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三場夢
太子殿下的心髒跳動有力, 通過胸腔傳到媏媏的耳膜之中,她潰不成軍,哭得喘不上氣。
趙玉上戰場都沒有這樣慌, 長指無章給她拭淚:“哭什麽, 不疼, 那算什麽什麽疼,對孤來說撓癢癢似的。你可別哭了, 再哭跟個小花貓似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仁一樣大,那可怎麽辦?”
媏媏最在乎外表,聞言從他的懷中揚起臉, 雙眸水盈盈的。
“腫起來真這麽醜?”她不确定地問。
以往,她的哭都是有着千般技巧, 萬種心機的, 今日是真的發自內心, 不管不顧哭了一遭, 說不定真是醜得驚人。
太子殿下略微一垂眸,就看到她的眼眸,是被淚水泡得有些發腫,但是根本不醜。
原是魅人的狐貍眼,眼下雙眼皮的褶皺愈發上揚, 透出細細的紅, 她的瞳仁黑黢黢的,有些發傻。
卻……
“不醜,很可愛。”太子殿下的嘴唇落到她白皙的眼皮上, 親得她睜不開眼。
媏媏閉着眼睛, 嘴唇被淚水劃過, 沾染上水汽,紅潤誘.人。
“我想看看你的傷。”媏媏道。
她感覺眼皮上的嘴唇離開,這才睜開眼睛,對上趙玉精致的狹眸,他的眸中帶着不知名的情緒,正直直盯着自己的嘴唇。
媏媏不耐于他的不回複,蹙眉要發難,就聽得太子殿下帶着啞意,沒頭沒尾問道:“可以看,你的身子好了吧?”
“嗯?”
“頭還疼不疼?”
“不疼。”
“暈不暈?”
“不暈。”
“有沒有不舒服?”
“當然沒有啊,我說我想看看你的傷,你問這些做……”媏媏的話被他的唇吞吃入腹,細碎不成聲。
淩官随手将自己剛濯發完随手拿來束發的紅綢扯下,覆在她的眸上,吻得仔細,在她快喘不上氣來的時候松開她,在她耳邊道:“可以看,先做點早就想做的事。”
媏媏覺得眼睛被蒙住,有些像是不着岸的船,伸手想将紅綢取下,淩官按住她的手,蠱惑道:“沒有蓋頭,先這麽用着。”
淩官不等她說話,将她一把撈過來,桎梏在自己的腿上,在她花瓣似的嘴唇上反複吮吻。
殘餘的口脂七零八亂,嘴唇因為被欺負顯得水色動人,朱唇紅腫。
“嘴張大點,放松。”淩官不滿足現下有的,舔舐纏出啧啧水聲。
媏媏應聲微張唇.瓣,手纏繞上他的脖頸,大紅色的袖口一層層落到她的大臂,露出一大截白生生的藕臂。
淩官的眼睛被這一段晃人的白紮得疼,不舍得撤開動作,低聲不清不楚道:“好孩子。”
他的手掌輕松攬住她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媏媏饒是經驗豐富,依舊被他這一套亂拳打死老師傅。
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媏媏被他親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眼眸又帶上了一絲淚意,喘.息聲帶着哭腔:“慢些,喘不過氣了。”
淩官這才依依不舍松開。
即便松開,他的眼神依舊如同含蓄着一團無處釋放的火焰,隔着薄薄的紅綢,媏媏仍能夠感覺到灼熱。
她的聲音裏還帶着剛才被欺負後的細微哭腔,嘴唇盈盈嘟起:“先停一會兒。”
太子殿下費了極大的心力,才從她這惑人的哭聲之中抽離,幽幽的牡丹香氣夾雜着若隐若無的誘.人藥氣,蕩人心神。
“媏媏,哭得好聽,大聲些。”他被她的聲音輕松攪擾,癡迷地伏在她的頸側,呼吸紊亂。
剛才還哭哭唧唧的小娘子聞言輕笑一聲,削蔥似的指.尖将紅綢摘下,跨坐上去,眼睫與他的相觸碰,眼尾紅紅,眼瞳卻是蠱人的黑色。
“好了,配合完你了,該我了?”
她的手指軟得驚人,繞上他的背,撫上那些傷疤時指.尖有些顫抖,睫毛也跟着輕顫:“一定很疼。”
她擡眸看他,發現太子殿下有些不滿她并未垂落下來的嘴唇,蹙眉道:“親我。”
他因為摘掉發帶,現在滿頭青絲垂落,烏黑的頭發襯得他面容愈發俊美,雌雄難辨。
媏媏哼笑着“嗯”了一聲:“疼也不怕,趙表兄為我吃疼,我有辦法讓表兄不疼。”
她再提起在湖州時的稱謂,激得趙玉喉頭一動,掐住她纖細的腰.肢就要撲上去。
嚴暮自卻不讓他如願,細細一根手指橫亘在他結實的胸膛,輕巧将這個躁動的獅子鉗制住。
她的唇落到太子殿下的頸側:“為什麽願意為我吃疼?”
“都說了……不疼。”太子殿下耳廓紅透了,喘着氣控制自己,嘴硬道。
疼嗎?
必定是疼的。
他只是個嘴硬的太子,并不是真的沒有痛感。
只是好像一想到挺過這一關,就以後跟她能名正言順比肩而站,那再大的苦楚仿佛也算不得什麽了。
媏媏來到發.熱的耳廓:“不誠實。”
她仔細照料發.燙的耳朵,在太子殿下的手又攀上來之際,戛然而止。
太子殿下因為她停.下來而有些不滿,想要接過主動權,又被壓在原地。
“你要誠實,才能有獎勵。”她循循善誘,“怎麽會不疼,我幼時見過這樣的傷,是會要命的,對不對?”
“告訴我,為什麽要受這要命的疼。”她的眼眸不沾染一絲情動,仿佛只是一個淡漠的求知者。
太子殿下眸中的暗色減退,眼神變得清明,沉吟片刻,道:“因為,我心悅你。”
嚴暮自的長睫幾不可查顫抖了一下。
仔細想想,從小至今,無數的郎君對她說過這句話。
這句話有着無數形态,我愛你,我喜歡你,我想要你。
卻從未真的有這麽一個人,能夠默默為她的生而死,以這般的決絕來心悅她。
她正視了自己的心,她也與他有着一般無二致的想法,只是有可能自己這一份要淺上許多。
但是,确定是有的。
否則,其實她并不用跟着杜英來上京,不是嗎?
嚴暮自接受了他的誠實,并以此來獎勵他,她柔.軟的手觸上他粗粝的大掌都能讓他的心頭一陣震顫。
十指相扣,她以最柔.軟的姿态呈現在他面前。
二人難舍難分之際,風岩在外頭舉步維艱,裏面的聲響太大聲了,他就算想聽不到都難。
然而事情緊急,他在門前來回踱步思忖片刻,還是在外頭輕咳一聲,通秉道:“太子殿下,之前的事情有了眉目,怕是那一邊要有異動了。國舅爺就在前院裏候着了,等着殿下一同出發。”
嚴暮自正想提醒他大局為重,誰知這人眉頭一擰,掐在她腰上的掌緊了幾分,将她往自己胸.前去按。
過了許久,正當風岩又要出聲之時,太子殿下才懶懶松開,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物,摸摸她的臉蛋:“你等我回來。”
媏媏見他收拾好身上的痕褶,而自己一身喜服全是褶皺,心下覺得不平衡,将他胸.前剛理好的衣服又揉亂了。
太子殿下放任她的無禮,笑着捏捏她尖尖的小下巴,叮囑道:“我讓紅姑把你送進宮,外頭亂起來了,你自己在東宮不安全。你別怕,我已經安排好了,只要你不想,在宮中不會再有人為難你。我很快就回來。”
可惜,趙玉這個很快仿佛并不快的樣子。
她在宮中待了三日,每日就與自己的兩個丫鬟一起打絡子,不然就是看話本子。
以往若是這樣,她覺得有趣極了。
可是與趙玉說開之後,她總覺得像是見不着那個孔雀的日子有些難捱,便是話本子都解不去她心中的煩悶。
第四日,紅姑過來通傳,說是病入膏肓的崔皇後想要見她。
紅姑怕她誤會,又加了一句:“娘子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太子殿下都安排好了。”
媏媏歪着頭僅片刻,便點頭道:“好,是該去給皇後娘娘請個安。”
見到崔皇後之後,嚴暮自總算知曉為什麽趙玉長得這般好看,原是有這麽個娘親。
即便是病入膏肓,仍舊是美得驚人,躺在那張床.榻上,非但沒有枯槁之意,反而如同一塊冰玉,有着随時破碎的美感。
嚴暮自老老實實請安,崔皇後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良久才道:“你覺得淩官會因為你的美貌而愛你多久呢?皇家之中,向來不缺貌美的女子。”
她說的是實話。
安帝對她也是有過柔情缱.绻的,可是在皇座之下終究還是湮滅無形。
郎君自小接受的教育仿佛就是要去追逐權力,只有娘子們才會被馴化,讓她們囿于情愛。
嚴暮自淺淺一笑:“娘娘是心有不甘嗎?”
紅姑面色一變,趕緊遣退衆人,中宮殿內只剩二人。
“何出此言。”崔皇後平靜道。
“娘娘曾經讓人修撰《女理》一書,臣女小時候曾讀過。”嚴暮自道,“娘娘勸誡女子也要有追逐的野望,雖然只出過一版,但是臣女幼時誦讀,覺得受益良多。”
崔皇後的目光閃爍。
她也曾經是有過抱負的,是什麽時候消弭于無形的呢?到底是因為頭上這頂被君權授予的鳳冠,還是因為深宮之中日複一日的機械?
她記不清了。
她從生下來就被當成一個皇後來養育,其中就算有一瞬的出格,也被人修正了。
後面她生育完之後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情緒無法自控,只有堅定一個念頭:崔氏、崔氏、崔氏!
這樣子的念頭支撐她活下來,也日漸畸形。
她的眼睫一抖,垂眸間仿佛見到了自己燦爛又枯燥的一生。
崔皇後看向她,說出了一個皇後不應該說的話:“你不該去相信一個未來的皇帝的愛,這并不可靠。”
嚴暮自唇角綻開笑意:“多謝娘娘,臣女相信太子殿下的愛,卻不會只相信太子殿下的愛。”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