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羞辱
沐陽來之前根本沒有料到來的人不只是蘇喬，她竟然還帶了一個男人過來。
很明顯，這個男人于蘇喬而言不是一般人，憑着他男人的直覺，他覺得自己已經輸了，輸在蘇喬根本不曾傾心于他。
心裏別提有多麽壓抑，沐陽的笑意也沒那麽誠摯，目光也不敢肆無忌憚地落在蘇喬身上，而是克制地同她打完了招呼，就轉向徐棟，伸手欲跟他握手。
“你好，我是沐陽。”
“我是徐棟。”徐棟冷淡而鄭重的神色沒有舒緩半分，反而看沐陽的眼神越來越凝重。
目光交錯仿佛電光火石，蘇喬清晰地捕捉到了不太和諧的氣息。而站在一旁的程明華則冷冷瞥了一眼徐棟，立場堅定地想要維護自己的兒子。
“這是蘇喬的朋友。”程明華故意用“朋友”二字，而非用“男朋友”來稱呼徐棟，自然就是很明顯的表了态，她不接受蘇喬這個所謂的男朋友，在她心裏，徐棟與蘇喬，根本不般配。
殊不知徐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補充道：“确切來說是男朋友。”說完嘴角還帶着挑釁的笑意，簡直讓程明華氣得牙根發癢。
面對徐棟壓倒性的優勢，沐陽很自然而然地偃旗息鼓了，如果說剛才他還抱着一絲争搶的念頭的話，此時此刻，他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只能無奈地擠出一個笑來，讪讪地收回了手道：“那，咱們這就去酒店吧，我已經定了桌點了菜，到那邊就能上了。”
蘇喬夾在尴尬的氛圍裏簡直快要窒息，聽到沐陽這番話，終于如蒙大赦一般地連連點頭，急慌慌道：“是是是，我都餓了，有什麽話咱們到飯桌上再說吧！”
“挺好。”徐棟臉上含着笑，語氣卻不帶一絲情緒，程明華越是不給他好臉色，那他也不介意讓她吃吃癟。
一行人各懷心事的出了校門上了車，一路無話，自然也是找不到什麽可說的，總害怕一張嘴就要暴露壓抑着的情緒。不過自始至終程明華都攥着蘇喬的手，生怕一個不留神，她就給弄丢了。
就這麽捱到了酒店，四個人悶聲不響地進了包廂，程明華不由分說地把蘇喬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那是正對門的主位，按理說她一個外人是不該坐在那個位置的，可是程明華不肯妥協，她只好忐忑地坐倒。程明華又開口支使沐陽坐過去，四個人當中，仿佛只有徐棟一人是外人，其實在程明華心裏，徐棟那就是個不沾邊的陌生人。
徐棟哪裏肯乖乖認她擺布，繞過程明華指給他的位子，徑自走到了蘇喬旁邊坐下，還笑得彬彬有禮：“門口那塊兒走風，太冷了，還是坐一塊兒暖和點。”
一句話堵得程明華啞口無言，其實屋裏根本開着空調，可徐棟說冷，那她也總不能不近人情地趕他出去。所以即便看他再不順眼，那也只好咽下惡氣，一臉不高興地敷衍道：“坐一塊兒就坐一塊兒吧，反正這包廂大，你愛坐哪裏就坐哪裏，你就算在這打地鋪也沒人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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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棟但笑不語，蘇喬則有些擔心地望了望他，害怕他這個時候發脾氣，其實也從沒見過他發脾氣，所以才一直以為他脾氣很好，可是今天他對程明華的态度，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須臾間，服務員已經端了盆盆罐罐進來，飯菜香味兒也撲鼻而來。蘇喬看過去，發現都是分f市的特色美食，有不少還是她喜歡吃的。若說這不是沐陽刻意安排的，那她怎麽都不相信。心裏忍不住嘆息，有的人就是這麽執拗……可是說他執拗吧，又覺得不大對，從小到大，沐陽從來沒有對她表過一次心意，搞得她也不明白，沐陽究竟對她是什麽感情。
心裏裝着事情，自然吃什麽都不香甜，程明華一個勁兒的給蘇喬張羅着夾菜，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小碗和碟子，心裏頗不是滋味兒。程明華确實是對她很好，好得就像是對待自家孩子那樣，可是有時候她又覺得程明華這樣做讓她有些不适應，畢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太過于親密了，反而讓人覺得不自在。
碗裏的牛肉已經吃不下了，程明華又夾了一塊兒紅燒肉放進蘇喬碟子裏，不知道為什麽，本來噴香的肉味鑽進蘇喬鼻子裏，讓她覺得惡心地想吐，油腥味膩得人喉嚨發惡，仿佛一塊棉花團子塞在嗓子裏，她什麽東西都咽不下去了。
耳畔又是程明華的催促聲，勸她多吃一些，她拼命咽下了嘴裏的牛肉，下一秒，胃裏一陣翻騰，酷酸味漫過喉嚨，她忽然捂住嘴奔到了包廂的衛生間裏，扶着洗手臺幹嘔了很久，卻什麽東西都吐不出來。
她難受地直掉眼淚，徐棟把抽紙遞到她跟前，寬廣的身軀則攔在程明華和沐陽前面，不容置疑地對他們說道：“蘇喬身上不舒服，我來照顧他就好了，你們在這看着也沒用。”
蘇喬一時也說不上話來，一邊接水洗臉，一邊就聽見程明華擔心而又惱怒的聲音：“小喬不舒服，你卻攔着不讓我看看，你這是安的什麽心？難不成我還能害她麽？”
蘇喬身子一僵，胡亂擦了擦臉，轉過身就要解釋，卻沒想到被徐棟搶了先。
“你給她吃那些大葷大膩的東西，就是在害她。她現在胃口不好，聞不得那樣的有腥味，每天營養都已經跟不上了，再這麽折騰下去，一口飯都吃不下了，到時候她跟孩子都會有危險。”
等等……孩子？！
不不不，徐棟你等下！
蘇喬簡直被雷的外焦裏嫩，張口結舌地等着眼前的三個人。
而程明華和沐陽臉上的驚異之色，顯然不比她的少多少。
是的，太驚訝了……他們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
額頭上的碎發被水沾濕了黏在腦門上，黏黏膩膩地讓人難受，可是比這更讓人覺得難受的，是程明華接下來說得話。
“小喬？你還沒結婚就先懷孕了？你爸媽知道這事麽？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沒想到你也會辦這樣的糊塗事！真是白疼你這麽多年，你跟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村女人有什麽區別？枉你讀了這麽多書，都把腦子讀壞了！我看你現在腦子裏裝得不是才學，都是污穢！”
額頭上和眉毛上的水順着臉頰往下滑，蘇喬狼狽不堪地看着程明華，一顆心忍不住抽痛起來。這就是那個每每對她笑容可掬、和藹可親的程老師……只是因為一個誤會，就這樣指着她的鼻子說出這樣的羞辱的話來。
眼眶忽而酸澀得不像話，在模糊的視線裏，她看見程明華怒氣沖沖地往外走，沐陽則左右為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程明華，終究還是随着程明華的腳步往外奔去。
徐棟扶着她搖搖欲墜地身子，冷聲叫住了已經走到門口的程明華，語氣冰涼得不帶一絲溫度，“不管是為人師，還是為人長輩，您這樣的作派，都讓我感到不恥。”
程明華霍然轉身，怒火中燒地瞪着徐棟，顫抖着指向他，“什麽時候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她是怒極了，怒得是徐棟搶走了她自認為多年悉心栽培、好好看護的準兒媳，不僅如此，她更對蘇喬失望至極，她竟然不自尊不自愛，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徐棟看着頤指氣使的程明華，恨不得好好羞辱她一番。身邊的人卻忽然叫住了她，聲音顫抖得仿佛風中落葉。她狠狠噙住眼淚，極其失落之下，聲音反而帶着決絕的平靜：“程老師，您走吧，這就當是我最後一次見您，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去看您了。到時候您也別驚訝，因為——”第一道眼淚忽而滾落下來：“因為，跟您相處，我太累了，也許您覺得很失望，其實我也很失望。為什麽原本好好的關系，到現在變了味兒呢？”
程明華舉在半空中的手指一點點的垂下去，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她最得意的門生，要跟她決裂了？就只是因為她罵了她一頓？她罵她，也是因為恨鐵不成鋼！
“呵，呵……”程明華冷笑連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忽然，她扭過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沐陽悲戚地回望一眼蘇喬，此時此刻，他才覺得心痛得難以言喻。也是此時此刻，才覺得自己那麽喜歡蘇喬。可是再喜歡也沒用了，心愛之物已托他人，他恨不起來徐棟，只悔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怯懦退後，遲遲不肯交待自己的心意，以為蘇喬什麽都懂，以為蘇喬不管曾喜歡過什麽人，到最後總會回到他這裏。可是現在，她竟然已經與他人有了夫妻之實……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完整了，悔恨到想打自己一巴掌。如今說什麽都晚了。怔愣許久之後，他對蘇喬的愛意也迅速消弭，到最後，只剩木然。
不言不語地轉身，沐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蘇喬終于難以自持，捂着臉悲泣出聲。
徐棟把她按進懷裏，鐵青的臉色轉而變成心疼。
他本是想用這樣的謊言打消程明華和沐陽的企圖，卻沒想到，最後的結果這樣出乎意料。他低估了程明華的蠻橫。
“對不起……”他萬分歉疚地吻她的耳朵，希望能減輕她內心的悲哀。
“我不是因為你才難過。”蘇喬哽咽着，倔強地伸手抹眼淚，“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不然我一直都不知道……程老師對我抱着這樣的想法。”
徐棟還是自責萬分，他當時太魯莽了……
“我們回家，程明華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恐怕你爸媽那裏……還要再好好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