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助
汪曼春近日的确有些焦頭爛額。
沈氏集團之前虧損的厲害,她雖然力挽狂瀾,但畢竟也只保了個收支平衡,短短的幾年時間,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但是眼光放到長遠,若想盈利下去,卻需要費更大一份精力。
對于汪曼春來說,因為以前的耳濡目染,生意做起來,也比想象的容易。叔父雖然受人唾罵,但在經濟上的成就也受人矚目,要不然不至于眼高于頂的明樓都曾拜師于他。
只是,現在沈氏碰到的問題,也的确費神費腦。其實,說到底也不過資金的問題。可偏偏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早先答應要貸款給沈氏集團的銀行臨時倒戈,連個解釋都不曾給出,沈氏集團新投資的影視集團正在籌備階段,處處用的都是錢,其他生意都是保本,哪裏有大批資金填在此處。
更麻煩的是,陳媽逃離了看守嚴密的沈家地牢,就她那腦子,絕對不可能靠自己逃出去,這就說明,在那些保镖中,有內奸,而且應該是沈氏集團的對手。因為陳媽出去之後,就被人利用,煽動影視集團的大批工人罷工,讨薪。
除了沈氏集團大樓之外到處都是讨薪的人之外,更有不少人找到了沈宅,汪曼春怕吓到沈淳,嚴下命令,若是放了一個人進了沈家大院,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黴。
汪曼春氣的牙癢癢,但偏偏陳媽作為苦主之首,被那些大批已經失去理智的暴民保護起來,聯合起來大罵沈氏集團黑心黑肺,壓榨工人,且沈家衆人無良之極,一輩子奉獻給沈家的傭人,只因為打碎了一個杯子,就被無情的趕了出來。
若是按照以前的汪曼春,恨不得立刻用暴力鎮壓,沒有腦子又極其容易被煽動的人,活着就是社會不安的主要原因。但現下社會與戰争時期大有不同,更何況,她需要沈家能在香港繼續立足。
狠狠的咽下這口氣,汪曼春找了一圈的人,平時吃喝應酬的人,一聽借錢,總是能找大堆理由。她本就心高氣傲,在碰到一個趁機想要占便宜的癞皮狗時,手下沒個輕重,直接将人打進了醫院,本來這也不是件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偏偏這個癞皮狗的身份擺在那裏,某港督的親侄子。
于是,她就被協助調查四個字請到了局子裏,汪曼春倒是無所謂,大不了魚死網破,那樣的癞皮狗,她可以有一百種方法讓其痛不欲生。可偏偏,她的身後是沈家,束的她動彈不得。
她被關的地方應該是審訊室,中間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盞昏黃的臺燈,再無其他。自她進來之後,也沒有人告訴她需要怎麽做,甚至沒有人和她說話。
汪曼春自然明白,這是為了擊潰人的心理防線,讓人因為恐懼從而慌亂。幼稚,她在心理默默評論。這一套,在她的76號是被抛棄的一套行為。
無事可做,汪曼春幹脆做到椅子上,閉上眼睛,在腦海裏梳理當下情況,最壞的打算就是賣掉沈家一部分家業,先渡過此次難關再說。那具體要賣哪些,賣給誰,如何賣,這些都需要細細思量。
腦海裏高速運轉,直到有人敲鐵欄杆的聲音驚醒了她。擡頭,看到的卻是她沒想過會在這裏看到的人。
明樓歐式西服,呢子大衣,灰色長圍巾,頭發整齊的梳到後面,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沒有金絲眼鏡,倒是別有一番潇灑姿态。
在這樣的環境下看到明樓,汪曼春不是第一次。可也只有這一次,她的心中沒有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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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永遠記得那年除夕明樓突然出現在刑訊室中時,自己那種手足無措的感覺。她渴望明樓一直只看到自己的美好,而不是兇惡和殘忍。
想到當時的自己因為明樓一閃而過的厭惡眼神,如臨大敵,那一刻心髒仿佛受到尖銳利器的撞擊,痛的不可自抑。哪怕現在想來,那傷口依然隐隐作痛。
只是當時的她尚不知,明樓眼中閃過的何止是厭惡,恐怕當時已經将自己和十惡不赦的罪人畫上了等號。
當時的明樓卻能強裝深情,特地準備了她愛吃的草頭圈子和紅燒肉,在除夕之夜那般陪着她這個不願回叔父家過年的人。
那個時候的自己如此愚蠢,因為男人的虛情假意紅了眼圈,感動于世上最起碼還有一個人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麽。
可悲可笑,原來他竟準備了那番大禮送給自己。
在萬家團圓之時,她唯一的親人叔父死在血泊之中,得知消息後幾度昏厥,痛的撕裂心肺。明樓卻假裝深情,給自己一個安慰的擁抱。那之後呢?汪曼春徹底變成了一個人,樹倒覆巢,孤女無依。畢竟僞裝的神情不會長久,也就一個擁抱的時間。
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汪曼春就已經知道,明樓無法成為她的靠山。路被她越走越窄,她卻不得不一步一步走過去,因為她明白,沒有人義務陪着自己走在一條看不見前景的蓬蒿叢裏,心上人不行,一個心中沒有你的心上人更加不行。
本以為這些往事早已經被她抛在那日離去的黃浦江上,可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現下想來,他所有的僞裝都變的愈加面目可憎。
汪曼春眼中醞着怒火,卻在心中告訴自己要冷靜,不管明樓用了什麽方法,又或者是為了什麽,當下離開這裏才是最佳的選擇。
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又看到一旁的小獄警身上,看他一邊開牢門,一邊說道:“你可以走了,明先生來保你出去的。”
站起身,汪曼春優雅的走向門外,不發一言,倒是明樓迅速跟了過去,走在她的身後,玩笑道:“怎麽,連句謝謝都不說?”
汪曼春完全似沒有聽到一般,加快了腳下的步子。一個走,一個跟,兩人步伐都極快,引得警局的人紛紛駐足觀看。
直到走到警局門口,遠離了那渾濁的空氣,這才覺得好過些。
當時來的匆忙,汪曼春沒來及穿外套,此時風吹來,只穿了旗袍的汪曼春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下一刻,一件尚待着體溫的大衣落在了她的肩頭。
汪曼春沒有回頭,卻也知道明樓的動作,她肩一抖,剛披上的大衣掉在了地上。
轉身回頭,看到明樓蹲下身子撿起衣服,同時一只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也不惱,只淡淡說道:“曼春,你這脾氣倒是一點沒變。”說着擡眼看了她一下,繼續道:“這樣吃虧的永遠是你自己。”
“你想幹什麽?”汪曼春沒有接着他的話說下去,反倒是後退一步,細細打量他起來,語帶警惕。
明樓伸出手放到眼旁,這才想起自己沒有戴眼鏡,手随後落下,又将衣服展開,還是那般不溫不火的語氣:“不過不想佳人凍着,送上份溫暖罷了。”
擡頭,看到汪曼春眼裏的諷刺,明樓心中苦澀。
“不管你是為了什麽,都告訴你,我汪曼春不會怕你。”她眼帶怒火,撂下狠話。
明樓無奈,手還展着大衣撐在空中,“曼春,我現在不是你的敵人。”說着,就要将大衣再次披到她的身上。
不管是生氣還是天氣原因,汪曼春臉色都極其不好,身體在風中微微發抖。看他的眼裏,帶着警惕與疏離。
明樓心底泛起一陣寒栗,卻還是耐心勸慰:“曼春,意氣用事從來不是上選。你倒下了,還怎麽救沈家,怎麽照顧沈淳。”
這話正中汪曼春軟肋,她抿嘴,因為寒冷,手腳已經有些失去知覺,牙齒凍的直打顫。
她猛地伸手扯過明樓展在空中的大衣,裹在自己身上,大步向前走去。
明樓快步跟過去,與她并肩走着,指了指一旁的車說道,“我送你回去。”
汪曼春當作沒有聽到,繼續向前走,看她剛剛泛白的臉蛋氣的通紅,明樓好氣又好笑,突然就想到了以前。
十五六歲的曼春也有着不小的大小姐脾氣,在和他交往中,往往被他氣急了不能如願的時候,也不看時間地點,扭頭就走,橫沖直撞。
若是他不跟着追過去,她就會氣的更厲害,可是氣一氣,又會跑回來,對着他又打又踹,一般這種情況下,明樓只要給她個臺階下,抱一抱親一親,她還是非常好哄的。
明樓伸出手,突然很想将人抱在懷裏,可伸出去的手在看到曼春緊抿的唇時,立刻收了回來。他淺淺嘆一聲,現在等的再久,曼春也不會主動跑回來撒嬌了,心中突然有止不住的失落。
“我是受人之托才來找你的,你可知沈家大宅現在被讨薪的人逼的誰都出不來,我現在回去沈宅,你如果想要趕快回去,就自己上車。”明樓突然停下腳步,但音量足夠大,一字不拉的落在了曼春耳裏,說完之後也不看她反應,就轉身徑直向停靠在路旁的車子走去。
他走的極慢,在心裏數數。
一。二。三。
剛數完三,明樓感到身後一陣風刮過,曼春踩着高跟鞋,走的卻飛快,先他一步打開車門,鑽到了後座中。
一直在車中侯令的小蘇吓得渾身一顫,“開車”聲音陰冷,卻偏偏帶着惱怒,沖淡了這份可怕,小蘇回頭。
“開車!”曼春重複,這次帶着兇狠迎上小蘇大量的眼神。
照理說小蘇應該害怕的,最起碼她眼裏帶着殺意,可怎麽說了,沈家大小姐裹着先生的大衣,兩頰通紅,頭發淩亂,活脫脫一個被調戲的良家婦女,實在沒有多少殺傷力。
小蘇不敢開口,也不敢開車,直到明先生打開車門,坐了進來,聽到先生說,“小蘇,去沈家大宅。”這才偷偷抹了一把汗,啓動車輛。
後視鏡中,看到沈家大小姐嫌惡似的往另一旁靠了靠,明先生轉過頭去正準備說話,她卻立馬閉了眼睛,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
而在人們眼中一向穩重自持、不近女色、神通廣大的明先生呢?
他饒有興趣的将離他最遠的沈小姐看了又看,突然扯了個笑容,一回頭正撞上小蘇的偷窺,嘴角笑意不減,卻帶着警告,與剛剛看沈小姐的笑意完全不同。
小蘇滿頭大汗,心中淚奔。
怪不得自沈闕來找明先生之後,他便馬不停蹄的奔波,就連原先個他看不上眼的人,明先生都願意與其把酒言歡,恐怕,一切都是為了這位完全不甩我們明先生的沈家大小姐了吧!!
天啊,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小蘇一邊開着車,一邊無語凝咽。沈小姐看起來不好惹,明先生更不好惹,嗚嗚,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小蘇蘇……另外,真的很糾結啊,寫着寫着,就發現明樓完全壓住了wuli春春……啊!啊!啊!這到底是為什麽?……都怪明樓是個超級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