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堅定
周日清閑,喻初薇早早起了,移開窗戶,外面清爽一片。
昨夜突如其來下了大暴雨,春雷陣陣。
她沒睡好,在鬧鐘響之前,便睜開了眼睛。
草草下了一小碗湯面後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上面攤着一本已經有些舊跡的英語牛津高階,學校裏還有一本,那是同桌的。兩人共用的、在她們座椅中間的塑料箱裏,實在沒有多餘的空間能讓她們再放下一本厚厚的大字典。
喻初薇的各科成績出奇得好,尤其是英語。
同桌曾經歆羨地對她說,你們松柏什麽風水啊,在英語上這麽有天賦。
高考對岸陽學生來說是一個挑戰,卻不是太大的挑戰。
全民皆武的岸陽,過百的道館,大多數少年、青年,總會隸屬于一家道館修習元武道。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喻初薇的同桌。
岸陽市的基礎教育體系獨成一家,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學習日的課表安排都會為了練武而調整讓步;而高等教育也具有地方保護主義,為岸陽本地生源優先降分處理。
政府不是不重視教育,而是通體的武學氛圍讓岸陽的孩子,從小就養成上進、積極的态度。能武,也能文,這是絕大多數岸陽人的特點。因此,岸陽市依然是教育大市,其水平處在全國前列,尤其是高等學府的質量,更加數一數二。
喻初薇想要考取的岸陽醫科大學,錄取分數線很高,即便有優勢政策,依然是不小的難度。
白淨纖長的手指撫上寫滿密密麻麻的英文的詞典,這是若白師兄的,感覺撲面而來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
英語……
她呼了一口氣。
他的天賦是真,她的天賦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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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為了不讓他費心,她幾千個日日夜夜都捧着字典在背,這才有了現在這樣的成績。
恬淡的聲音緩緩開在這一室之中。
只是還坐了不到十分鐘,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喻初薇打開門,外面站着一個哈欠連天的俊美少年。
“亦楓?”
來人往旁邊挪了步子,後面露出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沖着她咧嘴笑:“初薇師姐。”
“你們倆一起來,有事兒?”
“有事的不是我,是她。”胡亦楓拍着嘴巴,有些抱怨,“大早上來拍我的房門,難得的周末就讓她給毀了。”
“先進來吧。”初薇側身讓兩人進屋。
“是。”
相比于胡亦楓大咧咧歪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曉螢的舉動顯得頗為拘束。
“那個……初薇師姐……”
“嗯。”
“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說吧。”
“就是,那個,我……”
聽得曉螢支支吾吾開口,亦楓閉着眼說道:“她有個朋友沒地方去,想在松柏借住幾天,就住她那個屋,問你同不同意。”
“沒什麽不同意的。”初薇說道,“那就讓人過來吧。”
曉螢雙手磨着大腿膝蓋,“可她是全勝道館的。”
“全勝的?”
“嗯,而且,她還是曲向南的徒弟。”
全勝。
曲向南。
喻初薇默了。難怪曉螢這般作态,話語間沒有往日的底氣,還把胡亦楓拖過來。
曲向南這個名字,在岸陽,基本是處于受盡冷眼和嘲諷的存在。
十多年前的興奮劑事件差一點兒阻礙了中國元武道的發展,有多少運動員被無辜禁賽,有多少運動員的獎杯獎牌飽受争議和質疑。作為體育界的一大醜聞,波及了多少人。
曉螢的朋友是曲向南的徒弟?
“你同意了?”她問亦楓。
沙發上斜躺着的少年輕哼了一聲,随即開口,“有她在是全勝道館師門不幸,不過到我們這裏住下,誰知道會不會是禍害。”
“喂,胡亦楓!”曉螢跳起來,“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你明明點頭說同意的。”
“是同意了。”亦楓懶洋洋地開口,睜開的眼睛裏藏着細碎又璀璨的星光,“還不許我發表一下感慨啊。”
曉螢氣極,但是沒有法子,轉而對初薇說:“師姐,百草人很好的,跟全勝那些陰陽怪氣的人才不一樣。你沒去看開幕式不知道,全勝居然公然作弊,還是百草說出來的。但也因為這件事,她被鄭淵海給趕出來了,昨天晚上下了那麽大的雨,她在全勝外面跪了一宿,現在還躺在我家裏呢。我就想說,反正她被全勝趕了出來,現在曲師傅還在鄉下沒回來,她有覺得住我家裏不太好,咱們松柏能不能先收留她幾天?她跟我住!”
松柏大小事情多是若白說了算,但是他平日不茍言笑又冷冰冰的,師弟妹們多半會來找第二把交椅的胡亦楓和喻初薇,漸漸地,也就形成了兩人決定日常事務的習慣。
她聽着師妹噼裏啪啦講完一連串話,最終點頭道:“反正也是你的屋子。”
“這麽說師姐你同意了?”
“沒什麽不好同意的。”
曉螢面露喜色,嘴裏念叨着:“那我趕緊回去跟百草說……師兄師姐再見。”說完,一溜煙往屋外奔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多管閑事……”胡亦楓小聲地咕哝了一聲。
“你還信不過曉螢?”初薇說道,“她善良又嫉惡如仇,能夠被她認可的人,不會是壞人。”
“就是那個女孩子的身份太敏感,不然加入松柏也不是什麽大事。”
“記得跟師兄提一下。”
“放心。”
這個時候的喻初薇不知道,她這樣随口一應而帶來的那個女孩子,在之後的歲月裏,會成為松柏新的榮光。
“不過……”她看着依然歪在沙發上的人,“你還不走嗎?”
“這麽快就下逐客令啊?”
“我以為你要回去補個覺的。”
胡亦楓和喻初薇兩人同齡,只不過一個生在大月,一個生在小月,就這樣錯開了年級,一個大學讀了快一年,另一個今年才要高考。
在松柏道館,誰是師兄,誰是師姐,他們也不甚在意,平日裏多是稱呼對方的名字。
“是要補覺來着。”他說,“方家兄妹回國,攪得我夜裏都沒睡好覺。”
“離正式的比賽開始還有小半個月呢,你現在操什麽心啊。”
亦楓正起身體,隽秀的臉上,笑容有些莫名,“昨天方婷宜過來找初原師兄,方廷皓是不是找你去了?”
她斜了他一眼,“你覺得我的分量有那麽重嗎?他第一個找的,是若白師兄。”
“他又想做什麽怪……”
“我記得你們以前關系也挺好的。”
“好個屁。”
喻初薇笑了笑,小時候亦楓很能折騰,後來遇上更加能折騰的廷皓,被修理得可憐兮兮,感情雖然沒有其他幾人那般相投,但是确實不錯。
可惜……
亦楓問她:“你不會還惦記方廷皓呢吧?”
“我惦記他做什麽……”喻初薇輕輕開口。
沒什麽好惦記的。
幼時的朋友,少時的朋友。
很多人都覺得喻初薇喜歡方廷皓,可是,那麽小的年紀,就算有些懵懵懂懂的感情,也被後來一系列事情消磨得半點兒都不剩了。
談什麽惦記。
“沒惦記他就好,是友是敵都說不準。”胡亦楓是有些擔心的。
方喻兩家淵源頗深,兩位母親還是手帕之交。
即便有了後來的事情,但終歸,他們的交情,和旁人總是不一樣的。
方廷皓的回歸讓他擔心,就像是一片平靜碧澄的湖面中心被投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雖然現在還沒有什麽動作出來,總歸讓他們心裏起了波動。
從前的美好時光,最是難忘。
他擔心初薇走錯了道路、走錯了方向。
他不希望她像方婷宜那樣隔了這麽多年,還惦記着不該惦記的人。
胡亦楓本能地希望賢武和松柏老死不相往來,這樣,方廷皓和方婷宜就不會來打擾他們安安穩穩的生活,初薇也能守在松柏不離開。
她近兩年來,容貌長開,仿若漸漸脫塵的氣質和初原師兄越來越像。
她最好,不要跟那人做下一樣的決定。
否則——
“行了,不打擾你複習學業了。”胡亦楓站起身來,“我回去補個覺。”
“嗯。”
等到亦楓離開良久以後,喻初薇才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北面床頭櫃上放着一副相框,裏面的人,爸爸、媽媽、哥哥、若白師兄,還有她。
底下的立櫃打開來,裏面有各種各樣的舊物。
因為害怕師兄看到會難過,全都收了起來。
她挑揀出跟方廷皓有關的東西,長頸鹿狀的風鈴,不知道哪次過生日時收到的已經破損的挂件,悄悄撿起的、被扔掉的、已經枯敗不成樣子的榕樹葉,有他模仿父親簽字的試卷和家校練習本,還有零零碎碎一大堆東西,都收在一個紙袋裏。
亦楓說的對,沒什麽好惦記的。
是友自然好。
她樂意見到過去融洽的光景。
是敵也無可厚非。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她并沒有怨恨過媽媽踢傷了萬琛阿姨,以為她知道,媽媽心裏肯定更加難受。那樣的事情,誰都不希望發生。
元武道交流切磋本就會有意外出現,岸陽百年規矩,非正式比賽不得使用護具。
誰又有錯呢?
她把那個紙袋放進黑色的垃圾袋裏,一路提到了門口綠色的垃圾箱旁。
喻初薇不會背棄松柏,哪怕中立也沒有那個可能。
要是在若白師兄和方廷皓中間選擇,她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因為那個時候,他也是毫不猶豫承擔起照顧她的責任。
方廷皓。
到底只是年少的一抹陽光而已。
可是,誰又不是呢?
哥哥是,若白是,就算是亦楓、秀達,他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都沒有展開,還是那句話,可以養肥了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