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商議婚事
見得蘇瑩哭了,孫氏的這巴掌便沒有落下去。
再怎麽說,這到底也是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女兒啊。
孫氏就長嘆了一口氣,随後她高高揚起的手轉而輕輕的落了下來,捏着手絹,輕輕的擦拭着蘇瑩面頰上的淚水,嘆道:“娘曉得你心裏的苦。但做父母的,哪個不是為着自己的兒女着想?你且想一想,先前在泰州的時候,連我也都以為你父親是升遷無望的,一輩子只會局限在泰州那個小地方,所以那時讓你嫁給葉家那小子,對你而言自然是最好的出路。但是現下不一樣了 ,你父親是四品京官,離着三品大員只差一步,你兄長是一甲探花,将來前途光明,你若是再嫁了葉家那小子,那可就是低就了。爹娘如何舍得?勢必要給你尋一門更好的親事才是。“
蘇瑩不說話,只用雙手握了臉,垂着頭,低聲的哭着。
孫氏就又嘆道:“我也曉得你和葉家那小子自小相識,彼此心中定然都是有情分的。但情分這個東西有什麽用呢?你現下年輕美貌,正是一朵花兒開的最好的時候,他對着你自然就有情分,但等你年紀大了,容貌枯萎了,他對着你還能有什麽情分?你看我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我相貌正好,他仕途上又艱難,他何嘗不是對我有情分,只守着我一個人?可後來呢?我生了你們兄妹兩個,容貌一天天的老似一天,但外面年輕美貌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他又慢慢的開始發達了,心思自然就不在我身上,而是落到了那些年輕美貌的女孩子身上去了。你自己想想,咱們家現下有多少個姨娘?又有多少個通房丫頭?先時我也因着這些事同他吵過,鬧過,可有什麽用呢,無非是将他心中對我所剩無幾的情分吵鬧的一分都不剩了。于是到後來,我也就看開了,我總不能這一輩子都靠着情分過日子不是?守住我這正室夫人的位子,守住我這一雙兒女,這才是最實際的。”
說到這裏,孫氏面上也有了幾分感傷。停頓了片刻之後,她方才又嘆了一口氣,繼續的說着:“這男人吶,甭管多大的年紀,喜歡的都是年輕美貌的女孩子,咱們能怎麽辦呢?什麽法子都沒有。到得他的心不在你身上的時候,你跟他談情分兩個字,他只會當你腦子有毛病,反而還會越發的疏遠你。所以瑩兒,情分這兩個字是這世上最虛妄的,轉眼就沒了,你又何必要一直這樣的執着于你和葉家那小子之間的情分呢?與其往後會被情分這兩個字所傷,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情分,這樣一輩子還能活的舒坦些。“
“不一樣的,”蘇瑩一面低聲的哭着,一面就道,“葉大哥和其他男人是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的?一開始新婚的時候誰都會以為自己的丈夫和旁的男人不一樣,只會永遠的守着自己一個人,可臨了呢?這世上有永遠只守着自己妻子,再不沾花惹草的男人嗎?不說你父親,只說你葉伯伯,他和你薛伯母之間彼此感情那樣的要好,可在泰州的時候他不照樣還是有自己的紅顏知己?若非那女子短命死了,現下說不定也早就被擡做姨娘了,指不定的你薛伯母就要恨成個什麽樣呢,他們一家子還能有現下這樣的太平日子過?我的傻女兒啊,你可長點心吧。還是聽爹娘的話,忘了葉家那小子,嫁了個門第高的人家,但凡只要你進去之後生了個兒子出來,往後你就在婆家站穩了腳跟了,有的是好日子過呢。”
蘇瑩沒有回答,孫氏的耐心就有些告罄了。于是她便沉了臉下來,說着:“好話我也說了,你卻是不聽。那我索性也就對你明說了罷,你和葉明齊的事那是再沒有商議的餘地了。前兩日你父親曾對我提起,說是景川侯知道你父親出自宛平蘇家一脈之後,有意想替他的小兒子前來求親,你父親已是答允了。怕不是這兩日景川侯就會遣了媒人上門來提親?我告訴你,往後你可老老實實的待在你的閨房裏繡着你的嫁妝,再不可私自同葉家的任何人見面了。“
蘇瑩沒有說話,依然是用雙手握着自己的臉,垂頭在那哭着,不過哭聲卻是較方才悲傷了不少。
孫氏聽裏,心裏就又軟了幾分下來。于是她也不再說什麽了,轉而是伸了手,一下下的撫着她的背。片刻之後她方才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咱們做女人的,生來就是這般命苦,萬般事皆由不得自己。還是這輩子多多的拜佛,乞求佛祖下輩子能讓咱們托生個男兒身吧。”
蘇瑩聽了,一時越發的哭的聲哽氣噎了起來。
薛氏正側躺在床上,和身旁的葉賢嘉說着白日陳夫人同她說的那番話。
“......陳夫人雖然并沒有明着說出來,但她那話裏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她竟是看中了咱們的齊兒,想要跟咱們家做親家呢。便是她的那個長女,我随後也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生的相貌清麗不說,言談舉止更是溫柔大方,是個好孩子。我私心裏倒覺得她比蘇瑩要略勝一籌。旁的不說,蘇瑩雖然生的好,但到底言談舉止顯得小家子氣了一些,遇到什麽事也只會一味的哭,不像個能當家立事的樣。”
已近二更,床邊的黑漆小方桌上點了蠟燭,夏蟲唧唧的鳴叫聲一陣陣的透過綠色的窗紗傳了進來。
雖然屋子裏放了一大盆子的冰,可薛氏還是覺得熱的慌,不住的搖着手裏的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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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葉賢嘉閉着雙眼不言語,薛氏便倒過手裏團扇的棕竹扇柄拍了他的胳膊一下,嗔着他:“人家同你說着正經事呢,你倒是吱個聲啊。只管這樣子閉着眼睛裝睡是什麽意思?不然這事我可就自己做了主啊。左右蘇家上次那樣的羞辱咱們,齊兒和蘇瑩的婚事定然是不成的了,索性就遣了媒人去找陳夫人提親。旁的不說,那陳姑娘我瞧着好,且她父親還是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呢,官職不比蘇文州高?我就偏生要好好的氣一氣他們蘇家。你們家瞧不上我兒子,末了倒是有比你們家更好的瞧上我兒子了呢。”
“若依着我的意思,這事倒是暫且不提起的好。”葉賢嘉睜開了雙眼,擡眼望着頭頂的承塵,沉吟片刻之後方才慢慢的說着,“齊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曉得。這些日子他雖然不說,但心裏必然是很難受的。這當會你又去同他提這事,豈不是在他心口的那道傷疤上撒鹽?”
薛氏搖着團扇的右手一頓。随後她嘆了一口氣,又道:“說起來倒是蘇家耽誤了咱們齊兒。若不是先前以為同他們家說好了的,等齊兒過了會試就和蘇瑩成親,不然依着咱們齊兒的條件,高中了兩榜進士之後就立時會有人來說合親事了,又何必要等到現下還沒着沒落的?只是你不讓我現下對齊兒提這事,可什麽時候提呢?恒不能就一直讓齊兒這樣單下去不成親的吧?他畢竟都這樣大了。再說趙夫人他們也不會一直這樣等下去的呀。她女兒下個月就要及笄了,那樣好的條件,只怕早就是有人遣了媒人上門說親的了。”
相比薛氏的着急,葉賢嘉卻是要冷靜的多。
“急什麽?我的意思是,等蘇瑩先說定了人家,然後咱們再給齊兒提這事。齊兒只怕現下心裏還在幻想着同蘇瑩的事呢,必然是要讓他好好的大痛一場,曉得他和蘇瑩是再沒有可能了,随後他才能真正的放下了蘇瑩。不然這會子你去同他說這事,甭說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便是皇上的女兒,只怕他都是不會答應的。你還能強按着他的頭,硬逼着他同旁人成親不成?咱們家那傻小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曉得,犟的跟頭牛一般,真逼急了他,做出了什麽事來,到時你後悔都沒用。”
自家兒子是什麽德行薛氏自然是曉得的,當下她也唯有嘆氣的份了。
可葉明齊的年紀确實是不小了,薛氏又惦記着陳夫人的女兒,怕被人捷足先登去說了親,許給了旁人家,于是她就埋怨着:“那蘇瑩什麽時候才能說定了人家呢?依着你這麽說來,豈非要等她先定了人家,随後才能忙活咱們齊兒成親的事?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去呢?”
“會很快的。蘇瑩畢竟都十六歲了,蘇文州夫婦自然也着急,再說蘇文州現下也是正四品的右通政,背後又靠着宛平蘇家,自然有的是人願意同他家做親的。你且略等一等,只怕過不了到少時候咱們就能給齊兒說親了。”
薛氏聽了葉賢嘉說的這話,心裏就有些不大自在起來。
“喲,沒看出來,這蘇瑩竟然還是個香饽饽啊。”她輕哼了一聲,語帶譏诮的就說着,“這麽說來,難怪他蘇文州和孫氏看不上咱們家了,原是咱們高攀了他們。”
葉賢嘉也曉得薛氏心裏不自在,但他說的确是事實。
宛平蘇家可是無人敢小觑的。不說他們祖上出過太子太傅和首輔,這百年來,他們哪一代沒出過兩榜進士?旁的不說,現下的禮部尚書兼着東閣大學士就是宛平蘇家的蘇文德,年初殿試的狀元蘇璟也是宛平蘇家的人,還是蘇文德的嫡親侄子呢。
但見薛氏不高興,葉賢嘉便也不再說這話了,他轉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前些日子聖上下了旨意,說是要擇選一些世宦名家之女入宮,給公主和郡主伴讀,着令咱們戶部來辦這件事。我私心裏想着,這明面上雖然說是擇選世宦名家之女入宮給公主和郡主伴讀,但暗地裏只怕聖上是存了想給瑞王和景王選妃的意思。再有太子,他去年剛大婚,也就只有一個正妃,在世宦名家之女之中給他挑選一兩個側妃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薛氏原是将葉賢嘉這話當着是一件事不關己的事在聽着,還一邊搖着團扇,一面皺眉說道:“給皇子選妃就正大光明的選呗,何必要還要打了這麽個侍讀的名頭來?別是皇帝想從中給自己挑揀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做嫔妃也說不定。”
說到這裏,薛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了。她只唬的驚坐了起來,一臉不安的問着葉賢嘉:“咱們圓圓算不算是世宦名家之女?別是她也要去參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