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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你看,你命中注定就是我草原的女人。”

阿力卓很是驕傲地說,自從生出想要夭夭和親的念頭後,他特地讓巧匠重新修改了尺寸,收緊了暗扣開關,今日趁她熟睡,迫不及待地親手給她戴上。

內心充滿蜜意的阿力卓,只想用天賜良緣來形容他與夭夭,刻意回避夭夭是他與靖王利益平衡的交換物。

夭夭沒有聽進阿力卓的話,她看到手環想到的卻是靖王曾經送她的那一只,她早就托白悠還回去了。從此這兩人不會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了。

“想什麽這般入神?”阿力卓見她沒有反應,忍不住出手摸上她滑嫩的臉頰。

“我不要!”夭夭耿直地拒絕,右手伸到他面前,意思是要他取下來。

“別鬧,給你就戴着。”阿力卓順手摸上她的臂彎。佳人在側,馬上又要成為夫妻,阿力卓止不住的眼含寵意,舉止親昵。

夭夭并不像尋常女兒家從小被灌注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意識,她自記事起身邊就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師父,後來年少時又與白悠親近慣了,再後來見了靖王,也是從不避諱接觸,因此并沒有格外在意阿力卓對她的觸碰。

“把這個解開。”夭夭舉起左手,示意他解開把二人綁在一起的紗布。那麽多死結,她才懶得動手。

“這個也不行,一解開你就跑了。我可記得你跑得特別快呢。”阿力卓語氣輕松,有點想逗逗夭夭。

“哼!”不解就不解。睡足了覺的夭夭有了精神,哭過之後把傷心埋葬起來,從前的那種小性子有點回來了。

“你哼什麽?”

“哼!”夭夭挑釁似的白他一眼,又哼了一聲。

馬車外,随從們已經架着火烤好了肉,滋滋的肉香毫無遮攔地沖擊着嗅覺。夭夭的鼻子沒有防備地抽動了幾下,眼神裏露出巴巴的饑餓感。

“托赤,拿酒肉來。”阿力卓心知肚明,大聲喚着托赤。

托赤早就準備好了,一聽見吉利王叫他,趕緊拎着酒囊,托着一鐵盤切好的肉笑呵呵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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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給你。”托赤掀開車門簾遞了東西進去,順便偷眼觀察了馬車內情形。

“喂,傻女人,我就說你是要來我們草原的。”托赤大嗓門地跟夭夭說着話。

夭夭怒視一眼,扭頭不理他。

“好了,改日再聊。”阿力卓可不願托赤幾句話惹惱夭夭。

“好嘞,王,你需要什麽,盡管招呼我。”

托赤放下車簾,粗犷的面孔上是毫不掩飾的笑。

☆、醉談

咄祿見托赤回來,問:“王不下來?”

“王可舍不得下來,正陪她玩呢。”這小女人終于被王娶回來了,托赤跟着高興。

“這個女人配不上王,昌國怎麽不派個真公主來和親?”

咄祿從昨天再見夭夭,就不喜歡她。一個擔着郡主虛名的無身份小丫頭,怎麽能配得上他們草原上尊貴的吉利王。

“王看上了呗。咄祿,這傻女人好玩着呢,以後你就明白了。”托赤也算跟夭夭熟識,加上阿力卓喜歡,自然要幫她說兩句話。

咄祿沒有接話,心裏默默想着事。

馬車裏,阿力卓托着鐵盤,故意湊到夭夭面前,問:“要吃嗎?”

“要!”夭夭說的理所當然,斜睨着阿力卓,他要是不給,她就準備搶。

“給你,不用搶。”阿力卓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夭夭拿過鐵盤,不客氣的就要下手,手指即将要抓起肉來,又頓住了。

阿力卓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見她停住了,問:“怎麽了?”

“我沒有淨手。”好像犯了錯一樣的自我檢讨,曾經的靖王府生活,還是給她留下了印跡。

“傻!”阿力卓寵然一笑,自懷裏掏出塊絲帕遞給她,“用這個擦擦手。”

“嗯。”夭夭接過來,擦了手,這才大啖烤肉。

阿力卓斜靠在車廂裏,抓着酒囊慢慢地一口一口飲酒,眼睛一閃不閃地看着夭夭每一個動作。

夭夭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被肉香俘虜,散發着滿足感,讓阿力卓止不住笑得放肆而寵溺。

“真有那麽好吃嗎?”

“嗯,好吃。”只要是肉,都好吃。

“你這只野兔子,不吃素,專吃肉。”阿力卓沉迷地看着她,在他眼裏,夭夭就是一只傻乎乎、暈頭暈腦的野兔子。

“兔子好吃,香!”夭夭驢頭不對馬嘴地接話。

阿力卓的眼睛徹底眯成了兩條縫,若不是怕驚了夭夭,他真想把這傻丫頭揉進懷裏。

“要不要來一口?”阿力卓舉着手上的酒囊問。

“是酒。”夭夭聞到了。

“對。要不要嘗嘗草原的馬奶酒?我記得你以前愛喝酒的。”阿力卓可是見過醉酒的夭夭,那小模樣實在太撩人。

“好啊,我嘗嘗。”夭夭伸過頭去張開嘴,就着阿力卓手中的酒囊飲了一大口。

辛辣、刺喉、沖鼻,還有一股不适應的奶腥味,夭夭勉強咽了,又是搖頭又是吐舌,喝不慣。

“不好喝,一點都不好喝。沒有……好喝。”她原本想說“沒有世子哥哥的酒好喝”,但說到一半含糊其辭過去了。

阿力卓可不贊同她的話:“我們草原的酒才叫酒,京都城的酒都是水,一點酒味都沒有。你以後喝多了,就習慣了。”

嗚嗚……夭夭搖頭,她才不信阿力卓的鬼話。

鐵盤裏的肉吃了一半,夭夭就飽了。或許是前陣子被靖王府裏的人控制,餓得多了,如今很容易就感到飽了。

“不多吃點?”阿力卓詫異。

“吃不下了。你吃。”夭夭将盤子推給阿力卓,伸個懶腰,懶散地躺下來消食。

阿力卓丢了盤子出去,拍拍自己的腿,說:“靠過來,這裏舒服。”

“嗯。”夭夭不推辭,頭枕在阿力卓的腿上,果然比平躺着舒服。

見夭夭柔軟的小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阿力卓滿心裏開花,飲了一口酒掩飾嘴角的笑,開始找話說。

“我們過兩天就到王庭了。你一點都不好奇?”

夭夭是真的不好奇,反正她是打算跑的,去哪裏都不用在意的。不過為了表示自己在聽阿力卓說話,随便問了一句:“王庭是什麽?”

“王庭就是王住的地方。”

“是大房子嗎?”

“不是,我們草原上都是帳篷,很大很大的帳篷,你以後要和我一起住在帳篷裏的。”

“不住不行嗎?”

“不行。以後草原就是你的家,你要像草原人一樣喝酒吃肉住帳篷。”

“光喝酒吃肉?不用幹活?”

夭夭的話讓正在飲酒的阿力卓毫無準備的咳了兩聲,差點嗆了酒,暢快的笑出聲。

“原來你擔心這個。哈哈,不用!你是我的女人,是尊貴的可賀敦,沒人會命令你幹活的。不過,草原上的女人都會放牧、擠奶、釀酒的。”

“哦。”

“要不要再來一口?”阿力卓不知不覺中撫上她柔軟的發,把酒囊湊近她的唇邊。

“好啊。”之前的那一口味道刺激,反而讓夭夭記憶深刻,有一種欲罷不能休的渴望。于是張嘴又飲了一口。

“感覺怎麽樣?是不是比剛才好多了?”

夭夭砸吧着嘴,好像真的沒剛才那麽難喝了。說道:“還要!”

“給你。”阿力卓周到地又喂了她一口。

夭夭咕嚕一下咽了。感覺一股熱氣自胸口騰起,彌散到口中、腦中。

大昌的酒味道清淺,上頭慢,後勁足;草原的酒恰恰相反,口感霸道,上頭快,後勁因人而異,或淩厲或無感,但通常睡一覺就好多了。

“咦,你在笑。”眼前景色開始飄忽,夭夭伸出手指,觸摸頭頂上方阿力卓月牙兒一般的笑眼。

“是嗎?”阿力卓的笑眼裏都是她,低了頭,配合她手指的動作。

夭夭輕巧的指尖,像一只蹁跹的蝴蝶,輕柔觸碰他盛滿笑意的眼睛,描摹他的眉眼,喃喃說着:“有星星。”

他的眼睛裏流瀉着一閃一閃的明光,不是星星是什麽。

“不是星星,是你。”阿力卓糾正,他的眼睛只裝得下她。

“是星星!”夭夭任性地說。

“好,是星星,你就是星星。”

“嗯。”夭夭迷糊地應了。她的手指游移到阿力卓的下巴,摸上了他男人味十足的胡子。

“輕點,別拽。”

夭夭扯痛了他,阿力卓嘴上說着輕點,卻沒有制止她的動作。他很享受這個微醺的女人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

“你,不好看,長得,怪。”夭夭磕磕巴巴地評定着。

“嗯?”阿力卓眉毛陡然翹起,竟然嫌棄他!

“本王是草原上數得着的英武不凡,昌國的男子奶味太重。”

“不。”夭夭頭暈沉沉的,但依然不覺得阿力卓長得好看。

模模糊糊又想起樂伽,傻傻地笑了,說道:“樂伽好看。”小悠更好看。

“你還想着那個膽小如鼠的男人!”

阿力卓不是生氣,只是感嘆到了今日夭夭還惦記着他,趴在她耳邊說:“你記住了,他已經娶了別的女人,你是要嫁給我的,以後是我的女人,不準再想他了。”

酒意上頭的夭夭沒有聽進他話中的重點,而是迷亂在自己的思維中,想到樂伽娶了信陽郡主,心中酸澀,癔夢一樣問:“你有沒有娶別的女人?”

這一問,阿力卓眼神有些閃躲,避重就輕地說:“以後我只對你好,我不要別的女人了,你不用管她們,從今以後我只要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為什麽不要別的女人?”

“我不喜歡她們。”

“不喜歡還要!”

醉了酒的人異常的固執而不講理,夭夭的問題不依不饒的,讓阿力卓幾乎招架不住,不知道她是真傻呢還是根本不傻。

他能怎麽說,作為王子,身邊一大群女人圍着,有什麽奇怪的。可是這話,他偏偏對夭夭說不出口。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從今以後我只娶你,只喜歡你,到了王庭,咱們立刻成婚。”

“我以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夭夭的話鋒又跑偏了。

“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就是不能離開我。”

阿力卓盡量跟着夭夭的話題走,帶着淺淺醉意的時候,她真的很容易讓人心生寵意。

“為什麽不能離開?”夭夭不幹了。

“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妻子。”

她反問時理直氣壯的模樣,真的太讓人心癢了。阿力卓忍不住臉貼着臉,看她迷糊糊的樣子。

“那你離開我吧。”夭夭歪着腦袋想了想,對,就是這樣。

“不能!”阿力卓笑着拒絕。

“怎麽不能!”夭夭霸道地皺了眉頭,對阿力卓怒目。

“我不想離開,傻丫頭,你真的不明白麽?你讓樂伽跟你走,是因為你喜歡他,白悠利用你,是他不喜歡你啊。”

阿力卓知道她此時可能聽不懂,還是耐心地解釋了。

然而,聽到白悠的名字,夭夭的眼睛瞬間有些濕潤了。

醉了酒的人心思更加敏感,喜怒随時變化,會選擇性的記憶某些事情。她聽懂了阿力卓的話,原來是這樣的啊。

一見夭夭突如其來的淚水,阿力卓慌了神,收起方才的放松,懊惱不該提起樂伽這個名字的,以後應該回避他的。

“別哭了,以後有我。乖,不哭了,有我在。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阿力卓以西胡吉利王的名義向神靈起誓,永遠不背叛,不欺騙,不傷害。”

誓言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沒有任何多加思考的承諾,看似不那麽鄭重其事,其實恰恰代表了一個人最真實的內心。

哭泣的夭夭完全沒有領會到阿力卓的心思,甚至沒有去聽他的話,而是沉浸在自己難言的委屈裏。

而阿力卓也沒有想到,在未來的有限生命裏,他用自己的行動履行了此刻的誓言。

☆、成親之日

悠長隽永的高歌是天籁梵音,将布滿塵埃的心靈從疲憊中解救出來。

呼嘯馳馬的漢子是自由勇猛的使者,将無所畏懼的快意播撒于天地塵埃。

咩哞的牛羊聲是殘照裏的溫暖,傳遞着人煙蔥茏的祥和寧靜。

這是夭夭所不熟悉的景色。每一頂白色的帳篷都像被一輪被日光祝福的圓月,一望無際的草原仿佛是涵養着圓月的綠色之水,當噴薄着盎然生機的風吹來,每一棵如水的青草都盡情擺動。

夭夭探出頭,好奇地觀察着眼前的一切,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帶着奇異的草香,心裏隐隐騰升起想策馬奔騰的豪邁。

阿力卓高挺着身軀,驅馬跟在夭夭的車旁,将夭夭充滿興趣的神情盡收眼底。

“我說過,你會喜歡草原的。”

被猜中了心情,夭夭不否認,也不承認。兩手撐着臉,頑皮地偏頭看阿力卓,就是不說話。

“乖乖地坐好,等我一會兒抱你下來,我們到王庭了。”阿力卓叮囑她,現在不是陪她說笑的時候,因為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辦。

“王回來了,王回來了……”托赤帶着人縱馳在隊伍的最前方,豪邁的聲音以不可見的聲圈一波波蕩漾開去,他們随着王一起迎回了和親的昌國郡主。

草原很快沸騰了,牛馬嘶鳴,人聲歡呼。聚集在王庭裏等待的西胡八王先後走出帳篷,他們看到了吉利王的迎親隊伍遠遠奔騰而來。

王庭的人們簇擁在一起,等待他們新任王者走到面前。

阿力卓馳馬而來,振臂高呼:“本王的可賀敦來了,草原有了女主人。”

唔——

人群爆發出山雷海浪般的呼應聲。

阿力卓享受着人們的擁戴和歡呼聲,他沒有下馬,接過托赤遞過來的弓箭,在人群的期待和吶喊聲中,對着姍姍而來的馬車,連發三箭,箭箭皆中馬車前楣。

大吉。阿力卓舅父日逐王放下提着的心,頗為滿意。

達罕王面色如常地看着,并未流露情緒。他是阿力卓的庶長兄。在阿力卓返回西胡即位之時,是衆兄弟中最先公開表示支持阿力卓的,并說服了不少人服從阿力卓,因而阿力卓即位後,對長兄極為尊敬,并封其為僅次于自己的達罕王。

谷瑞王不屑地一哼,他跟随已逝老汗王多年,也算是骁勇善戰。他倒更希望達罕王繼承汗位,奈何達罕王無心。

其餘幾王對即将到來的昌國女并無好感,面色些許冷漠。

阿力卓下馬,一手接過大薩滿呈上的嵌八寶黃金飛鷹冠,此冠是獨屬于可賀敦的,是地位權利的象征。阿力卓迫不及待走向停下的馬車,掀開車簾,正好與夭夭不解的目光相遇。

“夭夭,出來。”阿力卓柔聲喚着。

夭夭看着他手裏的金冠,似是明白了什麽,畏懼的搖了搖頭。

“別怕,出來。”阿力卓耐着性子,和聲細語。

夭夭不動,眼睛飛快地閃躲了,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阿力卓身後,原本歡呼的人們似乎看出了兩人的尴尬,人們開始交換眼色。

達罕王神色放松下來,他根本不想阿力卓娶昌國女人,此時正是好時機:“王,此女不願做我草原可賀敦,我們草原不歡迎異心人。”

達罕王話音一落,谷瑞王及時插嘴:“老汗王屍骨未寒,王就要娶昌國女人為可賀敦,我看不吉利,必将帶來禍患。大巫師,你來說!”

在場之人見此形勢,竊竊私語起來。

“這——”大薩滿在心裏衡量了下吉利王與達罕王的輕重,一時沒有接話。

“王娶的女人,無論是誰,從今以後都是我們草原人。與昌國和親,老汗王在世時就同意了。如今吉利王即位,迎回自己的可賀敦,重諾重義,是對長生天的虔誠敬奉。長生天定會賜福于我族。”

在場的人中,日逐王與谷瑞王算是資格最老的。相對來說,日逐王跟王族關系更近一些,當然要站出來為阿力卓說話。

對于眼前吵嚷的形勢,夭夭疑惑不解。她不明白那些人在說什麽,她的關注點在眼前,她抵觸的不是阿力卓,而是未知的事,可是阿力卓卻固執的在等她回應。

盡管背後的各種聲音擋都擋不住,但絲毫都不會影響到阿力卓的決定,從他登上汗位開始,就注定了要生活在危機四伏之中。他眼下只希望,夭夭能真的接受這頂冠,能在天地見證、草原為媒、大巫師禱祝、西胡諸王面前正式成為了他唯一的可賀敦。

“夭夭,不要管他們,我只問你,願不願意戴上這頂王冠?”

阿力卓定定地看着夭夭。他只要一個回答。

夭夭訝異的凝眉,這個人跟她一樣都是如此的固執。她不敢直視阿力卓充滿期待的眼睛,為難的垂下眼眸,睫毛可憐的顫動了幾下。這樣的阿力卓讓她想到了曲水湖邊的自己,那個孤注而擲,帶着滿懷希冀,一心只盼樂伽能跟自己走的傻丫頭。

再擡頭,依然是阿力卓不退縮的眼神,她從他墨黑的瞳仁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一刻,一絲心軟占領了她的心房,曾經樂伽、白悠都不曾給予她的心軟。

“好!”

輕輕的一個字,不知道是怎麽說出口的。當夭夭意識到時,阿力卓已經狂喜地傾身将王冠戴在了她的頭上,一把将她攬在懷裏,高高舉起。驕傲地向在場所有人宣布着:“她是我吉利王的可賀敦了!”

聲音高昂,遠遠飄散開來,一遍遍沖蕩着夭夭的內心。她在日光下眩暈了,緊緊的抓着阿力卓的臂膀,生怕摔下來。

日逐王滿意地笑了,達罕王與谷瑞王則黑了臉。

大薩滿不失時機地說着:“大善!長生天賜福!”

直到洗去塵埃,換上可賀敦的吉服,被衆多婢女環繞着侍弄精致的發辮,夭夭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處在一種精神飄忽的狀态裏,在朦胧的銅鏡裏看到一個不熟悉的面容,仔細辨認,才發現是自己。

“我在哪裏?我是誰?”夭夭對着鏡中臉色蒼茫的自己,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可賀敦,你說什麽?”伺候她的婢女們發問,不明白這先前傻傻愣愣、一語不發的人,怎麽突然說話了。

帳外,人們在縱情歌舞、飲酒的,熊熊篝火燃燒得愈見轟轟烈烈。

阿力卓不給任何人額外生事的機會,在動身去接夭夭之前,就安排了一切。白天剛回到王庭,晚上就舉行婚宴,宣告着他與夭夭正式成親。

他坦然地坐着,接受每一個人的祝賀。

多虧了當初胡族的分裂,那些勢力強大到能左右他的叔父們,都去了東胡。如今西胡內部諸王,除了谷瑞王是個棘手的人物,日逐王是他舅父,達罕王是他的長兄,其餘諸王或是忠心阿爸多年的人或是其他有實力的人,總得來說形勢大好。多虧了阿爸,一直在為他着想。

阿力卓惦念好久沒出來的夭夭,起身。

“王,等不及去看可賀敦啦。”托赤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

阿力卓心情好,完全不計較托赤的調侃,徑自進帳。

夭夭有些緊張、有些不自在,小動作不斷,撓撓頭,踢踢腳,抓抓脖子,坐立難安。身上的衣服很漂亮,繁重的頭飾很好看,可是哪裏不對。她想統統脫下來,剛有動作,就被婢女們按手的按手、按肩的按肩攔下了,夭夭苦着臉坐着,直到阿力卓進來。

婢女們見阿力卓進來,行了禮。

“誰惹我的女人生氣了?”

阿力卓從未見過這樣的夭夭,嬌小的身軀被一身紅衣遮蓋,長長垂墜的頭飾襯托着她如月亮般精致的小臉,靈動的眼睛在火光中反射着聰穎的光芒。有些女兒家的嬌俏,又有女人的妩媚。

阿力卓看得出來她是有些不安的,她能這麽乖乖的坐着,讓他很意外。以她不加約束的性子,他還以為會鬧翻天呢。

“我不要戴這個,我也不要穿這個。”夭夭大發不滿。

“乖,別鬧。”夭夭的反應在阿力卓眼裏,就是一個別扭的小嬌妻在撒嬌。

“我不喜歡她們,我不要在這裏。”

她本不是一個刁蠻的人,未見她為難別人,反倒是自苦自忍。

“明日就給你換幾個新婢女,今日成親,先忍忍。”阿力卓耐心安撫。

“我不要嫁給你!”

阿力卓的話引起了夭夭強烈的反彈。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要嫁給他了。

“你都答應我了。”

阿力卓故作委屈地看着夭夭,她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

“我沒有答應你。”弱弱的聲音,底氣不足。

“你說了‘好’,就是答應我了。” 阿力卓可不允許她否定。

“我是對自己說的。”她真是傻子,當時為什麽要說好,真的只是對自己說的。

“我不管,反正你已經答應了,答應了就要說話算話。說話不算話,長生天會懲罰她永遠沒有肉吃。”阿力卓霸道又狡黠地說。

呃!這個懲罰真的是太大了!

夭夭吞了吞口水,有些心虛,有些害怕,看見阿力卓促狹的笑,一甩袖子。

“你耍賴!我不玩了!哼!”

☆、西胡可賀敦

口拙的夭夭氣呼呼地坐下,真是的,這個怪人太能說了,她都不知道怎麽反駁了。

笨口拙舌的,她幾乎從來沒有在跟人争論時占過上鋒,一直都是被人堵的死死的。

阿力卓心中得意,見她生氣了,知道不能逼得太緊。握上她的手,并不擅長的陪笑:“別生氣了,反正你都答應了,今日我們成親,跟我一起出去見見人。好不好?”

搖搖她的手,示好。

夭夭甩開他,恨恨地揪着衣角,不理他。

“你餓不餓?外面烤好了肉,等你出去吃。讓我想想都有什麽,牛肉、羊肉、兔肉、鹿肉、麂子肉……”阿力卓邊掰着指頭數,邊觑着夭夭的反應。見她果然兩耳朵豎直,不停咽口水,悄悄地笑了,就知道這招管用。

“反正你想吃什麽都有,你要不要出去吃?”阿力卓數完了,最後總結似的問了夭夭一句,嘴角的壞笑掩都掩不住。

“我要吃。快走。”

全然忘記了剛才的生氣,夭夭這會兒兩眼放光,跳起來扯了阿力卓就往外走。

她吸舌頭咽口水的饞嘴模樣,讓阿力卓頗有得逞的成就感。低頭看她扯住自己衣服的手,忍不住滿臉寵意。

若是放到別人身上,一會生氣一會要吃的,怎麽着自己也會尴尬,唯有夭夭喜怒完全随心,不做作不欺騙,自如真實得仿若赤子。

帳外,等候已久的大巫師見阿力卓和夭夭一起出來,忙不疊奉着一只金碗舉到二人面前。

夭夭眼裏心裏只惦記着那邊的烤肉,一被攔住了去路,着急了:“你走開。”說着就要繞過大巫師。

阿力卓輕拉了她的臂彎,止住她的動作。

“幹什麽?”小眉頭擰起,不明所以。

“把手給我。”他攤開一只手,手心向上。

夭夭看看他大大的手掌,疑惑不解。但在阿力卓溫柔目光的注視下,好像被蠱惑了般愣愣地伸出自己的手。

阿力卓笑了,用溫暖的大掌包容住她柔嫩的小手,執子之手,愛愈勝己。

夭夭見他沒有動作,盯着兩人相握的手傻笑,覺得無趣。剛要抽出自己的手,冷不防指尖一痛……

原來阿力卓趁她移開目光的一瞬,飛速用另一只手裏的刀割破了她的指尖,将血滴入大巫師的金碗之中。

“啊!”

夭夭吃痛,下意識抽出自己的手,擡手一掌拍在阿力卓胸口,怒喝着“你幹什麽!”

說話間向後退出兩步遠,防備地看着他。

阿力卓再用刀割破自己的指尖,同樣将血滴入金碗。血滴交融,混入酒水。

“過來。”他柔聲地喚着。

“不過去!”

這麽多人面前,夭夭沒有一點要給阿力卓面子的自覺性。她只知道他剛剛用刀割她,她很怕痛的。

阿力卓知道她此刻防備着自己,如果剛才不趁她不備下手,這丫頭鐵定不願意滴血的,眼下完成了一步,還有最後兩步。

“那些都是給你準備的,要不要來吃?不要的話,我讓人都拿走……”

阿力卓指着上方座位前擺着的一盆盆或烤或炖煮的肉,對夭夭說。

夭夭看看肉,她肚子真的餓得咕咕叫,再看看阿力卓,要不要過去呢?被他割了一刀可是心有餘悸。

“來人……”阿力卓看夭夭仍在猶豫,作勢要讓人撤下去。

“不要,不要,我要吃。”夭夭顧不得那麽多了,三兩步小跑着到了阿力卓面前,揪着他的衣服有些軟軟的示好。

哪知,剛近了他的身,阿力卓毫不遲疑地霸道的箍住她,強制性的用力抓起她的手腕,将兩人的手臂高舉過頭頂,直指天空,向長生天盟誓:“長生天在上,我阿力卓今日娶夭夭為妻,從此我是她的男人,她是我的女人,生死相依,不離不叛。”

夭夭被箍的別扭,掙紮間聽到阿力卓在發誓,索性也不掙脫了,反而好奇心起:“你這是幹什麽?”

阿力卓自大巫師手上取過金碗,仰頭一口喝盡兩人鮮血交融的酒,以一吻回答了夭夭:他在發血誓。

以血盟誓,生命交融,生死相依,不離不叛!

濃黑英氣的眉毛、粗硬長翹的睫毛、專注神情的眼眸……無限放大在眼前,火熱的唇包裹着她毫無防備的唇瓣,堅挺的鼻撞上了她無辜嬌氣的鼻梁。

夭夭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完全呆住。

阿力卓全情投入的吻住她,混着淡淡血腥味的烈酒如涓涓細流,一點點被哺入夭夭的口中,浸潤進她的心裏。

随着酒氣和熱氣,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在夭夭的心中蠢蠢萌發。

“大善!禮成。”

直到大巫師宣布聲響起,阿力卓火熱的唇驟然離開,夭夭還沉浸在呆愣的狀态裏。

她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周圍的變化,阿力卓吻得太用力,以至于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唇部——麻木中帶着一絲火辣的痛感。

阿力卓帶着驕傲的目光巡視人群,他用血誓表達了吉利王的用情至深。

他靠近夭夭的耳邊,輕輕地說:“好了,可以吃肉了。”

拉她欲走,夭夭不動。

阿力卓此時才發現了她的異常,低聲問:“怎麽了?”

夭夭低下了頭,第一次因羞窘而不敢直視阿力卓。她想逃。

“怎麽了?生氣啦?不氣不氣,有肉吃。”阿力卓輕撫她的肩頭,呵哄着将夭夭帶到主座,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夭夭擁在懷裏一起坐下。

阿力卓親手為夭夭割肉,喂到她唇邊,夭夭默默地張口吃了。

周圍的人大半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徹底回過神來,有的是在驚訝吉利王當真對此女如此上心?哪有娶個可賀敦還有對長生天盟血誓的。有的在觀察夭夭的反應,看來這個女人并不情願,吉利王明知道還要強迫她。有的則在心裏打着小九九,吉利王先前的侍妾哪裏去了,或許是個機會……

托赤全程用肩頭撞着身旁的咄祿,擠眉弄眼着:“我怎麽跟你說的,王就是喜歡這女人吧。”

咄祿握着一杯酒停在唇邊,看着主座上的人,久久未飲。

從八王開始,人群裏陸續向吉利王和新可賀敦敬酒,算是默認了既成事實。

不聽所有人勸告,堅持娶昌國女人,這算是吉利王擺下的考驗吧。

誰會傻到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在這個時候與新任的汗王鬧翻,要翻早該在他還沒即位的時候就翻了。

這一日對于夭夭來說,是匆忙恍惚的,身處其中而不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時,一切都成了定局。

躺在床褥上,夭夭才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跟人成親了?

她背過身側躺着,默默地懊惱着。

阿力卓火熱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一只手臂霸氣的橫過來,不容拒絕的與她十指交握,握得她的手指發痛。

夭夭莫名地生氣,想從他虬枝鐵幹一般的手指裏掙脫自己的小手。

“別動!”阿力卓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他以手支額,低頭看懷裏蜷縮的夭夭。

夭夭賭氣地掐他皮粗肉厚的手,他的骨節像一塊塊鋼鐵般堅硬。聽到頭頂吃痛的呲聲,身後胸膛裏傳來嗵嗵的心跳聲,夭夭獲得了安慰似的小小得意了,但轉瞬即逝。

阿力卓感覺到了她小小的情緒波動,在只剩下他們二人的空間裏,他願意向她剖白心意。他們已成夫妻,仍欠一個彼此交心的機會。

“你惱我自作主張是吧?唉,你這小腦袋太傻太慢了,等你想清楚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我若是自己不着急不上心,你不就跑得遠遠的。我可不會像樂……那般傻,我要把你牢牢抓在手心裏,讓你跑也跑不掉……你現在不願意沒關系,反正以後的日子長着呢,等你想通,慢慢來。”

阿力卓低沉的耳語,像清晨睡夢裏一曲悠遠的笛聲,似暗夜寒冬裏輕綿簌簌的雪落,最是細微卻最是動人。

夭夭的心弦不可見的被撥動了。長至今日,從未有人跟她說過這番話。

她過往生命裏重要的人,有慈父般諄諄教導的師父,願意傾聽她所有的絮絮叨叨,與她相依為命隐居在靈泉山,不涉世俗紛擾。

有深深烙印在心底的白悠,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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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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