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次日早朝,朝堂依舊陷于口角亂戰之中,吵了一個上午,但博婉玳的态度卻很堅決,在沒有查出真相前,不會僅僅憑借猜測,給君侍定下罪名,以免奇君的悲劇再次發生。
這個借口雖然牽強,衆臣卻也只能無奈的接受。
此時,禦史又站了出來:“請陛下将皇貴君禁足,陛下連失了兩位皇嗣,臣等也悲痛之極,如今良貴君已有身孕,宮中不能再發生任何不測。”
蕭言玲執着笏板的手發抖,禦史這話,擺明就是說蕭煦生害死前兩個皇嗣,可她此時不能發作,免得朝堂上再生事端,對兒子更加不利。
博婉玳沒有同意,極其強硬駁回了禦史的谏言,并憤怒的退了朝。
朝臣們算看明白了,陛下這是不充許任何人提皇貴君的不是,蕭言玲欣慰的向博婉玳離去的方向望去,稍稍放下心來。
寒家一派的官員個個敢怒不敢言,寒雲更是氣的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禦花園內,草木壓霜,唯有傲梅在白雪枝頭閃着點點嫣紅,寒暮雪手持小剪,悠閑的觀雪賞梅剪枝。
可巧,看見蕭煦生抱着手爐,與一行宮侍從小道上經過,走到遣香池邊時,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向結成晶瑩的冰面,蹙着眉頭發呆。
寒暮雪眯眼,雍容華貴的緩緩向他走去,戲谑的冷嘲:“皇貴君想來是個極有城府之人,以前臣侍怎麽就沒有看出來呢,這麽冷的天,還能在這池邊,又想着要算計誰呢?可惜,今日這冰面結的厚實,想再推個人下去,怕是破不了這冰層,不過,倒還是會被跌出個包來的……”
“我沒有将金公子推下池,你為什麽不相信我?“蕭煦生氣憤得反駁:“好端端的,我為什麽要推金公子落水?”
寒暮雪見他還在理直氣狀的否認,沉下臉,厲聲質問:“你說你沒做過?我的孩子折損時,我還想你不會是心狠手辣、人面獸心之人,懷疑自己會不會冤枉了你,可是現在,你還敢說你沒做過?金家公子落水時,衆人聞聲趕出,我親眼所見,你就站在他的身後,你還敢說你是冤枉的?看你平日就如一個不黯世事之人,不想卻這般狠毒,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你推金公子下水,無非是想将鳳後引到宮院中,那日陛下的壽誕是鳳後下旨備辦,他自然是最不願看到席間發生任何意外,所以你事先在院中的地面上倒了些水,讓雪結成冰,一片濕滑,然後設計讓鳳後焦急的趕了過去,那時天已漸黑,鳳後又有近六個月的身子,如何看得清地面、躲得過去。你好陰險……”
“我沒有,我什麽也沒有做過,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掉入池中,可是我沒有推他……”蕭煦生大聲辨解:“陛下都已經相信我,她知道,我不會害她的孩子。”
“你這賤人還在狡辨,那池水離岸邊足有兩尺多高,他自己跳入池中不成?還有我服用的血燕,明明內務府已經查驗,為什麽你要清點?為什麽經你一清點,就被下了藥,你還說你什麽都沒有做過?”寒暮雪歇斯底裏的怒憤高喊,漸漸越來越悲傷:“陛下?是,在陛下面前我不如你更能讨她歡心,你是她的表親,你們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無時不護着你,哪怕你殺了她的孩子……可是我呢?我在她的眼裏卻什麽都不是,我從來都只能小心翼翼的服侍她,好容易有了孩子,我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卻被你這個陰險之人害死,你這個不得好死的禽獸,還我孩兒的命來……蕭煦生,你還我孩兒的命來……”
寒暮雪越說越是悲怆,最後舉起手上的小剪,瘋了似的要向他沖過去,他的宮侍們連忙将他緊緊拉住,蕭煦生的宮侍也急忙上前護住主子。
寒暮雪邊哭喊邊掙紮,卻怎麽也掙不開宮侍們的束縛。
“我沒有害你的孩子,我那時只是點了物件的數量便命宮侍領去,之後你也一直有用那些血燕,也都好好的,就那一片血燕被下了藥,你憑什麽說是我……”
“就是因為只有一片燕窩被下藥,我是沒有證據,否則,還能容你這般逍遙?蕭煦生,你夠陰險,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遲早會有報應……”寒暮雪不知冷還是被氣的,全身都在發抖。
“都給朕住口。”博婉玳焦急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蕭煦生擡頭,見真是她匆忙的往這邊趕,一時激動向她跑去,竟然忘了尊稱:“婉玳,賢貴君不相信我,他怎麽也不相信我不會害你的孩子。”
“朕知道委屈你了,現在沒事了。”博婉玳因他這突忽其來的動作而一愣,随後伸手輕輕将他拉離自己一些:“暮雪失了孩子,心裏難受,你要體諒他些,你先回宮去,朕明日過去看你。”
“好。”蕭煦生口中回答着,腳下卻沒有動。
“你先回去。”博婉玳輕聲卻威儀的重複一遍,許慶立即吩咐備辇。
蕭煦生這才依依不舍的移動腳步,博婉玳目送他到轎辇邊,看着他上辇。
輕唉了口氣,又走到寒暮雪身邊,凝視他的淚眼:“朕送你回宮。”說完自行向皇辇走去。
寒暮雪只得輕拭眼角,傷心得跟随在她的身後,不想,博婉玳竟讓他與她同辇,這是他入宮以來,第一次與帝同辇:“陛下,這……”
“快些上來。”博婉玳的語氣不容異議,伸出手來,要扶他上辇。
寒暮雪顫顫的伸出冷涼的手,任由她将自己扶上皇辇。
“朕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是暮雪,朕與生兒相處了十多年,他的為人如何,朕是了解的,真是不會是他,連鳳後都相信他做不出這些事來。”坐到皇辇內,博婉玳輕拍了幾下寒暮雪的手背:“你放心,天網恢恢,害死我們孩兒的兇手,遲早可以查到。”
寒暮雪靠在博婉玳肩膀上,默默的落淚……
華鳳殿
用過晚膳,顏墨梵靠在床頭,閉着眼在回想萬壽節那日所發生的事。可是,他想到的情節與石兒他們所述的一樣,并不見什麽特別的地方,如果說不是蕭煦生将金家嫡次孫推入池中,難道是金家嫡次孫自己失足落水?
可是沒有道理,當時雖說天色漸黑,但還不至于冰面與岸邊都分不清,金家嫡次孫這麽大個人,不可能在池邊還會那般不小心;再則,為何宮院的地面那時會結成冰,還餘留水跡?怎會有這麽巧的事?會不會是有人事先在雪地上潑過水,還算準了他要走的路線?
難道真是看走了眼,是蕭煦生所為?不象,怎麽看都不象。這與他平日作風不符,若真是他,說明平日僞裝的手法極為高明,可是若真是他,這害人的手法卻又極為濁劣,完全将自己暴露在人前,這兩種手法實在太過矛盾,不可能是他……
顏墨梵想了許久,頭疼欲裂,也沒有想出是誰向他下手。
博婉玳見殿時,便是見他盯着眼,靠在床頭想着心事,連有人進來都未有發覺。
“在想什麽?”攏了攏錦衾,将它往高處拉,蓋着更嚴實些。
“臣侍怎麽也想不通,究竟會是誰害了我們的孩兒?”顏墨梵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眼圈又漸漸紅了起來。
“你的身子還沒好,先別想這些,好好靜養段時間,等你大好了,興許朕也已經查出真相了。”博婉玳一聽他提起這件事,緊蹙眉頭,一臉憂傷。
“臣侍沒事,臣侍只是不希望這孩子走的不明不白。”顏墨梵一直想堅強些,再堅強些,可是每次提起孩子,他就是怎麽也堅強不起來,緊緊握緊雙拳,想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水霧逼回去,卻沒有成功,只得将頭擡起,轉入內側,盡量不讓博婉玳看到。
“別想這些了,交給朕,朕已經派人在查了,禦醫說你有心脈有損,需要寬心靜養,切不可過喜過悲,你再這麽下去你的身子很難養好的。”博婉玳有些慌了,将他擁入懷,安慰着。每次聽禦醫提起心疾,博婉玳就想起父君離世時的情形來,他也是患有心疾,加上得知十皇子離世,悲傷過度,突然間就這麽走了。
“臣侍真的沒事了,陛下,您剛才說派人在查,查的如何了?”顏墨梵深深吸了幾口氣,讓心情沉澱下來後,平靜的問她,随後說着自己那日看到的事:“臣侍記得,當時宮院中除去當值的宮侍外,只有金家嫡次孫、皇貴君與良貴君及他們的随侍,臣侍聽到喊聲,看到他們時,正見着金家嫡次孫落水,皇貴君離他最近,手中握着梅枝,其次是皇貴君的随侍,良貴君與他的随侍離他們還有幾步之遙。若金家嫡次孫是被人推下池,只可能是皇貴君。”
“不會是他,你信朕。”博婉玳輕輕搖頭,但語氣有些發虛。
顏墨梵心底掠過一陣酸,瞬間後,扯起一絲笑,暗嘲自己,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臣侍知道,若真是皇貴君故意推金家嫡次孫落水,引臣侍踩中帶水結冰的地方,只能說明皇貴君既狠又笨。但皇貴君平日間給人的感覺卻是大大咧咧,心無城府,若這是一個狠心之人的僞裝,卻又說明他極有心機,手段高明,這兩者絕不會是同一個人……”
博婉玳心頭輕顫,也覺有理,她并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覺的與蕭煦生相處了十多年,已經太了解他的性情。
“這件事依臣侍看,并非意外,金家嫡次孫不可能是失足落水,而其他幾人當時又觸不到他……”顏墨梵沒說到這,頓了一頓,攥緊雙拳,視線又再次漸漸模糊。
博婉玳也嘆了口氣,她的調查,也是中斷在了這個地方。而且,當時宮院中人較多,也沒有發現有人在地上灑水,只能說興許踩着雪的人多了,會不會踩化了,但這一點太牽強。正因為這樣,所有人才懷疑是蕭煦生。甚至現在連她都不敢确定自己會不會看走了眼,生兒會不會入宮後變了性子?
“也有可能是金家嫡次孫自己跳入池中……”顏墨梵蹙眉,咬牙說出這句:“可是,若是如此,又是為什麽?他會這麽恨臣侍?臣侍并沒有與他見過幾面,此時的池水那般冷,他為什麽會想用這種方法引臣侍過去?想不通,臣侍怎麽也想不通。”
博婉玳也不是沒有想過這點,但她的疑惑與顏墨梵一樣。之前派暗衛查過顏墨梵,知道他與世家嫡子既無恩怨也無往來,而金家嫡次孫今年還是第一次見着顏墨梵,兩人連話都沒有說,就更不可能與他有怨。于是,她又排除了這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