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那個瞬間,發了微信給陳西洲。
十七個小時之後,陳西洲挺立的身形立在機場洶湧的人潮裏,這是他第一次為她接機,七年隐婚,他第一次破例。
柳久期有些恍惚,她知道她現在甚至不用過多擔心曝光的問題,剛剛複出的她,人氣不足,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她,卻還是在是否握陳西洲的手這件事上,深深遲疑。
有太多理由阻礙她伸出手,曝光、離婚糾紛、家人朋友對于她已經離婚的認知、他們的計劃……
但是只有一個理由讓她伸出手,她愛他。
她自然而然地把手送到了陳西洲的手裏,第一次接機值得小小的鼓勵,陳西洲也自然而然,将她帶上了那輛闊大的保姆車。
陳西洲看着身側的柳久期,她又瘦了一些,但是看起來精神尚好,即便是十多個鐘頭的飛機,依然神采奕奕。他還記得她追他的時候,總是滿滿的精神頭,似乎永遠不知道什麽是挫敗,什麽是放棄。
他還記得他曾經一臉嚴肅問她:“你能不要跟着我嗎?你為我帶來了太多不必要的關注。”
柳久期笑眯眯托着腮幫子回答:“不能!”笑容如同春天的花朵,舒展又美麗。
那樣的笑容,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過了。
陳西洲清了清嗓子:“給我媽打個電話,她很擔心你最近過得好不好。上次的新聞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呃,沖擊。”
柳久期一愣,而後老老實實點頭:“好。”
陳西洲忍了半天,最後還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累嗎?”
柳久期放棄矜持,撲進他懷裏:“不累,你不知道上次你來,簡直超棒!幫我把雪莉這個角色都演活了,後面我的進度就和坐了火箭一樣,嗖嗖嗖就搞定了!天哪,那種感覺真是太棒!你怎麽這麽厲害?一共就陪我上過一堂專業課,要是老師知道能帶出你這麽個奇才,肯定當時去逼你們老師,讓你轉到我們專業。”
陳西洲的關注點根本不在這裏,他想了想,問她:“還有人送過你玫瑰花嗎?”
柳久期朗聲大笑:“稀粥,你吃醋的樣子真是特別可愛。”不誇張地說,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陳西洲為她吃醋,明知道這不應該覺得愉悅,卻偏偏有種異樣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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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西洲吻她,狠狠地。
他的吻從她的唇齒開始,輾轉綿延,火勢一路燃燒,耳垂,頸部,流連了一陣子,再繼續向下,誰也不知道她的內/衣扣在什麽時候被解開,也不知道他的大掌是何時覆上了她的雪白柔軟,一切無從辯駁,那麽順其自然發生了。他把她抱到他的大腿上,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急切,但是他的手卻自然而然握在了她的腰間,節奏急切。
而後他翻身而上,他喜歡她的主動,更喜歡自己把控節奏。空間狹小,他只能聽見彼此的喘息。他期待了她很久,無法壓抑自己的渴切,這是他深愛的人。
這次,她和他都很清醒。
事後,柳久期十分慶幸,她的保姆車設施很棒,全封閉,司機和後排之間有充足的*空間,否則她真是想要去撞牆了!
陳西洲替她扣好扣子,沉着聲音:“疼嗎?”他知道自己有些用力,可能是許久以來,他太想念她,所以有些失控。
“你還問。”柳久期很生氣,這哥們兒真是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她惱怒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和腰,特別是在車上,這次的他,簡直有些瘋狂。
陳西洲吻了吻她的額角,替她溫柔地揉着後頸,他的手微涼,但有力,在她的全身上下游移按揉,替她消除着身體的不适,最後,他問她:“想吃水煮魚嗎?”
柳久期兩眼放光:“好啊!”
陳西洲的廚藝,是這個世界的另一項饋贈,他并不熱衷,但很有天賦。柳久期和一般藝人不同的優點是,她是吃不胖的體質,可能吸收不太好,再加上她對自己嚴苛,每天的訓練不停,無論吃再多,也并不長胖。
減肥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遇到美食的時候可以毫無顧忌地大吃嗎?
于是,陳西洲的廚藝總是能成為忙碌日子裏最好的調劑。
陳西洲把她帶回了家,柳久期不滿:“你都不問問我要不要回半山。”
陳西洲問她:“你要回半山嗎?”
“今天不要,後面我再想想。”柳久期笑眯眯地回答。
“敢跑,打斷你的腿。”陳西洲一本正經地威脅她。
柳久期噗呲一笑:“不不不,稀粥,黑/社/會/老/大模式不适合你,你可以試試地獄廚房模式,像ramsay那樣吼我,又霸道總裁又業界精英的那種。”
“我舍不得。”陳西洲輕聲回答。
柳久期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暖化。
☆、Chapter .33地等候
柳久期給自己洗了一個清爽的澡,然後光着腳,悄無聲息走到了廚房門口,看着陳西洲在裏面忙忙碌碌。
他依然穿着往日的襯衣,即便是在油煙彌漫的廚房,他也看起來鎮靜清俊,就像是正在看報表或是寫郵件那麽安然。他的袖子挽起來,穿一件純黑的圍裙。
柳久期咬着他切好的梨片,滿意地看着陳西洲動作。
他把蔬菜炒到斷生,利落地颠勺,盛出來放在碗底,而後開始濃油重辣地開始炒紅油,蔥段,姜末,蒜瓣,特制辣醬,豆豉,紅油……,一樣一樣直到油紅醬酥,濃烈的香味開始席卷所有人的嗅覺,柳久期十分确定,自己咽了一口口水。
然後,陳西洲就開始下魚片了。魚片淡粉通透,被切碎的藤椒和胡椒、鹽、酒、粉一起腌制過,正是入味的時候。他急火快炒,魚片在油鍋裏冒出歡快明亮的紅色泡泡。
他噴了一勺白酒,火焰從鍋外蔓延到鍋內,藍紅色的火焰沸騰高起。
柳久期輕輕“哇”了一聲!她的稀粥真是帥爆了,這不輸專業廚師的氣質和鎮定,精湛的廚藝簡直大加分!
陳西洲瞟見她在廚房門口倚門而立,說着:“很快就好,去鋪桌子,我們吃水煮魚,放碗的墊子在餐邊櫃右邊第二個抽屜裏。”
柳久期收到指令,忙不疊領命而去,這樣簡單的時刻,她卻有種滿溢的幸福。
你做飯,我鋪桌子,生活從來就只有這麽簡單。
柳久期嗜辣,特別是剛從m國回來,為了身材和實在忙碌,蔬菜沙拉和水煮雞胸肉她都快吃吐了。
陳西洲顯然明白她的味蕾在思念什麽,他總是能提供最好的給她,給得再多,不如懂她,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人的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奇,難得的是遇到了解。陳西洲就是最懂她的那個人。
柳久期喝果汁,陳西洲喝啤酒,配着鮮嫩油滑的魚片,柳久期感覺自己的每一顆味蕾都在歡樂地尖叫!
陳西洲吃得很慢,他夾魚片的時候,如果那片被小心地涮淨紅油,那就一定是夾給柳久期的。他用的鉗魚,鮮嫩無刺,魚片爽滑,但是依然小心到了極致。
一大盤魚,柳久期吃了大半,最後實在撐不下了,抱着圓滾滾的肚子癱在餐椅上喝果汁,一邊喝一邊評價陳西洲的廚藝。
“你這道水煮魚很有媽做的味道。”柳久期邊吃邊評價,江月廚藝很好,看來這天賦一點不差,全遺傳給了陳西洲,“但是不一樣,香味還要更複雜豐富一些!我給你滿分,不怕你驕傲。”柳久期朝着陳西洲豎起大拇指。
陳西洲卻幽幽盯着她的嘴角,果汁漬沾在唇角,她就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他說:“果汁,擦一擦。”
“哪裏?”柳久期伸出舌頭舔唇角,不得要領。
陳西洲忍無可忍,湊過去吻掉她的果汁漬,他嘴裏有清爽的麥芽香氣,她是清甜的蘋果香,陳西洲準備換一種方式吃到飽。
事後,柳久期覺得今天的陳西洲真是膩歪到犯規,她想了想,湊在他耳朵邊:“哪天你做飯的時候,只穿圍裙好不好?”廚房裏的陳西洲,真是帥爆!
陳西洲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反應過來:“淘氣。”而後好像一本正經思考了一下,“那就明天吧。”
柳久期大笑,裹上睡袍去洗澡,這一刻這麽美好,時間,環境,他,都和諧到了極致,就像這場持久的分離,終于在某個點上,讓他們重新契合到了一切。
柳久期洗到一半,只聽一陣門聲響,陳西洲走了進來,她抱怨着:“我先說好,我可沒有一丁點力氣了,大爺求放過。”
而後,她就聽到陳西洲黯啞的聲音:“你的背怎麽了?”
柳久期本就極白,此刻在流水的沖洗下,只見背部肋骨之間,從前胸到後背,一片淤紫的傷痕。剛才他們連燈都沒開,所以陳西洲這時候才發現柳久期的淤痕,一時間有些觸目驚心。
她詫異地低頭看了看:“哦,這個,沒事,都快好了,吊威亞的勒痕。”剛殺青的《謎》裏有段雪莉的幻覺戲,上天入地的,需要配合威亞才能拍出那種飄逸迷幻的效果。因為大衛太過嚴苛,她那天被虐了六十多遍才順利從威亞上下來,天知道,她腳沾地的時候,感覺就像走在雲上,就像自己的身體都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陳西洲臉色陰沉,幫她洗完,就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玻璃品那樣,把她小心翼翼從浴室裏抱出來,放在床上:“老老實實在這裏等着。”
家裏有上好的藥酒,之前為了柳久期車禍受傷,家裏沒少存這樣的東西。陳西洲很快找了出來,給柳久期揉着。
柳久期急急解釋:“這沒什麽的,真的,就是看着有點吓人,你知道我是容易淤青的體質,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麽疼。”
“嗯。”陳西洲低低應着。
“我不會逞強的,如果我真的受不了,我會和導演說的。”柳久期繼續說道,“真的,你不用擔心我。”
“嗯。”陳西洲仍是低頭,專注替她揉着。
于是柳久期知道,陳西洲是真的生氣了。她有些難過,明明今天的氣氛那麽好,結果卻在這裏生了罅隙。
“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陳西洲問她。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忙。”柳久期扭動着自己的手指頭,有些不安。
要知道,曾經她也是非常粘陳西洲的。只要有空,她就會給他發短信打電話,竊竊私語一小時,明明什麽也沒說,卻就是舍不得挂電話。
那個時候的她多麽幸福,眷戀了多年的陳西洲變成了她的丈夫,雖然不能昭告天下她的快樂,但是她就像活在自己的夢境裏,快樂安然。
是某一次江月無心的提及,讓她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那個時候陳西洲的事業正在上升期,極忙,商務會談也很多。有一次她拍夜戲,一場水裏的打鬥,她在游泳池裏泡了六個小時,最後爬上來的時候,手腳都在抖。
她一向是白若安和柳達的掌上明珠,這麽多年,就沒怎麽吃過苦,那是她第一次這麽累,回了房間,她就打電話和陳西洲,忍不住哭。這是她選擇的路,她不能放棄,每個行業有每個行業的付出,她一向知道,但是這是她第一次感同身受。
陳西洲差一點就當場訂票飛過來帶她回家,是她宣洩完情緒之後又苦勸了半晌,陳西洲才由着她去了。
那一個電話,一打就是兩個鐘頭。陳西洲并沒有告訴她,他當時正在和一家投資商開會,他花了兩個月準備這次會面,這筆投資決定了興盛實業未來三年的上升規模。就是因為她的哭泣,他基本上放棄了這次會談,由公司的二把手江月勉為其難地繼續了會議,事後,那場投資當然付諸東流,興盛也險些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危機當中。
幸好憑借陳西洲的努力,最後在關鍵時刻,談下了另外一家投資商的合作,興盛實業才起死回生,但是這其中的辛苦為難,陳西洲沒有告訴她。柳久期也是憑着江月含糊其辭的描述才猜出了一點。
那之後,柳久期就不怎麽敢粘着陳西洲,剛開始是忍耐和不習慣,後來慢慢也就成了自然。娛樂圈的時間表永遠和正常人不一樣,她表演的時候,常常午夜收工,只能看着時間,或是算着時差,猜測他現在正在開會或者忙碌,默默想念陳西洲。
“你知道,你的電話我從來不拒接,無論多忙。”陳西洲生着悶氣。
“我知道。”柳久期低聲回答。就是因為知道,她才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她扭捏了一下,“但是你也可以打給我啊。”
是的,陳西洲很少主動打電話給她,但是他從不錯過她打給他的每次電話,或是發起的每次聊天,只要有時間,他就一定會回複她。
就像是他們從小到大的相處模式,她緊緊追逐着他,他就算是拒絕,也一定會給她一個回應,從不會讓她無謂地空等。
但是,他很少主動。
陳西洲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坦誠回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在忙。”陳西洲頓了一下,開始解釋,“我總想着,等你忙完,又需要我的時候,你會聯系我的。其實我本來想打電話給你的,想問問你的進度怎麽樣,又覺得可能會給你壓力,所以,一來二去,拖到最後,再打電話,又覺得突兀。”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寧欣的彙報電話會打給我,每周一次,所以我知道,你一直過得都很努力,也很好。”
柳久期平靜地靠在他的肩頭,心裏都是坦然:“我也知道,不用你打電話給我,我就知道,只要我需要你,你永遠都在。”
陳西洲吻了吻她的指尖,低聲說:“你在m國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就像你所說的那樣,以前的我,并沒有那麽認可你的夢想。”他揮了揮手,“我一直不喜歡娛樂圈,你知道的,因為一些顯而易見的原因,但是如果那是你的夢想,我想,我會學着去接受。”
☆、Chapter .34悄然變化
陳西洲必須得承認,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對于柳久期闖蕩娛樂圈的看法很簡單,他在等着她過氣。
那個浮華的圈子,不過是她的游樂場,他由着她闖蕩,這沒有什麽。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柳久期條件太好,家庭環境又特殊,他從不擔心她在娛樂圈吃虧。
總有一天她玩累了,他就在家裏等着她回來。兩年前,他以為他等到了,雖然是用了這麽慘烈的方式,他花了兩年來幫助她走出車禍的陰影,誰知道,兩年後,柳久期又再出發了。
他失望,但是他覺得他還能等,不過是多一個五年,或者再多一個五年。
直到柳久期要和他離婚。
那個追在他屁股後面小姑娘,永遠明朗笑容對待他的每次拒絕,他以為她永遠不會走出他的生命,結果她要和她離婚。
他進入她的行業,他試圖了解她,他以為自己在尋找他們之間的妥協,但是實際上,這只是幫他認清楚,他們之間确實有那麽多不同,七年婚姻的前五年,他們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圈子,各自在各自的領域裏前行,變得越來越陌生。
直到上次潛規則事件的爆發,他們對待同一件事,卻用了兩種迥然不同的方式,才讓他真正意識到,他們之間确實存在問題,也許是漠視,或者是理所當然,他一直沒有關注,直到這段時間。
時間,有時候是最好的良藥,能讓彼此思索。
“你一直有你的夢想,我的錯誤在于,我用了我的标準,去衡量你的夢想。”陳西洲認真地對柳久期說道,“我是一個很俗氣的人,認同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比如金錢、地位、頭銜,換算過來,我以為你的夢想是,你想要拿到頂尖的片酬,每次表演都使用vvip化妝間,摘得影後,微博粉絲幾千萬,随便做點什麽都能上熱搜頭條……”他頓了一下,“然後我發現我錯了,你的夢想,其實再簡單不過,你想要成為一個好的歌手和演員,僅此而已。”
柳久期感覺眼睛酸酸的,淚意湧上來,她意識到,陳西洲是真正發自內心認識和肯定了她的夢想。
“是,也許我賺不到幾千萬的片酬,也用不了vvip化妝間,拿不到影後也沒有那麽多微博粉絲,但是我依然會努力去追逐我認可的成功。表演一個好角色,可能只是配角,唱一首好歌,也許只能感動一點點人。”柳久期點點頭。
無論一個人的夢想是什麽,都值得全力以赴去追逐,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并不代表一個人內心的滿足。
“那麽,我将會尊重你的夢想,并努力幫助你去實現。”陳西洲鄭重地下了一個結語。
柳久期撲進他的懷裏,說不出話。
時光靜谧,她埋在他的懷裏,良久才悶悶地問他:“稀粥,你是不是很愛我?不是因為我追逐了你那麽多年,你不忍心拒絕我,也不是因為你只是想當個好男人,只是因為你愛我?”
陳西洲失笑,這是個什麽鬼問題,然後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不會吧?難道她連他的這點心意都感受不到嗎?
“你從來沒有主動說過。”柳久期弱弱地解釋着,“你每次都是回應我,我覺得你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我,或者只是附和我的話。你從來不主動打電話給我,你從來不主動聯系我,我出差拍戲表演,你從來不表示不滿……”
“我愛你。”陳西洲一句話就打斷了她的絮絮叨叨。
柳久期覺得自己那句“我也愛你”就在嘴邊了,卻說不出口。她埋進他的胸裏,就像一只躲避現實的蜥蜴,把自己的頭埋進沙裏。
她愛他,他也愛他,但是,他們之間的愛能強大到什麽地步,能不能接受更大的沖擊?此夜,她在他的臂彎裏安眠,卻滿心困惑,柳久期對于自己一心離婚的決定,第一次産生了強烈的不确定。
她敢不敢賭一次?賭他們的真心能對抗所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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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久期一向喜歡擁抱生活帶來的無窮變化,但是有些變化,她不喜歡,比如,寧欣不再擔任她助理的工作職責,而是專心從事經紀人方面的工作。于是,一大清早,寧欣給柳久期帶來了一個溫柔的小姑娘,年齡剛剛二十出頭,叫做鄭幼珊。
她大方溫柔站在柳久期的面前,任由柳久期打量。
柳久期有種想要拿點心給鄭幼珊的沖動,一米五的小個頭鄭幼珊,在一米七的柳久期面前,顯得嬌小玲珑,她又是個娃娃臉,于是柳久期鄭重地問她:“你确定你滿二十歲了嗎?”
鄭幼珊愣了一下,拿出她的身份證,柳久期讀了讀上面的數字,點點頭:“好吧。”她揮了揮手,“這兩套衣服麻煩你拿到車上,我和寧欣馬上就過來。”
鄭幼珊抱起沙發上的衣服,走出了房門。
寧欣知道,這是柳久期有話要和她說的意思,不等柳久期開口,寧欣先問:“雖然陳總簡單給了我一個解釋,但是,不讓我繼續擔任你助理的工作,是不是和辛易明有關?”
柳久期一臉懵逼:“什麽?”
寧欣太熟悉柳久期,一眼看懂了她的不知情,于是舒了一口氣,開始解釋:“我知道作為娛樂公司,總不希望經紀人和媒體人走得太近,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只和辛易明約會過一次,我也并沒有洩露任何有關你的消息給他。”
“等等,你和辛易明約會了?什麽時候?”柳久期的八卦雷達迅速捕捉到了這個關鍵性信息,“怎麽樣?你心動嗎?喜歡他嗎?他還約你了嗎?”
寧欣失笑:“我覺得你改天不做娛樂圈了,适合搞婚介。”
“啊,不要躲避話題!”柳久期睜着她的大眼睛湊上來,仔細端詳寧欣,“看起來春風滿面,有戲!”
寧欣低聲回答:“但是如果這會影響我與你之間的合作關系,我想我會拒絕他的下一次邀約。”
柳久期一臉不認同:“哪兒的事。”她氣鼓鼓地回答,“陳西洲說,你的能力遠遠超過了一個助理,讓你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訂外賣和買咖啡上,不利于你的職業發展。”
陳西洲最可惡的地方,就是他往往說的是對的。
寧欣能力很強,潛力無窮,柳久期知道自己不能那麽自私,讓她永遠困在現在這個半助理半經紀人的位置上。在瑣碎的雜事中虛耗青春。
事實上,在柳久期帶着寧欣前往m國的時候,陳西洲就已經在留心為她尋找新的助理人選,他劃定了一個人選範圍,最後拿主意的權力,他留給了寧欣。
柳久期身邊的所有人,陳西洲都很用心,但是也并沒有忘記對寧欣留以尊重,要知道,最後圍繞在柳久期周圍的人,是她們倆,他需要她們精誠合作,都出自自己的選擇。
寧欣有些感動,她本來以為,她還需要累積更久的經驗才能進入到下一個階段,沒有想到,不足半年,她已經迎來了職業生涯的第一次機會。
陳西洲不但給了她機會,還給了她權力。
“我覺得鄭幼珊是個很細心的人,應該能幫上你。”寧欣握住柳久期的手,“而且最近的所有行程,我們倆都會和你一起去,所以不用擔心,有我。”
“我不擔心,我只是不太習慣,不過沒關系,我總會習慣的。”柳久期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摟着寧欣的肩膀同她一起并肩走了出去,“但是,你要和我講講,和辛易明吃飯的詳情。”
“天哪,柳久期你真是個八卦小能手!”寧欣低低假意抱怨着,“其實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他幾乎一個字也沒有提起你,還有工作,還有娛樂圈。”
“那你們聊了什麽?”柳久期睜大了眼睛。一個藝人經紀人和一個娛樂記者,坐在一起居然還有別的話題可聊。
“他聊他當戰地記者的那些年。”寧欣同她說着,“差那麽一點點就沒命了,但是他還是熬了過來。”
“哇塞!你要和我講講!”柳久期抱住她的胳膊,“簡直太酷炫,做夢也沒想到能聽到這種故事。這不應該是拿普利策獎的人才能講出來的逼格嗎?”
兩人說說笑笑,走出了房間的大門,一起前往試鏡。直到車上,柳久期和寧欣幾乎是同時下意識地保持了沉默,鄭幼珊這個陌生人的加入,她們在工作上不會藏私,但是在*範圍內,保持了不約而同的疑慮。
柳久期朝着鄭幼珊笑笑,開始摸出劇本,例行開始試鏡前的研究。這次的劇本,嗯,很奇特。
這顯然是一部小成本片,所有的精妙之處來自于劇本,而拍攝場景,幾乎幾個棚內加室內就能全部拍完。
這是一部驚悚懸疑的劇情片,柳久期演女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物,普通人,離異,帶着一個五歲的孩子,為了生活,不得不接下一份保姆的工作,經過層層審核,最後進入了一幢巨大的豪宅,在裏面帶着兒子和陰沉的主人同吃同住,而後發現了別墅的秘密,卷入無盡風波。
“這劇本很有趣。”柳久期低聲自言自語,“比我想象中,還有趣。”
☆、Chapter .35都是故人
柳久期到達片場的時候,看到了一輛很熟悉的車,其實也不那麽熟悉,最新款的瑪莎拉蒂,她一點也不懂車,但是她認識那個騷亮騷亮的粉紅色。在她人生中只見過一個人開這種顏色的車--謝然桦。
謝然桦喜歡一切閃亮的東西,就像她自己也是一道發光體,即便遭遇緋聞,也是光芒萬丈。在柳久期離開之前,謝然桦還陷在和知名導演婚內出軌的緋聞裏。
柳久期詫異地側頭問寧欣:“謝然桦也要競争這個角色?”
寧欣搖頭:“沒聽說。”她皺着眉頭看了看資料收集,哪些人競争相同的角色這種事情,除了導演制片這樣的核心班子,誰也拿不到确切的名單。不過就現有的情況來看,謝然桦并沒有參與到其中。
柳久期定了定神,以為是自己多心,邁着步子走進了片場。
這部電影的劇本很精彩,柳久期喜歡這個角色,如果能拿下的話,她将拿到她複出以來的第一部大熒幕女主角。她滿懷信心走進了試鏡場地,卻被現場的人驚了個徹頭徹尾。
陸良林站起來,溫和地說:“你好,柳久期,我是導演陸良林,歡迎你前來試鏡。”
柳久期只頓了一剎那,立刻就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同樣伸出手來和他交握,半彎腰,恭敬但不卑微:“你好,陸導,請多多指教。”
她幾乎無法忽略導演身後的椅子上,謝然桦幾乎是有些挑釁的微笑。柳久期心底的疑問是,這部劇的導演什麽時候變成了陸良林?
曾經,陸良林的頭銜很多,內地新銳導演、鬼才導演、電影圈得獎黑馬……不一而足,都足以說明他的地位和才華。但是,經歷了最近的事情之後,陸良林在大衆心目中另一個頭銜更為有名——“謝然桦婚內出軌的那個導演”。
柳久期覺得自己一定是去m國太久,脫離國內的圈子太遠,居然在這樣的醜聞下,兩個人還是這樣雙宿雙栖,一同出現。
而且,陸良林試鏡演員,謝然桦在這裏出現是怎麽回事?
柳久期強制自己放棄思索任何與試鏡無關的事情,現在,她必須沉靜下來,她喜歡這個角色,她要努力表現出有關這個角色的一切。
“你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陸良林推了推他的眼鏡,儒雅溫潤地說道。
于是,柳久期就開始表演了。這一幕只有兩個字的臺詞,她睡醒在床上醒過來,懷裏是她五歲的兒子,晨光從窗戶裏透下來,她覺得溫柔而幸福。
她吻了吻兒子柔軟的額角,而後起床為他準備午餐,當她端着托盤走回房間的時候,床上的兒子不見了,滿地血跡,她尖叫着摔碎了托盤,而後開始尋找兒子的蹤跡。
她奔跑,喘息,慌亂,着急,高喊着兒子的名字,穿過無窮無盡的走廊,打開每一扇大門,直到絕望。
她僅有的兩個字臺詞,就是兒子的名字。
這是一段需要情緒過度的戲份,從剛開始的溫柔祥和,到後面的歇斯底裏,她需要十分精準才能抓住這段戲的靈魂。
柳久期的表演,堪稱完美,她從安然的母親到絕望的母親,同樣一條白色的裙子,前面是溫柔多情,後面是蒼白無力。
她的肌肉,她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配合着這個角色的演繹。
她的踉跄,她的絕望,所有的情緒都釋放着這位母親的哀傷。
她狠狠跌在最後一扇門前,顫抖着雙手,手背上青筋暴出,她從亂發裏擡起眼睛,滿面淚痕:“小卓。”
那雙眼睛裏飽含着太多的情緒,痛苦、悲怆、希望、失望、難以置信……
她最後軟軟倒在地板上,花了幾分鐘才從角色裏走出來。
陸良林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表情很興奮,他知道,他終于找到了他追尋的那個女主角,在此之前他已經試鏡了不少人,不是他不滿意,就是制片人不滿意,他甚至偷偷睨了一眼制片人的表情,無疑,他也很滿意。
制片人對于參演一部面目不明,未來不知的電影的演員,不但片酬不是用現金,而是用股份來入股,甚至還帶來了大筆投資的演員,都是很滿意的。
陸良林不知道制作人心裏的小九九,只是自顧自沉浸在柳久期的演繹當中,他知道,他從來沒有認錯過柳久期。
柳久期站起來,微笑:“謝謝各位。”轉身離去。
陸良林在她身後喊:“稍等。”
柳久期轉頭,陸良林問她:“你知道我們曾經有過一次合作的機會嗎?”
柳久期笑了笑:“陸導,我記得,如果不是我出車禍,我可能是你《長街九號》的女主角。”那次車禍,她丢掉的東西太多了,又豈只是區區一個角色。
陸良林眼睛放光:“你還記得?”他笑着,“太好了!”本來陸良林還有些疑慮,怕一向定位為少女的柳久期無法演出他這部電影的複雜角色個性,更何況這個角色對于演技的要求很高,柳久期兩年蟄伏,誰知道她還在不在狀态。
他曾經很欣賞柳久期演出的少女類角色,柳久期有種獨特的氣質,美麗、倔強、清純,幹淨,很有靈氣。他看過她拿獎的幾部影片,不約而同都帶有這樣的人物特質。他曾經向她邀約過一部戲,就是那部讓他拿獎拿到手軟的《長街九號》,本來的女主角,就定成了柳久期,合同都同當時柳久期的經紀人魏靜竹簽好了。
誰能料到,造化弄人,柳久期一夕車禍,毀容失意,險些癱瘓,纏綿病榻,在柳久期經紀人魏靜竹的斡旋下,他《長街九號》的女主角也從柳久期換成了謝然桦,甚至于陸良林也因此和謝然桦結緣,不過他心底裏,總有那麽一小塊地方是留給柳久期的。
歲月荏苒,誰能看清誰的渴望。
也許沒有得到過的,才能變成白玫瑰和紅玫瑰,所以他渴望在新戲裏和柳久期結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