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疼痛
寂靜的房間,一如這寂靜的宿舍屋。
若白松開了懷中的人。
屋內灰暗,勉強可以視物,他摸到開關。
“吧嗒”。
女孩靠在牆,兩只手放在身側,亦是靠着牆。烏黑長發軟趴趴地貼着她的身體,昳麗如畫的容顏因剛才的□□而有淡淡的潮紅,添了些許風情萬種的豔色。
“你剛才說什麽?”若白問她,聲調低沉。
初薇垂眼看着地板,“你會留下嗎?”
“看着我。”
祈使句,不容反駁,辨不清喜怒。
她擡起頭來,就看見,他冷冷地看着她,黑眸如墨,像是深潭下的寒芒,隐隐有着幽暗的波光。她從來不會在這樣冰冷淡漠的瞳仁裏找到自己的身影,而此刻,卻出現了。
他生氣了。
她知道。
“你再說一遍。”
初薇動着嘴唇,明知道自己也許說錯話了,但還是重複着,“你會留下嗎?”她把視線的焦點放低,移到另一邊。
若白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看到,一邊的矮櫃上,放着一個他沒見過的信封。他能确定,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沒有。
“誰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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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闵勝浩拿過來的。”
若白走到矮櫃前,俯身拿起那個信封,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一一看過。然而,把它們扔在櫃子上,回過身,再次開口的語氣冰冰涼涼:“你早就認定了我要留下來。”
“我……”
“你認定我要留下來,就像……”他喉嚨幹澀,努力要把話語擠出來,“……像李雲岳那樣。”
李雲岳……
初薇心頭一跳,李雲岳為了元武道,抛棄了家鄉,抛棄了祖國,離他們最近的,便是抛棄了已有身孕的母親,背棄了他們的山盟海誓。
她猛地踉跄往前,抓住他的胳膊,卻被他反手捏住的肩膀。使了很大的力氣,肩骨幾乎要被他捏碎。
“若白,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嗫嚅着嘴唇。
“那你什麽意思。”若白一字一字地咬出來,面色發白中隐隐透着青色。到這兒的第一天晚上,她在屋前等他;得知舊事後,想說而說不出來的複雜;山洞之中,她微微起了冷汗的掌心……
李雲岳對他們這些人意味着什麽,對初薇意味着什麽。
聽了上一輩的故事,她不可能不有所感觸。
相似。
那麽相似。
舊日時光,與他們這一輩,何嘗不甚相似。
所以,她是覺得,她要走上她母親的路嗎?
“你不信任我……”若白擰着眉,艱難地開口,“你覺得我會執迷元武道,放下你,離開你,留在這裏……你就這麽不信任我!”
初薇搖着頭,肩骨傳來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
“還是說,你一直覺得,在我心裏,元武道比你重要?”
初薇愣住了,就這麽被他捏着,一動也不動。她從來沒有試圖比較過一些人和事,比如說,從小一起長大的婷宜,和相處了三年親親近近的同桌,她們的分量究竟誰比較重;又比如說,她從小接觸的元武道和後來慢慢喜歡上的中醫學,對它們的情感究竟哪一個會更加深重。
同樣的,她也沒想過,在若白心裏,元武道和她,哪個重要?
元武道是他最大的追求,他心裏藏着旁人難以企及的夢想,她知道。
那她呢?他喜歡她,他愛她,她也知道。
可是這兩者要他做出非此即彼的原則,他會選擇哪一個?
她不願去想,無論是哪一個,都會讓她難受得厲害。
“若白。”她開口,看着他深不見底的黑瞳,“元武道對你那麽重要……我只是,有些害怕……”
“喻初薇。”他沙啞着喉嚨,“你真的覺得,我會因為元武道,而不要你嗎?”
他極少連名帶姓地叫她,也從不喚她的小名,只是喊“初薇”。這讓他覺得,親近之中彼此又是平等的。
這些年,館裏的師弟師妹們都是那樣對他依賴中又心存畏意,即便是亦楓,也會有不敢說話怕他愠怒的時候。
可只有初薇,只有她,不顧千萬般的險阻,處在裏他最近的地方。
一側身,一回首,她都在他的身邊,讓他能夠觸碰得到。
也是因為那樣,她一點一點走到他的心裏,自此長住,便再也離不開了。
可是如今,她卻想要退縮了。
她連問都不問他一下,就已經判下了刑。
她居然說,她害怕?
她憑什麽這麽認為!
若白看着初薇游移不定的眼神,只覺得自己的心慢慢涼了下去,而後,似有滔天的怒意從他胸腔裏要炸開出來。
她在懷疑他的感情。
她對自己的不自信,是對他的不信任。
這樣的認知讓他覺得整顆心像是被人撕裂了開來,蔓延到肺腑都生疼得厲害。
若白拉過她,直接把人按拽倒在地板上,欺身壓了下去。
他狠狠地吻住了她,輾轉反複,用了力道去吻她,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喻初薇何曾被他這樣蠻橫地對待過,整個人被他重重地壓着,身上的衣物盡數被他除盡,無論是他的手,還是他的唇,都是這樣蠻橫。
大手捏着她皮膚,揉搓着她胸前的柔軟;牙齒在她的身上厮磨,沁出絲絲的痛意。
“若白……”她痛呼出聲。
只是壓在他身上的人仿若未聞。
直到他毫無預兆的沉腰抵進,在她身體裏橫沖直撞,她終于忍不住嘤咛地哭了出來。聲音低低地,帶着嗚咽,帶着無助,卻還死死地咬着她的下唇。
若白眸色一暗,一抹心痛劃過,收斂了力道。
室內漸漸響起情人間的呢喃吟聲,卻好似索然無味。
兩個人,只是在身體原欲的引導下,進行着交融。
初薇還是嘤嘤在啜泣,只帶着若有若無的風情,不自覺地迎合他。
若白埋在她身上,有力地沖撞着她的腰身,一切的□□在他即将到達臨界點的一刻迅速抽離,把女孩翻過來,将自己的灼熱噴灑在她雪白的背脊上。
一場愛,幾乎做得兩人身心俱疲。
初薇半趴在滿是涼意的地板上,全身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
所有的衣物都淩亂地散在一邊。
她睜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任由若白拿紙巾幫她擦拭着身上的痕跡。
若白看着她呆愣的樣子,心疼到無以複加,想要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未必是那個意思。
他知道的。
若白只是愠怒,愠怒她一點都不懂他。他那麽喜歡她,愛她,認為她重要到可以超越一切的事物,可她為什麽要開口問他是否想要留下來。
明明白白的答案擺在那裏,她為什麽要問出口!
難道昌海給出那些東西,她就要把他相讓了嗎?
她到底懂不懂,即便師父說天下武學一家,可他自是一介凡人,有血有肉,不能逃離也不願逃離這世間的塵埃和束縛。
他的心沒那麽大,只裝得下故鄉、親人還有她。
然而,還不到雙十的少年哪裏明白,十七八歲的姑娘,自幼至長成都沒經歷過那麽多沉重的事情。
因為總有他的參天大樹替她遮擋住一切的風雨。
如今,在異國他鄉,那麽多的事情沖擊着她。
她從未想過要阻撓他去做什麽,相反的,她是多麽希望他能夠毫無顧忌地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情。
不過顧忌這個,不用顧忌那個。
他管教弟妹們的庭訓,她一直深深地記在腦海裏,多年來從未忘記過。
“元武道就元武道。”
宏大廣袤的武學境界,淵博高深的武學文化。
元武道就是元武道,他這麽說過,父親也這麽說過。
她窺得它的一小部分便已滿足,而它真正的模樣卻漸漸攤開在若白面前。
她那樣喜歡他,愛他,她那樣努力地想要和他并肩比立,可是在元武道上,她卻無法觸碰他的世界。
而在猛然間,被外人告知,她會是他的負累,讓她莫要相阻。
她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她又該多麽害怕。
喻初薇動了,坐起身來,長發垂下,堪堪遮住胸前的□□。
身上被弄得斑斑駁駁,雪瑩的膚色中,深深淺淺的吻痕和掐痕已經有顯現出來的。
就在他的目光下,她吃力地拿過一件一件衣服穿上,站起身來的時候,還有些搖搖欲墜。
歡愛過後,她的臉上也沒有一絲血色,反而蒼白得厲害。
“很晚了。”她說,聲音因為情愛過後有些喑啞,還摻雜着少許撩人的輕媚,“他們要回來了,我先走了。”
說着,也沒有去看他的神色,越過他,腳步虛浮地出了屋。
她不得不承認,母親的往事帶給她太大的影響。
而每每日日看着李雲岳的夫人發呆愣神,那樣的思念、那樣的追憶、那樣的遙想,讓她心頭的沉重難以言說。
若白……
你清清楚楚你以後想要走的路,也清清楚楚我以後想要走的路。
松柏難以擋住你的天空,也不會是我今後的重心。
既是這樣,難道也要我像那位嬸母一樣,只憑一盅藥湯去接近你的世界嗎?
初薇腳步越來越快,即便渾身酸軟都沒有力氣,若白開始要得狠了些,帶着一股蠻勁,跨步之中,覺得下身像是要撕裂,一如初夜那般。
初夜……
可是初夜的疼痛讓她覺得那般甜蜜。
委屈的淚水再次湧上了眼眶,她立在湖邊,轉過身去。
淚眼朦胧中,她看不到她想見到的那個身影,那個如同雪山上淡争獨立的青松似的挺拔身影。
他到底,還是沒有追過來。
似是斷了線的木偶,無法控制地跌倒在地上,對着明鏡似的湖面,放聲大哭。
夜風徐來,吹起了一湖的波瀾,碎了湖心處的一輪皎月,閃着粼粼又請冷冷的波光。
隔着好幾排的郁郁青青的大樹。
黛色的韓屋內,流水嘩嘩地淌着,微涼刺骨。
少年捂着胸口,單手撐在浴室的牆壁上,俊顏泛着令人觸目驚心的蒼白,冒出來的汗珠與飛濺開來的涼意水珠一起,襯得他,像是一朵被凍住的冰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