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十九場夢
因着知曉杜英其人不堪托付, 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走的了。本想着今日正是個好時候。
一則花燈節上人來人往容易脫身,二則人多眼雜,杜英總不會為了尋自己就亂了陣腳, 惹人非議。
誰知這般流年不利, 遇上了趙玉。
這下可好, 衆目睽睽之下還脫個什麽勁的身。
這一煩心,在湖州不辭而別出爾反爾的氣便是湧上心頭來, 新仇舊恨夾雜在一起,嚴暮自只覺得胸口塞了團燃燒着的棉花團,堵塞又氣悶。
幹脆就站到杜英身邊,嬌滴滴扯着他的袖子, 對待趙玉的态度并不好。
旁的人看她這副态度都不由得啧啧稱奇起來。
一人小聲沖身邊人嘀咕:“這小娘子膽子太大了,竟敢太歲頭上動土, 怕是要遭殃。”
另一人的嗓門大一些, 啧啧稱奇:“聞言太子殿下最厭惡貌美的小娘子, 連名動京城的玉娘子都不曾能入眼, 今日倒是稀奇。”
“你也不看看哪一位長得如何,便是十個玉淼淼加起來也比不過。”
二人自以為小聲八卦,實則大嗓門那位聲音完全沒有控制住,說的話全部落到了離他們不過幾步遠的嚴暮自耳中。
她心下冷笑,什麽最厭惡貌美的小娘子, 明明只是因為小娘子不夠貌美。
鬼話連篇。
她面上不顯, 拿眼去看身側的杜英,一雙美目濕.漉.漉的,仿佛真是因着趙玉的行為不知所措了, 來尋求親近人的幫助。
其實她心中也犯嘀咕, 既然杜英要用她來換前程, 趙玉的身份放在此處,顯然是要比趙秀還要好用的。
她也不确定杜英會不會伸出援手,仍是一賭。
幸好,不知是不是因着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杜英要着面子,并未将她推出去。
杜英往嚴暮自的身前站了站,笑得溫文爾雅,卻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二人隔開。
趙玉終于又垂下總是高高在上的眸子,不自覺掃過二人緊貼的身側,目光森寒。
嚴暮自也察覺到了他的眸光。
若是旁人,想來就要退縮了,可惜她身上九成九都是反骨。
不僅沒有一絲與杜英退讓開來的意思,甚至因為趙玉在前,暫時忘記了與杜英的恩恩怨怨。
蔥白似的指頭堅定地纏繞上杜英的手掌,加深了幾分力度,仿佛怕得緊了。
杜英側首看了一眼媏媏,大掌回握住她:“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仿佛真的是在關心趙玉的身子骨,實則是在警告太子殿下,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生得好,氣質脫俗,若非嚴暮自早知曉他的小九九,清楚他的為人,怕是真會被這鋪天蓋地的溫柔溺死。
媏媏此時的心中卻只飛速思考,到底是為什麽?
明明趙玉的身份要更加貴重,杜英願意将她推到趙秀的身邊,卻願意為了自己去得罪趙玉。
這思緒只短暫停留片刻,就被太子殿下哼笑聲拽了回來。
“大好了,有勞首輔挂心。”太子殿下嘴唇勾着,眸中綻出幾分危險的神色。
發現嚴暮自躲在杜英身後拿眼悄悄打量自己,他也看了回去。
這個小娘子絲毫沒有心虛的意思,大大方方回視過來,側着頭溫文一笑,看上去竟與杜英那股子溫吞吞的氣質有些相似。
思及此,趙玉的心中更是紛繁不已,雜亂無章。
杜英發覺這二人目光對上,不動聲色挪步完全将嚴暮自擋住,行禮告辭:“既是大好,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只這般的橫禍不要再發生了才是,殿下也要顧惜着自己将将養好的身子才好。臣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殿下保重。”
杜英握住媏媏的手離開,月上柳梢,燈光昏昏,二人離去的背影十分相稱。
風岩瞄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太子殿下,試探道:“這杜英話中夾槍帶棒,似乎是知道些什麽。他杜英算是個什麽東西,殿下,要不要将嚴娘子……”
太子殿下遙遙盯着那兩道紅衣背影,只覺得灼燙得他眼眶發.熱,薄唇抿成一條發白的直線:“發作杜英是小事。”頓了頓,又道,“來日方長。”
漣漪未止,人多眼雜。
他并不想讓她置于險境。
嚴暮自回去的時候,翠圓朱果已經準備好溜之大吉的行囊,二人見到她并沒有按照原定計劃行事,還有些吃驚。
“不是說好了嗎,娘子趁亂溜走,我們在城郊城隍廟碰頭,娘子怎麽這會子回來了。”朱果丢下全是細軟的包袱皮,探頭探腦将門掩上。
翠圓心頭一驚,壓低聲音道:“莫非是杜英發覺了什麽?”
嚴暮自捧着朱果遞上來的茶,抿了一口:“沒有。若是發現了,我怎麽還能坐在這裏。”
“那是……”
媏媏垂下眼眸,長翹的睫毛如同撲閃的蝶翼,神色不明:“方才遇上趙玉了。”
翠圓見她這般,心頭一跳,推開想要上前說話的朱果,輕聲道:“娘子……”
嚴暮自擡起眼簾,眸色如常:“放心。君若無心我便休,斷沒有走回頭路拖泥帶水的。只是覺得這人煩,打攪了我們的計劃罷了。”
院中傳來腳步聲,朱果扒着窗縫看一眼,忙無聲用嘴型道:“春芽。”
翠圓麻利将兩個包袱丢到床下,朱果恰到好處在春芽擡步上臺階時将門打開。
春芽手裏捧着一碗甜湯,看了一眼房中毫無異樣的三人,收回視線。
嚴暮自其實是愛吃甜食的,春芽送上來的這一份是她極愛的桂花酒釀小湯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亂了計劃,只草草吃了兩個白團團的小圓子,便放下了勺子。
春芽見她沒有什麽興致吃了,便将碗收起來,将杜英交代好的事情複述一遍:“大人說娘子今日沒能看到認認真真賞花燈,太過可惜,不應景。剛回來就命人準備些好看的花燈,現下大概快将景盛亭那邊收拾出來了。說是等娘子吃了小湯圓暖暖身子,就讓過去看呢。大人可真是心疼娘子,奴婢從未見過大人對誰這般上心呢。”
嚴暮自沉吟須臾,點點頭:“朱果等下陪我去。”
春芽還要開口,她就溫柔地将她的話堵住了:“我現下沒有什麽胃口,春芽,你去廚下吩咐人做點山楂餅子,我等會兒回來之後用些,喝碗粥再歇息。”
這話一出,春芽也不好再說什麽,急急往廚下去了。
嚴暮自看着春芽的背影:“這府中沒有蠢笨人。”她又回頭看向翠圓,“那就有勞姐姐收拾一下了。”
翠圓自是點頭,待春芽回來,她這邊也就收拾好了。
嚴暮自帶着朱果往景盛亭的方向走,這邊不似前院人多,一路上都是假山嶙峋環繞,鬼影憧憧。
朱果走在前面給她打燈,先一步穿過一個假山,不滿道:“怎麽在這種地方賞燈,大晚上怪吓人的。”
嚴暮自剛要探頭出假山環廊,黑魆魆的假山門洞中伸出一只手,一把卡住她細細的手腕,将她拉進黑暗之中。
“娘子,怎麽了,娘子?是不是扭到腳了,我就說……”
朱果聽見這邊的聲響異動,想要往這邊過來,卻被嚴暮自沉靜無波的聲音制止:“不用過來,我沒事。找個地方守着,別讓人過來。”
“娘子!”朱果還想往這邊來。
嚴暮自不容置疑道:“去。”
朱果只好應是,提着燈走到一個背人的地方暗暗守着。
聽到朱果的腳步聲遠去,嚴暮自才收回目光,黑暗之中她的眼睛亮得驚人,漫不經心望向自己被桎梏住的手腕:“太子殿下。”
趙玉着一襲勝雪白衣,鷹隼一般利的眸光緊鎖眼前态度不恭的小娘子:“又認得孤了?”
小娘子仿佛聽見什麽好笑的事,睫毛如同翕動的蝶翅,慢慢一分分往上擡,最後與那雙焦耐的狹眸對上,扯飽滿的唇慢悠悠扯出一抹笑意。
“殿下聲名如雷貫耳,奴向來認得。只是今日,仿佛是殿下認錯了人,奴從未見過殿下,實在不知殿下眼下這般出格是為了什麽。
趙玉氣笑了,感覺自己背上的傷癢疼癢疼的,咬牙切齒說:“是,是孤将小娘子認錯了。認成了在湖州與孤日日親吻,耳鬓厮磨,凡口必稱孤為愛郎,如今翻臉不認人的壞東西。故人不在,勞煩小娘子了,嗯?”
微涼的手将媏媏尖尖的下巴扣起,微微用了些力氣便能輕松擡起,太子殿下微凝一眼誘.人的唇,垂着頭下來采.撷。
本以為要費些氣力,不想過程卻極其容易往下走了。寬.熱的舌長.驅.直.入便與對面的軟.舌糾.纏在一起,如同兩條渴久的蟒蛇,互相糾.纏,互相較勁。
太子殿下不料她這般配合,在沉溺時稍微拉回一些缥缈的心緒,僅存的理智讓他睜開眼。
誰料,睜開眼的人不止他一個。
不,應該說剛才仿佛只有他一個人閉上了眼睛。
小騙子的唇.舌柔.軟帶着桂花的香氣,細細品嘗還有些醺然的酒氣,軟糯又可口。
可她的目光與她配合的動作截然相反。
黑淩淩的眸子就那麽與他對視,不帶着任何情緒,仔細看還有些冰冷的意味在裏頭。
趙玉的心頭有些發酸,大掌扣上她的兩只手腕,将她的兩只手往自己的腰間送,不舍得松開她的嘴唇,模模糊糊哀求道:“抱抱我。”
嚴暮自的手抖了一下,猶疑着環了上去。
她心下想道:男歡女愛,不過爾爾。就算抱了,也代表不了什麽。
她想着情深意濃,打兩下他應是不會追究,環着他腰部的手緊了緊,狠狠錘了幾下趙玉的背部,算是撒氣。
趙玉悶哼兩聲,沒有再作聲,修竹一般的手撫上她挑釁的眼,加深了這個吻。
許久,趙玉才依依不舍松開了她的嘴唇。
嚴暮自收回手,揩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挑眉:“太子殿下仿佛退步了許多。”
太子殿下像是想到了她與杜英,眸中剛升起的火焰滅掉,嘴巴張了又合。
嚴暮自意料之中的暴怒沒有到來。
活了十八年,就連被自己母後往死裏打,他都沒有彎下一分的脊骨,因着這個小騙子的一句話垂彎下來。
趙玉蔫頭耷腦将自己的下巴靠上她的肩窩。
“媏媏,我好想你。”他的嗓音沙啞。
作者有話說:
淩官:老婆55555我老婆有新男朋友了怎麽辦,急!
最近日夜颠倒了,又是一個通宵,三次元的工作好心累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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