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粼（燦勳 副雙吳）

第5章 Chapter 5

吳家靶場是平了一半後山才開出的地兒，面積并沒有很大。吳亦凡也不是真把它用來練槍試槍的，不過是為了讨好弟弟，順便請幾個私交好的朋友沒事來盡盡興。

要說為何把這危險地區挑在自家後頭，他也是有點私心的。

自從打通了軍火航道以後，吳亦凡這些年正逐漸統一着好幾城的流通渠道，還吞了幾個小幫派收為己用。他有研發新型武器的想法，但上頭的監管政策在這方面對他很不利，黑白參半最大的風險就在于，一旦東窗事發，當初有多興盛，最後就有多敗落，槍打出頭鳥，第一個死的絕對是塔尖。

臨城幾家射擊場跟他關系倒都不錯，不過誰也不敢冒這個險，敢做的他反倒信不過。索性就建在自家地段上，搞起地下研發基地，出了成品再拿去正規射擊場試驗，還不信有誰敢直接端了吳家的窩。

張藝興這會兒已經玩上了，靶紙換了幾次，計分器上的數字讓他很頭疼，連問了幾遍能不能不計分了。

傭人們自是聽爺的話，一邊應和着“這就給您關了”，另一邊屏幕就真滅了。

王允有些尴尬，槍這玩意兒他怕得要死，拿在手上直往下蹿。正哆哆嗦嗦比劃着，就聽到隔壁“砰砰”兩聲，吓得他“啊”了一聲之後急忙捂住嘴。

轉頭一瞟，吳亦凡連開兩槍，一槍9.6，一槍9.3。

真準吶！王允在心裏默默膜拜了下，再看看吳亦凡的模樣，這個男人有着極冷的輪廓，氣場淩厲而不失風度，他笑的時候，也如一把刀，讓你說不上哪裏發憷。

摘下護目鏡，吳亦凡對着休息區揮了下手，“世勳，過來。”

因為是小型射擊場，正式的可用設備只有五個，最邊上兩個還是重型槍支通道，所以中間三個要輪換着用。

吳世勳起身走向射擊區，有些遲疑之後回頭對樸燦烈喊了句，“你也來，我要跟你比試。”

張藝興很有興趣，吳世勳的槍法他了解，不比他哥差到哪，甚至更準。至于樸燦烈，樸珉煥總說他弟弟槍法厲害，這兩人比賽一定很有意思。

面前擺着三種不同類型的槍，吳世勳看了眼，拿起一把67式就準備開始打了。

“等一下”，樸燦烈按住他的胳膊，抓起自己面前一把77B式換給他，“用這個，你那個後座力太大，容易傷到手。”

吳亦凡坐在休息區，表情很難讀懂。老管家站在一旁也很疑惑，他從沒見過大少爺臉上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像是一種深深的擔憂......和提防…...

想不通有什麽事情值得他去擔心，是什麽能夠讓這只年輕的猛虎都感到一點壓力。

吳世勳這次沒反抗，因為他今天忘了帶手套。接過手槍，他只瞄準了兩秒的時間就出了手，對着靶子連擊五槍。

計分器實時更新，五個紅色的大號數字接連顯示，除了第四槍稍稍偏了點打出個9.0環，其餘全部在9.5以上，還有一個10。

靶場裏的小工們開始鼓掌，老管家也不忘對吳亦凡說，“小少爺又進步了。”

“勳少，你真厲害，偶像啊！”

“你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說話的是張藝興，一腳踢在王允大腿上，讓他坐下，別擋了自己視線。

“少爺，我們贏定了”，傭人在身後遞上手帕，吳世勳擦擦手，只是輕笑了一聲。

樸燦烈今天只帶了一個人來，氣勢上有些劣勢，樸家保镖向來規矩嚴格，在旁站着一句話也不說。

“成績不錯，我開始緊張了。”

說完，樸燦烈拿過吳世勳桌上的那把77B，也只瞄了兩秒就扣了扳機。吳世勳知道，他這是為了公平起見。

然而一連五槍之後，所有人都傻了，除了第一槍中了10環以外，其餘四槍計分器上壓根兒就沒顯示出數字，還響了提示音……

就連樸燦烈帶着的保镖都默默低下頭，少爺這人丢的，就一槍打到了靶，就算那一下中了紅心，可這其餘的......也太寒碜了點吧…...

張藝興更是直接“噗”的一下把茶水全噴出去了，愣是忍住沒笑出聲。

樸燦烈甩了甩手，把槍放到臺子上對吳世勳說，“你贏了。”

他的語氣釋然得很，說完就坐到後面的椅子上休息，等着小工們打掃場地。

然而吳世勳并沒有笑，臉上甚至沒有一絲贏了的欣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靶子。

傭人在一旁很不解，小聲問了句，“小少爺，您贏了怎麽還不開心呢？”

贏了嗎？吳世勳想。

不，贏的是樸燦烈。

“我輸了。”

“啊？”

“我說，我輸了。”

“可這計分器上…...”

“你去靶子後面看看，找到第二顆子彈，就停下來。”

傭人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小少爺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靶子後面都裝了緩沖層，射出的子彈不會飛出很遠，那傭人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從樸燦烈手槍裏射出的帶有特殊标號的子彈，果然再遠走幾步，在緩沖牆的牆根底下，她看到了剩下的四顆。

她突然就明白過來了，睜大眼睛看向遠處的小少爺，吳世勳說的沒錯，他确實是輸了。

樸燦烈其實全部打中了紅心，只不過後來的每一顆子彈都是從第一顆擊破的洞裏穿過去的，所以計分器上當然不會有成績。

明知道結果，卻對自己說，你贏了。

吳世勳垂下眼婕，背對着陽光讓人看不清他臉上淡淡的笑意。

當然，他也看不到樸燦烈臉上，溫柔的神情。

吳世勳很想說再來一輪，可這第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只見距自己最近的小工重重倒地，額頭上一個血肉迷糊的洞口不斷冒着鮮血。

“危險！”

沒等他反應過來，樸燦烈一下子撲到他身上，按着他的頭護在胸前，兩個人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離身體不過五公分的地方突然被打了一槍，聲音大得耳膜一陣刺痛，那一槍差點就打到了樸燦烈的肩膀。

有人偷襲！

“快趴下，有殺手！”

外面的保镖大喊了一聲，整個靶場開始慌亂，吳亦凡對着身旁的人一聲吼道，“快去保護小少爺！留三個人在這就行，剩下的都過去，快點去！”

休息區離得稍遠，保镖們拼命往那跑，只是奇怪靶場裏安設的人手此時竟然一個都不見了！

吳亦凡有些急了，他能看見弟弟那邊非常危險，掙開圍着自己的手下就想沖過去。可這些人都是他養出來的忠心精銳，把他死命護在裏面強行擋住，幾乎是圍了兩層人肉盾牌，要碰槍口也是他們替吳亦凡去碰，絕不能讓自家大少爺出一點差子。

糟糕的是殺手有兩個。

靶場裏太亂，還有男人女人們驚吓的聲音。不知是誰操控了大門，在保镖還沒跑進去的時候突然關上，将所有保護拒之門外。

“快去操作室！媽的把那人給我抓出來直接斃了！”

“是，大少爺！”

樸燦烈還壓在吳世勳身上，任吳世勳怎麽推他都不起來。他帶着的保镖剛擊斃了一個殺手，此時正和另一個周旋在一起。

“你當我是死人嗎？我能保護自己！”

“你沒看到他剛剛一槍直接打穿了兩個人嗎？而且你不覺得他們就是沖着你來的嗎？！”

吳世勳睜大眼睛，他發現樸燦烈的瞳孔裏寫着堅定二字，讓他無法反駁。

此刻樸燦烈把他護在身下安全的地方，自己卻置身于危險之中，到底是為什麽，他可以不顧自身安危，拼命去保護一個外人呢？

“你就不怕死？”

“我不怕死，但我怕你死”，樸燦烈看着他，“而且我死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你不是說要親手整死我嗎，替你擋了槍，也就算死在你手裏了。”

吳世勳愣住了，明明外面槍林彈雨，驚呼四溢，他卻好像游離在這之外，與這些全然無關。他只是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靜靜感受着，感受着從樸燦烈懷裏傳來的訊息——他要他活着。

下一秒，眼睛上方突然出現了一把匕首，尖尖的利刃正對着樸燦烈的後背！

“小心！”

刀尖落下的瞬間，吳世勳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推開樸燦烈，兩個人一起滾到了一邊，沾了滿身的土。

原來殺手還有第三人！

殺手見鋪了個空，立馬擡起手對兩人的方向再次刺去。

“我對付他，你快點往外跑，立刻馬上！”

樸燦烈說完猛地站起身，狠狠一腳踹在殺手胸前，試圖去奪他手中的匕首。

那殺手身強力壯，手臂快趕上他兩個粗，被踹一腳只是向後退了幾步。見樸燦烈不怕死，他啐了一口狠狠揮出一拳，這拳力氣極大直接打在了樸燦烈的左肋。

樸燦烈倒在地上，袖子被地面磨破，小臂上劃了幾道口子開始滲血。左肋挨的這一拳實在太痛，況且那地方本就有舊傷，他想站起身，試了幾次硬是沒站起來。

見機會來了，殺手高擡起匕首對着樸燦烈的脖頸直直刺去！

砰！

一聲巨響之後，匕首掉落在地，濺起一灘血。一同倒下的，還有滿頭鮮血的殺手。

樸燦烈幾乎僵住了，猛地扭頭看向自己身後。

吳世勳手中的槍口還在冒煙，他整個人斜躺在地上，左手肘支撐着上身全部的重量，額角有幾滴汗順着臉頰滑落至肩膀，還在輕輕顫抖着，看得出他非常緊張。

“這下你真的欠我一條命了，樸燦烈。”

那是吳世勳第一次殺人。

三名殺手最後只活了一個，兩邊膝蓋還有雙手都被打穿，拖到吳亦凡面前時因為流了太多血已經奄奄一息。

吳亦凡一只腳踩在他臉上碾了兩下，聲音冷得極其可怕，“誰指使你來的？”

殺手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腳下又加重了力氣，吳亦凡狠狠地把他踹到邊上，“給我帶到地下室去打，打到他說話為止！”

“是，大少爺！”

“還有，別把他打死了。”

這頭剛把人架起來，一個保镖覺着有什麽不對勁，頓了一下之後立馬撲到吳亦凡身上。

只聽後面砰的一聲，吊燈直接被震碎，碎片崩得到處都是，同樣四分五裂的還有那個殺手和周圍的兩個傭人。

是裝在身上的微型炸彈……吳亦凡認得，那是被俘之後用以自行了斷的，為了保護幕後主子。

“大少爺，大少爺！”，門外三四個人匆忙跑進，臉色蒼白，“找到被買通的小工了……”

“人呢？”

“死……死了…...”

“什麽？！”

“微型炸彈…...”

吳亦凡把手伸進頭發狠抓了幾下，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臉色極其可怕。之後他一腳踹翻身後的古董架子，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都他媽給我再滾去查！把這裏的人給我一個一個查！”

“……是！”

保镖們飛快地跑開，屋子裏的人都吓得不輕，沒有誰見過他氣成過這個樣子，就差給大少爺跪下了。

兩只手緊緊握成拳頭，暴起的青筋幾乎快蹦出來，吳亦凡是真的被激怒了。這個一手遮天的男人可以呼風喚雨，卻讓人在自己家裏算計了，潛進吳宅害命，就等同于直接踩在他頭上興風作浪。

況且今天那幾個殺手的目标明顯就是吳世勳，事發當時，吳世勳身邊除了樸燦烈和他那個貼身保镖，再沒有一個會點功夫的人。吳世勳接觸過的人屈指可數，跟誰結下梁子就更不可能了，吳亦凡心思缜密，豈會想不通這其中道理，要對吳世勳下手的人，說到底還是沖着他吳亦凡去的。

他發怒，不單單是覺着屈辱，更是氣自己沒能保護好弟弟。

他的溫柔只給一人，全部的感情都只傾注于一個人身上，就是吳世勳。這些年他經歷過大風大浪，身上的疤沒少別人幾條，他拼命把吳家推上巅峰的位置，拼命穩住自己的根基，都是為了吳世勳。

他把吳世勳擱置在一個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外面血雨腥風，殺戮蠶食，都與他沒有一絲幹系，他只要呆在房間裏看他的書，聽他的音樂就好。

只要記住，外面世道再亂，都有哥哥在。

吳亦凡坐在地上，周圍一片狼藉。他拍了拍太陽穴，力氣越來越大，一直沒有停下。管家傭人站在一旁，想要阻止卻不敢說一句話。

半晌，他平靜下來，緩緩擡起頭問身後的人，“小少爺怎麽樣了？”

“吃過藥已經睡了”，答話的是蘇錦，吳亦凡最信任的手下。

又沉默了一陣，吳亦凡從地上起來，徑直走上二樓。

“叫張姨熬一碗粥，好了以後送上來，送到小少爺房間”，行到樓梯轉彎處，他又轉過頭，“對了，樸少爺怎麽樣了？”

“半小時前打去過電話，樸家的人說，二少爺已經接受了治療，無大礙了。”

“哦…...叫人準備最好的補品，明天一早就送去樸家，你親自帶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