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場夢
嚴暮自聞言睫毛微顫,傾身過去摸他線條剛毅的喉結,趙玉下意識吞口口水,喉頭聳動。
“我也沒有同你說過,其實之前就覺得你……很好。”她真誠道。
她對于男女情-事并不有太多的羞赧,也許是因為在夢之外她大多扮演的是截然相反的角色,她在夢中也會大膽一些表達自己的感受。
男人麽,總要哄着一些的。男仙,也不例外。
趙玉抿唇,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快要從心口跳出來了,再也忍不住了,大掌一掀,扣住她,将她整個人翻轉過來。
不及動作,卻被她滿背的青-紫的撞痕給刺傷了眼。
他臉上剛蒙上的暈紅迅速消退,反問她:“不是說沒受傷嗎?”
嚴暮自習慣了這個夢的怪誕,也不追根究底他如何知道自己白日說過的話,只道:“撞的,是有點疼的,可也算不上什麽傷。”
趙玉大拇指按上自己的右手心,激發出來的手心上的疼痛讓他的眸光變得晦暗不明。
他不喜歡看到她受傷。
他自己的手破了個大血窟窿,都是覺得沒事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她後背肩頭一大片青-紫,他的怒氣就抑制不住往上揚。
嚴暮自半天不見他接下來的動作,有些弄不清楚他的意圖,也被之前的火燒得心肺都是七上八下的。
她喘了口氣,好奇調侃道:“習慣了。你不是神仙嗎?怎的還會在乎凡人身上這一點小傷?”
她在寒冬臘月跳進冰窟窿把阿舒撈上來之後去過半條命,為了練最驚豔的舞蹈腿上拉傷,過了許久都是撕裂的疼。現在仔細想想,似乎确實自娘親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說過多少次真心的與人說自己受了什麽傷。
小的傷被她無限放大來博取同情,大一些的傷反而都是忍着的,防止在自己虛弱之時,被人在背後捅刀。
不過說心底話,這個也不是什麽大的痛,她報複回去的快感足夠抵消這片青-紫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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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說,她身上皮肉嬌-嫩,平日裏碰上一點都容易青-紫,用這個來換嚴安秋滿臉流膿的包,也算是她賺了。
“是啊,我不是神仙麽?怎麽會在乎你身上這傷?真是奇怪。”趙玉嗤笑。
嚴暮自半真半假道:“你若傷了,我也會心疼的。”
趙玉長臂一伸,錦被忽地往她頭上一甩,将她整個人裹成一團粽子,扶着她的肩頭将其放倒:“是麽?”
嚴暮自在被子裏蠕動,探出一個頭來,趴着道:“自然是,心疼得緊的。可你不是神仙麽?怎麽會受傷?”
“睡覺。”趙玉嗓音舒朗,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感,并不回應她的話。
她聽出他的聲音之中沒有了興致,感覺這夢中仙實在有些難以揣摩。其實她本該覺得開心的,畢竟從前她都是期待着趕緊結束。
但是,今晚不知道是怎麽了,心下生出了幾分遺憾的感覺。
“你确定不繼續?”嚴暮自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語調之中帶了些許對于停-下動作的不甘。
趙玉挑眉,目光看向她還帶着薰紅的臉,順着往下是纖長潔白的脖頸,再移幾分,就是那讓他心中煩躁的根源。
那片青-紫讓他心中煩躁。
嚴暮自感覺到他冰涼的手指拂上自己的眼睫,她自覺把臉頰往上貼,以稍微纾解自己臉上的熱意。
“怎麽?不想睡?”趙玉歇了那份心,卻起了逗她的意思。
嚴暮自還未回答,他又貼上她的耳廓,輕飄飄道:“你剛才說你最不喜歡我……對你,可是我現在就想這樣,怎麽辦?睡覺還是繼續,你選。”
嚴暮自聽清他在自己耳邊小聲說出的那幾個字,毅然決然選擇偃旗息鼓。
笑話,貪戀爽快是一回事,可這一出下來,她明日必定會挂着黑眼圈去對小夫子。
罷了罷了,孰輕孰重她還是能掂量的。在夢裏頭調-情幾句無礙,可不能讓夢中一時的暢快卻不能影響自己夢外的計劃。
她乖順将自己的眉眼挪到那人微涼的手指下,笑得谄媚:“您也早些安歇。”
趙玉感覺她的睫毛在自己的手心上亂顫,鬼使神差道:“你要許願麽?”
被蓋住眼睛的人聽得一頭霧水:“嗯?”
“我是用不着願燈也能許願的神仙,你要不要對着我許願?”
嚴暮自喜笑顏開,紅-唇忍不住往上揚:“那我要金玉滿堂。”
趙玉唇角微勾:“容易。”金銀值當什麽,給她就是了。
嚴暮自心道,這麽容易?于是,她決定得寸進尺。
“我要嫁得良人。”說這句話時,她頗有些心虛地在心裏頭默念,可一定要讓自己将傅允文收入彀中啊。
默念完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草率了,這夢中仙不會能見自己的心裏話吧?
好在他沒有什麽反應,似乎是這一方面不太靈光,仍舊是口吻松快地輕松應承她下來:“好說。”這有什麽?自己這樣的良人,滿足她的願望綽綽有餘。
嚴暮自心中松一口氣:“你不要願燈,可要香火?”
趙玉噎了一下,才道:“不要,有你這一炷香火就夠了。就只有這兩個願望?沒別的了?”
嚴暮自胸膛裏頭那股難言的火消下去之後,整個人跟洩了勁似的再加上他的手極為舒服,撫在她的眼睫之上有種難得的可有人依偎的感覺,馬上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他的話在她耳邊聽得不真切,只是胡亂點頭應付,實際上已經是快睡着了。
趙玉把她亂動的頭按住,再看向她身上的撞痕,用自己受了傷的手掌小心翼翼一一拂過。
看她酣然睡去,他的聲音低沉:“再附送你一個願望,惡會有惡報。”
黑黢黢的廂房之中,有人蹑手蹑腳挪到床前,尖利的匕尖奮力向下,戳向床上和衣而眠的人。
趙玉驟地睜開鷹隼般的利眼,雙手合十,卡住匕首往下的攻勢,生生将匕首從肉中拔出。
他順勢往旁邊一滾,躲開了致命的一擊。可是胸口還是因為沒入了半截手指長度的匕首尖而汩汩流血。
他單腿飛起似鞭,帶着殘影将刺客手中的匕首踢掉,匕首铿啷一聲落地。
他又順帶腳尖繃起,飛起又是一腳,直直踹上黑衣人的臉頰,往下一落,又是一記窩心腳。黑衣人被他迅疾的攻勢踢得措手不及,喉頭裏翻湧出血氣,噗地吐出一口鮮血在地,鮮紅黏膩的血中還包裹着幾根被踹斷的牙齒,眼冒金星昏了過去。
風岩匆匆趕到,看見太子殿下胸口洇出一灘血紅的時候大驚失色。他馬上将地上昏死的黑衣人的穴道點了,又卸下了他的下巴後,朝濃黑而看不見人影的窗外喝道:“人呢?!”
暗衛飛身來到窗後,看見榻上散亂着頭發的太子殿下身上滿是血跡,頓時慌了神:“屬下這就去請随行的醫者!”
待暗衛又隐匿在黑暗之中,風岩立時跪地,額頭觸在冰涼的地面上請罪:“屬下有罪!”
趙玉擺擺手:“無礙,只是皮肉傷。一時走神了,否則傷不了我。”
雖然趙秀找的這個刺客确實出手毒辣,都是朝着斃命的方向來的,但是若不是自己流連夢中,忘記了分寸,這人也傷不了自己。也是他自己說要把暗衛撤了的,離得太遠,罪不在他們。
“起來吧。”他道。
風岩得了他的命令,這才站起身來。他看着太子殿下胸口流血,還中氣十足的樣子,頓時覺得殿下在他心中的形象又偉岸了幾分。
太子殿下真是太堅強了!不愧是儲君!
風岩掏出一個精巧的小葫蘆瓶,從裏頭倒出黑兮兮的一粒丸藥,恢複絮絮叨叨的本質:“幸好國舅爺在臨行前給了屬下這個丸藥,說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殿下身體強健,想來吃一丸就能長好了,否則回上京之後讓老太爺看到了,還不知道要怎麽擔心呢。”把丸藥放到趙玉手上,他又氣狠狠去罵翼王,“而且咱們東宮可不是翼王府那般的做派,太子殿下還什麽都沒幹呢,先去太極殿哭上了,偏偏聖上還最吃這種做派。殊不知這樣的人下手最是狠毒!真是哭者惹人憐,會咬人的狗最愛叫!”
丸藥在趙玉的手中一轉,晃蕩在他的嘴旁後被捏在了掌心,最終并沒有入口。
趙玉看向他:“再說一遍。”
風岩以為太子殿下是喜歡自己罵翼王。仿佛是收到了鼓勵,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口吻更加不屑,表情更加猙獰:“屬下說,翼王是會咬人的狗!”
趙玉搖搖頭,将手中的丸藥抛回去給風岩。丸藥金貴,風岩趕緊伸手去抓,待抓到了手心之中,這才長舒一口氣。
“不對。”趙玉拍拍手,站起身來輕笑着推開後窗,看向嚴暮自廂房所在的方向,“你剛才說的是,哭者惹人憐。”
嚴暮自難得在睡了個好覺,天還沒亮就自然醒了。
翠圓進門的時候,她已經在喝薏米飲子了。
翠圓将沾了熱水的長巾遞給她,笑道:“娘子這兩日起得早,好在不見頹意。”
朱果揉着眼睛盥口,嘴裏含含糊糊道:“是呢,反而更加容光煥發了。”
嚴暮自被戳中秘辛,差點被口中的薏米飲子嗆死,臉上生出紅暈,好梅花觀中的油燈不大,才看不清她的異狀。
她胡亂用熱氣熏熏的長巾揩上一把臉,撇過身旁的翠圓,直接将長巾扔向朱果。
朱果頭頂着還在冒着熱氣的長巾,不明就裏正要發問。緊閉的後窗猛然什麽東西撞開了,定睛一看,地上多出了一個穿着裏衣的男子,将主仆三人皆是吓了一跳。
鮮血的味道彌漫着整個房間,來人撲倒在地,看不清楚面容,嚴暮自扯了一把掃帚,遠遠捅了幾下,發現地上的人仿佛脫力,沒有任何反應。
翠圓看見來人軟趴趴沒有攻擊能力,又一瞥看見嚴暮自身上只穿着裏衣,大踏步過去,一把将還站在門口發呆的朱果扯進廂房,眼疾手快将房門關上。
嚴暮自也反應過來,掃帚一勾,後窗哐一聲合上。
“怎麽辦?救嗎?還是叫人。”朱果愣怔怔的,也拿了一把掃帚放手上做武器。
嚴暮自咬牙:“這個時候我穿成這樣,房間裏多出個半死不活的男人,這男人穿的還是裏衣,自找死路麽?”
蠢呼呼的朱果道:“那……”
嚴暮自将手中的掃帚往地上一跺:“趁着天光還早,我們把他擡着丢去雪地裏讓他自生自滅。”
三人圍了過來,正要合力扛人,誰料地上的人仿佛像是知道她們要幹嘛,猛然撐着身子站了起來,三人又吓得各自抓緊手中的掃帚散開。
“你你你你,你趕緊走!我們就當什麽也沒看到!否則官差來了,你可就慘了!”嚴暮自壓低聲音威脅道。
那人的臉被長發擋住,踉踉跄跄往嚴暮自的方向撲去,。仆三人大驚,掃帚一致對向他,想把他叉開。
可他身上卻好像是長了眼睛一般,還是精确地撲到了嚴暮自身上。
那人身高腿長,一下将嚴暮自撲倒在胡床邊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嚴娘子莫出聲,是我。”
嚴暮自聽着熟悉的聲音,最終顫抖着手将來人的碎發撥開,看到趙玉狹眸中帶着懇求,她小聲呼道:“崔郎君?”
“有人追殺。”趙玉狀似脫力,下颌靠在她的肩窩,聲音有氣無力,“嚴娘子救我。”
嚴暮自知道了他是誰之後,她一下來了膽氣,将他一把從自己身上推開。
笑話,他有的是仆從,用得上自己這個朝不保夕的人來救?
她叉腰站起,低頭看着自己胸口上沾染上的血色,正要果斷拒絕,門外響起傅允文的聲音。
“嚴妹妹,今日可好些了?早上有養人的藥齋,想着你吃了最好,給你帶了一份,免得你跑一趟的腿腳了。”
趙玉低聲輕笑,捂着自己的胸口,仰頭看向大驚失色的她,滿臉寫着你不救也得救。
他輕咳一聲:“看來嚴娘子非救我不可了。不然,你猜我叫出聲來,傅允文會不會跳腳?”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呀~
夢中的媏媏:你受傷了我自然是心疼得緊的
夢外的媏媏:我們把他擡着丢去雪地裏讓他自生自滅。
淩官:栓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