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別莊再見
武安伯府雖然說現下較以前落魄了,可到底也算得上是世宦名家。而葉賢嘉雖然是輸出的,但葉明月說起來卻是嫡女,且父兄又皆有官職在身,怎麽說也是符合要參選的條件的。
但薛氏私心裏并不希望葉明月去參選。
她統共就生了這麽一個女兒,掌上明珠似的捧在手心裏養了這麽大,實在是不想讓她去做什麽側妃,哪怕就是太子的側妃她都是不同意的。
所謂選妃,相貌才情必然在其次,最重要的自然是家世。而那一衆世宦名家之中比武安伯府地位高的肯定是有許多,正妃的位子必然是輪不到葉明月來坐,她至多也就能做一個側妃罷了。
“老爺,”薛氏就拉了葉賢嘉的胳膊,帶了哭音的說着,“圓圓不能去參選這什麽侍讀。皇子的側妃也就是說起來好聽,但說到底也就只是個妾而已,要看正妃的臉色行事。咱們圓圓千嬌百寵的長大,心氣兒又高,我哪裏舍得讓她去給人做妾,每日仰人鼻息的過日子?你可萬不能有這樣的心思,要拿了圓圓的一輩子去換你的前程啊。”
“你胡說些什麽?”葉賢嘉動了怒,輕斥着她,“圓圓也是我的女兒,我如何會舍得讓她去給旁人為妾,拿她的一輩子去換我的前程?我早先就想好了,将來也不給她尋什麽高門大戶的婆家——高門大戶的人家人口多,人多嘴雜,日子不好過——就尋個還算過得去的清白人家,不求對方大富大貴,只求男兒人品好,有上進心。公婆慈愛大度,妯娌和睦。至好他們家就只有一個兒子,那樣就不會有妯娌之間的那些明槍暗箭,這樣就最好了。”
薛氏聽了,這才略略的放了些心下來。但轉而她又開始愁着:“可怎麽辦?若是硬要咱們圓圓去參選那什麽公主郡主的侍讀呢?咱們也是沒法抗旨的啊。”
“這個你也可以放心。我一早就打探過了,就算是世宦名家之女,那也要年滿十四歲以上方可參選的。咱們圓圓不是還沒滿十四歲?那就算得不符合參選的條件了,名字都不用報上去的。”
薛氏聽了,這才完全的放下了心來。
至于葉明月是不曉得這些事的,她近來只是忙着做繡活。
自寧遠侯府徐老太太的壽宴後的次日,李明惠就遣了人送了林椿的海棠圖和黃居寀的一張花卉寫生畫過來,煩請葉明月給她繡了出來,她也要做了兩把團扇來用。
對方畢竟是郡君,背後又是東平王府,葉明月安敢不用心?當下她就忙着描花樣子,配絲線,随後又忙着繡。
等到她将這兩幅畫作緊趕慢趕的繡好,就到了六月下旬,恰巧趕上大暑的節氣,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
因為拿不準李明惠到底是喜歡什麽式樣的扇子,所以葉明月就沒有擅作主張的将這兩副畫作制成扇子,只是遣了兩個仆婦将李明惠先前送過來的那兩副前人真跡,并着她繡好的這兩副畫作給送到了東平王府去交給李明惠。
等到下午時分,那兩個仆婦回來禀報着,說是李明惠看到姑娘繡的那兩副畫作的時候甚為的高興,當場就賞了奴婢們一人一兩銀子,說是辛苦她們這樣大熱的天送了這個來。随即又讓人拿了一只錦匣過來,說是要送給姑娘的,多謝姑娘幫她繡了這樣好的兩幅畫作出來。
葉明月接過了那只香樟木匣子,打開了看時,見裏面是一對酒杯大小的金邊堆紗紅芙蓉絹花。瞧那手藝,應當是從宮裏傳出來的,極其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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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月瞧了一瞧之後,合上了匣子,随後便回手遞給了黃鹂,吩咐着她收了起來。
先前忙忙碌碌了半個多月的功夫,現下猛然的閑了下來,葉明月反倒覺得有些不習慣了。可巧傍晚的時候薛氏遣了文鴛過來,說是最近天實在是太熱了,她想着要到京城郊外的那處莊子上去避暑,問着葉明月要不要去。
葉明月自然說要去。于是便商議好了後日一早就去,明日就收拾好一應要帶的衣裳物品。
等到後日一早,趁着天還涼快的時候,薛氏便帶着葉明月坐了馬車出發去郊外的莊子上去了。
因着葉賢嘉和葉明齊每日都要去官署應卯,他們父子兩個暫且自然是沒空去郊外莊子上避暑的,薛氏便留了心腹的彩鳳下來伺候着他們父子兩個。
京郊外的這處莊子是薛氏陪嫁的六個莊子裏最大的一個,周邊環繞的是一大片望不到邊的田地,種滿了各種綠油油的農作物,又有養了魚的池塘。中間較空曠的地方建了一座到底五進的院子,裏面甚至還有特地挖出來的一個池塘,種滿了荷葉荷花,水中間蓋了涼亭,岸邊又建了水榭,夏日納涼是最好也不過的了。
薛氏和葉明月在院子的大門處下了馬車。
土路兩旁栽種了幾株垂楊柳,上面蟬鳴聲聲,周邊是一大片綠油油的稻子。現下正是稻子抽穗開花的時候,微風吹過,帶來陣陣稻花香。
薛氏就伸手指了指周邊一大片的田地,又指了指面前的這處五進院子,笑道:“等你出嫁的時候,娘就将這莊子給你做陪嫁。再有大興還有兩處莊子,娘也一并給了你做嫁妝。”
這不是薛氏第一次提起要拿自己的幾處莊子給葉明月做陪嫁的話了,但葉明月照例還是做了害羞的模樣出來,垂着頭不說話。
實在是這當會除了害羞,她不曉得該同薛氏說些什麽。
因着這是薛氏的莊子,所有的這些田地和院子都是她的,所以得知她今兒要來,莊頭一早就在旁邊迎候着了。
莊頭姓鄭,是薛氏奶娘的丈夫,也是薛家的老人。只不過現下薛氏的奶娘已是死了,餘了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兒子。薛氏離京的時候,就特地的讓他們過來接管了這處莊子。
現下鄭莊頭見着薛氏和葉明月過來了,忙帶了兩個兒子并自己曾孫子曾孫女上前來要跪着給她們行禮。
薛氏忙讓人攙了鄭莊頭起來,又讓人扶了他的兩個兒子和幾個曾孫子曾孫女起來,同鄭莊頭寒暄着:“多年不見,你老可瞧着越發的硬朗了。”
又伸手指着他旁邊的幾個小孩,問着他:“這是你的曾孫子曾孫女兒?”
鄭莊頭說是,薛氏聽了,忙讓人拿了裝着銀锞子的荷包來,一人給了一只荷包,又每人給了一把松子糖。
彼此寒暄了一陣子,随後薛氏便帶着葉明月進了院子。
鄭莊頭一早兒就遣了人将院子裏的各處都打掃幹淨了,薛氏和葉明月就一人揀了一間臨水的水榭住了下來。
水榭裏都鋪的是地板,因着下面就是水,所以地氣總是涼的。這樣的日子,穿了輕薄的衣裳,赤腳走在上面,倚在窗子上看着外面池塘裏的荷葉荷花,手裏再搖着扇子,真是再涼快也沒有了。
葉明月在這裏待了幾日之後,就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感覺了,一直和薛氏說着,要在這莊子裏待到夏天過完了再回京城裏去。
薛氏笑着應了,又遣了人回京城武安伯府裏去,說是讓葉賢嘉和葉明齊父子兩個休沐的時候來這裏歇一歇。
可巧算來今兒就是葉賢嘉和葉明齊休沐的日子。葉明月一早就起了來,說是要去外面的池塘裏釣魚去,等待會兒父親和哥哥來了,讓人做了她釣上來的魚給他們吃。
池塘就在院子外面不遠的地方。因着是在自己的莊子上,周邊都是自己的人,又有黃鹂和翠柳等人跟随着,薛氏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當下她便随着葉明月去了,只是吩咐着黃鹂和翠柳等人一定要牢牢的跟随着葉明月也就是了。
于是葉明月便自己興沖沖的拿了一根釣魚竿,又吩咐着小茶拿了魚簍子,随後就出發去外面的池塘邊上了。
釣魚竿是她自己做的。吩咐人砍了一根細長的竹子來,将上面的枝葉全都去幹淨了,用着蠶絲線系了彎曲的銅鈎,上面又系了兩根鵝毛做浮漂,這樣一根簡易的釣魚竿就做好了。
好在今日是個陰天,風又大,倒也不怎麽熱。葉明月到了池塘邊上之後,随意的找了一棵桑樹,在樹蔭下面坐了,然後便将魚鈎子甩到了水裏去。
這處池塘原就是用來養魚的,裏面魚本來就多,所以也不是很難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葉明月就已經是釣上了三條。
她一時就越發的興致盎然了,同黃鹂笑着說,不然待會中午他們就吃全魚宴,都用她釣的這些魚來做。
黃鹂自然是笑着說了幾句湊趣的話,主仆兩人正聊的開心,忽然就聽得一聲極清亮的唳鳴聲自空中而來。
葉明月擡了頭去望,只是尚且還沒看清楚方才發出叫聲的是什麽,就見一道黑影閃電般的自空中俯沖了下來。至她面前的水面上時,只見一陣水花濺灑而起,定睛再看時,就見那物的一雙利爪間抓了一尾活蹦亂跳的魚,又騰的一下子升了空,在她頭頂盤旋着,又不時的發出唳鳴聲。
葉明月雖然以前并沒有見過這個,但多少也能猜測得出來這約莫是一只鷹。
只是這京郊地區,哪裏來的這樣的猛禽?
葉明月心中疑惑不已。而這時又見那只鷹自空中俯沖了下來,兩只利爪抓起了一條魚,随即又飛上了空中。同時它口中唳鳴聲不斷。
葉明月原本還只以為這只鷹是這裏一直有的,但這時她耳中又聽得一陣響亮的呼哨聲,明顯是在與這鷹相和,她這才知道,原來這鷹是有人養的。
那呼哨聲由遠及近,又夾雜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
葉明月就扭頭望了過去,但見前方稻田中間并不算得寬敞的土路上塵土飛揚,有三騎馬貼地飛來一般,很快的就到了跟前。
打頭的那男子身材挺拔修長,相貌生的冷峻清朗,一雙漆黑的眸子看着人的時候,眼神竟是比頭頂的鷹還要來的淩厲上幾分。
竟然是沈钰!
只是他如何會來這裏?
葉明月只驚的将手裏拿着的釣魚竿都掉到了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