元瑤的日記本:
某日,顧璿說想給我看一些他的收藏。
我有些好奇,外頭傳聞顧璿有挖眼球、砍雙足的習慣,難不成……
很想拒絕,但不敢,最後我打算随便看一眼就撤退。
誰知門一打開,我震驚了!
誰能想到,堂堂殺神,令敵人聞風喪膽、屁滾尿流的男人最愛的收藏竟然是各式各樣的面具呢?
顧璿還在一旁等着,我只能誇他:真有眼光。
☆、第 6 章
傅元瑤今日實在太累了,天還未亮便起了,一個人整日坐在婚房中,精神緊繃,再加上一日沒有進食,本就已經耗費了不少精力。
好不容易撐到晚上,本以為趕緊走完流程就可以休息了,結果被顧璿一通捉弄,耗盡了最後的氣力,她現在四肢還在時不時的顫抖,是方才過度用力導致的。
濃重的疲憊席卷全身,傅元瑤閉上眼睛沒過多久,便迅速墜入了夢鄉。
烏雲散去,月光從微微敞開的窗戶裏頭鑽進來,紅木制成的拔步床寬敞明亮,顧璿斜靠在床頭,靜靜地看着俨然已經陷入睡眠中的傅元瑤。
稀薄的月光仿佛在她臉上罩了一層朦胧的輕紗,濃密的睫毛愈顯纖長,在眼下投下兩道細彎的月牙。她本是雪膚瓷肌,月光籠罩,睡容更顯出塵。
她似是夢到了什麽美好的事物,唇角微微翹起,恬靜美好。
明明怕他怕的很,轉眼與他同睡一床又睡的那麽沉,不知該說她膽子是大還是小。
身旁多了一人的呼吸,顧璿感覺有點新鮮,他緩緩伸出手,懸在她的額頭上方,指尖輕點額心,順滑而下,若即若離,直至她靈巧的鼻尖,連續輕點了三下。
手下的人呼吸不變,輕淺悠長。
顧璿頓了下,繼而收回了手,靜靜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什麽。
翌日,傅元瑤睡的很沉,許是太累了,竟少有的一覺睡至天亮。直至一股力道把她推醒,将她從美好的睡眠中殘忍拉了出來。
“起來,為本王更衣。”嗓音略有些低沉暗啞。
“唔。”傅元瑤醒來時有一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被窩裏太過溫暖,她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卷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幾下,直到撞到一個阻礙時猛然驚醒,擡頭,果然見男人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氣壓極低。
對哦,她昨日已經成親了。
傅元瑤呆了呆,顧璿還未戴上面具,是以傅元瑤看到的是他那張介于完美與醜陋之間的面容,白日裏比晚上對比更加強烈,感覺恐怖的同時愈發顯的十分可惜。
糾結的突起緩緩的鼓動着,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血管裏蠕動。
顧璿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他眼神莫測,薄唇微抿,陰沉的像是随時都會砍人。
傅元瑤小心翼翼地滾回去,從被子裏鑽出來。
叮!
鈴聲響起,幾個丫鬟魚貫而入,手裏捧着備好的衣裳以及洗漱用品。
傅元瑤僅着了一身單衣,窗戶還半開着,涼風一吹,傅元瑤抖了下身子。
她快速下床,丫鬟們個個都垂下腦袋瓜,站住一動不動,像極了毫無生息的木頭樁子。
氣氛沉悶,連帶傅元瑤心中無端也顯出幾分忐忑來。
她拿了衣裳走回床前,迎着顧璿沉沉的目光,頂着頭皮發麻的感覺,輕咳了一聲:“手,伸出來。”
傅元瑤不敢與他對視,視線下移。
顧璿的中衣有些淩亂,領口散開,凸顯的鎖骨下方的胸部肌肉十分結實,傅元瑤不自然地跳開視線。
她雙手撐着衣裳,把顧璿的左手套進袖子裏,接下來要把衣服繞過顧璿後背,傅元瑤站着夠不着,便稍稍湊近了些,發絲從肩旁滑落,蕩到顧璿臉旁。
觸感有些清涼,顧璿伸手抓住一縷,傅元瑤沒注意,她抓着另一個袖子要給顧璿套上,剛要起身,頭皮一陣刺痛,她輕呼一聲,身子忍不住往前湊近。
兩人距離極近,鼻尖幾乎将要碰上。
傅元瑤心頭一跳,視線略過那一片黑色藤蔓般的突起,盡力把目光落在他完美無暇的那半邊臉上。
她怔愣着,腦海裏什麽都沒想。
不知過了多久,顧璿松手,微微側頭,傅元瑤回神,連忙給他穿好,起身退到一旁。
涼風習習,這時她才驚覺自己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顧璿吩咐,她自覺把輪椅推到床邊,看到顧璿挪動雙腿,撐起手臂,輕輕松松落到輪椅上。
傅元瑤:……
明明自己輕輕松松就可以做的事情,昨晚卻那樣捉弄她,鎮南王此人果然性格惡劣。
顧璿洗漱完後,操控輪椅去了外間。
等傅元瑤仔細梳洗過後,顧璿已經在吃早膳了。
傅元瑤找了個位置坐下,離他隔了兩個位置的距離。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安靜的吃飯,小口小口的咀嚼,等到胃部稍微有飽腹感後,就自覺放下了筷子。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傅元瑤指甲掐了會兒指腹,餘光瞥向正在用膳的顧璿。
看着看着,又免不了有些出神。
顧璿眼皮子撩都沒撩一下,他慢條斯理的夾菜吃,等差不多吃完了,才終于放下筷子,說道:“有什麽話要與本王說?”
傅元瑤側頭看他,搖頭道:“臣妾只是想問王爺中午回來用膳嗎?”
顧璿這下才轉頭看她,傅元瑤穩了穩表情,兩人對視數秒。
顧璿用絲帕擦了擦手,他擦的異常仔細,連指甲縫都沒有放過。
将帕子随手扔桌上,顧璿語氣平淡:“王妃如此惦念,本王當然不好拒絕。”
傅元瑤微低着頭,眉頭就沒有松開過。
她前世從未與顧璿相處過,現在才知道他的性格實在是難以相處,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但可語氣卻沒什麽特殊的,難不成只是随口一說?
“本王事物繁忙,王妃有事,盡可與管家說。”
不待傅元瑤想個明白,顧璿扔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等人走了,傅元瑤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她仔細回想了昨夜與今早和王爺相處的情景,把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句話都認真捋了捋,确認雖然王爺态度有些古怪,但是她應該沒有踩到什麽禁區。
開局不錯,接下來就是要走好每一步,千萬不能把顧璿給得罪了。
不過目前來說,還是要先把一些事情了解清楚。
她想了想,朝一旁的侍女問道:“與本王妃陪嫁過來的幾個丫鬟呢?”
侍女斂眉垂首,态度恭敬:“王妃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