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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擦了鼻涕,阿力卓生氣,夭夭哄他說要分給他肉吃。

夭夭定定地看着他,眼裏似乎有了水一樣流動的柔情。

“喂,本王的傻可賀敦,為何看本王?嗯?”

“你好。”夭夭笑了。

“嗯嗯,本王的可賀敦終于知道本王的好了,不枉嫁給本王了吧。”阿力卓從後面抱住夭夭,貼着她的脖子說話,弄得夭夭癢癢的只笑。

“放開。”

“不放。本王說不放就不放。”每次能逗弄夭夭,陪她一起傻,阿力卓就覺得很高興。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夭夭趴在阿力卓的懷裏,低聲地問:“阿卓,你會娶別的女人嗎?”

阿力卓與她臉對着臉,問:“怕本王不要你了?不會的,有你這個小傻子就夠了。”

夭夭聽了,眼睛眯眯彎了起來,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在臉上親了一口。

“咦,再親一口。”阿力卓不依。

夭夭“哼”一聲,得意地不理他。

“不親是不是?你不親,我親。”

夭夭呵呵地笑了,要起身跑走,卻被阿力卓一把抱住了,親了個夠。

夭夭看着阿力卓的眼睛,心裏默默想:夭夭有你也夠了。

白悠木然地自宮門走出來,他剛剛探望了病中的太後,并且“巧遇”了慶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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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白太後鳳體屢屢抱恙,安國公精力多有不濟,白家勢力大不如前了。一旦太後有個閃失,白家危矣。

所以,方才太後榻前,當着慶安帝的面,白悠不得不應下了一件親事。他要娶親了,娶當今皇上最小的妹妹隆平公主為妻。

太後做媒,天子賜婚,隆平公主傾心,安國公的公子要做驸馬了,尊貴之上再添尊貴,白家多了一條後路。

他該高興不是?為何連笑一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前模模糊糊一片,白悠沒有一絲笑意的鈍鈍前行。不知是日頭太大還是他要病了,映入眼簾的景物都是一片片重影。

直到走到了宮門外,看到了同樣出宮尚未離去的靖王父子,白悠才終于從一片空無中回神。

“靖王,巧啊!”

白悠主動打招呼,那對父子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很刺眼,以為直到等太後薨了,他們就可以任意處置白家了麽?想得美。

“白侍郎,恭喜啊。不日将成為皇家驸馬,安國公定感欣慰,本王到時一定送上大禮。”靖王不無諷刺地說,欲帶着洛世安離去。

“靖王留步!”白悠出聲。他真的很看不慣靖王一臉的志得意滿,他真的很想看看靖王悲痛的神情是怎樣的。

“不知白侍郎有何貴幹?” 洛世安如臨大敵,警惕地看着白悠。

靖王反倒一派雍容地回身,目下無塵地看着遠方,連個正眼都吝啬給予。

白悠并不計較,面露笑容。

“靖王,白某這裏有個故事想說與你聽。”

“本王無興趣。”靖王淡淡一瞥,眼睛裏寫滿了不屑。

“二十年前,靖王曾愛過一個女醫,與她有了一個還活在人世的女兒,靖王也不想知道是誰嗎?”

靖王身形頓住了,猛然回頭。

白悠手執白瓷茶壺,慢慢往杯中注入一泓茶水,黃澄澄的茶水映在純白的底杯裏。白悠覺得煞是好看,優容地品了一口。

“本王不是來與你品茶的。”靖王可沒有這份閑心。

“靖王,別急!靖王可知道這春香館是什麽地方?”

看着靖王帶着鄙夷的神色,白悠舒暢地笑了道:“這是我與夭夭當年會面的地方。”

聽到那個名字,靖王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一直以來,靖王一定以為夭夭是我白家安在靖王府的奸細。”

“難道不是嗎?”洛世安反問。

“不是!”白悠笑着挑起眉毛,肯定地回答。

果然見對面兩人變了臉色。但更刺激的事還在後面呢。

“夭夭非但不是我白家的奸細,她反而是靖王府真正的小郡主,是靖王你二十年來都不知曉的親生女兒!”

伴随着一句“親生女兒”,靖王的瞳孔像被針刺了一樣收縮。

“不可能!”洛世安才不相信,簡直是胡說八道。

相比于兒子脫口而出的否定,靖王斂住震驚的神色,深深地呼吸,一字一字穩穩地說道:“本王要聽真相!”

“好!本公子也不繞彎子了。事情還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那時靖王妃成婚多年卻苦于無子,因而失寵于靖王。一日,京都城裏來了一位妙手女醫,王妃親自出府前去問醫,女醫被王妃的誠意所感,于是悉心為王妃診治調養。一年以後,靖王妃有孕,阖府大喜。王妃感念女醫的功勞,于是與女醫義結金蘭,并留女醫在府中長久照顧自己。幾個月之後,王妃身子越來越重,眼見得孩子快要出世了,但見靖王的機會卻越來越少。王妃日夜擔心自己再次失寵,幾番思慮之下決定利用女醫留住靖王的寵愛……”

白悠停頓了,看了一眼靖王,靖王未有什麽反應,眼睛直直地盯住面前的茶杯。

于是白悠繼續說道:“自從決定利用女醫之後,王妃處處制造機會讓靖王與女醫單獨相處,有意無意撮合二人,靖王果然越來越頻繁地看望王妃,也就順理成章的與女醫日久生情。那女醫并不知道靖王妃的想法,直道是自己情難自禁對不住義姐,于是更加用心照料王妃。不久之後,王妃順利産下一對龍鳳胎,就是世子和信陽郡主……”

“那後來呢?”洛世安忍不住插嘴道。他知道自家母親的性情,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後來?”白悠冷笑了一聲,“王妃順利産下胎兒後,便意欲趕走女醫。恰在此時,女醫竟然懷有身孕了!靖王妃心緒難安,她怎能就此放過女醫和她腹中的胎兒?”

“難道母親做了什麽?”洛世安不敢猜想。

“何止是做了什麽?世子,靖王妃的脾氣,你作為人子,怕是再清楚不過了。”

洛世安臉色尴尬。

☆、揭露

白悠譏笑了一聲,接着說:“眼看着靖王越來越寵愛女醫,靖王妃唯恐有一天自己失而複得的寵愛會被女醫搶走,更害怕女醫腹中的孩兒得到靖王更多的偏愛,威脅到自己一雙兒女的受寵。于是靖王妃便定下了一計,她買通了府中的一個侍衛,并親手迷昏了女醫,造成了女醫與侍衛通奸的假象。因為有侍衛的親口供述,靖王一怒之下認定女醫背叛了他,将女醫丢給靖王妃,任憑她處置……”

白悠停了下來,飲了一口茶,又觑了一眼靖王的反應。

靖王的眼睛徹底死死地盯住了面前的桌案,青筋爆現的雙手顯示了他內心極大的忍耐。

“母親……”洛世安聽至此閉上了眼睛,以母親的手段,他完全預感到下面不是什麽好的結局。

“靖王因一面之詞,放棄了女醫,卻不知那女醫內心有多苦。靖王妃不僅灌她喝下堕胎藥,還親手挑斷了她的手筋和腳筋,毀了她的容貌,将她丢于亂巷中痛苦哀嚎。幸虧我白家有一自幼隐居深山、行醫救人的族叔,那年他正好回京都探親,路過亂巷,這才救下了命懸一線的女醫。萬幸的是女醫早就隐約感到靖王妃的敵意,所以在事情發生之前吞了保胎丸藥。再經過我族叔的全力施救,總算保住了女醫腹中存之不易的胎兒……”

“不,母親不會這樣做的,不是這樣的……”

洛世安有些承受不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竟如此殘忍,他知母親一向不能容人,可是她竟能這樣對待自己的義妹,甚至還是她的恩人?

靖王深深地閉上了眼睛,嘴邊溢出苦澀的笑。他信了,他當時真的信了,以為環兒與侍衛私通,他痛恨了她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環兒要背叛他。

原來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環兒……

痛苦嗎?心酸嗎?可是還遠遠不夠!

白悠想到了夭夭,想到了她去了胡地一別三年,覺得看着靖王痛,真是無比痛快的事。

“我族叔帶女醫回了隐居的靈泉山,用心救治女醫母子。怎料,女醫身體太虛,再難以支撐下去,七個月時孩子就出生了,女醫氣竭而死,只留下一個女嬰由我族叔撫養長大,取名夭夭。”

夭夭,夭夭。靖王默念着,原來是他的女兒,他與環兒的女兒。

怪不得當年初見,他就能對夭夭心生憐惜。環兒,靈泉山上的那座荒墳之下竟是環兒!

生死兩相隔,相見難相認。他竟然從不知道他的環兒就在那座孤墳之下,老天怎能這般捉弄人呢?

“所以,你白家就刻意引我到靈泉山,讓夭夭入我靖王府做奸細?”靖王斂起痛惜,出言質問。

“哈哈!”聽了他的話,白悠大笑,“靖王,你老謀深算久了,就認定所有人都別有用心,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例外。這,就是天意!”

白悠指着頭頂,直直地瞪視着靖王,看着他眼睛裏有着不甘、不敢承認的悔意,白悠就覺得渾身舒服。

“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就是老天開眼!五年之前,我白家沒有刻意安排,是你自己竟誤入了靈泉山,還見到了夭夭。後來夭夭來京都找我,并非是為了入你府中做奸細。夭夭因為不足月,天生有些癡傻,但她是真心念着你的好,這點靖王應該心知肚明。”

是的,當初就是知道那丫頭心無惡意,誰對她好她就跟誰親,所以才真心疼愛她的。難道真是冥冥天意,要讓他遇到夭夭?

環兒,是你把我召喚進山的嗎?環兒,我曾親手撫過你墳牌,站在你孤獨的墳墓前,但我還是不知道那是你啊。

靖王想起靈泉山的短暫時日,不由悲從中來,但猶自不甘心。

“夭夭既然是我的女兒,為什麽還是背叛了本王,要去幫你?”

“因為夭夭恨你!恨靖王府!”

白悠一聲冷笑:“靖王竟然還來問我,若是換做你,你會如何?我要夭夭偷你書信,她雖然人傻但仍念着你的好。我不得已之下就說出她的身世,她這才幫了我。”

“我從來就沒指望幾封書信就扳倒你,大昌靖王不至于這般無用,我只是要你嘗嘗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心痛、很憤恨、很無力?就像萬千蟲蚊在一點一點噬咬你的心?……”

這些話真是埋在心裏太久了,白悠終于能說出它們來了。

“我知道,夭夭拿走書信也不是為了白家,只是為了讓你痛,讓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心痛!可是沒想到啊,”白悠苦笑,“靖王,你真是娶了一位好王妃啊。你沒有發現夭夭的眉眼其實和你很像嗎?你自己不知道吧……”

靖王聽言,不由摸上自己的眉眼,再回想起夭夭的相貌,似乎真的是相像的,他自己竟從沒發現過。明明是有機會相認的,他竟然錯過了。萬般懊悔,都于事無補了。

夭夭,你既知道我是你的爹爹,為何不告訴我?你當真恨我恨到不願相認嗎?我真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你啊。

看着靖王強忍痛苦的神色,白悠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去消化,緊接着又抛出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

“靖王自己沒認出來,靖王妃倒是早認出來了,或許她只是懷疑。但寧肯錯殺,也絕不放過。正是靖王妃買通了乞丐和春香館的館主,這才坐實了夭夭的奸細之名,我猜她是怕有一天靖王知道了夭夭的身世,所以早早讓靖王對夭夭恨之入骨。後來夭夭回到靈泉山,若非是我一直派人暗中保護,靖王妃早就悄悄的派人将夭夭殺了。不信的話,靖王大可以回去問問王妃……”

原來是她!原來他這一生都被這個婦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想起那年靖王妃帶着兩個證人指證夭夭,靖王不禁怒從心頭起,拳頭咯咯作響,巨大的憤怒讓他全身震顫着。

“父王,母親不是有意的,她只是為孩兒考慮太多,這才一錯再錯。父王,請不要責罰母親。”洛世安哀求。他可以感受到父王的怒火,他身為人子聽了都覺得不忍,更何況是一再受騙的父王呢。

“起來,別在這裏給本王丢臉!”

靖王站起身來:“有勞白侍郎的這番故事了,但本王不會感激你,本王與白家最終還是要決個生死的。”

“等一等。”

“還有何事?”

“當年有人托我還靖王一個物件,我倒忘了,今日正好帶在身上,物歸原主吧。”

白悠從懷裏掏出一塊錦帕,慢慢展開來,正是當年夭夭托他還給靖王府的金鈴手環。

這些年他一直帶在身上,仿佛是夭夭還陪在他的身邊。想她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聽聽鈴聲,好像那傻丫頭還叽叽喳喳的在耳邊說話。

如今,他要娶妻。

兩人天各一方,再也見不到了,留着這手環徒勞睹物傷懷。

靖王瞳孔擴散,看見這舊物仿佛看到了那年他親手為夭夭戴上的情景,那時,她的笑聲像金鈴一般悅耳動聽。如今物還在,人已非。

“白悠,好!你這一招的确傷到本王了。”

靖王慘然一笑,手若舉千斤,遲緩地伸出,将那手環抓握在手中,心中騰起萬千滋味。生怕再洩露情緒,一聲“走”,帶着洛世安快步離開。

當初明明知道僅憑幾封書信根本扳不倒靖王,他還是執拗的利用了夭夭。只是一次毫不值得的嘗試,他就這樣失掉了夭夭。

如今說出真相,只是因為悶在心裏太久了,想找個人說說了,順便看看大昌靖王的痛苦狼狽相。雖然沒有預料中那麽好,但靖王的反應還不錯。

夭夭,你還好嗎?可有想小悠?

靖王一路沉着臉回了王府,長史迎上來,靖王命令:“帶王妃來見我。”

長史疑惑地看看世子,出了何事?

洛世安只能搖搖頭,不願再說。

不一會兒,靖王妃帶着回娘家長住的信陽郡主一起來到了前堂。

“跪下!”

靖王妃甫一進門,靖王大喝一聲。

靖王妃看看一雙兒女都在,又看了看四周被吓住的下人們。強撐着顏面,站着問道:“敢問妾身做了何事,惹得殿下如此大怒?”

“做了何事?”靖王氣到笑了,“這二十多年來,本王竟然一直被你這個惡毒的婦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靖王拿起手邊的茶盞朝着靖王妃狠狠擲了過去。

“母親,小心!”信陽郡主連忙拉了靖王妃避了過去,乒啷一聲,茶盞落地碎了。

“父王,母親做了何事,讓你如此大怒?”

信陽郡主為靖王妃出頭。

“你問問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母親!”因為憤怒,靖王顫抖地指向靖王妃,惡狠狠地嘶吼,“二十年前你害了環兒,五年前你又害了夭夭。你還敢在本王面前裝得若無其事?”

☆、處置

靖王妃松開了女兒的扶持,看向靖王。

“妾身自問二十多年來,一直都以王府、以殿下為重,妾身為了王府、為了殿下受任何苦都甘願。如今殿下為兩個賤人來質問妾身,妾身不得不自辯。當年那賤人與侍衛私通,當場被臣妾抓獲,殿下也是親眼所見,親耳聽那奸夫招供的,妾身一切言行都是聽從殿下的。五年前,那小賤人乃白家奸細,若非臣妾找來證人當場揭穿她,殿下豈不還要被她蒙騙,陷王府于危難之中?妾身不敢奢求殿下念着妾身的好,只望殿下不要聽信他人讒言,污蔑妾身。”

靖王妃字字用情,句句入心,說到最後把自己都感動了,仿佛自己正是一個被誣陷的忠良。

“好一個巧舌如簧的惡婦!本王今日才發現你竟然如此狡詐多辯。是本王太愚鈍,才讓你如此膽大包天!當年那侍衛收了你的安家費,怎不聽你擺布?那乞丐與館主拿了你的好處,哪裏敢不陷害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你我夫妻多年,你料定了本王盛怒之下定然不願再加查證,你才三番幾次蒙騙本王至今。你早就知道夭夭是本王的女兒對不對?”

靖王話一出口,靖王妃的神色一緊,立刻掩了過去,昂着頭說:“妾身從不知,不知殿下何意。”

盡管只是一瞬,但靖王還是看到了她先前的神色,果然,她早就知道了!

“你這個惡婦,你敢這樣對環兒、對本王的女兒!本王恨不得将你千刀萬剮!……”

靖王越說越怒,從開始知道真相起,他就一直在忍耐。

忍耐着滿腔怒火,忍耐着滿腔怨恨,直到現在這毒婦竟然還不從實招來,真是豈有此理!

靖王怒上心頭,再也忍不住,沖上前去,伸出大掌……

“父王”、“父王息怒” ……

世子與信陽郡主立刻挺身相攔,但怎能擋住盛怒下的靖王。

靖王絲毫不顧及兒女在前,伸出手狠狠甩了靖王妃兩個耳光,打得這個多年養尊處優的女人眼冒金星,嘴角破裂。

靖王妃踉跄着歪了身子,卻仍然強撐着站住了,說道:“妾身問心無愧,殿下若是不念妾身多年操持王府、生兒養女的份上,一心要治妾身的罪,妾身也只能認了。”

靖王妃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她料定兒女俱在場,靖王必不敢怎樣。

“好一個問心無愧,問心無愧!”靖王徹底被激怒了,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靖王妃倒在地上,猶不解怒,憤而出腳狠狠踹過去。

他真是恨毒了這個虛僞、惡毒的女人,直到現在她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無辜樣。當聽到環兒當年的遭遇時,他真的恨不得活扒了這個女人的皮!

“父王,父王,孩兒求求你,放過母親放過母親吧,兒子求你了!”

世子洛世安撲通跪地,抱住靖王的腿,聲淚俱下地哀求着,他知道靖王心中的痛和怒,但那是他的母親啊。

“父王,你放過母親吧,母親有什麽錯,你沖女兒來吧。”

信陽郡主泣不成聲地護着自己母親,好似她的母親遭受了天大的冤枉。

“都給本王滾開!”靖王眼見的兒女如此,氣急交加。

“父王——”洛世安幾乎扯破了喉嚨,扯着靖王衣袂不放。

“父王,請您看在兒子的份上,饒過母親吧!只要父王饒過母親,無論做何事,兒子都萬死不辭。兒子這就去胡地接回夭夭小妹!父王,兒子需要一個母親啊,父王!”

聽着兒子幾乎聲聲泣血,看着他苦苦哀求的神色,靖王再也擡不起腿了。

就算他不再需要這個王妃,可是靖王世子和信陽郡主還需要一個母親,不然日後靖王府如何立足于京都城!

“好,好!你們母子情深!是本王的錯,一切都是本王的錯!”

靖王甩開世子的拉扯,無力地後退了幾步,無奈和悲痛自胸中湧來。他怔怔地坐回案旁,慢慢地低下頭,手捂住了眼睛。

“母親,您可還好?

”世子和信陽郡主一起查看靖王妃,靖王妃雖受了些內傷,但并無大礙。

看着一雙兒女,笑了。事到如今,靖王能奈她何?

掩面擦了濕潤的眼睛,靖王重新恢複了冷靜,一字一句宣布着自己的決定:“你這個惡毒的婦人,本王再也不想看到你。從今以後,賀氏幽禁後院,無本王命令不得擅出王府,不得與外人接觸。來人,将賀氏帶下去,派人嚴加看管。”

“是!”

錢峰帶着侍衛走了進來,說道:“王妃,請。”

“母親,母親。”世子與信陽公主喚着,又向靖王求情道,“父王,請收回成命吧。父王……”

“帶下去!”

靖王妃慢慢起身,帶着傲氣看了一眼靖王,眼神裏閃過一抹狠辣,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

“母親,母親!父王,你怎能這樣對母親,母親都是一心為你好……”

信陽郡主嘤嘤哭泣。

“你已經出嫁了,王府的事還是少管些的好,以後少往王府裏跑,留在樂府多孝敬孝敬婆母吧。”

因為對王妃心生厭惡,靖王連帶着也不喜歡起信陽郡主的做派。

“好!女兒這就走,看父王一個人如何在王府裏過活。”

信陽郡主聞言氣憤不過,起身跑走了。連包袱都不收拾了,就命着婢女準備車架回樂府。

信陽郡主一行人怒氣沖沖地回到了樂府,剛踏上游廊就遇到了樂母。

三年前,信陽郡主意外流産,結下了心結,一并遷怒到樂母,不顧小産之身硬是跑回了靖王府,留言絕不原諒。

後來,樂母親自上門,下跪賠罪,靖王出面,連威帶勸的好不容易讓信陽郡主回了樂府,說好将此事一筆帶過,以後婆媳和睦好好過日子。

但信陽郡主卻由此性情大變,仿佛一夕之間從聖潔高貴的雪山仙女跌落凡間,與任何一個庸俗的市井婦人無異。

如今,三年已過,雖然當初太醫斷言若好生調養,懷孕無礙。

但一直再難有身孕,信陽郡主耿耿于懷。面對樂母再無禮儀,連表面文章都懶得做,加之今日她心情不好,更加無意理會這老婦人。所以當作沒有看到,欲熟視無睹地走過去。

倒是樂母見到多日不見的兒媳竟然回家了,主動行禮示好:“信陽回來了?殿下和王妃可好?”

信陽郡主眉頭一皺,大為光火的掠過她走了。倒是她身邊的婢女還知道禮儀,向樂母做了個回禮的樣子。

這一幕被游廊盡頭的樂伽看到,他強忍下心中不悅,向着自己母親走過去。

信陽郡主停下,示意婢女。

于是婢女問道:“将軍,郡主回來了,将軍要去哪裏?”

樂伽含怒的閉了下眼睛,壓下心中的怒火,裝作沒聽見,與信陽郡主擦肩而過,扶着樂母回了房。

“母親,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屏退了下人,樂伽向母親告罪。慈母自幼辛苦撫育他,原指望着他一日功成名就得享榮華富貴,怎料自從娶了郡主後,反而處處被兒媳刁難。

“無礙。信陽是郡主,自小王府裏長大,自然脾氣大些,母親又無诰命在身,原本就當給她行禮的。你莫怪信陽,快回去吧,免得惹她生氣。”樂母和善地勸道。

“母親,我……”樂伽還有話說。

“快回去吧,信陽今日心情不好,你小心哄她兩句,快去,別讓信陽等久了。”

“孩兒告退了。”

樂伽只得回房,一路上心情抑郁。早知如此,當年不如娶個身份稍低的女子入門,好孝敬母親。

“将軍可算回來了,郡主等你很久了。”

樂伽走進房裏,看到信陽郡主斜靠在美人榻上,手執一書,似乎已經不見先前的不快了。

他在房裏坐下,見信陽始終盯着書看,無有一人出聲,倍覺壓抑。正欲起身出門去,卻聽信陽郡主發話:“你又要到哪裏去?”

樂伽回身,看到信陽郡主放下書,儀态萬千地看着他。

樂伽想起了母親的話,按下心中的些許不願,走近信陽郡主,主動攀談:“今日回府可是有事,王府近日一切可安好?”

不問還好,一問信陽郡主就變了臉色,怒上眉頭:“父王今日是鬼迷了心竅,竟然幽禁了母親!”

樂伽一聽,大驚。問道:“所為何事?”

“何事?”信陽郡主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還不是為了那小賤人!當初麻雀變鳳凰入了我靖王府當了郡主,多虧母親棋高一着,揭穿了她是奸細。如今,不知父王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竟知道了母親陷害那小賤人,還知道了那小賤人乃是他的孽種!”

樂伽聽到最後,才有些明白,信陽口中的“小賤人”就是夭夭吧,只是——

“你說夭夭就是靖王殿下的親生骨肉,是名副其實的王府郡主?”

☆、悔意生

信陽郡主怒瞪樂伽一眼,不屑地冷哼道:“憑她也配!她不過是一個沒教養的野丫頭,她那賤人母親不過是一個低微的女醫,怎配稱郡主!只恨母親當初沒有斬草除根!”

看到信陽郡主眦目咬齒,如此兇相畢露,樂伽驚駭之餘心生嫌惡。

從她話中之意可知,原來她早已知曉此事,并且還深為贊同靖王妃所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樂伽耳聽得信陽一口一個賤人,想起當初心中那個高傲聖潔的郡主形象,真是一場諷刺。

樂伽提步向外走去。

“站住!你要去哪裏?”

“郡主先歇着吧,我去書房。”樂伽神色疏離。

“去書房?”信陽郡主不信,看着樂伽的神色,咬牙問道:“你是不是想起那小賤人了?是不是還惦記着她!”

心急則亂,信陽郡主成婚後,在樂伽面前屢屢不加忌諱言行,卻不知正是因為她的不忌諱,讓樂伽又看清楚了她一些。

一抹克制不住的厭惡湧上了眉梢,樂伽冷聲說:“郡主不用為我費心了。我勸郡主還是多費心幫助母親主持中饋吧。”

“你!區區從五品的将軍,你敢這樣對本郡主說話。你給我滾!”

信陽郡主想起未成婚時樂伽的畢恭畢敬,如今婚後他非但功名上再無成就,反而一再對她言語不敬,怎不讓人生恨。

樂伽沒有一絲猶豫,轉身就走。

信陽郡主更加惱怒,乒乒掃落一地東西,恨恨不休地喊着:“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你們都敢這樣對本郡主。”

“郡主息怒,郡主要是不舍得,婢子們這就把将軍叫回來。”

“都給本郡主住嘴!讓他走,走得遠遠的,離了本郡主,他什麽都不是!”

在信陽郡主的眼睛,樂伽根本就是靠着靖王的提拔才有了今日,這樁姻緣,從一開始就是他樂府在高攀。

當初信陽郡主選擇下嫁,不過是因為她與樂伽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樂伽既鐘情于她,她又看厭了高門大戶裏的妻妾争鬥,何不選擇一輩子在樂府獨享尊榮。況且靖王也一直賞識樂伽,她這輩子左右就是福寵在身的。

怎料,嫁入樂府之後,才發現不僅有尋常府第的婆媳之禮、夫妻俗禮約束着她,還有府第瑣事等着她料理,與她成婚前設想的兩情燕燕、優哉游哉的生活完全不同。

原來,出了嫁就真的不像未出閣時在王府、在母親庇護下那般自在了。

試問她堂堂靖王府郡主怎能向一個毫無诰封的老婦晨昏定省,怎能親自去料理夫君衣食住行,又怎能日日與府中開支這等零星小事打交道。

想當初她在靖王府何曾有過這些麻煩。這也是信陽郡主婚後選擇長住靖王府的原因之一。

躲開了信陽郡主的撒潑取鬧,樂伽心亂如麻。更因為聽到了夭夭的真實身份,心生了許多漣漪。

這場姻緣裏,他更似信陽郡主的下屬,而不是他的夫君。

想想如今夫妻間的“相敬如冰”,再想想當年大雪日裏夭夭的那一束紅梅;想想信陽的飛揚跋扈,再想想曲水湖畔夭夭最後的哀求,他後悔了。

天生眷屬終成怨偶,是信陽太過趾高氣揚,還是他心不似初了?

當初若是知道夭夭是名副其實的南平郡主,他還會選擇信陽嗎?當初若是不懼于靖王的權勢,他會答應和夭夭一起走嗎?

三年了,已經三年了,當時并不覺得心扉已動,如今追憶起來卻總是惘然若失。

樂伽每每在睡夢裏看到曲水湖畔那個只為他一人而來,眼裏只有他一人的女子,心就會莫名地抽痛起來。

他與信陽的苦果,只能自己吞了。

避風亭,自五年前那場雪中之宴後,靖王是第一次又坐在了這裏。

想起當年那個貪杯又愛吃肉的小丫頭,他的心裏就湧出一陣酸澀。那是他的女兒呀,他與環兒的女兒,自己竟從不知道。

環兒,當年是我錯怪了你,是你的在天之靈将夭夭送到我面前的對不對?本王糊塗啊,終是虧待了你們母女。環兒,你恨本王嗎……

靖王苦澀地咽下杯中酒。當年若是早知道夭夭的身世,他是萬萬不會送她去胡地的。

夭夭,你怨為父是不是?白悠既已告知你身世,你為何不對本王說?你恨本王對不對?本王錯怪了你母親,所以你這樣報複本王!

夭夭,傻丫頭,你為何不親口問本王呢?你我父女為何要隔閡到這個地步!……

靖王邊飲邊嘆氣,心中諸多苦楚無從與人說。到如今才發現,竟連一個可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若是夭夭還在,定會陪他好好說說話的。

洛世安走進避風亭,看着獨自喝悶酒的父親,心中頗不是滋味。

今日為了救自己的生母,他不得不苦勸父親為母求情。但是站在父親立場上,他知此舉定是傷了靖王的心。

“父王,孩兒求您保重身體。”洛世安不敢說什麽,唯有此句話。

靖王淡淡瞥了他一眼,心中有氣,說道:“你何不去陪你母親,何來煩擾本王?”

洛世安知父親心中不快,更低了頭說:“是孩兒不孝,父王盡管責罵吧。”

靖王苦笑一聲,道:“你為母求情,何錯之有?”

洛世安更覺慚愧。

“別站着了,陪為父喝一杯。”

洛世安聽言,坐下,滿上一杯酒道:“父王,孩兒敬你!”

靖王仰頭飲盡。

“父王,你想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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