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此去未曾單獨與小妹相處過。”
靖王聽了心裏更加不好受,問道:“她可是還恨着本王?”
“孩兒不知。但以小妹的心性,只怕是根本不會将恨放在心上的。小妹不願回來,大概是因為她舍不得離開吉利王。”
“她,可還好?”
“小妹在胡地很好,阿力卓對她倍加愛護,胡人也多敬愛她,小妹已懂事許多,是人人稱道的可賀敦呢。”
“嗯。”靖王聽了,心裏稍加安慰,還是不放心,問道,“可有人欺負她?”
自經歷了靖王妃之事,靖王才恍然明白,莫要小瞧了後院裏那些見不得光的污穢之事,那是能要人命的。況自家小女天生愚鈍,若無人護着,她孤身女子在胡地實在讓人心揪啊。
“孩兒未曾親眼見過,但以阿力卓對小妹的愛護之心,應該無人敢如此作為。只是……”洛世安話鋒一轉。
“只是什麽?”
“不知是否是孩兒多想,總是覺得那西胡達罕王對小妹有惡意。”
靖王聽了皺起了眉頭,達罕王這個人他有所耳聞,此人私下裏與東胡交往過甚,他一度擔心此人會故意在胡族與大昌之間挑起事端。
但因為有阿力卓在,且當初有約在先,他才未多加關注達罕王。
“此人做了何事?”
“以孩兒所見,此人對我大昌頗為忌憚,無外乎是想要阿力卓再娶胡族女子,分去對小妹的寵愛。不過,孩兒臨行前,阿力卓曾有過擔憂……”
“有何擔憂?”
洛世安想起兩人夜談時,阿力卓盯着燈火無奈的神情,不知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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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看到了他的猶豫,催促着:“盡管說來。”
洛世安斟酌着說:“阿力卓說若有一日,他遭不測,希望父王能念着父女之情,萬勿保小妹一世無憂……”
☆、風波前奏
靖王聽在耳裏,大感不妙:“他這話是何意?”
“父王,孩兒也不知曉。他說西胡将來必有內亂。”
“內亂?”靖王皺緊眉頭,看來草原人始終是不安分哪。
“對,父王,這三年以來西胡人畜興旺,不少人心生不安分,加之東胡屢屢游說聯合,不少西胡權貴都被收買了,阿力卓擔心有人挑起內亂,還說大昌境內有人與胡族人勾結,要我們小心留意些。”
洛世安回憶着阿力卓的話,其實有些話他也不明其意,大概知道是這麽個意思。
“白家,那就是白家了,如今太後病危,西胡一亂,邊疆不穩,本王勢必要去邊疆,到時只要本王一離開京都城,他白家就會動手。”
靖王第一反應就聯想到是白家在搗鬼。
“那就應該是白家了。”洛世安點頭認同,“此番我去西胡,是何等秘密之事,可是那達罕王卻好像已提前知道我要來,若非是有人報信,他哪裏得來的消息。”
洛世安總覺得達罕王那日獻舞姬之事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盯着白家,別讓他們得逞。”
“孩兒會囑人多盯着白家的,盡量不讓他們插手西胡之事。”
父子二人又說了許多話,靖王雖遺憾夭夭未曾回來,但聽到她過得好,內疚的心總算好受了些。想着再過些日子,再遣人去看看她,父女二人總是要相認的。
洛世安自書房告退出來,直奔後院幽居之處,要給多日不見的靖王妃請安。剛好遇到了打算離開的信陽郡主。
“哥哥,你總算回來了。幸好沒帶着那賤人回來,真是蒼天有眼。”
信陽郡主早就知道夭夭沒有回來的消息,剛剛還跟自家母親詛咒那小賤人一輩子凄苦活在胡地呢。
洛世安對信陽郡主當真是有幾分疼愛的,勸道:“這話切莫讓父王聽到,不然又該惹出是非來了。”
“他哪裏還是我的父王,他是那賤人的父王了。讓他偏心!活該那賤人在胡地吃苦受累。”
信陽郡主怏怏不快,她自小便未曾得到靖王多少關愛,偏偏還來了個野丫頭搶了她父王的寵愛。
“父王自有他的難處,信陽莫要責怪了。好在夭夭在胡地過得也不錯。”
“哥哥莫要再說那賤人了,快進去看看母親吧。”
信陽郡主轉身要走,她還有正事要辦,才沒有心情去說那賤人呢。
“你到哪裏去?”
“我還有事,先回府了,改日再來。”
“那快快回去吧,記得給你婆母請安。不是哥哥說你,信陽,你以後還是謙讓樂伽些,你們自小一起長大,只要不傷了多年的情分,他總不會虧待你的。”
洛世安苦口婆心,信陽郡主與樂伽的不睦,他是有所耳聞的。
“知道了。”信陽郡主有些不耐煩。她惦念着身上的信和幾張數額巨大的銀票,匆匆走了。她怎會放任那賤人過得比她好!
草原上的秋天要結束了,人們忙忙碌碌釀制着馬奶酒、準備着冬衣、儲存過冬的糧草。胡地在一片祥和的平靜中生息,但平靜之下卻隐藏着更大的危機。
大昌、西胡邊地市馬由來已久,不管邊界時戰時和,但邊城貿易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大昌需要西胡的良馬、毛皮,西胡需要大昌的布匹、糧食、茶葉,每到秋季邊城市貿極為熱鬧,兩國商旅往來不斷。
然而在這年秋天結束的時候,邊城卻出事了:西胡達罕王帳下的都尉公然在兩國百姓貿易往來時劫掠大昌商旅,殺了大昌士卒。
大昌守将一面上報朝廷,一面着人傳書吉利王,希望将殺人者繩之于法。
這日,西胡衆小王、将領集于吉利王議事帳內,争吵紛紛。
“王,此事是達罕王帳下的人犯下的,理當由達罕王交出兇手。”左大将一向站在吉利王一邊。
“不可。若是交出人,不就是代表我們怕了他昌國?日後我西胡還怎麽在草原上擡起頭。”谷瑞王反對。
“那你說如何,非要等到大昌出兵嗎?”左大将反問。
“來就來,還當老子怕了他們嗎?看看東胡,何時像我們這樣慫包過。”谷瑞王憤懑已久。
此言一出,立刻贏得帳內一些人的認同。
“谷瑞王,此事是我西胡之事,何必與東胡比較。想我西胡現在人強馬壯,他東胡被昌國打得四處逃竄,哪裏能與我們相比。”日逐王并不認同谷瑞王的話。
“就是!東胡是東胡,西胡是西胡,現在是我西胡的事,跟他們無關。”托赤插嘴。
他看不慣谷瑞王在吉利王面前如此嚣張。
“你少跟老子說這些廢話,當年西胡東胡就是一家時,老子跟着老汗王把那幫昌國的軟腳羊打得哭爹喊娘。你小子見過嗎?”谷瑞王滿是不屑。
“你再給老子說一遍!……”托赤氣勢洶洶。咄祿轉身攔住他。
“說一遍怎麽了?你被昌國的軟腳羊吓破膽子了吧……”谷瑞王自恃身份,扯着嗓子吼。
“你!”
“老子怎麽了?”
谷瑞王與托赤圓目怒對,各不相讓,氣氛劍拔弩張。
“谷瑞王,何必跟小輩們計較。”日逐王出言。這裏只有他與谷瑞王是當年跟着老漢王一路走過來的。
“哼!”谷瑞王壓根不把諸多人放在眼裏。
“王,既然是達罕王的人犯了事,何不等着達罕王來處理?”一直沒有表明立場的右大将,如此提議。
“不用問達罕王了,本王來替達罕王說了。反正殺都殺了,索性與昌國開戰,咱們聯手東胡、戎族、狄族,一起南下,一口氣搶他幾十座城池,看他昌國還敢不敢來找老子要人。這憋屈的日子,老子算是過夠了!勇士們,你們說好不好?”
谷瑞王嚣張十足地煽動。
“好!”“好!”不少人呼應。
草原男兒拼血性,谷瑞王這把火一點,人心熱起來怕是不好收拾啊。日逐王看着凝眉不語的吉利王,不由得擔心起來。
阿力卓将帳中的局面看在眼裏,他的預感果然沒錯,西胡真是有不少人已被蠱惑了。
“以谷瑞王所言,既然攻破昌國如探囊取物,當初我胡族最強盛時為何會被昌國打得無處容身,不得不退回草原上,原本強盛的胡族為何會一分為二?谷瑞王如此勇猛過人,怎麽會被靖王圍剿的兵盡糧絕,東奔西竄?若非是阿爸當年拼力相救,谷瑞王今日哪還有命站在本王的帳裏大呼小叫?
阿力卓緩緩環視帳內,看得剛才起哄的幾人不好意思的低了頭。
“如今,我西胡是兵強馬壯,但諸位別忘了,這是用幾年相安無事的和平換來的。若沒有老汗王當年的力主談和,今日的西胡就與東胡無異,像個喪家犬一樣在草原上四處流浪。才不過幾年,諸位就忘了當初的教訓嗎?”
阿力卓铿锵有力地反問着。
“本王知在座的勇士們對昌國心有不甘,本王也不甘願受制于昌國,但如果今日開戰,就算能搶他幾十座城池,然後呢?昌國會善罷甘休嗎?到時候還不是拿我們草原人的性命去償還?還不是要再退回草原上過幾年人馬凋敝的日子?等到我們有能力的時候再打回去,一代一代就這樣重複下去嗎?……”
“我們胡族人祖祖輩輩就是這樣過來的,難道吉利王怕了嗎?”
谷瑞王打斷了吉利王的話,強勢地反問:“草原上什麽時候不打仗,什麽時候不死人?咱們草原人生來就是在馬背上打打殺殺,吉利王膽子變得這麽小,難道是因為做昌國女婿太久了?”
谷瑞王話一出口,在場人變了臉色。他們當中有不少人是這樣想過的,但只是沒有人當衆說出口。
阿力卓看衆人臉色,便已知曉了。他眯起了眼睛,若是任由谷瑞王這樣言語蠱惑,真是要有不少人要心生二意了。
“當初若非東胡西胡聯手攻打昌國,導致西胡人畜死傷無數,再難有力量抗衡昌國,本王怎會為了西胡暫得喘息之機,淪落到昌國為質子?若不是我為了西胡處處與昌國周旋,這幾年西胡哪來的休養生息?若非是我娶了昌國的南平郡主,西胡哪來今日的安穩?如今你谷瑞王未曾為我西胡立過任何功勞,反倒是處處為東胡着想,你到底安的是什麽心?若不是本王在,當年老汗王去世之時,你是不是就要帶了西胡的人馬投奔東胡去了!是不是?”
面對阿力卓的厲聲喝問,谷瑞王胸膛起伏,張了口卻只能往回咽口吐沫。
阿力卓狠狠地瞪着谷瑞王,掃視剛才懷疑自己的衆人。
“今日,本王最後一次說,諸位給我聽好了,南平郡主是本王的女人,是我西胡的可賀敦,她是我西胡的子民,這幾年的和平是她為我西胡帶來的,而不是你這個心懷鬼胎的谷瑞王!”
阿力卓直直指着谷瑞王,雙目暴怒。
谷瑞王再咽了咽吐沫,內心的怨火在蓄積,他就要炸毛了。
但阿力卓沒有給他機會,大聲說着:“過去,為了西胡,本王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顧,今日本王為了西胡的穩定要問一問在座的各位,有誰自認為為了西胡,做的比本王更多?有誰像谷瑞王一樣質疑本王,盡管站出來!”
☆、力挫
帳中人低下了頭。
谷瑞王見此,喊道:“你……”
阿力卓斥責:“我,就是我吉利王,一心為西胡着想,為了西胡,本王不會容忍任何人的挑撥離間!谷瑞王,你收了東胡多少好處,敢在此處處挑撥?誰給你的膽子讨好東胡?你,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西胡的谷瑞王了!”
“我沒有忘!無論東胡西胡,原本就是一家,倒是吉利王忘了自己是草原男兒!當初若非達罕王擁戴你,我怎會尊你為吉利王?如今達罕王都對你失望了,吉利王還不好好反思自己,還要繼續做昌國的走狗!你一意孤行,我無話可說,走了!”
谷瑞王見阿力卓此事勢頭正旺,想要借機下臺,氣勢洶洶的就要走。
“谷瑞王,你回來。”日逐王見兩人談崩了,拉住谷瑞王。
“我找達罕王說理去。”谷瑞王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你看……”日逐王面露擔憂。
“随他去。”
阿力卓止住了日逐王的話頭,環視帳中人,撂下話來:“諸位,你們是要選擇舍棄西胡,像條無主的野狗一樣跟在東胡屁股後面搖尾乞食,還是要像個堂堂正正的漢子一樣保住我西胡的安定,自己選吧。”
帳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想開口,但同伴們搖了搖頭,只得咽了回去。
日逐王、左大将站出來:“我等聽命吉利王。”
剩下的人看看左右,各自對視了幾次,終還是說:“聽命吉利王。”
“既這樣,諸位就先回去吧,此事全由本王決斷。”
衆人各揣己意地出帳。
日逐王回頭,看着面有疲色的阿力卓似有話想說,無力地嘆了一口氣還是走了。
托赤、咄祿喚道:“王。”
阿力卓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問道:“都尉身在何處?”
“在達罕王的營帳裏,有達罕王護着,不好拿下。”
“達罕王怎不來見本王?”
“已派人去請過了,達罕王不肯來。”
“哦,是要本王親自去請?”阿力卓揚眉。
“達罕王有話對王說……”托赤有些猶豫地看了眼咄祿,後者面色平靜,聽憑托赤自己決定說還是不說。
“說來聽聽。”
“達罕王說只要王肯娶東胡公主,他立刻就綁了都尉來,任王處置。”
“哈哈。”阿力卓嘲諷的大笑,似是不屑這樣的提議,“本王若是不肯,就奈何不了一區區都尉。”
“也不是這樣說。”托赤撓撓腦袋,道,“達罕王是擔心……”
雖然托赤也不贊同達罕王這般固執,但畢竟有自小的交情在,大約還是能明白達罕王的心思的。
托赤這樣的粗心思都能明白,阿力卓更是心知肚明。但明白不代表就一定要受他擺布。
“擔心本王娶了夭夭就忘了自己是西胡之王?難道娶了東胡公主他就不擔心了?不怕西胡被東胡侵吞,有一日不複存在?”
阿力卓從鼻孔裏哼出不屑。
“王,那不一樣的,東胡公主是咱們草原女人,所以達罕王不擔心。這女人哪,就像草原上的花,遍地都是,見一朵采一朵也沒什麽大不了。再說了,那東胡公主可是草原上有名的美人兒。”
托赤出于好意想緩和吉利王與達罕王的關系,再說了王是西胡之王,娶個東胡公主其實也沒什麽,只要……只要可賀敦不生氣。
不過想想這個可能……托赤縮了縮腦袋,可賀敦不生氣,才怪!
“草原男兒一諾千金,我答應過夭夭不娶其他女人,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娶。”
這是阿力卓的堅持。
“要是可賀敦同意王娶東胡公主呢?”
咄祿終于開口,他知道達罕王的擔憂,也知道吉利王的顧慮,如果這時候可賀敦願意退一步,不就皆大歡喜了。
“就算她同意了,本王也不會答應。”阿力卓神色堅定。
“為何?”這下,托赤、咄祿都不明白了。
阿力卓目光深遠放空,思緒開始飄回幾年前,那個雷雨的夏季,那個瘋瘋癫癫的小丫頭在心上人成親之日,走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他的心升起了熟悉的疼惜。
“托赤,你記不記得那年在京都城,樂伽成親那日,夭夭赤着腳在大雨中發瘋?”
若是他真的娶了東胡公主,夭夭會如何呢?
她遠離故土嫁給他,他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了,三年來自己好不容易在她的心裏種下了溫暖信任的種子,讓她如此的依戀着自己。
若是有一日,連自己都背叛了她,細膩敏感的她要如何承受?怕不是發瘋這般簡單吧。
他怎麽能忍心這樣對她!
托赤聽了,在心裏默默收回自己方才的話,不再有相勸的念頭。
他記得,怎麽會不記得呢?這個小丫頭兩次發瘋,一個是在大冬天,一個是在大夏天,他都陪王一起看過的。那時候他還想,等這個瘋瘋癫癫的小丫頭到了他們草原,一定要他們最神通廣大的大巫師好好替她治一治。幸好,她這幾年都沒有發瘋。
咄祿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事,但大概明白了意思,仍然盡責提醒:“王,長此以往,只怕生怨哪!”
“如今就算本王退一步,該來的也還是要來。本王不怕,本王等着他們。”
阿力卓站起身來,目光裏充滿了孤狼一般的勇氣,又是一派英雄王者樣。
“托赤,點好人馬,本王要親自去擒了那都尉來。”
“是。”
既然達罕王不來,那吉利王就過去。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納達爾站在營帳外,其餘的人都離得遠遠的,也只有他敢偷聽達罕王和神秘客人的談話,可惜因為帳門阻隔,他聽得不甚清晰。
聽了一會兒,納達爾走開了。談話內容他知道了大概內容,回頭直接問阿爸就好了,反正阿爸什麽事都不會瞞他的。
阿爸那麽疼他,如果他向阿爸求那件事,阿爸會同意嗎?大概不會吧。
納達爾垂喪着頭,一絲不符合這個年齡的輕愁籠罩着他。
仿似是濕地淺窪裏的青草初芽,不知道何時開始的萌動渴慕折磨着他的心,淡淡的傷感讓他青澀的臉龐變得消瘦。
他心裏住着的那個人,是草原清朗晚空上的明月,可觀可賞,卻不可得。
他有一陣子沒見過夭夭了,日日都想她,卻又偏跟自己嘔着一口氣不去見她。自我折磨着,別的旁人是一點不懂他的心思。
“納達爾!”
阿力卓心想這小子在發什麽呆,他領着人馬都走到面前了,他還一點都沒察覺。
“叔父,你來了!”納達爾驚訝的擡頭。
“納達爾,你在這幹什麽,你阿爸呢?”阿力卓停馬問他。
“阿爸……阿爸在裏面。”
納達爾指着帳篷,腦袋還有點轉不過彎。
阿力卓給托赤使了個眼色,下馬就要進帳去。
“哎,叔父,”納達爾叫住阿力卓,試探地問,“你是為邊界殺人的事來的吧?”
“你還小,不懂。”
在阿力卓的眼裏,納達爾一直都是當年被他抱上馬背的小子。盡管這小子快有他高了。
“我不小了,我都十三了,阿爸說可以娶親了。”納達爾小小的不滿。
阿力卓調侃的看他一眼,揶揄道:“行,等你有喜歡的女人了,叔父為你主婚。”
說完,向帳篷走去。
糟了,不能讓他進去。
納達爾突然反應過來,搶在阿力卓前頭,跑向帳篷喊着:“阿爸,叔父來了!”
帳篷裏,達罕王已與神秘來客達成了交易,承諾着:“回去告訴你家主人,本王承諾的事絕不反悔,區區一個女人,本王替她收拾了。”
來客滿意,可以回去交差了。他一路扮成商旅運了不少財物過來,原以為說動達罕王會很困難,沒想到這麽順利。
對于達罕王來說,這筆買賣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送上門來的好處不收白不收。況且他原本就有打算,正好順手做筆大買賣。
看來,那個女人的确是禍水,留不得啊。
前後有三撥勢力都與這個女人有關,一撥希望他将這個女人趕出草原,一撥暗示他将這個女人送回昌國,還有一撥要他殺了這個女人。
實在是不能留,可以預見,未來這個女人定會為草原帶來禍患的。
“阿爸,叔父來了!”
聽到納達爾的聲音,達罕王有一瞬間的慌亂,連忙收好書信,使了一個眼色。
先前談話的男子心領神會,低了頭準備悄悄退出去。
“兄長,我來看你了。”阿力卓徑自掀了帳門進來。
“兄長在做何事?”阿力卓跟達罕王打着招呼。
咄祿與離去的男人擦身而過,多看了幾眼,這不是草原上的人。
“王,你來了怎麽不提前說一下,我也好出去迎接。”
達罕王見那人順利離開了,收回了目光,神色自若。
“無妨,做弟弟的來探望兄長,兄長不必拘禮。”
“王怕不是來探望我的吧。”雙方心知肚明。
“呵呵,兄長是明白人,知道弟弟為何事前來。”索性挑明了。
果然是為那件事來的,達罕王也不回避,主動示弱:“是我管教不嚴,讓帳下人犯了事,無顏再見王,所以今日未去議事。”
“兄長管教不嚴,阿力卓願意代勞。”阿力卓笑中帶着十足十的認真。
話落,托赤便走了進來,禀報:“王,人已抓到了。”
☆、兄弟
達罕王立即明白了,震驚之餘言語不覺帶了刺:“看來王今日不是來看我的,倒是專程拿人來了。”
“是看望兄長,也是順帶拿人。”阿力卓保持着淡定的微笑。
“王,你可想過如此作為,會寒了我西胡勇士的心!日後,誰還肯為你吉利王賣命?”
達罕王言語緊逼,神色帶怒。
“我若是任由手下燒殺劫掠、賞罰不明,那才會寒了人心!今日若是不懲戒,是不是有一日他們連我吉利王都不放在眼裏?平心而論,兄長,今日若是昌國人殺了我西胡百姓和兵士,你會怎麽做?”
今日若是易地而處,達罕王心知自己定不會善罷甘休,如今昌國尚未興兵,已是給了面子。可是……
“王,我們與昌國講和,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何不趁此機會反了昌國,與東胡聯手?如今東胡主動示好聯姻,只要王娶了東胡公主,從此東胡西胡就是一家。”
又來了!
阿力卓頗感頭痛,不耐煩的皺眉,實在是無力至極。
“兄長,如今東胡勢弱,西胡占了上鋒,為何我西胡一定要放下身段屈就東胡?胡族與昌國世代相殺,終究不是上上之策,為何不能罷兵,彼此相安無事?”
“怎麽相安無事?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哪裏能相安無事!阿力卓,你變了!”
“自從娶了昌國女人,你就變了。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對我說過要做草原之王的,你說過要讓我們胡族的馬蹄踏遍每一寸土地的,你要讓昌國對我胡族俯首稱臣的,你都忘記了嗎?”
達罕王失望之餘,大聲質問。
阿力卓神色稍緩,那些話他記得,那的确是他少年時的夢想。
“兄長,我沒有忘,我與昌國立下十年不興兵戈的約定,就是為了将來做準備。只需再等幾年,等到我西胡再也不用怕昌國,到時候胡族将以草原霸主的身份南下,那時候我們再也不用怕昌國,土地、糧草、財寶、女人應有盡有。哥哥,你信不信我?”
阿力卓目光灼灼地看着達罕王,他從未放棄過心中的志向,他只是在蟄伏,在等待西胡足夠強大。
在他有生之年,他将帶領胡族走向最強盛的時期。
“唉!”
達罕王重重嘆息一聲,全然不加掩飾他莫大的失望。
他自然是不信他的,在他聽來,阿力卓只是在找借口推脫。
他不明白阿力卓不過去了昌國為質幾年,整個人就變得這般鼠膽了,畏首畏尾全沒有他記憶中果敢沖鋒的模樣,如今的阿力卓就是失了銳氣的病弱之鷹。
“阿力卓,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麽助你登上王位?因為我眼裏的阿力卓是草原上最勇敢的猛士,是天上最銳利的雄鷹,只有這樣的勇士才能帶領胡族走上興旺。如今看來,是我看錯了你!如今戎族、狄族與東胡聯手在即,只剩我們西胡孤立在草原上了。你知不知道?”
達罕王滿臉急切,苦口相勸。
這些,阿力卓自然知道,但與西胡何幹呢。
達罕王看阿力卓無動于衷的樣子,只得緩了攻勢:“罷了,哥哥退一步,你既然不想娶東胡公主,哥哥不勉強你,但是你必須娶一位我們胡族的貴女,立她的孩子為繼承人,哥哥從此以後甘心效忠你,再無二話,怎麽樣?”
這已經是達罕王最大的讓步了,就算吉利王心向昌國,但達罕王相信他的孩子會繼承胡族勇猛好鬥的血統。
面對着這最後的妥協,阿力卓眸色深沉,心沉了下去,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只要他輕輕的一個承諾,一切的困擾都會迎刃而解了。
只是,他怎能說得出口?
答應或是不答應,最後的結果他都要面對。
“兄長,你的好意本王心領了,我與夭夭自會有孩子,只有我和夭夭的孩子才會是未來的西胡之王。”
話終于說出了口,阿力卓心裏舒了一口氣。
早在阿力卓一張口,咄祿就預見性的低下了頭,他怕忍不住也會露出和達罕王一樣的失望之情。
王啊,你太固執了,你明明知道所有事情的症結在哪裏,卻偏偏固執着不改變。
達罕王臉上充滿了驚愕,雙眼驚到最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力卓,整個身體都晃了起來。
手指顫抖指向阿力卓,走了音的确認着:“阿力卓,你知不知道你說了什麽?你知不知道你放棄了什麽?為了一個女人,你連哥哥的話都不聽了?你不在乎西胡的大業了?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達罕王情緒激動,話語連連不斷,他不接受阿力卓這般拒絕了他,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兄長,西胡的大業絕不是靠娶了一個女人、聯手東胡就能完成的。我吉利王自信有一天,能憑着自己的力量讓西胡稱霸草原,讓整片草原都歸我西胡所有。兄長,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是對的。告辭了。”
“阿力卓,你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
達罕王不甘心地對着他的背影大喊,氣憤到胸口震痛。
“阿爸,阿爸。”納達爾手扶着達罕王,怕他情緒激動昏厥。
他從頭聽到尾。看着阿力卓頭也不回的身影,叔父對夭夭用情如此之深。他該怎麽辦?
回去的路上,阿力卓一路沉默。與達罕王鬧成這樣,實非他所願。若是換一件事,他興許也就應了。
托赤騎馬跟在他的身側,問道:“王,何不應了達罕王?”
拒絕了,就意味着與達罕王代表的勢力決裂了。王怎麽不再思量下?
這麽淺顯的道理,托赤看的明白,他為阿力卓感到惋惜。
小時候,他與阿力卓是跟在達罕王屁股後面長大的,長大以後,不光他喜歡與達罕王把酒言歡,吉利王也是對達罕王頗多敬重的。
“就算本王今日答應了,将來也會後悔的。與其将來後悔,不如今日幹脆拒絕了。”
阿力卓心裏想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不娶就不娶,老子才不信吉利王的霸業要靠一個女人來完成。”
托赤嚷着,收回方才的惋惜,表示對阿力卓的支持。
“可是,王,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咄祿忍不住再提醒。
“本王知道。咄祿,不是什麽都能兩全的,本王只是選了更想要的。”
“達罕王是您的兄長,當初也是多虧了他的支持。若是連他都站到谷瑞王那邊,那以後……”話中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王不想受制于達罕王、聽憑他擺布,他能理解。但多少也要顧及下大局,失掉助力并不是個明智之選。
“咄祿,你想得太簡單了,若人的心不在你這邊,無論你作何妥協,他該反還是會反的。”
“達罕王最開始明明是站在王這邊的,為何不再争取下呢?”
畢竟作為老汗王的庶長子,跟随達罕王的人不在少數,當年甚至有人想過推達罕王上位的。
咄祿認為與其結怨,不如交好。
“兄長已經不信我了,就算我舍了夭夭娶了東胡公主,他還是不信我。早晚都會有這麽一天的。”
兄弟二人的心結不只是夭夭,好像自從阿力卓從昌國為質回到西胡,達罕王心裏就認定他被昌國給同化了,心向昌國。
不信任,才是造成二人隔閡的根源。
“我明白了。”
阿力卓回頭看了他一眼,知道咄祿心有疑慮的。
“咄祿,你若信本王,只管跟着本王向前沖,總會有那麽一天,本王能讓西胡稱霸草原。”
阿力卓聲音不大,語氣輕松,但他眼裏的認真沒有任何摻假。
“我信王。”
“從今日起,你們要多加留心些,注意達罕王與谷瑞王的動向,回去記得提醒左右大将多加防範東胡。”
“是。”兩人應下。既然吉利王決定了,他們就無需多言了。
“托赤,你回頭把人送去給昌國守将,告訴他,本王說了,任憑他處置,我西胡絕不姑息挑起事端之人。”
這次的事,表面上不過是一個小小都尉犯的錯,其實是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試探。
沒有位高者的允許,一個都尉怎會有膽子幹下這等殺人劫貨的事,他不會不考慮後果的。況且此事一出,觀諸王、将的反應就知道了,分明是想借着這次機會要他表明态度。
為了西胡的安定,原本阿力卓是應該妥協的。
可惜,從理智上,阿力卓清楚的很,就算他這次退了一步,将來會有更多的試探、挑釁,他何不在一開始就表明态度。
有些事,要來的就讓它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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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卓,你回來了!”
夭夭笑嘻嘻地掀開帳門,就見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