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場夢
夢中一場荒.唐, 嚴暮自總算是又穩住了趙玉想要回頭找她的心。
既然已經确定身份,那就不能心軟。能将自己抛下的人,有一就有二。
如今趙玉又上頭才想着要回頭, 可他那一晚上說的話, 自己可都是聽在耳中, 刻上肺腑的。
不過也好,總不能白擔了個品行不佳的虛名。
她就不信, 他日她已為臣妻,莫說他是儲君,便是天子,君奪臣妻, 可是暴君戾帝才會行的荒.唐事。
他又怎麽敢為着她這個玩.物,冒天下之大不韪?
醒來之後, 嚴暮自拾起了因着趙玉總說她身上肉軟抱着舒坦, 而放下沒練的楊柳戲。
翠圓将難喝的薏米湯端上來。
年尾廚下的薏米像是有些陳了。即便是翠圓挑出了好的, 洗了又洗, 濾了又濾,還是有一股子陳味。
嚴暮自熟稔仰頭,一飲而盡,汗津津的面上如合浦珍珠一般,瑩着玉潤的光, 下颌拐角的線條柔美中透着一股堅韌的勁兒。
她舔舔唇, 是有些喝不慣了,這些日子吃慣了甜湯,連着現在喝薏米湯, 都覺得發澀。
好整以暇之後又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 再換上衣衫時已經是一身纖弱的純白。
香腮似雪, 雙眸點星猶如飽含春.色的軒窗,一身素色,身姿袅娜。
壽陽大長公主還未起身,因着昨夜的對話,她也沒去道別,只是同壽陽大長公主身邊的侍女留了幾句吉祥安康之類的話,便走了。
臨行前,她自然不能帶着紅玉紅喜二人。
她們兩人,怎麽說也是東宮的人,如今跟着她,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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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也說了幾句,讓她們屆時跟着壽陽大長公主一同回上京,也不勞累。
紅玉紅了眼眶,她是極喜歡嚴娘子的,往日裏頭在東宮,即便她與姐姐紅喜會拳腳,但是因着沒有儲妃,太子殿下總是只讓她們做些細碎的邊緣之事。
待到有了嚴娘子出現,太子殿下這才看出來她們二人的功夫,将她們安排到嚴娘子身邊。
嚴娘子接人待物都是極好的,不僅沒有磋.磨人的性子,有次見着她與太子殿下的一個暗衛切磋贏了,還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說是到時可以讓她們姐妹二人當日後宅邸之中護衛管事。
誰知這個到時竟然是太子殿下的怫然離去。
嚴暮自給她倆一人送了兩個小玉佛,紅玉接過,紅着眼眶:“娘子本就不是俗人,跟随一場也是有幸。”
紅喜拍拍紅玉:“莫做這般情狀,娘子非是池中物,他日想必能有其他大造化。”
嚴暮自笑道:“能有什麽大造化,這世間對于你我局限太多,不過是圖個生存罷了。”
嚴暮自上了馬車,車辚辚而行了許久,朱果才将車窗的簾子放下來:“紅喜前頭還說若是入了東宮,告訴我院子裏哪棵樹落的果子最甜呢……”
翠圓看了嚴暮自面上沒有區別,瞪了朱果一下,朱果捂嘴,也看向自家娘子。
嚴暮自拍拍朱果的小鬏鬏:“無礙,但行前路,莫問前程。”
車馬停.下,嚴暮自兀自進了溫府,府上的門子知道她是常來常往的半個主子了,笑得熱絡送她進內轎。
她先是與楊氏拜別,楊氏精神不大好,昨日辦給壽陽大長公主的送別宴會她也有盯着,今日一大早有些萎靡。
厚厚的抹額戴着,見着嚴暮自過來,強自扯起一抹笑意。
“今日這般早?可操持好殿下的行囊了,聽着廷卓說,殿下此間事了了,怕是不日.你們就要去上京了吧?”楊氏摸着她的臉,雖然有些疲憊的神态,仍是強撐着又啰嗦起來,“到了上京,凡事警醒這些。我也是在上京待過的,滿京人裏,曲曲繞繞太多,你須得小心謹慎。咳咳……不過看着太子殿下如今對你的情狀,想是也不會有不長眼的敢動你。”
嚴暮自沉吟半晌,她看着楊氏的疲态,不忍再将太子殿下的事情告知她,讓她多添煩惱,便模棱兩可道:“今日便要走了,這般早是來跟姨姨餞別的。”
那日劉娘子挑釁,太子殿下風.塵仆仆來給她撐腰,楊氏都是看在眼中的。
都是經歷過小女兒情狀的,她哪裏看不出太子殿下的心?
本還憂心這個孩子一人孤身去上京,雖是知曉她聰穎非常,多少能夠保全自身,後面見着太子殿下那般護犢子的樣子,也就放心了一些。
可真是到了即将分別的這一日,心下到底存着幾分感傷,楊氏拍拍她的手,又補充道:“也是,媏媏這般好,太子殿下定然是想早些将你帶回去的。咳……你嫂嫂那裏,我早讓她給你備下一份添妝的,你且帶着一起走,好教太子殿下也知曉,媏媏後面也是有好好的家的。”
嚴暮自憋着的眼淚不住往下掉,将頭伏在楊氏的膝蓋。
楊氏的身上有股好聞的藥香,溫溫柔柔的,她聞着心安。
楊氏眼角發紅,嘴上卻取笑她:“都是大人了,這像是什麽話。本想着過兩日,身子松快些,再好好給你準備一場家中人的宴會。誰知竟然這般倉促。”她的手撫上媏媏的囟門,像是哄着孩童一般唱了幾句,“孩兒遠行,前路迢迢。花神明見,護佑小兒……”
她悠悠唱了幾句,嚴暮自的眼淚流得更歡,從那夜聽見了趙玉的心裏話以來就一直憋着的苦悶,随着淚水一瀉千裏。
她又怕楊氏看出端倪,趕緊擦着眼淚往回找補:“姨姨莫說了。本是開心的好事,姨姨一開口,媏媏總覺得眼淚都要流不盡了,恨不得一輩子留在姨姨身邊才好。”
楊氏精神已是不濟,笑着給她擦眼淚,趕她道:“倒還嫌棄起我來了,快些去跟你嫂嫂與妹妹道別吧。太子殿下那邊既然是這般倉促,想必是京中出了急事,別讓等着才是。”
嚴暮自任由她将自己的淚水揩幹,告了禮之後去讓人通傳蔣氏,自己則是先往溫舒的房中去了。
今日難得無事,溫舒正窩在美人榻上看有顏色的話本子,看到開心的情節,龇牙咧嘴差點将被子踢破了。
冷不防見嚴暮自進來,她還以為是嫂嫂來了,趕緊将話本子往床下丢。
待看見是嚴姐姐,這才松了口氣,嬉皮笑臉往嚴姐姐身上貼。
誰知今日嚴姐姐卻不吃她的這一套,蹙着秀眉道:“日後不可再看這些男.女情愛的話本子了,小娘子不要整日只耽于這些虛無缥缈的情情愛愛。”
溫舒歪頭笑,看上去賤嗖嗖的:“嚴姐姐放心,這不是男.女情愛的,我有數,有數。看看就行了,話本子裏的東西哪裏當得了真。”
話音剛落,蔣氏也過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今日是怎麽了,這般早。”
嚴暮自見蔣氏坐下,便将太子殿下與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因着她在楊氏那邊已經是哭了一場,說起時平靜無波,倒是蔣氏與溫舒炸了,尤其是溫舒這個沉不下氣,當時就從美人榻上蹿起來了。
在房間裏蹿了兩圈,手裏頭抓着個雞毛撣子,磨着牙道:“他怎麽敢!嚴姐姐這般好的人,他與你這些日子……他他他他,他這與要殺了你有何異?我要……唉!”
她想沖去将趙玉劈頭蓋臉打一頓,卻想起父兄,想起嚴姐姐與嫂嫂,這個人的身份像是如來佛祖的大掌,不是他們能夠動得了的。
最後只好悻悻将雞毛撣子往地上一掼,狠狠踩了兩腳,眼眶卻是紅了起來,坐在杌子上自己生氣。
嚴氏倒是冷靜許多。
當初一早知曉趙玉對媏媏的心意,她就知曉這除了是一個天大的好事,極有可能還會是一個潑天的大禍。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再者說趙玉為着媏媏在朝堂之上沒少被攻讦,她還道是媏媏的好日子到了,誰料竟是如此。
不過,她的腦筋轉得極快,掀起眼皮道:“媏媏莫慌,嫂嫂總會找個遠路些,知道根底的,幫你找個好人家。”
嚴暮自左右看了慌神的二人一眼,道:“杜英說他并不介意,我今日已經與他約好一同去上京。”
溫舒道:“就該如此,讓那個太子殿下後悔去吧!”
嚴氏蹙眉,也想明白了關竅:“對……也只有這人了。那日看他對你就不大對,沒想到竟是在這裏等着呢。”
三人默默無言,相視時眼睛逐漸漫上淚水,抱着痛哭了一場,幸好嚴氏還有理智,知曉不能讓杜英等着,趕緊叫停,給她整理形容。
溫舒與嚴氏将她送到門口,沒想杜英早早就在等着了。
寬肩窄腰的白衣郎君面若冠玉,見着她出門,撐着那蓬烏傘往這邊走了過來。
“他日若是上京居大不易,大可歸來。”嚴氏小聲叮囑道。
溫舒也道:“嚴姐姐,記得給我來信。”
二人一人拽着她一邊手,待杜英走過來了,才不得已放開,嚴氏差人将楊氏早就備好的嫁妝裝車,給她一并帶走。
嚴暮自在杜英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這次是她一直在車窗揮着手,直到車輪越滾越遠,她們的面容愈發不清晰,才紅着眼将窗簾放下。
杜英坐得端正,眉目舒朗:“離家路遠,也是常情。你若是想哭,某便背過身去,就當今日什麽也沒聽見,如何?。”
作者有話說:
女孩子間的情誼,太美好了嗚嗚嗚嗚,幸好有楊氏,補上了媏媏對于娘親的期待。離家路遠,有家中長輩祝福,準備嫁妝真的很不一樣
淩官馬不停蹄去上京挨揍的時候,杜英:我在偷家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