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幸福
喻初薇在晚間時分接到了曉螢的電話,小姑娘在電話那頭極盡抱怨。
“師姐師姐,你知不知道,若白師兄真是太過分了,那天我們不就回來得晚了一點而已嘛,這些天,拼了命地練我們……”
“這不是松柏,也不是岸陽,而是在昌海,要不要這麽拼命。”
“我每天累得跟死豬一樣,下巴都尖了,還有林鳳,真的瘦了好多,她還一門心思感謝若白師兄呢。”
“不過我總覺得師兄哪裏怪怪的,感覺渾身都冒着冷氣啊,男生那邊,石綜說,他們在宿舍裏都不敢大聲說話……”
“……師姐你知道了明天的比賽啊……明明是我們大家闖了禍,就算有百草初原師兄的關系,若白師兄也不該這樣簡單地放過我們了呀,他一句話都沒說……”
初薇挂了曉螢的電話後,躺在床上出神。
若白,你沒有責怪百草的沖動,就這麽答應了昌海提出的條件。
這是你的私心嗎?
借百草和曲師傅的事,和昌海為敵,甚至于,可以說是和昌海撕破臉。
你是要,讓我知曉你的心意嗎?
屋外夜色平靜。
床上的人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
昨夜也不知道多晚才睡去,喻初薇起來的時候,竟快十點了。
比賽是早上開始,也不知道現在,打完了沒有。
她洗漱穿戴,還未出房門,便接到了兄長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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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趕緊過來。”
兄長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柔色,倒是添了一抹憂重,聽得初薇把心提了起來,“怎麽了?”
“若白病了。”
“病、了?”
“今天賽前就發起了高燒,和闵勝浩比完之後,卻低燒反複……”電話那頭頓了一下,“我覺得,情況可能不太好。”
初薇心裏“咯噔”一下,拿着手機在房間裏呆愣了幾秒,而後步伐匆匆往外奔了去。
若白的身體,她一直照看着。
別說是發燒,從前連小感冒都是極少出現的。
發燒,發燒。
高燒,低燒……
哥哥學醫這麽久,醫術那樣強,醫道那樣廣識,他說“不好”,到底,是怎麽個不好?
可是,昨晚曉螢打電話來的時候,也沒說若白身體出了問題啊。
若白。
若白……
喻初薇一路跑着到了岸陽隊的宿舍前,看到百草和曉螢兩人正跟寇震說着什麽。
“啊,師姐你來了啊……”
“初薇師姐。”
初薇氣還沒喘勻,便開口問道:“若白呢?”
寇震往屋裏指了指,“在休息呢。”
聽罷,初薇越過他們,徑直往男生宿舍屋走去。
“若白師兄不是不讓我們告訴初薇師姐嗎?”百草問道。
“你傻啊?”曉螢點了點她的腦袋,“他不讓說就真不說了?”娃娃臉的女孩一臉愁容,“不肯吃藥,怎麽退燒,沒想到像若白師兄這樣克己的人還會像小孩一樣鬧脾氣,初原師兄的話不聽,亦楓師兄說上去沒用,廷皓前輩來了也沒見他有什麽好臉色,就指望初薇師姐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沖動,師兄也不會帶病上場,我們居然都沒有發現……也不知道我們煮的粥師兄肯不肯喝一點,他一定生氣了。”
“感冒發燒嘛,不會有太大的事的,再說了,萬事有初原師兄看着,人家醫大的高材生,不會連感冒都治不好吧。”曉螢安慰着。
百草重重地點着頭,“嗯,我相信初原師兄。”
寇震他看着眼前這兩個女孩,“行了,現在初薇也來了,就更沒有什麽事了。”
“诶,我說!”女生宿舍的屋這時候開了,石綜大咧咧在門口站着,“送個粥怎麽這麽長時間,趕緊進來,我眼睛都要看花了。”
“來來來,馬上來……”
“你到底在跟誰發脾氣!”
喻初薇還沒推開門,就聽見房間傳來了方廷皓愠怒的聲音。
也不去管廷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徑直打開門。
方廷皓一身黑灰色的休閑裝站着,周身不悅;亦楓手裏拿着一個保溫盒,兩只手托蓋着;喻初原坐在榻榻米邊上,身側是攤着的醫藥箱。
“啧……”廷皓掃了一眼門口的女孩,涼涼地開口,“解藥到了。”
初薇朝裏走去,素淨的榻榻米上,躺着這些天她日思夜想的人,對方臉色很不好,異常蒼白,蒼白得近乎有些透明,整個人像是一尊白玉娃娃。
他好像瘦了啊。
可是,他始終都沒有看她。
走進幾步在床褥邊站定,可以看到對方額頭似乎有些細密的汗,嘴唇幹裂沒有血色,眉宇間難掩疲憊。
初薇想起兄長在電話裏的話,眼睛直直地看着若白,“生病了為什麽還要比賽?”
他緩緩地擡起頭來看她,墨色的眼睛裏藏着深夜微寒的潭水,“你覺得呢?”
她心頭一擊,無法言說的酸澀湧了上來。
初原适時地補充道:“前面三場已經贏了,第四場才是百草和金敏珠的比賽,自然是要打的,可是若白……”他看着這個師弟,話語憂重:“大早上的就發着高燒,快四十度,他和闵勝浩的比賽本就不用打,他卻硬是要比這一場。”
“啊呀……”亦楓嘆着氣,“硬是要比,勸都勸不住,态度還那樣強勢,咄咄逼人,逼得人昌海不答應都不好意思。高燒的情況下都能打敗闵勝浩,這下昌海丢人丢大了,連輸五場……”
為什麽……
他為什麽硬是要和闵勝浩比這一場,喻初薇心裏一清二楚。
為了她,只為了她。
初原看着僵持在兩人周身的冷凝空氣,輕嘆了一口氣,招呼着亦楓把保溫盒拿過來放在榻榻米上,叮囑道:“曉螢她們熬的粥,吃完之後把消炎藥吃了,休息一下後,我們去醫院……先去隔壁吧。”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走出房間的時候目光落在矮櫃上的一個暗黃色信封,眉宇間有了冷冽的凜色。
亦楓兩只手放在腦後,懶洋洋的模樣,跟在初原後面出去了。
方廷皓走在最後一個,出門前看了一眼屋內依舊沉默不說話的兩人,小心翼翼地幫他們把門關好,這才大步追上了初原。
“趁早給我解釋好。”
“解釋什麽?”
“你少來……”廷皓嗤聲,“若白要死要活非要打這場比賽,你都勸不住他。病了還不肯吃藥,擺明了就在發脾氣,還跟初薇有關,兩個人吵架了?另外——”他拽着初原的胳膊停了下來,“你讓我把曲向南帶到昌海來,總不會只想解決小百草的事吧?”
廷皓的眼神鋒芒畢露,像是當空的豔陽高照,随即,他揚起嘴角,“你難道,不是特意找我過來?”
亦楓哈欠連天地杵在一旁,搖頭晃腦中看到不遠處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李恩秀。
這可有意思了。
亦楓笑了笑,“我幫大家找證據去……”連他都知道的事情,沒道理瞞着方廷皓。
初原師兄,還真的一碗水端平。
四四方方的房間內,初薇伸出手去夠若白的額頭,他也沒躲。觸手都是冷汗,冰涼片刻後就溫燙的體溫。
她旋開保溫盒,淡淡的香氣四散在屋內。找了湯匙,初薇在榻榻米邊坐下,“吃點吧。”
勺子已經遞到了嘴邊,若白沒有張嘴,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初薇見他沒有想吃的意思,便說:“如果你想吃我煮的,我可以去熬,但是我也剛起來,早飯也沒吃,有些餓了。這是現成的,一起吃,好不好?”
若白默了一會兒,這才張開嘴,把一勺粥吃了下去。
一個人喂。
兩個人吃。
漸漸地,粥已經見底了。
初薇把蓋子重新旋好放在一邊,拿了紙巾給他擦嘴巴,又伸回來用同樣的紙巾在自己嘴邊抹了抹。
室內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的聲音。
初薇等了一會兒,抓住他溫燙的手。
“對不起。”
“對不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初薇愣了,随即落下了眼淚。
硬朗的手指在她的臉頰劃過,輕輕為她拭去眼淚,“是我不好,沒有顧忌到你的感受,也該好好沉住氣去聽你的想法,不該那樣對待你。”
初薇搖着頭,“是我的錯,我自己想不起清楚,還惹得你生氣。”
“那天,是不是弄得你很疼?”
“是很疼。”初薇突然笑了,“所以,你要不要補償我一下?”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去解釋。
情人之間,有種感覺,叫做心靈相通。
若白拉着她的手,使了一些力氣,把人帶了下來。反手扣住她的腦袋,壓向自己的唇。
他吻得異常溫柔,異常細致,像是要把自己壓抑許久的柔軟都用在她的身上。
日光傾城明媚,打在室內的地板上,如同流淌的淡彩水墨畫,照着輾轉親吻着的良人,許久許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若白擁着她,柔聲開口,“剩下的,之後再補。”
“好,回家之後再補……”
喻初原看着滿是韓文的手術同意書,背脊散着大松一口氣的冷汗。
他見過那麽多的,所謂命運的事情。
可從來沒有一件事,讓他這般舒心。
這麽多年來的中醫食補,竟讓初薇那丫頭,誤打誤撞地為若白調理好了身體。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拿起筆就要上面的簽字,豈料,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初原,我來簽吧。”
他轉過身,淡紅的霞光之中,一雙璧人相偕而來。
“爸,媽。”
幸福是一個圓,終究圍成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