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義兄妹?
直筆居內,拔去了原先的繁複華麗的地磚地砌,改為鵝卵石小徑,或是成片石板地磚。植被也移去了花草盆景,多改為高大樹木,整個格局和氛圍同顧大人在民間朝野的形象如出一轍。讓人一踏進便曉得,這裏的男主人有多麽板正嚴肅,一如這石板。
如顧月承想來,自己是愧對趙崇父女的。恩師趙崇先生,生前人品貴重,在他少年之時,不僅學業上多多提點,生活上也是多多接濟身為孤兒的他,讓他不必擔憂生計,可全心全意用于學業之上。在精神上,更是沐浴其寬和堅韌的品格。趙崇先生于他,雖無父親之名,卻有似父之恩,此重于山。
而其在壯年身死後,自己因為公務繁忙,不能親至見他最後一面,為其陳斂棺椁,已是大大的不該。好在人馬及時趕到,未讓恩師愛女蒙受災難,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則他日離世,還有何顏面去見酒泉之下的恩師。
趙家小姐如今已安然到府,顧月承如今最擔心的是,恩師的女兒在父親驟然離世之後哀思過度,再加上之前喪禮上遭歹人陷害,如今住在自己這裏寄人籬下,經此一系列的變故之後,若是移了性情,那就真的對不起先生了。
所以他希望讓趙令然知道的是,住在顧府,絕不需有寄人籬下的惶惶凄苦之感。顧月承打算同趙令然結為義兄妹,如此,還能成全了他自己對先生的感念之意,又更加得名正言順。他日妹妹出嫁,顧家就是娘家,他還會為她準備上一份豐厚的嫁妝,有他在朝,作其後盾,絕不叫她在婆家受欺負。
顧月承思慮良多,已然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義妹生出了一腔拳拳愛護之意,視其為己責,甚至連她的未來歸宿,都打算鋪就起來。
然他思慮得再周詳,這一系列的計劃也在見到趙令然後碎成了渣渣。先是裂開了一條縫,然後這條縫慢慢變大,再接着裂出了無數小縫,最後碎成了渣子沫沫,被風默默地清走了。
這些都是後話了,顯然現在一路去往書房的顧月承,并不曉得這些。
書房是平時顧月承工作的地方,若是公務繁忙,有處理不完的,就帶回家繼續處理,直至完成。顧月承甚得皇帝倚重,手頭上諸事繁忙,常常于書房內批注公文至後半夜,第二天還要起一大早去趕早朝,甚為辛苦。
這也是為何皇帝要拘他于宮內住的原因。宮中規矩,除特殊恩赦外,哪怕皇室宗親,也不能在宮內使用馬車或儀仗。也就是說,官員們上朝,進了午門就要靠兩條腿走路,每日一來一回,很是耗時。平日也就罷了,規矩總是要守的,但特殊時候特殊對待。比起允許臣子們坐着馬車滿前宮亂走,皇帝更偏向于讓他們住在這裏,靠腿走。
是以包括顧月承在內的一應官員,被留着在宮中住了兩個月。
書房之中,多重要文件。平日裏的灑掃,由竹筠一人負責,其他人都不得進。而竹筠除卻灑掃,一般也不得進去。
老管家白叔告訴趙令然,安排在書房見她,是對她的看重。
趙令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好比從前他們山上,下着禁制的後山禁地也不能進去。原來在禁地接見別人是一種看重,明白了。
衆人在書房外等着顧月承過來。
顧月承未曾想到趙令然會到得這樣快。按理來說慢慢走過來,以閨中女子的步速,的确到不了這樣快。但是白叔一聽顧月承請趙令然這家夥來卻沒給安排轎子,風風火火地就叫了夥夫擡着轎子接她去了。是以大部分的路,都是坐在轎子上的,如何能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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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叔對自家主人的相貌氣度十分有信心,對于他二十好幾還不成家立室這件事情,十分不滿。陛下将他賜下,也有讓他照看顧郎君生活的意思,可照看到如今,別說妻子或妾侍了,後院裏幹淨得養條狗都是公的。如今天降一個如此水靈晶的小娘子,在老管家眼裏,這俨然就是未來的顧夫人了。
老管家暢想未來,趙令然神游天外之際,顧月承如禦風而來。即使步履匆忙,也不見其儀态有一絲紊亂。他看着趙令然的時候,有短暫的恍惚,心中一絲異樣的跳動很快被他克制地壓下,轉瞬如非禮勿視般移開了視線,推開書房門,溫聲道,“趙小姐,請進。”
顧月承的錯愕,被一直關注着他面部表情的白叔盡收眼底,欣喜萬分,暗道這事兒有門。
顧月承看着趙令然的時候,這家夥也在打量着他。心道小朵這個騙子,如此長相,怎麽會是俊美呢,瞎嗎?!充其量就是個普通!
很普通的普通!就是聲音還挺悅耳的。
書房的門再次合上,白叔把侍女們支走,自己想了想,偷偷趴在門上。
從顧月承坐的角度,很清晰可以看到門前的紙縫裏,有顆腦袋投下一片陰影。
顧月承未曾想到幾年前還雪玉可愛的粉團團,如今竟出落得如此容色逼人。
實在是光陰如梭。
顧月承安慰了趙令然一番之後,直奔主題,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某年少之時,深受先生的恩澤,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如今先生仙逝,膝下獨餘小姐一人。某深恐照顧不周,使小姐有寄人籬下之感,且師兄妹的名分終究欠缺妥帖,是以某願同小姐結為義兄妹。某癡長幾年,便腆為兄長,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大楚的義兄妹,絕非是燒柱香,磕個頭這麽簡單。一旦結為義兄妹,那是要上報府衙登記的,表示從此家中多了一個家庭成員。在大楚的律例裏,一旦成為義子女,那就享受和親生子女一樣的權利,若為義子,他日可分家産。若為義女,家中要為其準備嫁妝,日後也當作正經親戚走動,連生下的子女也作表兄妹。且一旦記錄在冊,就是不可更改的。一日是義兄妹,便終生是義兄妹,份同親兄妹,不可更改。有餘事情牽連太大,是以時下,收義子女,結義兄妹的事情極少。一旦結下,那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全家庭成員認可的。且絕大多數,都是從小收養的。親生血脈不可混淆,收養的孩子在感情上又甚為疼愛,不可計入族譜,這才有了義子女義兄妹一說。
顧月承這麽做,是實打實在為趙令然考慮。若結為義兄妹,那趙令然便是顧家名正言順的小姐了,顧府便是她的家,此舉便可從客變主。
門外,偷聽的白叔嘴巴顫抖,牙根緊咬,白白的胡須根根往外炸開,俨然是氣狠了。這是什麽人吶!他頭一次覺得人人口中贊不絕口,皇帝陛下青眼相待的自家主子,其實是個繡花草包吧!這麽一個美麗清絕,無依無靠的小娘子,都到眼前了,大可順水推舟,日久生情結為夫妻,他要跟她結義兄妹!他要跟她結義兄妹!!然後給她準備嫁妝,歡歡喜喜地把她嫁到別人家去!白叔此刻十分想不顧主仆分別,推開大門搖醒自家不開竅的主子。然後對他說:主子你看看你自己吧!你也是個光棍吶!
如此可見,趙崇看人的眼光是多麽很辣。這名學生的确如他所期望的那樣,在他女兒強大的美□□惑之下,依然頂住誘惑,誓死守住本心,要結為兄妹。
顧月承的聲音清冷如玉,如滾珠落玉盤,明明言辭間皆是相商的意思,可聽到趙令然的耳中,成為了告知。
上天似乎聽見了白叔的祈求,趙令然這家夥一聽要結成兄妹,當下便很不樂意了。趙崇是父親,是無法更改的事實,她只能接受。這位是恩人,如若又變成了兄長,定然會時時管束着她。況誰說他年長于自己了,她都活了幾百年了,誰比誰長呀!雖說如今靈力全無,可是大道蒼蒼,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恢複了。就算不能恢複,将來下了陰司用前世今生鏡查看往日的時候,這顧月承必能曉得自己是何等福氣,可供養靈獸!
趙令然搖頭,表示不願,“我并不覺得寄人籬下,所以不想結為兄妹。”
白叔在門外一臉激動,謝天謝地!小娘子頂住了!
顧月承還想跟她講結會兄妹于她而言的種種好處,可見她言辭堅決,并不像是推诿,當下也不好再堅持。雖說自己完全是為了她考慮,可結兄妹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強逼于人。
也罷,無論結不結兄妹,自己都會護她,不結也是可以的。
“趙理和李三,這二人合謀意欲謀害于你,又将先生氣得身體直轉急下,某會将他們料理了。”顧月承所說的料理,意圖明顯,便是打算在兩人如今的境況下,再推一把手,徹底送入地獄。
說起趙理,趙令然的情緒變得有些陰沉,聲音也不若方才天真爛漫,“李三随便你。趙理你不能動。老頭去世前說過,繞過趙理一次。如果将來有一日他再來找麻煩,那才是遺囑外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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