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四場夢
他身上的沉水香氣籠罩在她的鼻頭, 媏媏耳朵被熱息罩上,羽睫輕顫。
噢,原是這樣。
原來是醋瓶子打翻了。
啧。
她稍微一側首, 直直對上他的眼眸, 淺潤的眸中含情, 不躲不閃,淺淺的珀眸仿佛深情款款, 那張總是心口不一的嘴吐出三個字。
“趙表兄?”
聲音輕柔.軟軟,是極其沒有攻擊力的聲調,卻讓趙玉捏着她耳垂的手抖了一下,胸口剛剛升起的躁意被她輕易澆滅, 眸中又點燃另一簇烈火。
太子殿下控制不住自己,薄唇湊過去輕輕咬了一口耳垂。嚴暮自最是怕疼, 不太滿意地又喊了一聲:“表兄, 疼。”
趙玉心下覺得确實奇怪。
往日聽着她嬌滴滴喊傅允文, 總是不大舒坦。今日被喊的人成了自己, 他卻是覺得渾身說不出得舒泰。
從前只覺得自己的心沒生出掌管男.女情意的那一竅,看什麽都覺得沒滋沒味,現下她只輕輕喊了一聲表兄,他就覺得舌尖生出甜味。
那處空蕩蕩的地方就好像是飄落下個棉絮種子,迅速生根、蓬勃和結果。團團絮絮将自己的心充滿, 酸.脹得厲害。
太子殿下看着她還用那雙眸子看着自己, 覺得熱得很,聲音帶着啞意:哄道:“親孤,親孤就不咬你耳朵。”
小娘子聽話極了, 乖乖閉上眼睛。
她睫毛長得驚人, 湊唇過來的時候還拂過他清隽的臉。
夢外頭是小娘子主動親他的次數不多, 業務不大熟練,有種腳不着地的飄忽感,總是羞羞怯怯過門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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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的心被越吻越躁,懸上落下,好似被吊在高空,起起伏伏。
終于忍不住按住她的後腦勺,将這個吻狠狠加深。
媏媏的呼吸跟不上,有些溺水感,下意識牙齒用力。鐵鏽味在二人唇齒之間蔓延開。
媏媏愣怔怔看着太子殿下唇上的傷痕,心說,惹了禍了,這算不算犯上?
誰知,太子殿下意外地心情不錯,僅僅是用拇指輕輕揩揩嘴唇,眼皮撩了撩。
“壞東西。”他低聲笑。
見他沒有發怒的跡象,嚴暮自這才将心口的大石頭放下,沒看出來,還挺大方。
莫非是……就喜歡被人傷害的緊張刺激?原來是喜歡這一口啊。
夠變态的……
見趙玉的目光要往花神禮服的方向去瞄,嚴暮自趕緊身子一軟,歪在太子的懷中,蔥段般的指頭纏纏.綿綿繞着他衣服上的緞帶。
溫香軟玉在懷,趙玉無暇去看別的地方,眸定定垂落在自己臂彎中的小娘子身上,只當她是小娘子心性,愛撒嬌。
他嘴上嫌棄道:“歪在孤身上熱死了。”
手卻将她往懷中緊了緊,去摸她的手,探探溫度,覺得好像是有一點發涼,頓一下又轉口風:“是冷了?”
嚴暮自心裏面呵呵一笑,是,你嫌我熱,嫌我熱把我往你腿上拉。
她的心中一萬個腹诽,面上仍舊是柔情蜜意地嗔道:“三郎昨夜那麽忙,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以後她還是要把太子殿下的行蹤探聽清楚才行,幸好今天又傅允文絆住手腳,否則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排練花神節會上頭的舞蹈才對,被發現就沒有什麽驚喜了。
對男人,越是神秘摸不着,讓他們參不透,時不時亮出一張底牌,才是上道。
趙玉哦了一聲:“今日忙完了,過來看看你。”說着,又像是想起剛才的事情,冷哼一聲。
嚴暮自岔開話題:“明晚花神節會,媏媏白日要幫蔣嫂嫂的忙,怕是就顧不上太子殿下了。”
趙玉稍擡起一些下颌,眸光卻仍舊是落在她玉雪的臉上:“誰要你顧着。”
媏媏似是有委屈,水眸染上霧氣,指.尖在太子殿下的手心打轉。
趙玉稍一用力,制住她作亂的手道:“別亂想,孤不是不想陪你。明日要親去查一樁事,有些棘手,一早去,要晚上才能回來了。”
“三郎戌時能歸嗎?戌時有花神賜福,媏媏想和您一起祈禱。”小娘子的眼神霧蒙蒙的,讓人不忍心拒絕。
趙玉略一思忖:“可以。”
嚴暮自開心得差些要繃不住從他腿上蹿起來。
她明日白日裏可是要大大準備一番,哪裏有時間應對他?正想着若是這厮明日也這般有空,自己如何才能找借口把他搪塞過去。
真是天助她也!
趙玉見那雙朦胧的眸子終于亮起來,道:“媏媏是要祈禱什麽?”
“媏媏人小心小,自然不用求風調雨順,也無甚父母親緣,更不用求長輩安康。”嚴暮自眨眨眼。
既是如此,那就只有夫妻和睦一項了。
趙玉想到這,莫名覺得心情極佳。
他笑了一聲,心頭的火又燃起來,附上去的時候輕聲地近乎呢喃:“壞東西。”
怎麽回事?對着這個小騙子總是親不夠。
果然,次日一早趙玉就起身了。
嚴暮自特地早起去送他,白瑩瑩的脖頸在晨光中顯得極為誘.人。
趙玉的眸子從那截脖頸上挪開,看着她單薄的衣衫,蹙眉:“起這麽早做什麽?”
嚴暮自虛虛披着一件披風在肩頭,露出好看的鎖骨,柔順的黑發全部攏在右肩,發尾搭落在纖細的腰上。
她不聲不響走過來幫他把蹀躞帶系上。
太子殿下握住她的手,将那件虛虛披着,顯得風.流楚楚的披風一些兜緊在她身上,又随手從架子上扯了一件自己的厚氅,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方才還欲露還羞的小娘子,立馬變成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蠶蛹。
嚴暮自嘴角微抽,覺得他真是不解風情,嘴上卻十分給面子。
“三郎的氅衣真暖。媏媏雖然不懂朝事,可太子殿下之前遇襲,我這心中一想起來就七上八下,所以想着早期一些,送殿下出去。”
她其實是怕這厮一去不回,或者直接錯過,那她前面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還是提醒一下他別托大,将事情安排好再去,不要打.斷自己的大計。
趙玉道:“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繁瑣一些,需要孤親自走一趟。”
“那太子殿下可要小心為上,一定要回來呀,媏媏還想着與三郎同祈。”嚴暮自道。
趙玉點頭,答應道:“放心,到時回來接你。”他擡眼看看外頭的風雪。
這樣的天氣對他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麽。在舅父的軍營之中磨煉之時,寒冬臘月進水中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知怎麽的,今日他心下卻有些責怪天氣寒冷如刀起來。
“外頭冷,別凍着你。不用送我。”他摸摸她黑長順直的發,“再去睡會吧。”
嚴暮自一副夫唱婦随的樣子,乖巧道:“不睡了,我在家中為三郎納雙鞋底。湖州不若上京,又濕又冷,那日看了看三郎的鞋底不夠軟厚,冷着就不好了。”
趙玉心頭微動,沒想到這麽細節的事情她也能注意到,聲音更是軟上三分:“等孤回來。”
太子殿下掀簾出去,都走了一段,鬼使神差又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那個小娘子不知什麽時候打開了半扇窗牗,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這邊的方向,以目光相送,外頭蕭瑟的風吹得她額發淩.亂。
趙玉擺擺手:“把窗關好!冷!”
他難得這麽高聲說話,張口的瞬間吃進幾片冰冷的雪花,心頭卻在發.熱。
等到那扇窗子緩緩合上,他這才将兜帽戴好,往外頭走。
風岩趁機拍馬屁道:“嚴娘子可真把殿下放在心頭,都走這麽遠了還看着呢。”
這是自然,他早就感受到了。
她如今對他大不相同。
若是傅允文,這小娘子肯定就可憐巴巴出來相送了,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心疼她,她肯定也能感受到。
這不,都肯聽他的話在房中待着了。
不對,不僅如此。确切地說應該是既在房中待着,也要給自己納鞋底。這是什麽意思?這就是對他越來越上心的意思!可不是像對着傅允文那般的虛情假意。
不同,完全不同,大不相同!
趙玉思及此,心情尤為愉悅,嗯了一聲,驕傲地揚起下颌往外走去。
趙玉走遠,關上窗的媏媏收起剛才那副戀戀不舍的模樣,将兩件外衣扯開,往朱果手中一丢。
大喇喇倒在軟和香暖的床.榻上,毫無形象伸了個懶腰。
朱果抱着衣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娘子不是要納鞋底嗎?怎麽把衣服脫了,當心着涼。”
嚴暮自連連搖頭,翻了個身将手探入被窩,摸到那個早上起來就灌好丢進去的湯婆子,滿意地勾唇。
很好,起來這麽久被窩還暖和得很。
她掀起錦被,鑽進去把被子拉至自己的心口,張大嘴打了個通透舒坦的哈欠。
“去去去,納什麽鞋底,再睡一會。等會還要去找蔣嫂嫂,你去盯着大門口,若是太子殿下又返回來,再來叫我。”嚴暮自一臉恨鐵不成鋼。
怎麽回事?是她演得太像把朱果這個傻子感染到了?
笑話,嘴甜些罷了,當什麽真?朱果這個傻子。
朱果又道:“那太子殿下回來要鞋底怎麽辦……”
嚴暮自沒有回答,回應朱果的是她均勻放松的呼吸聲。
翠圓拿起針線籃子,給朱果遞了過去:“還能怎麽辦?走吧,穿厚點去門口的暖室盯着。你做一只,我做一只。”
朱果翠圓剛要出門,剛才還緊閉雙眼的小娘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睛,半擡起上半身叮囑道:“記得在上頭繡‘三郎’二字。”
至于為什麽不落款繡她自己的小字,純粹是因為她不想被男人踩着,還是讓他自己踩自己好了。
作者有話說:
我就不說誰是當真的傻子了。來了來了,淩官開始自我攻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