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十九場夢
嚴暮自睡前仔仔細細泡了個澡, 渾身塗上牡丹花香膏,本就柔.軟的肌.膚又香又嫩。
躺上榻上之前,從枕頭底下将那個放着印信與頭發的錦囊拿出來。
青蔥似的指頭摩.挲了一下錦囊袋上的大雁繡樣, 諷刺地扯起唇角。
既是要走, 怎的沒有将印信拿走?
是了。
怕什麽呢?他這個身在高位的郎君, 碾死她比碾死個螞蟻還容易。
撇開印信,取出錦囊之中的一段早就合攏成一股的發, 嚴暮自的眸光一沉。
起初,夢中男子均是沉默寡言,只是做自己的,仿佛像一個早已經規定好的話本。若是不将劇情全部走完, 她是沒有辦法抽身醒來的。
在遇見趙玉之後,這個夢中的郎君突然開口能與自己交流了, 還告訴了她, 他的名字叫做淩官, 從那時起, 他就再也沒有實際做過些什麽,到了那一步,自然就會醒來。
她當時沒有多加懷疑,只覺得無礙,反正這一年多來翻來覆去夢得多了, 這般反而還輕松些。
接着就是這段時間了。
如果她沒有記錯, 在結發入夢之後的當晚,她第一次能虛虛睜開一線眼眸。
她将那一段黑色冰涼的發放在自己的心口。
這段結發有沒有影響,夢中的淩官與夢外的淩官是不是一個人, 很快就能知曉了。
嚴暮自合攏眼眸, 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夢中的她跪在榻上, 兩條雪白光滑的腿觸在冰涼的竹簟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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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調整呼吸,嘗試睜開在夢中從未能真正睜開過的眼眸。
黑密的睫毛在下眼睑處投下一層陰影,眼睫顫抖,似是蝶翼一般的睫毛忽扇着分開。
屋內的陳設與她感知的別無二致,唯一的變化是——
她能看見面前站着的郎君的面孔了。
她的黑眸沉沉,眼神似是隔着一塊沉浮在冰潭之上的厚冰在看人,冰冷又隔閡。
那段頭發果然有影響。
今日棄她而去的郎君看見她似乎還很開心,向自己這邊走了幾句,吃杵在原地。
“媏媏,能看見我了?”他這樣問着她。
沉默了兩息,媏媏嬌.嫩的嘴唇像是引人心醉的花瓣,唇邊旋開一抹笑意,螓首晃了晃。
“能睜開了。但是像上次一樣,什麽也看不見。淩官,你在哪?”
她的聲音像是蜜糖一樣甜蜜,趙玉的心被綿密的糖纏繞裹住,一時間竟沒有發現她語氣之中的危險。
垂涎着蜜糖的浪蝶放下心中的防備,往散發着甜蜜香氣的牡丹花方向靠攏。
媏媏并無異常,似乎真的是看不見東西,細長而白生生的手臂如同一段令人生津的嫩藕,一如往昔繞上他的脖頸。
趙玉原是覺得心口那塊被她剜下來肉後的缺口還在疼的,現下被那藕臂一纏,又覺得被她用誘.人又致命的毒藥塞滿後不再疼的感覺,實在讓人有些上瘾。
他忍不住垂頭下去攫住她的嘴唇,齒關咬.住她軟得驚人的唇.瓣,媏媏探出一絲迎合,趙玉便像是瘋了一般,将她壓上去,背部狠狠砸在軟錦被上,二人陷在裏頭,太子殿下不住掠奪。
媏媏卻沒有遂他的願望。
蔥白似的指頭輕飄飄抵在他堅毅的眉骨之上,輕而易舉就将二人的距離拉開了,軟乎乎的指頭細細摩.挲他的濃密的眉毛。
趙玉對上她深黑色的眼瞳,裏頭倒映着他的臉,他竟生出一絲慶幸。
他此刻徹底忘記了,自己在假山旁聽見這個狠心的小娘子的真心話時的憤懑,那滿腔沸騰着的火焰被她輕而易舉熄滅。
入夢之前,太子殿下的內心扭成一股攪纏的雙藤,那一身的傲骨叫嚣着絕不低頭,而心卻告訴他,若是決定舍棄,我會停止跳動。
見到她之後,那身傲骨一段段自己折斷,掰碎,被扼住喉舌,不再叫嚣。
只想要親近她。
“怎麽了?”趙玉聲音低沉道。
媏媏眼波流轉,再一次止住他猴急想要繼續的動作。
噢,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呢。想着即便是夢外将自己棄之敝履了,夢中也能親近,想得真美。
“今日心情不好。”
她滑不溜秋的,像是個小泥鳅,趁着他愣神思考的須臾,從他的懷中鑽出,滾在錦被之上,壓出一條長痕。
趙玉眼神閃了閃,原來她還是有心的,會因為自己的離去感到心情不好。
太子殿下伸手去夠她,可惜她已經遠了,只能碰到她的一點指.尖。
即便只能碰觸到她的一點指頭,趙玉也覺得自己的心像是着了火,熨燙得舒坦又因為即将成灰而心中不安。
“怎麽了?心情不好。”他問道,企圖在這個小騙子的嘴裏頭撬出一點沾了蜜糖的□□,飲鸩止渴。
“淩官給我找的如意郎君,跑了。”她黑黝的直直看過去,仿佛飽含數不盡的委屈。
趙玉心頭一澀,在錦被上跪着走了兩步,朝她靠攏一些,誰知她又往後,将二人之間的距離再次扯開。
明明是被她傷透了心,她一開口,自己卻像是鬼迷心竅一般,忍不住低頭臣服。
嚴暮自眼裂長得魅人,瞳仁卻像是不知世事的小鹿,濕潤又單純,明明是長了一張魅惑衆生的臉,卻極其會将自己的美麗僞裝成毫無攻擊性的氣質。
綿裏藏刀,軟刀子割着趙玉的心頭,疼痛又因為快感不敢叫停,甚至渴望更多。
渴望她追上來,渴望她疼疼自己。
太子殿下無法,只好淺淺試探着跪着往前一步,将自己的臉往她的手心裏去貼:“他跑不了的。我神通廣大,讓他回去向你賠罪,好不好?”
嚴暮自心下冷笑一聲,看出來這人像是後悔了,卻不願意讓他死得痛快。
笑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她這裏是什麽市廛?
媏媏泫然欲泣:“怎麽會,都是我的錯,淩官費盡心思給我找了這麽好的郎君,我卻沒有好好珍惜。”
先穩住他,此時杜英那邊還未穩妥,待到她到了上京,切斷一切。
可去你的回頭吧。
“我會去找他,好好解釋的。可只怕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她說話時神情落寞。
趙玉說得急急:“怎會,定是真心……我是說,我找的如意郎君,定是真心。”
嚴暮自心中冷嘲,好一番當她是“玩.物”,又讓自己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他迎娶五姓七宗之女的好真心。
“就算真心。我與他身份懸殊,郎如陌上塵,妾似堤邊絮,我與他之間阻隔太多。”
趙玉看着她滴水的黑眸,忙道:“上天安排,誤打誤撞,這次他提前回去也是好事,能将一切阻礙掃清,再迎你入東宮,不是好事嗎?”
“自然是極好的事,只我心頭還有些難受,今日若你還想要,要按照我說的來。”她幽幽道。
趙玉神差鬼遣,雖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心卻早被她又軟又香的嘴唇勾走,又被她流着淚的眼眸牽扯着,不曾細細深究,欣然答應。
“你說如何就如何。”他不假思索。
嚴暮自的眼眸洇着水霧,處處惹人心憐,貝齒輕咬着唇.瓣,說話間聲音柔得像一陣撩人的風:“淩官,跪下去。”
“嗯?”他驚詫地望向她。
“淩官不願嗎?淩官給媏媏找的人惹媏媏傷心了,不該由淩官來償還一些嗎?”
雖然知曉她的眼睛如同那一晚一般,只是睜開了,卻看不見他的模樣,不知為何,他心下仍舊是生出一絲心虛,連忙應承着道:“你看不見,我此時正是跪着呢。”
他方才就是跪着往她那邊去靠的。
“我說的不是在床上跪呀。媏媏在床上,若是淩官也是真心,該跪在地上才是。”媏媏咬着嘴唇,看似極其艱難才将話說出口,“若是淩官不願意,想來也并非真心。罷了,夢裏夢外都是如此,習慣了。”
淩官看見她把自己的嘴唇咬了又咬,心裏發饞,又怕她真的将自己咬傷,趕緊下了床。
“你別咬自己,仔細疼了嘴。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怎麽會不是真心?”他實打實跪到了青石板上,”媏媏想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媏媏做到床邊,看着他仰頭望向自己。
他此時沒有穿着夢外常穿的烈目的紅,只穿着純白的裏衣,墨黑的發随着他的動作往後落,高挺精致的眉骨之下是粲然的星眸。
趙玉确實是她見過最好看的郎君,否則也不會讓她真的就昏了頭。
她雲淡風輕地笑笑:“那淩官匍匐下去,好不好?”
趙玉不曾細想,現下只覺得只要她開心,自己如何都心甘情願,依言匍匐下身。
媏媏的足生得美,腳指頭都瑩潤得像是誘.人的玉色蒲陶,白生生的足尖因着皮膚過于白皙,透出紅.暈。
她的足踏上他平直的背,在骨骼分明的蝴蝶骨上來回滑動,又挪到他的脊骨上。
“淩官的脊骨,真是挺拔又堅.硬。”她由衷感嘆。
趙玉垂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喉頭滾動,玉白的手從他的後頸鑽入,一直撫到他的喉結,又掐着下巴将他的頭擡起。
足尖落到他的腿上,無端亂動。
她平聲道:“噢,除了脊骨,這裏也……”
趙玉輕而易舉擒住她作亂的腳踝,細細的一捏,目光幽深又克制:“也什麽?”
作者有話說:
走之前的淩官:氣死我了我要跟她斷了這是将我的臉面踩在地上
走之後的淩官:嘤嘤嘤我錯了她只是沒有安全感我真該死啊我自己跪
媏媏:g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