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二場夢
二人說說又親親, 總是不夠。
太子殿下現今熟練了許多,而且每每面對着她,他總是能夠舉一反三。漸漸的, 連着媏媏這個搶跑一年多的小娘子, 有時候都要喘不上氣來。
趙玉心滿意足把下颌搭在她的肩窩, 剛才敗下陣來的小娘子有些不忿,面上紅彤彤, 仍是不認輸。
細長的指頭勾上他的寝衣帶子,在指.尖繞了又繞。
“媏媏記得,三郎之前推拿的手法極好,治別的病也甚是在行。”
趙玉記起那日的旖.旎荒.唐, 玉白的額上冒出汗來,下意識撚了撚發.燙的指.尖。
“那日是你病了。”他道。
“沒病就不可以治了嗎?”媏媏眨眨眼。
太子殿下将她從自己身上扯開, 這才能喘口氣:“都說了, 現在還不能。”
嚴暮自在他的臉上看了又看, 撲哧一聲笑出來, 光着腳丫子跑下床去,點燃燭臺。
趙玉不知道她想做什麽,拿着冬襪追了過去:“大半夜的,把襪子穿上。”
嚴暮自拿出一個帶鎖的針線盒,将盒子打開拿了一把嶄新的剪子出來, 複又在底下摸了摸, 掏出今晚趙玉給她的錦囊。
趙玉一邊給她穿冬襪和鞋子,一邊瞥一眼針線盒,酸溜溜道:“裏面可有我的頭發, 你就随便丢在一個這麽普通的針線盒裏?”
嚴暮自晃了晃針線盒上的鎖頭, 申辯說:“不算普通, 帶着鎖呢。”
裏頭不只有他的發,還有太子印信呢,她可不敢帶在身上。手邊一時沒有合适的盒子,只能暫時拿個針線盒将就着用,外頭加個鎖,也不會丢。
她攥住自己的發尾,剪刀開合兩下,剪下鴉發分為兩股。其中一股與自己手中的相纏,不分你我,又用紅繩按照原樣綁好,放回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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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錦囊呢?也拿出來。”嚴暮自将剩下的一股青絲朝他揚了揚。
趙玉看她一眼,一手從自己後頸處扯了扯紅繩帶子,另一手往胸口攤開,一個小巧的錦囊落在掌心。
“我可是随身帶着。”趙玉意有所指,面上表情似乎還真是有些委屈。
嚴暮自心裏道,你那個錦囊裏頭就一方破帕子和我的破頭發,丢了也就丢了。我這個錦囊裏可是半壁江山和你我二人的命,那能一樣嗎?
心裏是這麽說,哄還是要哄的。
“我不如你細心,怕丢了。”嚴暮自道。
聽到自己被誇,趙玉心頭的委屈煙消雲散,下颌略略擡起,驕傲揚唇:“放在心口我才放心。”
一切弄完,嚴暮自剛要吹燈,趙玉就示意她先去床上,她想了一下,将剛弄好的錦囊也帶上,壓在枕頭底下。
等看着她再次蓋好被衾,他才呼一聲将燭火吹滅。
嚴暮自上榻,抱着他的胳膊叽叽喳喳咬耳朵說了好一會的話,趙玉聽見她的絮絮叨叨,莫名有些安心。
小娘子的聲音越來越低,趙玉再側過頭去時,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長指在她蹙起的眉間撫了撫,也閉上了眼。
媏媏猛地睜開眼睛,入眼是看不清楚去路,四處都是障目的黑霧。
雲谲波詭的霧裏,仿佛蟄伏着可怖的巨獸。
嘶吼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居然在她的腳下匍匐不動,輾轉呻.吟。
她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仿佛踩着什麽,到底是什麽?
媏媏彎下腰,用雙手努力拍打着蔓延至小腿的黑霧,看清楚自己腳下到底是什麽怪物。
眼睛酸澀,極速眨眼之間,腳下礙事的黑霧卻倏然散去,露出內裏的真面目。
她腳下是個人!是個渾身是血趴在地上的人!
媏媏吓得往後一退,不願去看那個被匕首刺入後心,滿背都是黑血的的人。
那人卻沒有放過她,坐起身來,咧開嘴時濃色的血從嘴角滑落。
“好妹妹,我來找你了。”
“不——”
媏媏找了個方向往前跑,狂風像是不要錢一般往她的鼻腔裏灌,喉嚨撕裂般扯着疼。
面前的畫面一變,剛才還空曠開闊的道路變成一條細窄的吊橋。
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留着血淚的嚴安秋還在背後追她。
她要跑!
媏媏迅速通過吊橋,場景又是一轉,一間合着門的房間出現在眼前。
她不及深究,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躲起來——
猛地撞開,進.入房間之後,入眼的陳設有些熟悉,她晃晃腦袋,這是哪裏?
恐懼在她的心中蔓延,她想起來了,這是西院!是嚴安秋的房間!
“好妹妹,跑什麽?”嚴安秋流着血淚,陰恻恻站在窗前盯着她。
心頭猛地一跳,她轉身跑了出去。關系,這裏有一排的房間,足夠躲避了,不用怕……
可是,每一間房間推開之後,都是一樣的陳設,一樣站在床前的嚴安秋,一樣恨毒地瞪着她。
許多扇敞開在自己面前的門,全都是死路,裏頭傳來一模一樣的聲音。
“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
她感覺自己的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砸過,重疊嘈雜的聲音如同魔音貫耳。
疼——
嚴安秋的聲音陰森可怖:“我的頭被你踩在地上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頭劇烈地疼——
怎麽辦,現在要怎麽辦?
“殺得多了,就習慣了。”
對!殺得多了,就習慣了!媏媏搖搖晃晃站起來,再睜開眼睛,對上嚴安秋血紅的眼時,眸中沒有了剛才的彷徨與恐懼。
她的手抓上嚴安秋的的頭發,忍着頭疼将她掼在地上,弄.得滿地是血。嚴暮自的腳踏上她的頭,将她的臉壓得變形,堆擠成難看的形狀。
足尖用力,那顆滿是血的頭顱嵌進土裏,媏媏看着,冷笑一聲。
“活着你鬥不過我,死了來裝什麽蒜?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萬次。”
媏媏拔出插在她後心的匕首,一次又一次紮回去。
“是你死有餘辜,憑什麽來纏着我?你聽你娘親的來害我娘親的命,我殺你有什麽錯?”
那一排敞開的房間門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合起,砰一聲關上。黑洞洞的門口宛若怪獸的冷眼,讓人心中發寒。
“你以為有靠山就可以萬事大吉了嗎?”
媏媏手中執着滴血的刀,綻開柔和的笑意。
“你錯了,是我有能力讓山來就我。”
一陣輕盈的風将面前所有都卷走,出現在她面前的是行宮院落。她不假思索邁步進去,将門推開。
門後沒有滴血的臉,也沒有陰森的寒意。趙玉的下颌輕輕揚起,見到是她又溫柔垂下。
“每個人都很難盡善盡美,人有懼怕和不光明的權利,不丢人。”
她這次心中已然分明,看向他時目光堅定:“我再也不怕了。”
她再睜開眼時,已經出現在軟紅帳中。
這夢中舒緩的氣味驅散了她剛才心中殘餘的不适感覺。
身旁的趙玉察覺到她半坐起身,跟着也坐起來:“媏媏,怎麽了?”
她下意識側臉過去,覺得聲音意外耳熟:“三郎?”
趙玉默了默,開口道:“我是淩官。”
“哦……是淩官。”她喃喃道,“淩官,往後我們可能就不能如此了。”
趙玉心下訝異,輕挑眉峰:“怎麽了?”
“你送我的如意郎君……我覺得,很好。”她的眼已經是緊閉着的,卻能準确朝向他所在的方向。
霜色的系帶垂落在她盈盈的頸間,肌瑩玉潤的皮膚白得賽雪,比小衣還要純白奪目。小衣上繡了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花瓣重疊芳香吐蕊,顫.顫.巍.巍。
太子殿下看那朵牡丹看得口.幹.舌.燥,再看向她時,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為了他而拒絕他?真有意思。
他心下生出逗她的意思,并沒有按照她的意思保持距離,反而欺身壓近,将距離拉得一近再近。
“媏媏,覺得他有多好?”淩官問。
他傾近時,交纏的鼻息暧.昧又熱烈,嚴暮自穩穩心神,正要一一說來,忽地驚叫一聲。淩官看着右肩上那枚被他的淺淺齒印圈在其中的紅痣,像是在探索的勇者發現了新奇的大陸:“這裏有一顆痣。”
他這句話是靠着她的後頸說的,聲音直直撞.進她的耳中,耳垂染上緋紅。
聽這人口吻輕松,把她身上的特征一一描述道來,嚴暮自就感覺心頭跳得厲害。
不可否認,太子殿下在夢外給了她一直想要的溫暖,可此時此刻,在與淩官耳鬓厮磨之時,她升騰起一個惡劣的想法。
為什麽要非此即彼?
都能讓她愉悅,那就都要。
“嗯?有多好?”淩官咬.住脖頸上的系帶,要扯不扯,像是在威脅,“有我好嗎?”
媏媏的心随着系帶上下懸落,享受着他帶來浪潮,咬唇道:“都好。”
“那可不能都好。”淩官用力一扯,系帶松開又被他叼住,“都好?那我就松開了。”
媏媏咬着唇,潔白的齒将下唇咬得發紅:“你……”
“我什麽?”淩官作勢要松開嘴。
她的模樣像是随時被摧折的嬌花,滿身誘.人的露水,說出來的話卻帶着意外的反骨。
“我說,你和他一起陪着我,難道不行嗎?”
沒錯,她不想放棄,都想要。
他咬牙,快要被氣笑了,随即又覺得好笑,都是自己,他在氣什麽?
單手攥住那兩根搖搖欲墜的系帶,給嘴騰出空閑去噙.住她誘.人的唇,洩憤般用牙齒研着她的下唇。
嚴暮自邊享受親吻,邊有些心虛,不過這股小小的心虛很快就被自己壓制下去了。
這有什麽關系。不過是在夢中罷了,二人王不見王,算不得什麽大事。
這般想着,她心中又沒有了負擔,也跟着回應起來,淩官想着她剛才的話,想着她剛才在夢外頭對自己的那些花言巧語,氣得牙癢癢。
這個小騙子的骨氣,真是不超過一盞茶的時間。
奈何他這顆心就是随着哄。
媏媏正起勁,倏地發現自己的眼皮能擡起一些了,夢中淩官總是模糊的臉,輪廓也清晰起來。
她驚喜道:“淩官,我好像能看見你了!”
淩官的動作停住,看着她稍微能擡起一點的眼皮,頓住:“看清了?”
“只是看清一點點輪廓,并不能看清。”
不知為何,她這一句話剛剛落地,明明淩官什麽也沒說,自己卻能感覺到他松了口氣的感覺。
淩官:“可惜不能看清,否則媏媏不久更加能對比了?”
“唔……對比,就要看你怎麽表現了……”小野狐睫毛顫抖,看似任由處置,實則是在以退為進,将他的心牢牢抓在手中,任由她拿捏。
可這種感覺并不讓人不适,反而是欲罷不能的上瘾。
趙玉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只想認真看看這個小狐貍的心,到底有多貪。
淩官繼續撬開她的齒關,動作毫不留情:“看好了。”
作者有話說:
論如何和自己的馬甲争風吃醋,淩官是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