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九場夢
她心中暗暗嘆氣, 嘴上欲說還休:“殿下真好。”
一會子讓自己做他的太子妃,一會子又命都要給她。
且不論這太子妃是不是自己答應了就能做的,單說這太子印信, 是了, 自己是捏着印信就是捏着太子殿下的命, 可她哪裏敢出差池,一點差池就是連自己的命也葬送了。
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天真。
趙玉可不知曉她心裏頭的想法, 只覺得她這樣小意收着自己印信的樣子真是可愛。
垂頭就又要去親她。
嚴暮自也理解他,畢竟可能也做不太來其他事情,吻的次數多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便也就從善如流閉上眼睛。
柔.軟的薄唇卻沒有落到自己的嘴上, 先是印上了她光.潔的額心,嚴暮自顫顫巍巍睜開眼, 卻又被趙玉的聲音打.斷:“眼睛閉上。”
她剛閉上眼眸, 那溫潤的觸感便依次落到了自己的眼睫上、鼻梁上和挺翹的鼻頭上。
他的吻不太似之前的狂風驟雨, 總是采.撷不夠又火急火燎, 緩慢得如同是晴日中的一縷解熱的微風,又似是幹旱沙漠裏頭一滴甘泉。
嚴暮自的心頭一跳。
她竟然在期待太子殿下的嘴唇能快些吻上自己。
她的臉微微往上仰,就聽見太子殿下哼笑一聲,二人靠得近,媏媏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笑時牽引出自己的耳膜震動。
這感覺有些奇異。
莫名地發癢。
“來了。”太子殿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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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吻并沒有到來, 在唇要落上之際, 滿室的火.熱被外頭的刺骨寒氣給壓了下去。
背對着二人的綢門打開,一道有些低沉的中年女聲傳來。
“殿下。”
太子殿下身形高大,正正好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将他懷中的小娘子擋得嚴嚴實實。
嚴暮自拿眼去看趙玉, 發現他微微側頭, 眉骨略微攏中,有些不悅卻沒有朝來人發火。
見媏媏看他,趙玉這才略略緩了神色,安撫地摸摸她的頭。
他先是用只有二人能聽清楚的聲音道:“別怕。”
見嚴暮自配合地點頭,這才将自己的大氅脫下,劈頭蓋臉将她罩住。
被打.斷接下來動作的太子殿下,顯然也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聲音冷沉,不怒而威。
“風岩。”趙玉喚道。
風岩從後面探出個頭,明明是個大高個兒,站在紅姑後頭卻只能縮着個脖子像鹌鹑,面上表情苦哈哈。
風岩還沒有開腔辯解,另外一個人也鑽了進來。
只見那是個極美的婦人,長着一雙與趙玉極其相肖的飛狹鳳目,眼睫黑長,嘴唇飽滿多情。
美婦人笑着拍拍風岩的肩膀,說話的聲音與她的美.豔的外表不同,有些低低的啞意。
“如果只有紅姑一個人來,他還能攔住。有我在,他攔不住。”美婦人沖趙玉眨眨眼,替風岩說過好話,又往旁側挪了兩步,看向趙玉懷中被大氅從頭至尾裹成一個臃腫蠶繭,看不清楚面貌的人,“不叫出來見個禮?”
“壽陽姑姑,她怕生。”趙玉敷衍應着,長指從大氅底下伸過去,扣住媏媏的柔荑。
嚴暮自失神,原來是壽陽大長公主。
其實,媏媏并沒有對皇室之中的事情很清楚,但這位壽陽大長公主可謂是天下聞名。
壽陽大長公主是當今陛下的胞妹,聽聞長得極為好看,就是情路坎坷。
嫁一個夫君死一個夫君,前前後後五嫁了,可謂是無人生還。
第一任是天寒地凍硬要下水冬泳顯示自己健壯體魄溺死的,第二任是假裝上吊逼迫壽陽大長公主給他納妾不小心真的作死的,第三任是喝花酒時激動死的,第四任找外室鬼混被壽陽大長公主拿着菜刀堵在門口被吓死的。
有着千奇百怪死因的前四任的對比之下,其實第五任還是與壽陽大長公主十分琴瑟和鳴的。
與這一任丈夫在一起時,壽陽大長公主難得不用再做個悍婦,二人也做過一段時間的神仙眷侶。
可惜,這一任丈夫先天不足,本身就是病弱的身體,在一個冬天裏頭只是受了一陣寒氣,就溘然長逝了。
此後,壽陽大長公主克夫的名聲就傳開了,什麽難聽的話接踵而至。
若是平常的小娘子,怕是要被這樣的名聲逼得上吊了,也幸好壽陽大長公主本就是個潑辣性子,直接将一個背後編排的猥瑣挫男揍了一頓。
礙于壽陽大長公主高貴的身份,那人不僅不敢還手,還要乖乖聽呵。
“什麽克夫就該尋死?但凡有些不順,都是女子的錯?你是郎君自然幫郎君說話,按本宮的意思,那該是那四個倒黴蛋壓不住本宮高貴的命格才是正理!”
當時聽說書人一臉鄙夷說出這番話,還接着編排壽陽大長公主不守婦道,嚴暮自卻覺得說書人說得不對。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憑什麽就要怪到他人頭上?
沒想到今日倒是差些就能讓她得見正主了。
壽陽大長公主性格爽朗,聽見趙玉的話也只是調侃幾句:“往日見你像個怒目金剛,對着誰家小娘子都像是別人欠你錢了似的。今日倒是憐香惜玉起來。”
趙玉将懷中的嚴暮自抱到拐角的太師椅上,正好是個視覺死角,能擋住門口幾人的目光。
他站起身來,這才叉手見禮:“姑姑,紅姑。”
紅姑面皮有些黑,不太像是宮中養尊處優的姑姑,五官卻長得很優越。
特別是那雙眼,即便是帶着些歲月的痕跡,眼神依舊犀利透亮,像極了夜空中的啓明星。
紅姑掃了一眼趙玉看向自己的眼神,畢竟是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心腸軟下來,将崔皇後的鳳诏塞入袖中,并未馬上宣讀。
趙玉立時喜笑顏開:“紅姑心疼孤。”頓了頓,朝向風岩,“快帶姑姑和紅姑去書房,好生招待着。”
風岩得令,馬上過來給紅姑打簾,紅姑掃了一眼那擋住視線梁柱後面的衣角,瞪瞪趙玉,冷冷甩下一句:“奴婢與長公主在書房等候殿下。”
壽陽大長公主也過來拍拍趙玉的肩膀:“本宮為了你這勞什子事,不得不與新寵分開,兩地相隔。現下看着你這春風滿面的樣子,真想打你一頓。”
趙玉道:“之後再給姑姑賠罪。”
壽陽大長公主跟上前面的紅姑與風岩,輕聲嘆氣,聲音被吹散在凜冽的寒風之中。
“物極必反,前頭是憋壞了,現在跟丢了魂似的。”
趙玉耳尖,聽着壽陽大長公主的話,反倒是笑了出來,又折回身去找嚴暮自。
他揭開大氅,看着嚴暮自像只小鳥拱開幹草似的探出頭,扯着嘴角。
“怕不怕?”趙玉問。
嚴暮自眨眨眼,還未待回話,又見他的手落到自己的發上,自問自答道:“這才哪到哪,放心,孤會護住你的。”
太子殿下手臂有力,僅僅輕松一撈,就将她連着氅衣一起橫抱在懷中,着着單袍一路将她抱到暖轎上。
“孤讓人先送你回去。”趙玉幫她把氅衣裹好,“要什麽你只管吩咐下人來做。”
嚴暮自松了松氅衣的領口。
她雖然還穿着單薄的花神禮服,但是這氅衣厚實得很,穿着有些發.燙了。
“好,媏媏等殿下回來。”她仰着頭道。
趙玉垂眼間投落下惑人的深邃,唇角掀起弧度:“不必等,困了就睡。”
轎簾倏地在媏媏面前落下,轎外傳來趙玉翻身上馬的聲音,她從大氅中伸出一根手指,将窗子撩開:“轎子裏有火爐,殿下要騎馬的話可冷的。把氅衣穿上吧?”
趙玉馭馬到轎邊,看着這個小騙子探出的手指,低頭到轎窗邊輕聲道:“你穿着就是,不必挂心。孤挨完罵就回來找你。”
話畢,禦馬飛馳而去,簾內的小娘子愣了愣,面上漾出一抹自己也未覺察的笑意,喃喃自語。
“客氣一下罷了,你要我也不給。”
趙玉擡步到書房,看到紅姑桌上沒有動過的酥酪油茶,和壽陽大長公主面前已經吃光了的盤碟,投眼看向紅姑。
“是草原來的廚子。”他道。
壽陽撩了撩眼皮,笑道:“紅姑這是怕先吃了你的好處,待會張不開嘴。”
趙玉指了指她面前空落落的碟子:“姑姑吃得這般幹淨,想來是幫着我的了?”
壽陽用巾帕緩緩擦着手,搖頭道:“那可不是,只是因為本宮吃了也能張口。”
紅姑拿出鳳诏,正色道:“殿下,聽懿旨吧。”
趙玉雙膝跪地:“兒臣接旨。”
知曉此事的時候,崔皇後曾避着人,只拉着紅姑一人,引經據典将趙玉罵了個狗血淋頭。
話裏話外都是帶着文化的難聽,而且都是需要品一品的,品完之後就覺得真是實實在在的難聽。
寫鳳诏的時候倒是只有一句話,特別直截了當。。
“不孝子,帶着那個孽障一起回來,本宮倒要看看你們兩個的骨頭有多硬。”
紅姑淡定念完,合上鳳诏不聲不響看着趙玉:“太子殿下,接懿旨吧。”
趙玉眼神震動:“沒了?”
“沒了。”
趙玉起身接起懿旨,拉了拉紅姑的手臂,探口風道:“母後很生氣?”
紅姑眼風不動:“殿下真是冰雪聰明。”
趙玉還想說什麽,又見壽陽大長公主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看着他:“你父皇也有口谕。”
趙玉又跪了回去,壽陽大長公主稍微滞言片刻。
想着安帝的怒吼:“禦史臺那群禦史每人一天上十道折子,天天要撞死在朕的殿上,他倒是在湖州躲着不回來,清淨得很!你給我去告訴這個兔崽子。一個女人罷了,讓他滾回來挨十個板子,賞個奉儀也就到頭了,鬧得滿城風雨成什麽樣子?“
壽陽大長公主清清嗓子道:“陛下口谕:朝中清流彈劾東宮失德,為平激憤,太子速速回宮領十個板子,嚴家三娘子封為奉儀,不得再造次。”
趙玉從地上起來,摸摸下巴:“姑姑,你說要幾個板子,父皇才肯封媏媏為太子妃?”
作者有話說:
安帝:我封你個大頭鬼,戀愛腦
淩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