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摸糖記
李三金志得意滿地離開了陳家。
陳夫人和陳佳音亂了。
正夫人房內。
“娘, 這是怎麽回事兒?為什麽李鑫就是認定是咱們買兇殺的人?”
陳夫人如今是滿心的後悔。
如果當初沒有一時沖動, 想着弄死那兩個小畜生就一了百了了, 既給女兒的前途掃平了障礙,又能給自己出口氣。
可如今倒好,那兩個竟然一個都沒死成, 非但沒死, 還上門來威脅。
“娘,”陳佳音蹲下來到她目前面前去, 牽住母親的手, “娘, 要不然, 咱們告訴爹吧?”
“不行!”卻不想陳夫人一口否決。
“音兒,娘跟你說, 你絕對不能生出告訴你爹的念頭, 聽見了嗎?”
“可是為什麽要娘?”陳佳音不依,“娘,咱們傷的是重臣家眷,不是平民百姓,一旦被皇上查出來, 肯定不會輕饒了的, 萬一一命抵一命呢?”
陳佳音流着眼淚, 惶惶不可終日,“娘,告訴爹, 爹能想到辦法的。”
“不行!絕對不行!”陳夫人依舊一口否定,“皇上那邊,查不出來的,而且那兩個小畜生,一個也沒有死啊,不都活得好好的嗎?
頂多,就是殺人未遂罷了。”
“娘,告訴爹吧。”
在陳佳音看來,這件事情如果捅破大天,那麽就只有自己身為左相的爹爹能夠圓得回了。
別管幾年之後自家爹爹是不是會倒臺,但最起碼現在是名正言順,實權在握的左相。
“音兒,你答應娘,絕對不能告訴你爹。”陳夫人像是想到了什麽,“真的,你還小,你不了解你爹。
你爹他若是知道了,咱們更不好了。
皇上那邊,許還查不出來呢。”
陳佳音叫出來,“娘,你捏疼我了。”
陳夫人的眼中浮現很辣之色。
這次非同尋常,若是出了問題,主子們的性命都可能不保。
府裏一些經手過這件事的奴才,那性命就不能留了。
這邊,李三金出了陳家門,就轉頭去了顧家。
他死活不待見的郁二小姐果然也在。
正指揮總金額丫鬟們給趙令然家夥收拾屋子,擺弄陳設呢。
地上還有兩個大箱子。
李三金去打開來看,立刻就被郁藍打了手。
郁芝蘭是真的打。
好比一個廚師,看到自己新鮮出爐的大豬肘子上面有一只不開眼色的蒼蠅,然後猛地拍下去的那種“啪!”。
“哎呦……”
李三金疼地松開了手。
“看什麽看。”郁二小姐傲嬌道。
“我看看怎麽了?我恩公的東西,又不是你的,憑什麽不讓看!”
李三金看看自己紅紅的手背。
毒婦!
也就敢在心裏罵罵。
“诶,你還真說對了,這就是我拿來的。”
“這裏頭是什麽呀?”李三金還是很好奇,剛才好像看了有很多亮晶晶的東西。
“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郁芝蘭打開木頭箱子。
立刻珠光寶氣盈滿室。
“哇!”
兩大箱子,塞得滿滿當當的珠寶。
“這……這……得多少錢啊?
你幹什麽呀?你賄賂顧大人啊。”
李三金也是官二代,家裏寵寵的,可饒是他,也看得目瞪口呆。
這簡直就是拆人家呀……郁芝蘭撿到狗狗金了嘛?
“趙令然救我了,救我命了,對我大恩德了。
要不是她,我現在還不知道在不在世了呢?
這些銀子珠寶算什麽,她要不救我,再多錢我也得下地獄。
我樂意!”
這裏珠寶銀子大概就是上次郁芝蘭說的摳的她爹的私庫。
郁芝蘭又是傲嬌臉,進而質疑李三金。
“你呢?她沒救你嗎?你怎麽什麽表示都沒有啊!
還好意思跟我争!
你還好意思争!”
郁芝蘭一副完勝的姿态。
“我,我,我……”
按理說,這個時候就輪到趙令然開口了,她應該說,“不用的不用客氣的,我跟三金是好朋友的,不用的。”
但這家夥不,她不是個好東西,要是手上有個瓜的話,妥妥的就是吃瓜群衆。
看熱鬧,好看。
李三金給郁芝蘭憋的呀,臉頰通通紅。
大有下一秒就把李家抄家全部搬來給趙令然的沖動。
要是還不夠,那以後李尚書的月俸,就可以直接送到顧尚書府來了。
郁芝蘭和李三金的情況其實完全不一樣。
郁芝蘭就想逗逗李三金。
李三金滿腦子青筋出來,扭頭就走。
郁芝蘭趕緊攔住了他,“幹什麽呀你,男子漢小丈夫,那麽不經逗啊。”
“得了吧你,顧尚書不差你們家那三瓜倆棗的,呆着吧。”
對郁芝蘭而言,他爹的私庫與其便宜了那個繼母和她生出來的歪瓜裂棗,倒不如給了自己的恩人。
雖說到時候她自己分到的也少了,但架不住她大小姐樂意啊。
經過生辰宴那事兒之後,郁芝蘭倒是比以前豁達多了。
歷的事兒卻不一樣了,心境也就不一樣了。
“棒……李三金李三金,你幹什麽去了呀今天?”
床上躺着那家夥招小狗狗一般招呼着李三金。
李三金屁颠屁颠高興地去了。
“我來就是說這個的。
我今天去左相府鬧了一通。”
“為什麽不等我?”這家夥感覺自己被小夥伴抛棄了,很委屈,“你怎麽一個人去了?”
吃獨食……
不地道……
趙令然這厮是再也等不到去左相府鬧事的事情了,因為她能下地能走路的時候,左相府這個龐然大物已經被她家顧大人徹底摧毀了。
“不是我要去的,我才不想看見那個陳夫人呢。
可是我爹說,這是交給我的任務。”
李三金饅頭驕傲臉,“我爹說了,這是很重要的一環,叫什麽蛇什麽洞洞的來着。”
“洞洞?做什麽?摳嗎?”小毛獸問。
兩個沒有文化的家夥呆在一起讨論問題,那個畫面很是叫先生想投井。
“那叫引蛇出洞,兩位?”郁芝蘭看得直翻白眼。
這兩家夥面臉嚴肅鑽在一起研究,不知道的是研究國家大事呢。
“那引出來幹什麽?”
趙令然道,“你就不要想了,以你的腦子想不明白的。”
“說的有道理。”棒棒糖精點點頭。
郁芝蘭噗嗤笑了,這家夥說得好像她自己就懂一樣。
果然是裝逼遭雷劈呀。
這不就劈床榻上了嗎?
劈床上的裝逼精,并不因此就消停了,她把郁芝蘭偷偷叫過來,避開衆多丫鬟。
“做什麽?”
郁芝蘭以為她要說什麽。
這家夥不放心,左看看東望望,确定真的沒有丫鬟之後,小小聲說,“我不要你的破石頭,你把那兩大箱子,裝一箱糖豆豆,一箱小肉幹。
給我!
高不高興?激不激動?意不意外?報恩的機會忽然就從天而降了!
怎麽了?歡喜傻了?”
趙令然揮揮她包滿繃帶的大手掌。
郁芝蘭嘴角抽抽。
對于這令然這種用生命貪嘴香嘴巴的行為,真是甘拜下風了。
“你做夢吧,你現在就是清淡飲食。沒得吃。”
這家夥撇撇嘴,真是掃興。
算了,本來就沒報太多希望。
同樣的話,她又對着李三金忽悠了一遍,李三金立刻表示自己激動,自己個兒要報恩。
郁芝蘭在旁邊暗戳戳地看着,将李三金截胡了。
于是顧大人懷裏的糖豆豆,就成了趙令然躺在床上後,唯一吃到的糖豆豆。
這家夥有糖就是娘,愈發認定顧大人美色下其實還有一顆菩薩心腸。
顧月承只是比其他人對着她更容易心軟,更心疼她罷了。
于是顧月承驚喜地發現,趙令然自從躺平後,格外喜歡跟跟他撒嬌。
坐得近了,小手總是不由自主就往他衣服裏伸,在裏頭摳摳搜搜,似乎在找些什麽。
顧大人看破不說破。
有時候也會不小心碰到什麽不該碰的地方。
比如小紅豆啊什麽的。
肇事者自己沒感覺,顧大人的臉會刷地一下子變紅。
像個煮熟的大龍蝦。
有時候趙令然搜到就偷偷往嘴裏塞,以為誰沒看見似的。
這日晚上在書房,顧月承臉上紅潮未褪,迎着冬日的夜風,到了書房。
還有正事兒呢。
該抓住的人還沒有抓住呢。
“大人,查出來了,陳家的後院之中,最近幾天一下子拖出來十幾具屍體。
其中還有一名幸存者,尚且昏迷不醒。
現在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您看?”
“好。嚴密看護起來。對外不要走露半點風聲。
讓他開口。”顧月承吩咐。
李三金的引蛇出洞,起到效果了。
現在可以十分肯定。幕後真兇就是陳家無疑了。
“另外,告訴李尚書,即然陳家坐實了,那朝堂上針對左相的小動作,咱們可以開始布置起來了。”
“是!”
顧月承翻開一本卷宗,卷宗是關于左相十年前外放出去的那地方的地方軍政。
貓捉老鼠的游戲,現在開始了。
顧月承和李尚書在暗,左相在明。
而最關鍵的是,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夫人背着他捅破大天的做下的禍事,自然就不可能懷疑到顧李兩位尚書身上去。
這一日,左相傍晚回家。
家裏人都到了,等着他用晚膳。
陳夫人給左相夾了一筷子菜,柔聲問,“相爺,妾身看着您,心中似乎有些不快呀。”
“未曾,夫人多慮了。”左相托維,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還扯了一個笑容。
陳夫人和他多年夫妻,見他不願意說,便也不再追問。
只是心下依舊十分忐忑。
莫不是老爺聽到了什麽風聲。
左相的确有心事。
近日來,朝堂上的事,是越來越不順手了。
關關節節處也并沒有人故意從中作梗,可一件事情上順下來的時候,總是不順。
這樣的事情一件,那是巧合,可如果處處都是這樣的巧合,那必定是有人在幕後精心設計了。
就如同,暗地裏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一般。
左相身居高位多年,政治嗅覺和遇事的敏銳程度,并非一般人可比。
他能夠感覺得到,近來朝堂上的确有人在跟他作對,只是對方來暗的,又只是在一些小事上動手腳,讓左相實在沒有頭緒,究竟是誰在從中作梗。
話題一轉,到了陳佳音身上。
“音兒,你的年紀,為父看,也該許人家了。”
陳佳音拿着筷子的手一緊。
來了!
前世的時候,也是這麽一句話。
該許人家了……
“為父知道,那顧大人救你一命,又是生得年輕英俊,你有所仰慕,也是這個年紀女孩兒正常的情緒。
可那顧大人已有了未婚妻子,似乎還很滿意的樣子,你是咱們家的女孩,又不能去做妾,倒不如……”
左相的聲音娓娓道來,卻被陳佳音打斷。
“父親,我願意做妾!”
左相聽了大怒,“胡鬧!哪有好人家的女孩做妾的!”
“那宮裏的妃嫔,不也有貴女,不也是做妾?”
“本相看你是放肆!”聽得這話,左相也不吃飯了,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拍。
陳佳音自知失言,連忙起身,向父親認作。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攀咬皇帝。
本朝若是想前朝那樣,每家大臣家裏都安插着錦衣衛和各路密探的話,這樣的話呈報到陛下耳朵裏,當即就是個诽一皇家的罪名。
那是要禍及全家的重罪。
“陛下是天子,天下之主,能進宮侍奉陛下,下到平民之女,上到勳貴之女,都是莫大的榮耀!
況且陛下的妃嫔,都是禦妻,生男是為王爺,生女是為公主。
顧月承再怎麽年輕有為,不過是個臣子!
與陛下如何可同日而語!”
左相氣的不輕。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乖女兒,你倒是上趕了做妾,可人家也得願意收吶。
陳家大公子是先頭原配夫人留下來的嫡長子,與這陳夫人和其所出子女向來不太對付。
但是明面上一般還是過得去的。
如今聽到這話,确實有些不樂意了。
“音娘,你還有侄女們,一筆寫不出兩個陳來,過個七八年,她們也要在閨秀圈子裏立足的。”
這話說得極其委婉,但實際意思卻不客氣。
你自己要做妾,別連累的家裏人跟着你擡不起頭來!
陳大公子話雖輕柔,卻臊得陳佳音臉紅。
陳姑娘心中委屈,她上趕着做妾?
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
是為了她自己嗎?
還不是為了陳家在傾覆的時候,能有個得力的搭把手?
可這話,就算是她母親,也不能說。
陳姑娘只覺得啞巴吃黃蓮是有苦說不出。
“好了,你哥哥的話腫了一點,但話糙理不糙。
對門的李尚書府,家裏的老三,還沒有配人家呢。”
聽到父親這話,陳佳音心如死灰。
難道重活一世,注定還是要走以前的老路?
再眼睜睜地看着陳家一切的悲劇發生?
陳夫人心中咯噔,“老爺,這萬萬不可啊,這李三公子可是滿京城有名的潑皮無賴!
咱們的女兒知書達理,他如何能配得上!”
陳夫人可沒忘記,前幾天,那李鑫挾持着要要挾自己。
他對自己滿心眼的恨,女兒嫁過去能有好下場嗎?
“胡說八道。不過是年紀小,愛胡鬧了一些。
李家家風正,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極有出息,可惜都定親了。
李尚書本人,四十歲的尚書,也可算得上是中年得意。
再來他們家還有個得寵的淑妃在宮裏。
你說說。這樣的人家,如何嫁不得?
李三公子年歲還小,等他娶了妻,也就不會胡鬧了。
再說了,有這樣的背景扶持着,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左相倒似乎對饅頭精格外滿意。
難怪上一世,身為左相嫡女的陳佳音會嫁給李三金這個頂級纨绔。
哦……
現在頂級纨绔的寶座換人做了……
現在是漂亮王的位置來着……
“可他是個纨绔呀。”
陳夫人只能咬住這點巴巴地不放。
“夫人,之前我就派人打聽過了。
這個李鑫雖然愛胡鬧,可他從不進青樓,也沒有捧戲子,包外室的壞習慣。
這就說明,他就是身為幺子寵壞了一些,本性不壞。”
左相拍板定釘,“好了,就這麽說定了,我找個合适的時機,給李尚書透露兩句,讓他們來給咱們家提親。”
可不能再出現上次顧家那樣的事情了。
左相走這一步棋,最重要的還是想和宮裏的淑妃娘娘建立關系。
萬一将來大事未成,有個得力的親家,那是多麽的重要啊。
當晚,左相在書房,聽到了一些陳夫人一直擔心他聽到的風聲。
“哦?有這等事?”
“是,奴才在旁邊聽得真真的,那李三公子就是這麽說的。”左相的心腹道。
“你密切注意夫人的動作。”左相吩咐完,下人出去了。
“不會……應當不會……夫人最是心地善良,絕不會……”
可他又想到,似乎那陣子女兒絕食,後來居然聽勸吃東西了,再後來就發生了這件轟動全京城的事情。
左相心裏居然沒有了底,懷疑的種子開始種下去。
現在一切還不好說,要看心腹監視下來的結果。
還不曉得自己被人看上了的李三金,正坐在自己屋子前的臺階上,翹着二郎腿,神情極為沒落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喝着果汁。
其實他也覺得此時喝酒會比較符合畫風來着,但是不是一杯倒嗎……
嘿嘿……
李家老大老二在暗處看着。
“咱們小弟長大了,知道想女孩兒了。”老二的聲音。
“是嗎?我怎麽覺得那蠢貨沒安好心的樣子呢……”
李三金的确沒安好心,他在計劃着,又沒有什麽好辦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将左相府給洗劫一空。
然後送到顧家去……
白日裏郁芝蘭那個嚣張的嘴臉,實在讓饅頭精感到生氣。
居然跟他争寵,臭不要個肺斯……
世間的悲劇大概就是這麽來的。
人家還想着叫他做女婿,而女婿精本人卻想着要把人家打劫一空。
要財不要人,走開壞女人!
**
這位下了朝,李尚書回自己的部門。
“李尚書,且慢且慢。”
“左相。”李尚書行禮。
“今天下了朝,一起去喝一杯?”
“多謝左相大人擡愛,只是這鄰近年末,地方上的褶子如雪花湧來,哪有這空閑再酌飲,微臣只怕要住在部裏了。”
李大人苦笑,以公務繁忙為推脫。
臨近年末,各部倒也的确很忙。
只是忙到連喝酒的時間都沒有,這就是明晃晃的扯淡了。
左相伸手不打笑臉人,“那本相就有話直說了。”
“左相但說無妨。”
“尚書家裏可是有三位公子?”
“正是三個不成器的。”
“不知三位公子都定親了嗎?”
“哦,是這樣的。”李尚書一撫摸他小心蓄養的胡子,頗有指點天下的豪氣,“老大老二已經訂親了。至于老三,是個不成器的,我打算……”
左相眼睛一亮。
來了來了!就是老三!
“我打算叫這小子打光棍到我四十歲!”
語不驚人死不休。
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