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八場夢
趙玉自然沒有能如自己所願, 拖着氣若游絲的身子骨去什麽湖州。
崔國舅派去湖州的人早就回來了,得知湖州人去樓空的消息也不敢告訴趙玉,只是瞞着, 說是早就将人安頓好了, 讓他好好将養身子。
趙玉怕舅父因着自己生病就騙自己, 直接越過崔國舅問在一旁的壽陽大長公主:“姑母,是真的嗎?”
壽陽大長公主這個知道實情的, 可看着趙玉那毫無血色的嘴唇,也不敢在此時袒露真相。生怕自己這個侄子一時想不開,拖着病體就要殺去杜英府上。
她只想着,人到底也就只能在杜英府上, 兒孫自有兒孫福,于是便也半真半假點頭了。
趙玉這才松下口氣, 心中的挂慮少了, 便也就放心地昏沉睡了過去。
在嚴暮自與趙秀虛與委蛇的推拉中, 花燈節前日總算是到了。
許久未見人影的杜英總算是又出現在嚴暮自的面前。
滿府都是杜英的人, 他進來自然也不聲不響,沒有人通傳。
他仍舊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模樣,面上帶着儒雅的笑意,仿佛對趙秀這些時日的叨擾并不知情。
“明日花燈會,小姑娘家總要穿得喜氣些。這些日子勞煩娘子等我了, 看看這個喜歡不喜歡。”
杜英一擺手, 管家便十分醒水地将一套更加精美的紅色衣裙捧上,谄笑道:“從未見郎君對哪位小娘子這般上心的。”
嚴暮自放下正在上口脂的手,雙眸水汽盈盈, 似是感動得說不出話。
她心中卻只冷笑, 是, 上心,上心得要将皇親國戚往她的院中去塞。
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與上京犯沖,一個二個皆是如此,真是晦氣,如此想着,口上帶了嗔意:“大人這般大張旗鼓帶奴出去,會不會不好?難免言不正言不順。若是別人問起奴與大人是什麽關系,該怎麽回答是好?”
她問出這句話純粹是想膈應一下杜英,別什麽都想要,既然要用她來換前程,那便大大方方說,既要又要最是倒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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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杜英卻像是毫不在意,眉間舒朗清俊:“嚴娘子自然是某珍之重之,未過門的妻子。”
嚴暮自倒是未曾料到杜英如此之不要臉,噎了一下,只一瞬便調整過來,眼淚似墜未墜,模樣楚楚可憐巴巴:“大人真要娶我?”
“這是自然,心許娘子已久。”
不知是不是嚴暮自的耳朵出了問題,總覺得杜英說到後面二字,有些缱.绻研磨之意。
她心下卻是覺得不屑,什麽心許已久,不就是見色起意嘛。不過一想,男人嘛,一切就能夠完全說得通了。
嚴暮自看着杜英那張清隽的臉,心道可惜,本以為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也是個油鹽不進還臉皮厚的小子。
“自然是相信大人的心與奴是一樣的。”嚴暮自的眼皮飛狹一道魅人的弧度,眸光清澈,像是閑聊随口問道,“不知大人打算定下婚期沒有。”
她心下哼哼,讓你小子比我還假惺惺。
杜英卻沒有一絲心虛的停頓,望向她時目光誠懇:“某想越早越好,娘子意下如何?”
嚴暮自這下子算是發覺自己這次是棋逢對手了,對面這位可不是趙玉那種好騙的人……
不對,她為什麽要想到那個混球?
她下意識在腦中剎住車,熟練地做出好看的情态與杜英你來我往。
“嘤嘤嘤,郎君真是疼我。”
“嫁給郎君,死也無悔了,嗚嗚嗚。”
杜英被她撲在胸膛的時候,明知是這個小娘子一貫的技法,心仍然是忍不住狂跳了幾瞬。
心被自己強大的意志力給安撫下去,手卻未經思索就微顫着撫上她的頭。
如同安慰小孩似的摸摸。
管家極有眼色将屋內的人都趕跑,屋內只剩二人。
嚴暮自伏在他的懷中,見他久久不曾出聲,便主動揚起臉,眸光潋滟帶着水.意:“阿英待我真好。”
她的臉極小,卻不是瘦得驚人的小,雪腮含情,雙頰飽滿軟白,下巴尖尖小巧,略一歪頭時像極了狐貍。
杜英被她蠱住,眼神跟着她一張一合翕動的朱唇。
嚴暮自心中翻個白眼,為了放松杜英的警惕,好讓自己日後溜之大吉更加方便而鋪路,揚起唇就要貼上去。
杜英心.猿.意.馬,攥了攥手,清醒過來。
他現在還不能。
等她如同他一般,看透了趙家人的虛僞,如他一般徹底在污泥之中翻滾過了,到時候他再如此,才不算亵.渎。
門被打開,朱果和翠圓走了進來,朱果看着杜英離去的身影,小聲問道:“娘子真要和他成婚啊?”
雖然如今的朱果也知道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道理,依舊是心有不甘。
娘子這般的人物,這些醜男人僞君子怎麽配?
嚴暮自呆愣愣看着門外,摸摸自己的臉,顫聲問:“是不是因為最近趙秀總來找我下棋,費的腦子多了,我變醜了?”
朱果認認真真看了一眼,搖頭道:“沒有啊!”
翠圓也道:“美.豔驚人。”
嚴暮自扶額:“他瞎。”
不是瞎怎麽會推開自己?連趙玉……
打住打住,趙什麽趙,看來真是這段時間趙秀常來,勾得她也心神不寧的。
朱果狗腿地給嚴暮自捶肩膀,重複了一下她的上一個問題,嚴暮自嚴肅道:“成什麽親啊成,這人看起來比……那個誰還要不對頭,誰敢嫁,咱們花燈節找個機會就開溜。”
“哪個誰啊?”朱果傻乎乎道。
翠圓看了一眼嚴暮自,嘆息着杵了杵朱果,讓她閉嘴。
趙玉是在花燈節這一日能起身的,本就要趕去湖州,硬是被壽陽大長公主截住:“去燈會散散心。”
太子殿下哪裏肯,這麽多日都不曾入夢,他不曾得見那個小騙子……
壽陽大長公主看清他面上的不情不願:“都說了你就算千裏奔襲去了也是無用功,還會把剛好些的身子骨弄散架了。到時候別說要什麽短短,長長人家都不要你。強壯的體魄才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太子殿下一聽,心下真是開始動搖了。
沒錯,既然舅父說無礙,那定然是無礙的。
而且姑母說得有理,那個小狐貍應該不會喜歡那種病恹恹的瘦弱鬼,比如傅允文就被她毫不留情踹掉了。
他腦海裏自動将自己威逼利誘她踹掉傅允文的事。
壽陽大長公主乘勝追擊:“城陽郡公在愚園巷開求福宴呢,你還可以去給媏媏求個平安福。兩全其美。”
太子殿下被完全打動了。
太子殿下走路還不利索,便坐在輪椅上任由風岩推到愚園巷。他心下挂着那人,總覺得想讓自己與她貼近些,便穿了一身素白的袍子。
本就生得俊美,面上帶着些病氣也是好看得驚人。美人越素越奪目,一路上不知道驚豔了多少人的眼。
趙玉對于這些目光都習以為常,甚至覺得他們都沒有什麽眼界,這般大驚小怪都是因為沒見過媏媏,那才叫……
事實證明,原來是見過的。
風岩剎住往前走的步子,輪椅停留在拱橋之上,遙遙垂視愚園巷的場景,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剛剛還揚起的下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低下,陰冷沉鸷地看向愚園巷中并肩而立的兩道熟悉身影。
花燈暖光融融,映得二人好似一雙璧人。女子面若桃李,穿着一襲紅裙,是他不曾見過的奪目與豔麗。
氣得太子殿下病都好了,倏地起身朝橋下走去,風岩看得目瞪口呆,只驚嘆于情情愛愛的神奇,推着輪椅跟了上去。
愚園巷中設宴邀請的人非富即貴,都是認得太子殿下的,見這尊大佛面沉得似要滴水,都很默契地給他騰出一條道。
太子殿下身高腿長,三步并作兩步便到了二人面前,他深呼吸一口氣,手輕顫着拍了拍那個讓自己魂牽夢萦的肩膀。
嚴暮自轉過身,驚愕片刻,迅速收拾好表情,與杜英對視一眼。
杜英只是溫和地點點頭,她沉默片刻,倒是趙玉先開口了。
“何時來的上京?”太子殿下忽略她身旁的人跟她寒暄。
嚴暮自聽到熟悉的聲音,心頭一跳又恢複平穩,皮笑肉不笑:“貴人有事嗎?”
太子殿下覺得自己背後愈合的傷口都氣開裂,疼得連累了心口:“你叫我貴人?”
“不曾相識,自然是稱貴人,禮多人不怪。”嚴暮自皮笑肉不笑,“貴人怕不是認錯人了。”
“行,是孤認錯人了。”太子殿下氣笑了,“孤自我介紹一下,孤是太子,你現在可以先回答孤了。什麽時候來的上京?”
媏媏往杜英身側再站近幾分,牽上杜英的手,像是有些害怕咄咄逼人的太子殿下。
與夢中态度判若兩人,溫柔淺笑柔柔弱弱,十分守禮:“太子殿下金安。奴随未婚夫歸京完婚。”
太子殿下看着面前同樣穿着紅衣的二人,垂頭看向自己的白色袍腳,只覺得自己做得多餘。
“很好。”趙玉緊盯着那兩只握在一起的手,有一瞬眼神如刀鋒利,再撩起眼皮的時候又仿佛是衆人的錯覺,眸中帶笑。
嚴暮自站得近,竟有聽到趙玉磨牙霍霍的錯覺。
作者有話說:
太子殿下:淦,被偷家了
媏媏:他只是我的未婚夫,未婚夫說紅色很有韻味~
我都欽佩自己的NEW BEE,三次元有工作,通宵視頻會議之後又碼了一章TAT打工人真不容易,快完結啦!!丢存稿箱裏了,我去補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