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擔心文清的安危,我決定護送他前往京城。一路上文清負笈,我搖扇,若是有不知情的人興許還會以為他是陪讀的書童,我才是那個趕考的公子。
我二人走在途中,路經一茶水鋪子,店家十分熱情地招呼我倆。
我之前都是用飛的,走了一路也累了,不由地佩服文清,竟還有精神看書。
之前在玄冥宮,天權看書時我便在一旁或吹吹小曲,或練練仙術,偶爾也會翻看他宮中的書籍,雖未必和文清看的是一樣的書,但我總歸是讀過許多書的,文清看的那些我大致都是懂的。
我琢磨着興許文清同天權一樣看起書來便忘了時辰,就能歇息好一會了,于是問店家:“有酒麽?”
店家道:“小店沒有什麽好酒,只有幾壺自己平日喝的濁酒,客官若是不嫌棄,小的便給你拿來。”
我朝店家點了點頭,又道:“給這位公子拿壺好茶,再來點下酒菜。”
文清看書不喜人打擾,我一個人無事可做,便在一旁數着過往的人,猜猜司命都給他們安排什麽宿命。
店家興許是沒見過這麽悠閑的趕路人,便過來問我:“公子這是要去哪啊?”
我看了眼文清,道:“赴京趕考。”
“公子您一看便是個有才識的,定能上榜。”
這店家是個會說話的人,我也覺得我若去考了,這狀元不敢說,探花榜眼總能有我一個。
我笑道:“并非我去考試,而是我身旁的這位公子,我只是個閑來無事的,便陪他走一程。”
店家仔細地看了看我倆,不好意思地說:“是小的眼拙了。”
文清擡手拿起茶壺倒茶,才發現已經喝完,再看看天,已過了一個時辰,才不舍地将書收起,道:“你怎不提醒我?”
“我見你看得入神,不忍打擾。再者,這還有的是時間,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我付了錢,拿起我的扇子,道,“走吧。”
我剛剛同店家問過路了,前方有一梧桐鎮,若是走得快些,天黑前便能到。
等到了鎮上,我一定要去買輛馬車。
原本出行前我就想過買馬,可文清不會騎,便作罷了。但這一路走着實太慢,又累,既然他不會駕馬,那便要輛馬車,他在車裏看書,我驅馬便可。
只是我堂堂一仙君,竟淪落到給凡人當馬夫的份。算了算了,誰叫我多管閑事呢。
我在心裏打着小算盤,沒給文清知道,他若知道了,定是不肯接受的。
方才一直在趕路,我未曾察覺什麽,等到了鎮上,找了客棧住下,我才驚覺竟有妖氣在周圍,他們大抵是礙于我的緣故,不敢現身。
真是奇怪,這一路上并未聽聞梧桐鎮有何妖怪侵擾的情況。
我同文清道:“你在房裏看書,切勿出去。”
文清不解,問道:“為何?”
我總不能說這周遭有妖,于是将書箱裏的書拿了出來,道:“這會考不比鄉考,你得好好準備才是。”
我先是讓小二去幫我找輛馬車,同他道是明日要用的,讓他別管價錢如何,只管要好的,還給了他一銀錠子做小費。
頭一次見到這般闊氣的客官,那小二笑得合不攏嘴,直道:“客官您放心,我肯定給你找最好的。”
“我要出去一趟,你晚點給那位公子送些吃的,若沒有別的事就不要打擾他了。”
吩咐完這些,我便搖着我的折扇出去了。
夜裏安靜,擺攤的很少,若能看見何處張燈結彩、十分熱鬧,那便是青樓了吧?
至今我還記得二哥當時突然出現的樣子,吓得我自那次之後看見青樓便繞道,生怕被抓回去,關上十天半個月的禁閉。
我尋着那妖氣一直到了一處破舊房屋。
我正了正身,道:“何方妖孽,速速現身。”
我雖不是什麽法力高強的上仙,但也不把這些小妖放在眼裏。
周圍毫無動靜,我合起扇子,輕輕一揮,一團毛茸茸的灰黑色小東西從櫃子裏摔了出來,變成了孩童模樣。
我笑道:“這年頭竟連老鼠也能成精了,難怪竄得這麽快。”
那只鼠妖怯怯地躲着我。
我道:“這鎮上的其他妖怪都上哪去了?”
那鼠妖說:“我也不知道。這鎮上原先也沒什麽妖怪,即便是有,也是在鎮外的。我也不知為何今夜突然都到鎮裏頭來了。”
“哦?今夜方至?這是為何?”
那只鼠妖興許是知道我不會傷害他,便鼓足勇氣朝我這邊慢慢靠近,才這般大小,竟也知道在仙人周遭汲取仙澤。
他道:“興許是知道仙君至此,想來沾點仙澤。”
我見從他這問不出些什麽,自然不會再逗留。
回客棧的路上,我想着,這些妖怪聚集在此,肯定不是因為我啊。本仙君在凡間呆了這麽久,何曾惹過什麽妖魔鬼怪了。莫非是這周遭有何靈物?若真有此物,本仙君定要第一個瞧瞧。
文清一直在房裏看書,他是一介凡人,察覺不到妖氣,就連屋裏進了妖也不知情,仍在讀書。
我在客棧外發覺文清屋內妖氣縱橫,因擔心他的安危,顧及不了那麽多,便一躍而上,從窗戶進了屋,把文清吓了一跳。
文清見是我,才松了口氣,道:“你怎從窗戶進來了?”
那妖見我來便跑了,我也懶得去追,便自己搬了椅子坐下,道:“走窗戶快些。”
文清疑惑地看着我,或許從他第一次見我睡在樹上時,便覺得我這個看似書生氣的公子不是一般人。
我道:“你別看我成日只知道吃喝玩樂,我也是個學過些許武功的,你瞧我這輕功使得可還行?你若喜歡,我也可以教你。”
文清搖了搖頭,他的心思只在書上。
好在天權不似文清這般只好文的,他時常還同武曲星君比武,不過武曲星君同他比試時總是讓他一只手。這麽一想,我連天權都打不過,當初若真同武曲星君打了,怕是一招便輸得徹底了。
因怕那些妖怪半夜再來,我不敢回房,夜裏便在文清屋裏睡。
文清問我:“你不回房睡麽?”
我道:“夜裏黑,我一個人怕。”
我不禁感慨,我确實善良,是個好仙。
“你之前四處游玩,怎就不怕?”
“我怕呀,所以我都是點着燈睡的,睡得可不踏實。如今有你在,我便安心多了。”
文清怕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不舒服,便道:“你上床上睡去吧,我在這睡便好。”
“你是要看書的人,這會兒同我一閑人争什麽?”
我把文清按回床上,自個兒撐着下巴在桌邊睡,這還真不如在樹杈上睡着舒服。
我半夜沒睡好,醒來見一人影在文清床前鬼鬼祟祟。我提了折扇,靜悄悄地走過去,那人影卻“咻”地一下往窗外竄了。
這些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妖到底是在看什麽呢?難不成文清是顆千年靈芝精,吃了能功力大增?還是說文清是哪位仙君轉世?
我到文清床前瞧了瞧,并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仙人氣息。若真要說奇怪的地方,那便是我每每看着文清總會想到天權。文清自然不能是天權轉世,大抵是文清和天權一樣都透着一股文人氣吧。
天權自從說了那話,還真的沒再同司命借過他的窺世鏡,成天同貪狼星君和武曲星君在一塊。
貪狼星君與武曲星君過招,他就在旁撫琴。
貪狼星君問道:“那青丘的小狐貍近日怎沒來尋你玩?”
武曲星君道:“天樞君有所不知,蘇淮君下凡游玩去了。”
貪狼星君惋惜地說:“少了蘇淮君,這玄冥宮還真是冷清了許多。”
天權撫琴的手頓了一拍,又不緊不慢地繼續彈下去,悠悠道:“蘇淮君沒來之前,也不見你嫌我這兒冷清。他既不是我玄冥宮的人,你若想找他,便上青丘找去。”
武曲星君笑道:“蘇淮君去玩了幾日,差不多也就回來了吧。”
我在屋內,不知是否是因為天冷,無故打了個噴嚏。
我當神仙以來便沒得過什麽病,總不能是因為我在凡間多待了幾日,便變得同凡人一樣了吧?真是怪,打從我下凡來便什麽怪事都有了。
我回頭看,文清睡得很好,我松了口氣,繼續睡了。
只是我不知文清也做了同我三年前相似的夢,只是夢裏尋人的是我,跌下萬丈深淵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