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場夢
翠圓推開門,進來時只看到嚴暮自一人坐在床榻上發呆。
濕了的鞋襪團成一團,東倒西歪在春凳上,寬大的紅色披風鋪了一地,卷着她半只腳。
翠圓進來後看着敞開着的後窗,趕緊走上前去将窗子帶上,栗褐色的木窗合攏,受阻寒風不知疲倦地吹着窗上的麻紙,發出如同嗚咽的響聲。
朱果踏進門,左右四顧,發現房中沒有其他人影,便趕緊旋身将門帶上,一溜小跑到床邊。
“娘子……”
朱果還不及問出,翠圓已經先一步解答了。
“從後窗走了。”翠圓指指剛關上的窗子,“剛關上。”
翠圓拾起春凳上脫下的鞋襪,丢給朱果讓她去洗了,又翻出嶄新的冬襪拿過來。
她蹲下身将嚴暮自赤-裸瑩白的腳往冬襪裏頭塞,擡起臉憂心忡忡道:“娘子,只怕楊大娘子的猜測是對的。”
今日她冷眼看着,那位貴人雖然氣質冷然,可是對着自家娘子時的眼神分明是充滿着溫柔的,還有他突然提起傅郎君時,也是有些吃味的樣子。
“嗯。”嚴暮自輕聲應道。
“那……真的不要換人嗎?”翠圓道。
本來若是那位不彰不顯也就罷了,娘子這邊打着哈哈也就過去了。
可是今日,這位郎君行事已經是太過于明顯了。
翠圓深知這些權貴的厲害,這世上一個權字壓死人,那一位可是楊大娘子都親自蓋章的天潢貴胄,硬碰硬娘子絕不是對手。
嚴暮自低垂螓首,一縷鴉青的鬓發垂落到她的腮邊,香腮如雪,眸光晦暗。
Advertisement
方才那人湊近她時,對上那樣妖孽的樣貌,她确實難免有些貪戀男色的悸動。
畢竟誰對上那麽樣的一張臉都很難完全穩住的。
可這世間悸動常有,卻都不恒久,她娘親就是最好的例子。
貪戀上她父親的英俊絕倫,下嫁之後與娘家斷絕一切關系,從此葬送了一聲。
先不說她自己也沒有娘家的支持,那人可是不知道要比她那個當時只是寒門出身的爹強上多少倍。
可是那樣子的大家貴族,并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像她這般空有樣貌和幾分小聰明的“孤女”,若是掉進了那樣子外表花團錦簇,實則危險環伺的金銀狼窩中,怕是會落得個骨頭都不剩的地步。
良久,她搖搖頭,堅定道:“不換。”
風岩看着前頭面若寒霜,大步流星的趙玉,決定要夾着尾巴做人。
剛才太子殿下從嚴娘子那裏出來之後,面上一直是風雨欲來的模樣,風岩落腳的那棵松樹遠離廂房,也不知道在裏頭二人說了什麽。
按理說不應該啊,他家殿下樣貌出群,身份尊貴,若非說有什麽缺點,那便是殿下從來未碰過女-色,可能不大夠溫柔體貼。
可是太子殿下三拳能打暈一頭吊睛白額大蟲啊!多有魅力啊!這樣一比起來,那一點點缺點真是微不足道啊。哪裏比不上那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書生了?
看來還是他宣傳得不夠到位,嚴娘子只知道殿下能降服飛雲馬。下次找到機會,他一定要将去歲殿下在圍場三拳打暈大蟲的事跡告訴她。
眼看趙玉就到了下榻的廂房,風岩看着他推開房門就要進去,欲言又止:“殿下……”
趙玉轉過身來,看向他時雙目透着寒意:“說。”
風岩清清嗓子:“殿下之前命影衛暗地裏跟着翼王,果不其然有問題,按理說因着溫錄事的安排,梅花觀是不接待任何人的。可是這幾日影衛說,不僅翼王來了,暗地裏還多了許多礙手礙腳的雜蟲。”
趙玉露出一縷溫和的笑意,垂下左腕時落下一串星月菩提,他的長指撚着串珠:“別打擾了他,讓他好好籌謀。”
風岩下意識吞咽一口口水,殿下每次露出這樣的笑容,準沒好事。
看來今晚太子殿下的心情,實在是出奇得差。
趙玉步入廂房,想去解披風的帶子,摸到空蕩蕩的胸口才想起,他剛才将自己的披風讓她來裹腳了。
他鷹利的狹眸掠過床榻。
梅花觀裏的廂房,除了格局不大一樣,布置幾乎都是一樣的。他在這裏也并沒有什麽優待,這床上的被褥枕頭也均是和她那裏一模一樣。
想起那個令人發惱的小娘子,他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一股躁意。
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幾乎是想着今夜都不要再入夢看到她那張讓人又愛又恨的臉,通宵達旦練一晚上的槍算了。
可現在一見到這裏與她那裏的相同,腦子裏又不由控制地跑出那雙多情似水的眸。
哦,還有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
趙玉沐浴完之後,并沒有如自己方才計劃的一樣徹夜不眠,而是躺了上去,拉過被褥蓋上自己颀長的身子。
他倒要嘗嘗,這張嘴在夢裏是不是也這麽讓人心頭發苦。
嚴暮自入夢之後,并沒有如同往昔一般感受到那個夢中男人的存在。想着既來之則安之,便扯過一個軟錦綢枕,卧了上去。
雖然這夢有時候确實頗費精力,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夢中的布置無一不精致,無一不舒适。
她這一天驚吓勞累,早就疲憊了。眼下夢裏也沒人折騰她,這一放松下來,軟綿綢枕又實在舒适,這一合上眼竟然深睡了起來。
趙玉入夢之後見到的便是她嬌憨卧睡的模樣。
猩紅色如意紋的軟錦綢枕松軟寬大,長而厚的鴉發順着床沿垂下,光潔而修長的胳膊被紗幔拂過,朦胧其中。
她的臉只有小小的一捧,如羊脂白玉一般細膩,陷在那一團熱烈的紅中居然毫不相讓。
趙玉看到她這副模樣,那顆懲罰的心都軟了幾分。見她睡得酣沉,放輕了步子走到床前,撫摸她黑若壓雲的長發。
嚴暮自睡眠一向淺,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溫熱呼吸就在耳-畔,轉醒過來。
不過她也睡了一會兒了,感覺白日中的疲累都消去了不少,心情也好上一些。
她心情好時,也喜歡主動配合。
嚴暮自柔白的胳膊主動如同纏藤一般環抱住他,纖蔥細指摩-挲着他結實堅-硬的背部。
趙玉即使不是初-嘗,全身仍舊是僵硬地如同木頭,一瞬間血液上下直湧,肌肉贲-張。
嚴暮自感受到他的肌肉繃-緊,眼睫微顫,獻上朱唇。
“淩官,別緊張。”她道。
她的動作輕柔輾轉,讓趙玉有種被人疼愛的錯覺,甚至于有一瞬間忘記了這個人在不久之前對他說的話有多麽可惱,多麽心狠。
他貪戀地聞着她身上的牡丹香味,不濃不烈,卻能輕易讓他甘願臣服。
趙玉不再滿足于她的溫柔缱-绻,接過了主動權。
牡丹花瓣粉-嫩誘人,迎接不住如潮雨水的彌漫時,只能偏斜下柔-軟的腰-肢,哀哀求-饒。
趙玉餍-足地伏在她的頸側,長指拂上她黑密的睫毛,感受她的顫動。
“癢。”她咯咯笑着往他的懷裏鑽,躲過他的手。
趙玉不喜歡她躲自己,今日剛回過味來她是在躲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不悅的。
他側歪着低頭,單手攫住她尖尖的下巴,輕而易舉讓她的臉揚起朝向自己,低頭下去又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奪取。
這樣還嫌不夠,讓她仰倒躺在赤金色的錦被上。
錦被烈紅,雪膚柔白。長指将她的手包住,長指鑽進她的指-尖縫隙,扣住她的舉過頭頂,噙-住她柔-軟的嘴唇。
嚴暮自嗚咽着繳械投降,才獲得一息喘-息的空間。
他見她這般不中用,啞聲低笑:“媏媏不苦,好吃。”
嚴暮自已經是七葷八素,頭腦發脹,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嗯?”
趙玉暗色的眸盯上她水-淋-淋的嘴唇,喉頭一動,卻并沒有又去攻掠她可憐兮兮的唇-瓣,而是吻上了她輕顫的睫毛。
他停留在她的眼皮上,問:“喜歡麽?”
“喜歡什麽?”
“喜歡我麽?”
“當然,我喜歡淩官。”她咬着他的下巴,含含糊糊道。
她喜歡一切讓她愉悅的事物和人。
趙玉指-尖在她的鎖骨上描繪,聽她這麽說,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原來有女人是這麽好的事。
他的心跳動得厲害,總是高高揚起的下颌偏低,去找尋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指叼在口中。
“表裏不一的媏媏。”他也含含糊糊地回道。
嚴暮自的手指被他咬-得-發-癢,聞言也不惱,笑道:“淩官,你肯定是夢中精怪,竟然連我是什麽秉性都知曉。”
趙玉反問:“我為什麽就不能是神仙?”
嚴暮自搖頭:“不會。神仙清正,怎麽會像你一般對我?”
“你跟我說說,我都怎麽對過你?”趙玉的手在她的脖頸上摩-挲。
她笑得開懷,在夢中時她喜歡放-浪形骸,快樂就好,趙玉這話她也渾然不懷疑,只當是情-趣。
于是她伏上他的耳側,細細将從前在夢中他對她做過的事情一一說來。
說完,她還作怪地嘆氣:“你看看你,之前如此,現在這般羞赧,豈不是也是表裏不一?不過你就好了,只是夢中仙人,被人發現了也無妨。我可不行,若是在夢之外的地方被發現了,我是要遭別人厭惡的。”
趙玉的目光本就因為她一一敘述之前的夢境,而愈發幽深。
聞言,握住她瑩白的足-尖,粗粝的手掌逐漸掌握住她的整只小小的腳掌,略微收緊力氣。
“怎麽會?難道我沒有同你說過?我愛極了這樣的媏媏。”
作者有話說:
之前:表裏不一
之後:我愛極了這樣的媏媏
狗淩官
這次的榜單更完嚕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