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憶初見
薛妙妙回到王府之後,依然有些不舒坦,儀姐兒也是蔫蔫的,靠在她懷裏不願意離開,睜着一雙大眼睛有氣無力的架勢。
“儀姐兒都成了小花貓了,讓奶娘帶你去沐浴好不好?換一身幹淨的衣裳,舒坦點。”流雨見母女倆都一副慘兮兮的模樣,立刻勸着儀姐兒。
雖說今日景王妃逞了威風,抽暈了徐姑姑,揍哭了羅玉,但看她這狀态,好像被揍得人是她一樣。
主子還是心情不好,好端端的大姑奶奶為什麽要回來,不然也不至于撞上,遇到今日這事兒。
“不要,我要跟娘在一起。”儀姐兒立刻往薛妙妙的懷裏鑽,顯然小姑娘也害怕,所以不願意走呢。
“王妃也要洗漱一番的,等儀姐兒洗完了再來好不好?”流雨好不容易才把人哄走。
小丫鬟得了吩咐,擡了水進來,薛妙妙洗完之後,儀姐兒就被人領了進來,小姑娘沐浴之後,稍微恢複了幾分精神,小臉紅撲撲的,但還是第一時間奔向親娘。
蕭烨回府之後,看到的就是母女倆頭靠頭睡得很熟。
他沖着流雨使了個眼色,流雨立刻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男人的眉頭立刻皺緊了。
“用了晚膳沒?”
“用了,但是不多,王妃和小郡主都是胃口不太好。”
對于這個回答,蕭烨并不意外,都遇上了這種事情,胃口能好才叫怪事。
他當時娶薛妙妙為妻的時候,就已經查到了将軍府這些事兒,他剛開始聽說薛城喜歡薛蓉,不喜歡薛妙妙的時候,也不怎麽放在心上。
畢竟人有喜好很正常,可是等他繼續深挖的時候,才發現這不止是不喜歡的态度了,分明已經到了憋屈的地步。
好在薛城畢竟是男人,他并不能時時刻刻把關注度放在後宅之中,又有老夫人維護着,薛妙妙的性子才不至于養歪,只不過光這些細節,也足夠讓她難受的。
他老早之前就想出手整一回薛家,不過薛妙妙都說不用,他也就作罷了。
Advertisement
畢竟以薛城那副不可理喻的狀态,蕭烨只要出手了,這筆賬肯定又會算到薛妙妙頭上,到時候恐怕真的要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
薛妙妙再怎麽樣,也不能跟親娘徹底不來往啊,才會有些瞻前顧後,不過今日倒是硬氣了一回,只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了。
蕭烨搖了搖頭,清官難斷家務事,是非曲直一旦落到了家人頭上,就不是那麽好處理的了。
他走上前,輕輕地抱起儀姐兒,小姑娘已經長大了,不适合跟他們一處睡了。
哪知道平日裏睡得跟小豬似的,今天竟然這麽警覺,立刻就醒了,睜開眼哼唧了兩聲。
“爹,我要跟娘睡。”她睜眼看見蕭烨,啞着聲音撒嬌,還抓着他的衣領,不願意被他抱走。
薛妙妙也醒了,看着小女兒耍賴的模樣,不由得勾了勾唇,“你就放她在這裏睡吧。”
蕭烨想都沒想就冒出一句:“那我呢?”
儀姐兒都七歲了,肯定是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賴在他們中間睡了。
薛妙妙被他這話一堵,頓了頓才道:“我讓人給你把書房收拾出來。”
原本書房裏就一應俱全,床和被褥都是現成的,還每隔幾日就有丫鬟把被子抱出來曬,根本不怕會發黴這種事情,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能睡,只不過就怕景王不願意。
畢竟他肯定不願意被閨女給擠走啊。
果然薛妙妙的話一出,男人的臉色就有些低沉了。
儀姐兒立刻哄他:“爹,我就跟娘睡一晚,明日就還你。”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哀求他,他還真有些心軟了,當下也不再冷着一張臉,終于還是把儀姐兒放回了床上,不過卻沒就這麽算了,反而對着薛妙妙道:“我稍後有正事跟你說,等儀姐兒睡着了,你找我。”
薛妙妙一聽便知,景王還不死心,要她主動過去找他,這一找肯定就不會回這個房間睡了。
不過儀姐兒倒是沒聽出她爹為了争寵,竟然使出這樣的手段,只知道她娘要先把她哄睡着再說。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薛妙妙才出來,景王就站在門外沒動彈,顯然在等她。
“怎麽不去書房等我?”
晚上的夜風還是有些冷的,看着男人筆直的背影,她的心底不由一軟,立刻上前兩步,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想跟你一起散散步。”蕭烨回頭,看她穿的單薄,立刻讓人把披風遞了過來,親自替她穿好。
兩人就這麽手拉手往書房走去,步伐走的很慢,微涼的夜風拂過,卻絲毫不覺得冷,因為握着她的那只手掌足夠溫暖,像是要把她的世界都暖熱一般。
“下次再回娘家,等我休沐的時候,帶着禮哥兒和儀姐兒一起回去。別你們娘倆去了。”他先開了口。
薛妙妙輕笑:“怎麽,還怕我被欺負了?今日流雨沒跟你說嗎,我可威風了,把羅玉打得嗷嗷喊呢。她肯定不敢再欺負儀姐兒了。”
“張揚跋扈的小姑娘,被教訓了一頓,恐怕并不會收斂,反而會變本加厲想要報複回來。因為她覺得有靠山,依然還是無法無天,除非她的靠山倒了,她才知道什麽叫山外有山。”蕭烨對她的樂觀,顯然并不贊同。
薛妙妙也沉默了,羅玉是怎麽養大的,她比誰都清楚。
畢竟這個性子跋扈的小姑娘,也是她看着長大的。
說起來薛蓉也是這個性子,想做什麽就做,落在別人眼裏是逍遙自在,但實際上說句難聽的那是自私,從來不會考慮太多。
當初她看上了一窮二白的羅威,羅威的身份是個問題,曾經是個奴籍,雖然後來贖身了,但是當過別人家的奴才,就足夠他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況且羅威當時并沒有證明自己的價值。
薛老将軍和老夫人不同意這門親事也很正常,薛蓉就敢一不做二不休,收拾包袱跟着羅威去了戰場。
這種私奔的情況,若是傳出去,這一輩子薛蓉都別想好了,薛家老兩口得知之後,差點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可是後來這事兒還是被抹平了,畢竟有薛城在,他怎麽可能容忍自己的大妹妹受聲名所累,不僅給她弄了個堂堂正正上戰場殺敵的身份,甚至等薛蓉回來之後,還被冠以巾帼不讓須眉的好名聲,完全沒人往她是私奔的方面想。
當然這筆賬最後還是算到了薛妙妙的頭上,因為薛蓉臨走之前,曾經跟薛妙妙借過銀子,一副要出遠門的架勢,薛妙妙不僅沒有勸住她,還把銀子借給了她。
正是在薛城這樣的縱容下,無論薛蓉做什麽,都有薛城這個好哥哥跟在後面擦屁股,久而久之都已經形成了習慣。
羅玉就更是變本加厲了,薛城的實力比之前更強,整個将軍府都快是他的天下了,他自然能給羅玉的東西就更多了。
在羅玉的心中,大舅舅就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哪怕天塌下來,也有大舅舅幫她頂着,外加她被寵壞了,孩子的天真偶爾是最殘忍的,因為他們不知道怕,所以往往會做出很多讓人心驚的錯事來。
“好,下次你要是不陪着,我也不回去了。我其實就是為了去看看娘,畢竟爹娘的年紀大了,看一次少一次,其他的倒是無所謂。不過沒有你陪着,的确沒什麽意思。你一去就會端起景王的架子,那些人不敢怠慢你,倒是我獨自去的時候,都好似忘了我是景王妃,只當我是二姑奶奶,還很欺負的樣子。”
薛妙妙點點頭,雖然是以說笑的口吻說起這些,不過面上的神色依然帶着幾分悵惘。
将軍府交到薛城的手中,好多伺候他的下人,還真不把她這個二姑奶奶放在眼裏了。
“你呀,每天總是萬事随心的樣子。哪怕你大哥對你那麽苛待,你做生意還想着帶兩位嫂子吃香的喝辣的,絲毫沒有芥蒂。這次若不是欺負到儀姐兒頭上,你還準備忍吧?”
十年夫妻,哪怕發妻重回少女心性,但是對于她怎麽想的,他還是一目了然。
薛妙妙想的無非是,她現在已經嫁人了,有錢有兒女,可以說萬事不愁,不至于為這麽點小事兒跟娘家徹底掰了,能忍一下就忍過去得了,等着爹娘百年之後,估摸着她也不會回将軍府了,日後的走動必定會更少了,沒必要弄得特別難看。
只可惜她想要退一步海闊天空,卻總有人給她氣受。
他們這一輩兄弟姐妹的感情就這樣了,不會有更近一步的可能,大家也都是拖家帶口的成年人,有什麽不滿都放在心底,自然不會鬧得難看,面子上肯定過得去。
可是下面小一輩兒可不會,這些孩子還很稚嫩又沖動,自然會争會搶,就鬧到了臺面上。
薛妙妙哪裏能忍得了,她自己比大姐矮一頭就罷了,可是她的孩子憑什麽也要受欺負,多年積壓的不滿和怨恨一下子爆發出來,就導致哪怕羅玉還是個未滿十歲的小姑娘,她也出手扇了好幾個巴掌,手下的力道還絲毫未減。
“知我者,景王也。”薛妙妙見他猜中了,立刻挽住他的胳膊,頗有幾分賣乖的意味。
“王妃若是能把對付幾位王嫂的本事拿出來,也不至于在娘家如此挺不直腰杆。”蕭烨摸了摸她的頭,終究還是舍不得她受罪。
薛妙妙笑了笑沒接話,她在其他幾位王妃面前,那就是不要臉的潑皮無賴,而且每次坑人的時候,從不手軟,可到了娘家自然沒有這般厲害了。
夫妻倆散散步談談心,氣氛倒是越發的熱烈和諧起來,這種感覺實在太好。
頭頂明月,涼風習習,兩人十指緊扣,她的一颦一笑落在他的眼裏,都像是帶了一層光一樣。
蕭烨忽然對她說:“我背你吧?”
“嗯?怎麽忽然想起來背我?”
他蹲了下來,她自動地趴到了他的背上,感受着男人寬闊的後背。
“我們成親之前見過一次面,你還記得嗎?”景王問她。
“記得,當時賜婚聖旨已經下來,是七夕節我記得,我們兄弟姐妹四人看花燈,結果我走丢了,還崴了腳,身邊只有一個小丫鬟攙扶着,當時差點哭了。就遇到了你,你送我回了王府。”
薛妙妙點點頭,當然她直接跳過了為何她會走丢,有兩個哥哥看着,她這個小妹妹還是走丢了,自然又是因為光顧着薛蓉了。
當時二哥去幫她們姐妹倆買花燈了,人很多,他就過去擠了。
結果到了放花燈的時候,人群更多了,薛城只顧着拉着薛蓉,薛妙妙就被人群給沖散了,只有她身邊的丫鬟死死地抓住她,等人群散去,主仆倆已經不知道走到哪兒了,薛妙妙差點急哭了。
她那會兒身邊的丫鬟可不會武,都是弱女子,她還是穿金戴銀,一看便知是富家千金,若是遇上了什麽宵小之輩,只怕她今晚就交代了。
幸好遇到了景王,不過他沒坐馬車,而是騎着馬,這會兒因為人群未散,讓小厮牽着。
“對,當時我們一前一後走着,我讓你上馬,你卻偏不要。你那丫鬟又沒什麽力氣,走幾步喘幾口氣。”
“我那日穿的馬面裙很好看,可是繡鞋卻不好看,當時出來的急,沒來得及換上好看的。我若是上馬必定會露出繡鞋的花樣來,我不想讓你看到。況且我崴了腳,上馬也不方便。”
她這時候倒是坦白了,還說得理直氣壯。
蕭烨微微一愣神,他設想過無數種當時她不願意上馬的原因,萬萬沒想到真實情況竟是一雙繡鞋。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的确很像他的王妃能幹出來的事兒。
腳疼沒關系,但是她不能讓景王看見她不漂亮的繡鞋,她要給他留個好印象,在他的眼中,她從頭到腳都得是美的。
“我當時就想好倔強的小姑娘。那天也跟今晚一樣,皓月當空,涼風習習,偶爾有風送來,還帶着你身上的香氣,如果我沒記錯,你那日用的應該是茉莉香。其實我當時就想彎下腰把你背起來,這樣嬌弱的小姑娘,崴了腳可不該慢慢的磨蹭回去,合該讓我背着,可惜我們還未成親,我也只是想想,今晚就當是對那日的補償了。”
蕭烨拖住她,背起她慢慢地往前走。
他也不急着去書房了,反而走去了花園裏繞了兩圈。
花園裏是各種奇珍異草,其中有不少都是她從岑王妃那裏帶回來栽種的。
薛妙妙聽他這麽說,頓時心底又甜滋滋的,也回想起那晚的事情。
其實當時她并沒有什麽甜蜜的心思,反而很沮喪。
明明出去看花燈是她最期待的事情,畢竟一年之中她能從馬車裏出來,光明正大在街上玩耍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她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可是這樣開心的事情,她卻被丢棄了,猶如喪家之犬一樣站在街頭,委屈又害怕,想要嚎啕大哭卻又沒人理會,連她的眼淚都不值一文。
遇到景王,她是緊張過多,畢竟她覺得自己糟糕透了,人擠人,她的發髻肯定亂了,衣裳也沾了灰塵,妝容肯定花了,就連繡鞋她都穿了最不漂亮的那雙,她還崴了腳,跟在他身後,完全成了一個累贅一般的存在,倒黴透頂。
回了王府之後,全家人都很着急在找她,娘親已經是徹底慌了神,痛哭流涕,父兄在一旁安撫她。
等見到她,老夫人抱着她哭,大哥嘴裏說着關心的話,實際上更多的是在指責她為什麽不跟緊掉了隊,她依然還是百口莫辯。
所以哪一個晚上,沒有任何美好的記憶留給她,但是當蕭烨這麽提起來,細細地跟她描述那個晚上時,她卻忽然覺得當時的酸澀全都不見了,變得無比甜蜜,連記憶裏的晚風都是甜的,甚至連那雙繡鞋都變得好看起來。
“那王爺見到我,覺得我好看嗎?有沒有辜負望京第一美人的美名?”她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那是他們倆第一次私底下正式見面,之前都是遙遙看過幾眼,或者有長輩在場,實際上真正接觸真的沒有,她當時接到賜婚聖旨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發懵的,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是她。
“我當時只瞧見你的一雙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顯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怕你哭,光顧着膽戰心驚了,哪裏知道你美不美啊!”景王口是心非,有意逗她。
要是不知道她美,他為何要娶她當王妃呢?
“騙人,王爺若是不知道我美,為何要送我花燈?”薛妙妙伸手擰了一把他的臉,明顯是對他的回答感到非常不滿意。
如果說那晚勉強讓她開心的一件事情,應該就是景王領着她走在街上的時候,忽然問她喜歡哪盞燈。
賣花燈的小攤子很多,不過這些小販很聰明,每盞花燈不是給錢就能拿走,得把裏面的字謎猜對了,才可以取走。
花燈數不勝數,從上到下好幾層,越往上花燈的樣式越繁複豔麗,當然謎底也更難,反正她二哥當時沒猜中。
“都可以。”她其實很想要最上面一排的花燈,畢竟那上面的燈都非常符合她的審美,顯眼又精致,不過萬一景王不擅長猜字謎那不是讓人難堪嘛,因此她給了這個回答。
結果最後景王似乎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一般,把最上面一排六盞花燈全部猜中了,并且都買了下來送給她。
當然路上的時候,都是他的小厮和侍衛提着,等進了王府,才讓王府的丫鬟提着。
他匆匆将手裏提着的一盞兔子燈塞到她的手裏,兩個人指尖相碰,薛妙妙一驚,差點摔了花燈,他卻按住了她的手指,幫着她将那盞燈拿穩,才縮回手告辭了。
“那是因為我當時看到那盞兔子燈,就想起你啊。紅通通的眼睛如出一轍,其實我是想笑話你是個愛哭包。不過只拿那一盞燈,你肯定會發覺,所以我就把那一排都拿下了,果然你中計了吧,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其實我是想笑話你!”
景王順着方才的話說,薛妙妙直接伸手掐他的腰,讓男人扭來扭去,才站穩了。
“買了盞燈還占我便宜,順勢摸了我的手,也就我當時年紀小,好騙,家裏也沒人給我做主,不然我非得告狀,說一說你這個登徒子!”薛妙妙撇了撇嘴。
“我花錢了啊,摸一摸手怎麽了?況且我們只差拜堂了,提前摸一下找找感覺,免得洞房裏太過陌生表現不好。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我洞房那天威風凜凜吧?”他義正言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