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冷戰
喻初薇終于體會到什麽叫做長日漫漫。
自那夜後的這些天,她每天只有通過把自己埋在忙忙碌碌中才能讓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若白。
可是在這裏,又有什麽可以忙碌的呢?
她翻看着韓醫書籍,雖說《東醫寶鑒》裏的內容九成以上均輯錄自中國中醫典籍的醫書,只是還是語言的問題。捧着好幾本字典詞典,又借了李恩秀的電腦,磕磕絆絆啃着晦澀的古書。
長輩到底是過來人,目光如炬,瞧出了她心情的酸澀。
只是,初薇都不敢聯系自己的母親,又怎麽會對着這樣一位嬸母吐露心情。若真是說了,只怕也會勾起對方的傷心事。
初薇覺得,自己好似被遺忘了一般。
兄長依然沒有出現在湖的這一邊;曉螢她們也再沒打電話過來,秀琴發來的消息也漸漸止住了。
還有若白,沒有來找過她。
幸而這期間,園寶來了信息,列了一長串的清單勒令她帶回去,這讓她覺得,自己還是被惦念的。
只是,操着母語和英語,站在韓國街頭,人來人往中更顯寂寞。
這日午後,庭院裏傳來了吵鬧聲,她出門一看,空曠的場地上站着三個女孩,李恩秀、權順娜,還有正吵吵鬧鬧的金敏珠。
三人穿着一色的元武道服,白衣勝雪。
一見到她出來,金敏珠立馬跳起來,“你,岸陽的,先跟我,比一場!”
疑惑地看向恩秀,對方開口向她解釋:“上午的理論講座上,百草因為曲向南的事情向一山師叔發起挑戰,敏珠應了下來。在之後的最優營員個人對抗賽前,臨時組織團隊挑戰賽,就在明天,岸陽對戰昌海。”
“哼。”金敏珠氣呼呼地說道,“要是你們輸了,戚百草就得退出元武道,不許她再練習元武道,還要跟我父親下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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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
初薇心裏有些愕然,她是知道百草對她師父的感情的,卻沒想到她願意以放棄元武道為代價換她師父一個公道。
只是,若白也由着她這麽胡鬧?
“哼。”金敏珠還是不依不饒地在那裏跺腳,權順娜上前相勸也沒有用,似乎是想要把受到的氣全部發洩出來,蹩腳的漢語也越說越流利,“那個戚百草,還有岸陽的,質疑我父親的實力,居然說他,說他是因為輸給曲向南才侮辱他……曲向南那個敗類,服用興奮劑,要是堂堂正正地比賽,他怎麽可能贏得過父親!”
權順娜搖了搖頭,對初薇說道:“講座上的情況鬧得很兇,敏珠和戚百草誰都不相讓,甚至動了手,差一點,當場就打起來。”
“團體賽……”初薇問她們,“是哪一方提出的?”
“原本,是敏珠和戚百草的個人比賽,但是樸泰師叔說,想看看岸陽隊的總體實力,跟一山師叔商量後提出了團體賽。”權順娜又想了一下,補充說:“大概是,也關乎昌海的尊嚴。”
“三人賽制?”
“不。”權順娜搖頭,“五人,五局三勝。”
初薇垂着眼瞳,秀眉颦蹙。
她雖然不知道金敏珠有多大的實力,可既然昌海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麽足以說明他們也認為,金敏珠是贏不了百草的。
五局三勝,擺明了就是陷阱。
各國代表團隊都在這裏,怎麽能夠輸了昌海的王者威嚴。
昌海高手衆多,個中好手挑揀出來都是國際水平,他們擺明了,就是想放大昌海的贏面。
若是輸了,不僅百草會說一不二地退出元武道,而且還有岸陽。
這次中國沒有派出國家隊,而是從岸陽地方挑人過來。若真的輸了,這也會落了岸陽和中國的面子。
即便身在客場,即便沒有不戰而退的道理,可也不該輕易答應對方的條件。
若白他,就這樣答應了嗎?
小姑娘被恩秀溫言細語寬慰得漸漸安靜了下來,小嘴裏咕哝着韓語,也不知道在講些什麽。
“初薇。”權順娜叫她,“我明天也要上場,本來一直想跟你交次手的,你上次跟我說的太極,我打算在明天的比賽上試試。”
初薇不語,融太極入元武道,這是若白教她的。他也是最能夠懂得這樣的打法的各種利弊,單憑權順娜這草草的學習,是沒有辦法克敵制勝的,只會浪費她原來高超的實力。
當然這些話,她是不會講的。
“恩秀師姐。”她看向那個面容靈秀好似高山流水的女孩,“你會上場嗎?”
恩秀搖頭,正欲開口,卻被金敏珠搶了先,巴掌大小精致的臉龐,滿是不屑,活像一頭酷傲的小獅子,“根本用不着歐尼上場,岸陽,輸定了!”
恩秀摸着小姑娘的小腦袋,露出淺淺的梨渦,“我并不想和岸陽為敵,況且,若白師兄的眼睛那麽厲害,我可不想被他找出弱點來。”
金敏珠笑得一臉得意:“歐尼的元武道才沒有弱點……”随後又想到了什麽,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氣流從鼻子裏而出,“那個若白前輩,他哪裏有勝浩師兄厲害,看明天師兄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也不知道父親看上他什麽,昌海有勝浩師兄在,夠了,為什麽還要留下一個外人。”
留下……
喻初薇的臉色倏地慘白,雙手握拳在身側。
心裏絲絲抽疼。
好些天沒有去想的事情,再上心頭。
李恩秀臉上淺淺溫溫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低聲呵斥師妹:“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小姑娘倔強地擡眸,“父親和金浩師伯還有樸泰師叔在書房裏談話,說,要是若白留下,昌海有好處,他們還說,讓他來訓練我……我才不要他,我只要歐尼和勝浩師兄訓練我……”
恩秀眸色深沉得厲害,去看身邊的初薇,卻對權順娜說話:“娜娜,你帶敏珠練習去吧,晚一點我去找你們。”
“是,師姐。”
“歐尼……”
“走了,敏珠。”
山裏清風陣陣,吹起女孩的長發。
女孩不施粉黛,身上穿着清荷色的長衫,昳麗如古畫中袅袅的仕女。
恩秀看着她這般清雅卻目光沉沉,出聲道:“母親說你這幾天心情不好,是因為這件事嗎?”
恩秀的聲音清脆好聽,就像溪水在石上濺起的水花,初薇終于動了神色,目光看到院落門前的那棵大大的榕樹,緩緩開口:“我和他吵架了,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吵架,還吵得那麽兇……”
“我從來都沒有想到李雲岳會和我們大家的生活相關,會和爸爸媽媽相關,會和哥哥相關,居然還和若白有關。”
“他以為,我拿他比作師伯,說他也會像他一樣,離開家鄉,離開祖國,離開喜歡的人,可是,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他生氣了,我說錯的話傷到了他,讓他生氣……”
“他覺得我懷疑他,我不信任他,我把他想的那樣不齒。”
“可是,他不知道,我……”喻初薇動着嘴唇,“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他教我學習,他教我練功,我和他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現在,眼看着他的世界離我越來越遙遠,我怎麽能不害怕?”
李恩秀聽着她的話,并不理解這當中的問題出在哪裏。
在她看來,若白師兄本就不願意留下來,既是如此,又會有什麽問題?
他們又不像她,她離不開昌海,否則,自然是要不顧一切去追尋的。
恩秀也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一個側頭,卻看到廊檐下的母親,剛要出聲,母親卻跟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方的視線,而後複雜地落在了身邊的初薇身上。
婦人的午睡被幾個女孩子的說話聲吵醒。
敏珠那個孩子也是大嗓門,說起話來也是高聲強色的。
她注意着她們的動靜,直到聽見敏珠那孩子說着若白,這才按捺不住出門。
種種的相似,讓她不住想起往事都不行。
初薇的自言自語,女兒不明白,她是明白的。愛一個人愛到追逐的地步,有誰能夠比她更明白?
只是這兩個年輕人到底是跟她和雲岳不一樣,也跟雲岳和葉婉不一樣。
那日傍晚,她站在榕樹之下,遠遠地看着那個在山路口等候的少年。她眼神不複年輕時候的清明了,卻依然能夠瞧見,初薇快步過來,又快步而去的時候,那個男孩子眼裏,是那樣情深似海。
夜深了,恩秀在晚飯後出了門亦是還未回來。她關了所有的燈,在西邊的小屋外靜坐,目遙山頂。
初薇就那樣失魂落魄地從大門口緩緩走進來,皎白的月光下,女孩子唇上的嫣紅、脖間和領口的吻痕是那麽清清楚楚。
還有那哭紅的雙眼,在月色之下是那樣觸目驚心。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岔了,也不敢出聲讓初薇知曉她在。
到底,不是自家的女兒。
隔天一早,她憂心着初薇的事,早早起了,去庭外采晨露的時候,見到了若白。
男孩子很是清峻挺秀,即使冷着臉,也難掩他的愧色。他告訴她,他和初薇的歡愛并不完全,可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擔心她的身子,所以過來拜托她。
當時她就知道,能夠将那些難為情和尴尬訴諸于口的少年,至此終年,怕都只會愛那個女孩子一人。
她點頭了。
從房間的抽屜裏取出一個盒子,裏面是給恩秀的成人禮。
那天早上,她把藥碾碎,加進了采好的晨露裏,為初薇泡了一杯早茶。
他們身在局中,萬般地看不透,也看不透對方。
于是才有了莫名其妙的問題。
可是終究化解的靈藥,還是來自,他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