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争對手,她甚至能打動她,真是讓人不得不嘆為觀止。柳久期從記事開始,就活在演藝圈了,她見過最打動人心,讓人觸動到極致的表演,也見過最虛誇無趣,讓人忍不住給出差評的表演,但是左桐的表演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柳久期從她的表演和唱腔中看出了那個《謎》裏要表達的角色,真誠而勇敢的姑娘,卻在命運的玩弄裏,漸漸失去了一切,直到堕落到人生的最底部,卻突然意識到,這不過命運給她的磨砺,她需要做的,不過是從命運這個謎題中走出去,找到自己的目标。
左桐唱完,似乎過了很久,才從那個角色的情緒裏脫離出來,她劇烈地喘息着,從地板上站起來,滿臉迷茫和疲憊,視線似乎花了很久才找到焦距,她從那個角色裏醒過來,這才注意到柳久期,滿臉抱歉走向她,用英文說着:“抱歉,我太入迷了,這是你的排練時間嗎?請稍等。”
柳久期用中文回答她:“你這個角色太棒了!”
左桐一愣,才操着口音奇怪的中文回答她:“謝謝!我是左桐。”
一番寒暄,柳久期趁機仔細地看着左桐的臉,然後清楚地意識到,左桐真是一個上天的寵兒,她真是美極了,那種混血兒特有的上天眷顧,膚色細白勻淨,眼睛深幽裏帶着一絲沉靜的碧藍,明顯帶着東方的柔美輪廓,卻又有着西方人才有的深邃。
左桐有一張糅合了東西方的絕美臉孔,而且,她還很年輕,更兼才華。
柳久期淡淡笑:“這個角色被你诠釋得很美,但是我覺得還缺了一點世故。”
左桐困惑地問她:“世故,那是什麽?”
柳久期顧左右而言他:“好像确實是到了我的排練時間。”
左桐問她:“介意我留下來旁觀嗎?”
柳久期攤了攤手:“當然不介意,請自便。”她之後和寧欣一陣耳語,讓寧欣帶來了附近最好的咖啡和水果布丁。咖啡不加糖,布丁用的是代糖,柳久期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行業的女演員對身材有多麽高的要求,左桐端着咖啡坐在牆角,觀看着柳久期的排練。
柳久期的口音真是美極了,十八世紀的倫敦腔,優雅,高貴,帶着一絲無法觸及的遙遠,她的詠嘆和唱調都十分完美,直到這個角色被摧毀。
劇情的最後,那個天真活潑的十八歲貴族姑娘淪落街頭,混跡在妓/女,盜賊和流氓之間,對着人生唱出最後的詠嘆,柳久期的口音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聽起來含混而無畏,那個矜持嬌羞的貴族姑娘,在王朝覆滅,家族淪落之後,變成了倫敦泥潭中的一份子,她看透了人生,卻仍然勇敢,她經歷了挫折,卻仍存希望。
這感覺讓左桐觸動而驚訝:“世故?”左桐反複咀嚼着這個詞語,柳久期現場的演繹,讓她意識到了自己的缺陷和不足,柳久期的演繹顯然比她更為到位,更為精準。
左桐悄無聲息離開了排練廳,如果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之後還不夠努力,左桐只能覺得這一切是她自己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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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久期的休息間歇中,寧欣向柳久期抱怨:“你為什麽讓你的對手這麽快知道你的能力?”
柳久期看着寧欣,高深莫測地笑:“有一種人,如果她注定要成功,你無法阻擋,你能做的唯有提攜她,讓她感激你,你才能從她的成功裏獲得共贏。”
“這句話是你的人生感悟嗎?”寧欣問她。
“不,有個……朋友告訴我的,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是什麽含義。”柳久期淡淡回答。
當時的寧欣并不明白這句話,直到很久很久之後,站在同樣的人生岔路,寧欣才能感激柳久期告訴過她的這個人生箴言。
柳久期在排練室裏練了足足七個小時,直到嗓音再也支撐不了更多地排練,柳久期終于順從寧欣的建議,回酒店休息。
柳久期思索着選段的唱法,連在泡澡的時候也沒有忘記聽着選段的單曲循環,這個時候,她必須特別特別的專注,特別是在她知道她有着左桐這麽強大的對手之後。
直到她聽到房間裏穿來一聲異響。
柳久期穿好浴袍,帶着一臉驚異悄悄推開浴室門,那個異響再明确不過了,一臉疲憊躺在她的床上。
陳西洲工作起來,和她一樣拼,她知道的,但是她很少見到他剛剛應酬過後的模樣,他斜躺在她的床上,領帶扯開,用手肘搭在眼睛上,一臉疲憊。
柳久期長舒一口氣,還以為……
她走過去,陳西洲一嘴酒氣,他不舒服地軟軟扯了兩下衣服,然而困意大過了不适感,他輕緩地在枕頭上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柳久期替他把外套脫下來,咬着牙猶豫了兩秒鐘,索性輕手輕腳把他扒了個精光,反正結婚這麽多年,什麽都見過了。陳西洲看起來不舒服比這些有的沒的重要多了,她揉了一個熱水毛巾,替他擦着臉。
也許是太舒服,也許是熱水帶來的異物感,陳西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是柳久期的臉,将她攬在懷裏:“小笨蛋,你回家了?”
柳久期含着眼淚靜靜躺在陳西洲的胸口,輕聲回答:“我回來了。”
陳西洲低聲說:“別走了,我養你。”
柳久期沒争辯,一如千百次那樣,柔順地回答:“好。”
他把她按入他的懷裏,用嘴唇尋找她的溫暖柔軟,柳久期知道,他這是醉到了極致,如果是清醒的陳西洲,一定溫和冷靜,拒她于千裏之外。
她閉上眼睛,任由陳西洲需索。他的吻溫暖而柔軟,他抱住她的瞬間,一如往昔溫柔。
內心深處某個地方告訴她,這是錯的,這不對,但是她不想拒絕這片刻的美好。
即便是深夜,柳久期依然忍着十四個小時航程的疲憊,連續排練七小時的困頓,歡愛之後的酸軟,把這個套間裏所有屬于她的東西都轉移到另外一個套間,甚至還注意細節地替陳西洲穿上內褲,然後才回到自己的套間,陷入深沉的睡眠。
☆、Chapter .8試鏡以後
柳久期在自己的床上被寧欣搖醒的時候,寧欣已經快抓狂了,她替柳久期梳着頭,匆匆把行李裏裝好一套的衣服拆出來,放在柳久期的被子上,破釜沉舟一般問她:“你自己穿嗎?不然我就幫你穿衣服了?”
柳久期努力抓住最後一絲理智:“我自己來吧。”
寧欣長舒一口氣。說實話,讓她替柳久期穿內衣,她還是有障礙的:“十分鐘,你能搞定嗎?”
柳久期堅定地比出一個ok。
她洗了一個戰鬥澡,五分鐘洗澡,五分鐘穿衣服,化妝留在了車上。
寧欣盯着柳久期替自己上眼線,手又穩又鎮定,不由說道:“你不畫眼線也很美的。”
柳久期的手絲毫沒停,回答:“東方人的輪廓比較淡,想要符合他們的審美,任何能讓輪廓加深的方法,都有助于在這個時候拿下角色。”
寧欣一愣,她确實沒想到到這一點。每次在她以為柳久期其實比她想象得更強大的時候,柳久期總是有辦法破除她的幻想,她化完妝之後開始哀嚎:“完蛋了!我的鞋子沒帶,怎麽辦?”柳久期一臉慌張。
“什麽鞋子?”寧欣盯着柳久期的那雙羅馬鞋,無語凝噎。
柳久期要哭了:“穿錯鞋子了!這個導演最讨厭羅馬鞋。”導演前妻是著名的羅馬鞋女王,任何能讓男人聯想到自己前妻的東西,都不是好東西。
娛樂圈在大多數時候,是不由理智,而是情感決定的,這就注定了導演的喜好簡直大如天,柳久期哭喪着臉,寧欣已經摸出手機,開始找沿路最近的鞋店。
“三分鐘之後有一個shoppingmall,把我扔下來,你不能遲到,我可以,36碼半對嗎?換算成美版就是6碼的鞋子。”寧欣努力保持鎮定,“我買了之後打uber過來。”
柳久期若有所思看着寧欣,然後回答:“好。”
寧欣慌慌張張買了一雙式樣簡單的半根鞋,藕荷色,正配柳久期今天的寬松襯衣配闊腳褲,但是她還是來晚了,她到的時候,柳久期正在舞臺的正中間唱着選段,表情悲戚而恰到好處,不負柳久期七個小時的練習,表現完美,除了那一雙羅馬鞋。
寧欣英文不好,所以大段的歌詞她聽不懂,但是她能聽懂柳久期唱詞中的絕望和遺憾,也能聽懂其中的希望和天真,這個飽經黑暗磨折的靈魂,始終沒有放棄對生活的幻想和希冀。
音樂能穿越語言和國境,深深打動所有人的心。
這大約就是《謎》這個音樂劇試圖表達的,對于生活失望之後重新撿起的希望。
但是對于寧欣而言,一切都晚了。
選角的結果很快公布,導演一如他風評中的雷厲風行,最後得到角色的是左桐。
那個天真而美麗,最後失望卻沒有失去希望的十八歲姑娘的女四號角色,最後落在了左桐的頭上。
寧欣拍着柳久期的肩頭,喃喃地:“對不起,是我鞋子買得太晚了,真抱歉,我遲到了幾分鐘。”
柳久期一如既往地微笑,除了表情裏多了幾分疲憊:“別逗了,是我不符合這個角色,別這樣安慰我。不過角色嘛,這個沒有,就下個試鏡努力咯!明天放假,想不想去逛逛?”她用手肘撞了撞寧欣,有種考完高考,無論如何也得先玩一圈過個瘾的無所謂。
于是寧欣就更愧疚了。
她揉着柳久期的頭發:“真抱歉,我多希望那個角色是你的。”
柳久期沒說話,卸着妝。一時間,化妝室的空氣只剩空寂,然後寧欣聽到柳久期低聲說:“那個角色從外形上,更适合左桐,年輕,十八歲,眼睛裏都是青春。我畢竟已經二十七了。”她收拾心情笑了笑,“沒關系,我的戲路又開了一個新領域。”
“你永遠是少女。”寧欣脫口而出。她沒說假話,柳久期依然一身濃烈的少女氣質,美得幹淨透徹,從戲路上,柳久期絕對符合這個角色的人設。
“mystar,whereareyou?”正在整個化妝室的空氣裏充滿傷感的時候,《謎》的藝術指導約瑟夫歡快而充滿期待的嗓音打破了滿室的寂靜。
一切的結果,簡直好到柳久期無法相信。
雖然柳久期丢掉了這個她試鏡的角色--女四號,戲份不重,卻很吸睛,但是極具諷刺意味,她拿到了女二號!大反派,複雜而豐富的蛇蠍美人,當時柳久期就對這個角色很着迷,但是導演想要啓用m國演員,傳統的金發碧眼美女,演繹那這個至關重要的角色,直到他看到了柳久期的試鏡。
約瑟夫請她吃飯,态度輕松:“如果你不是柳達的女兒就好了,我就可以追求你了。”柳久期朗聲大笑。
這是她人生中吃得最為關鍵的一頓飯之一,約瑟夫把來龍去脈解釋給她聽:“國際化的要求,這次配角啓用華裔也是為了中國的市場,本來只打算放一個女四號出來,打幾分鐘的串場醬油,但是你的表現太棒了,這個角色你當之無愧,我很期待最後成片的效果。”
“哦,我太幸運了。”柳久期誇張地拍拍胸口,“幸好導演沒有去過中國,不然我又要擔心是不是我爸全能埋單王給我帶來的福利。”同桌的全是劇組成員,幾乎是整個主創團隊,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約瑟夫大笑,開始為大家解釋,柳久期的父親柳達也是中國國內一名著名的演員,不過他在演藝圈則是以喜歡擅長和包攬埋單出名的,只要和柳達一起吃飯喝茶唱歌打球玩麻将……無論何種娛樂形式,柳達永遠是埋單的那個人,而且買得成功,買得到位,買得讓人大寫的服氣。
這對于習慣aa制的西方人而言,真是天方夜譚,大家開始探讨東西方文化在價值觀上的區別,都是藝術人,越聊越投機,柳久期有東方文化的背景,也在m國進修過,語言和文化都不是問題,雙方的觀點碰撞,漸漸變得有深度。
于是,當陳西洲到達現場的時候,就剛好看到柳久期在人群中笑逐顏開,同他們聊着中國茶和英國茶的區別,從茶馬古道說到絲綢之路對于東西方文化交流的巨大意義。
陳西洲靠着餐廳的紅磚牆,雙手抱胸,單臂搭着自己的西裝外套,他仔細觀察着柳久期的笑容,她在人群中,永遠是這樣明媚而熠熠發光的模樣。
就像他第一次見她,和無數次見她。
柳久期的笑容讓她變成一個發光體,那樣閃爍着照亮他的生活。想到這裏,陳西洲的眉頭微皺。
“tony,here!”約瑟夫望見了陳西洲,朝着他招手。
陳西洲只有換了個心情模式,大步走過來,劇組中有人不認識陳西洲,訝然問道:“新主演?”畢竟這男子有張漂亮得過分的臉孔,這樣的人,很難不混演藝圈。
陳西洲自我介紹:“夢航娛樂公司,陳西洲,柳久期是我們旗下的藝人。”也是這部電影的資方之一。
柳久期是帶資入劇組的,這件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在座的都是核心,誰也不傻,都各自有着各自的渠道,陳西洲的經紀公司還簽下了今天那個表演驚豔的新人左桐。
這家經紀公司,資金雄厚是肯定的,眼光也不錯,無論是左桐還是柳久期,都是讓人贊嘆的好歌手,沒想到連老板顏值也這麽高。
又聊了一陣子,幾杯酒下肚之後,夜漸漸深了,這場簡單的便餐約談終于是散了。
陳西洲和柳久期一起回酒店。
夜風有些涼,陳西洲自然而然把外套搭在柳久期的肩膀上,寧欣遠遠走在後面,一句話都不多說。
陳西洲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昨晚,謝謝你照顧我。”
柳久期一僵。
照顧?真是無愧我大中文博大精深!這詞用的,模棱兩可,他到底是醉到記得還是不記得?柳久期不敢開口問,她慫,只能硬着頭皮回答:“不客氣。”
陳西洲低聲說:“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回國,你還有一個話劇試鏡,本子我發你郵箱了。”
柳久期松了一口氣,談工作更好。
“檔期能錯開嗎?”她問他。
陳西洲淡淡看她一眼,眼神翻譯成中文大約是,你以為我是你啊!他說道:“檔期合适,m國這邊的電影,下個月開拍,只要一個月,話劇巡演大概是在兩個月後,為期兩個月,不會影響你補拍的進度。”他說話的節奏不緊不慢,就像他平日的樣子,總是那麽成竹在胸。
柳久期說:“我會好好準備的。”她努力點頭,像一只聽話的小狗。
陳西洲沒有說話,甩開長腿,快走兩步,先行走向車子,把柳久期落在背後。
寧欣見狀趕緊跟了上來,一語不發跟在柳久期身邊。
柳久期默默盯着陳西洲走開的背影,一陣懊惱,混蛋,明明每次遇到煩心事,就只會逃開。
于是,柳久期勾起一個魅惑的笑容,問寧欣:“你能打uber是吧?走,姐姐,帶你去個好地方。”
☆、Chapter .9被迫入戲
柳久期帶寧欣去了l市以前她常去的一家酒吧。她在l市讀進修班的時候來過兩次,都是跟着進修班的同學,他們說她放不開,開玩笑,當時她是已婚,隐婚也算已婚好嗎,不過現在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很感謝這裏足夠熱鬧,容易讓人忘記自己其實很寂寞。
寧欣幾乎是手足無措:“但是陳總……。”
柳久期懊惱地攔住她:“我帶你出來玩,他能怎樣,relax,這是工作之餘的度假。”她俏皮地朝着寧欣眨了眨眼睛。
柳久期拖着寧欣跳進了舞池,她從小就是正統的芭蕾舞訓練,讀書的時候覺得好玩,練過一段時間的breaking,如今簡直是舞林霸主!
柳久期難得這麽開心,兩年的沉寂,足以讓她吸引不到任何關注度,不活在大衆關注裏的她,簡直幸福得就像度假,她拖着寧欣在舞池中間随意地舞蹈。
于是,柳久期和寧欣在這曲結束之後,收到了五個請酒的邀約。
寧欣比她更理智一點,勇敢地拒絕了。
柳久期豎起拇指給她點了個贊:“對,姐姐們的酒,可以自己買,你喝什麽?度數低于40度的飲品就別提了。”
最後寧欣只點了一杯雞尾酒,倒是柳久期,點了一杯威士忌,卻從頭到尾也沒喝。
她單手撐着頭,歪在吧臺上,明明沒醉,卻有種慵懶的氣息,問她:“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和我聊聊呗?”
寧欣睨她一眼,柳久期本以為她不會說,良久之後,寧欣低聲說:“他是我大學同學,畢業之後,他和我一起來大城市找機會,後來,我留下來了,他走了。”
多少年的感情,分了手,也不過就平平淡淡幾句就能說明白。
柳久期揉了揉寧欣的頭發:“改天姐給你介紹幾個頂級帥哥小鮮肉,保管你分分鐘記不起前男友的名字。”
寧欣一仰頭就把雞尾酒喝了個精光,火熱的液體在喉間滑動,有種不管不顧的狠勁,那姿态,才符合一個失戀的人才應該有的狀态。柳久期忽然很羨慕寧欣,只有年輕的時候,失戀也沒關系,仰頭喝一頓酒,醒來之後,該過的人生還是勇敢去擁抱,該愛的人依舊勇敢付出真心。
失戀的人值得最溫和的對待,柳久期負責全程買單,叫車,把微醺的寧欣送回自己的房間。
柳久期回到房間的時候,聽到裏面的細語聲,在午夜時分,分外清晰。
她猶豫了一下,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打開房門,房間門已經提前從內拉開,開門的是陳西洲,他身邊是臉色酡紅的左桐,看着陳西洲的眼睛裏都是笑意。
左桐詫異地看了一眼門外的柳久期:“bella?”
柳久期只有幹笑一聲:“不好意思,走錯房間了。”轉身就走。
陳西洲沒有伸手攔她。
柳久期就只有這麽硬着頭皮走到了電梯,陳西洲送左桐出來,也到電梯間,輕聲低語:“我後續會安排工作人員和你對接,不要着急,先把這部音樂劇拍好,國內的安排,慢慢來。”姿态溫柔。柳久期知道,陳西洲待人一向是很周到的。
左桐點點頭:“sure。”柳久期今晚滴酒未沾,所以特別清醒,她看着左桐望向陳西洲的目光,就像看到多年前的自己,滿是傾慕。而且更讓人生氣的是,左桐也正如她多年前一樣年輕美麗,臉上沒有一道可惡的疤痕。
柳久期很少自卑,但是這個時刻,她難得的不自信。
柳久期只有一場戲演到底,走進電梯,先按了下一個樓層的安靜,自顧自解釋道:“看我排練久了,是有多蠢,電梯都多按了一層,我房間在樓下。”呵呵幹笑兩聲,左桐看她的目光還算諒解,一副體諒的微笑。而陳西洲的眼神翻譯過來簡直是“智障”。
陳西洲不緊不慢朝着柳久期颔首,而後跟着左桐走進來,伸手替左桐按了底層,輕聲說:“我送一送你。”柳久期知道,他一定會一路送左桐到樓下的出租車上。
她在下一層走出電梯,禮貌地揮手朝着左桐道:“晚安。”
在電梯門合上的那個瞬間,她狠狠罵自己:“你個白癡。”所有硬撐的情緒瞬間崩塌,她垮着肩膀爬了一層樓梯,走回房間。
一到自己的房間,她把自己反鎖起來,就撥電話給秦嘉涵,帶着哭腔:“嘉嘉,我好難過。”
“等等。”電話的那側傳來模模糊糊的椅子移動聲,秦嘉涵喘了兩口氣才回答:“怎麽了?你最好是有要緊事,要知道我現在滿頭都是卷子,老娘可是當紅偶像,就這麽站在美發沙龍的樓梯間裏,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好嗎!”
“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只有面對秦嘉涵這種死黨,她才敢說出口。
“你又和陳西洲複婚了?還是你又爬上他的床了?”秦嘉涵就像一條蛇,又精準又敏銳。
柳久期沒敢回答。
“我擦!你還真蠢!”秦嘉涵問她,“趕緊給老娘說實話,到底怎麽了。”
“昨天晚上,他喝醉了,以為我們還沒離婚,我沒有拒絕他。”柳久期越說越小聲。
“媽蛋!這世界上沒有酒後亂性這件事,他就是有意你知不知道!”秦嘉涵氣呼呼的,“那他今天什麽态度?”
“他不記得了。”柳久期不知道這是值得慶幸,還是更值得悲哀。
“滾,我不信,陳西洲那個蔫壞蔫壞的家夥,他記性好着呢,我才不信,他也就騙騙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傻姑娘。”秦嘉涵很想從電話的另一側爬出來,狠狠搖一搖柳久期的肩膀。
柳久期沒有說話,安靜地在電話這側喘息了片刻,冷靜下來,對秦嘉涵慢慢說:“發生不發生,也改變不了任何事了,嘉嘉。”她難得軟弱,撐了那麽久的力量,在這樣的深夜,和閨蜜打着越洋電話,似乎終于不用自己再獨自撐下去,她喃喃地,“我就是有那麽一點點不開心,等和你聊完了,我就會再開心起來。”
秦嘉涵罵了一句髒話,恨鐵不成鋼:“你就繼續當你的聖母吧,把陳西洲慣得無法無天的。你怎麽就這麽沒出息?敢不敢替自己想一想?”
柳久期有點無奈:“我不是聖母,離婚是我想了很久的決定,你就不能積極一點看這個問題?”
秦嘉涵氣得樂了:“那你就當免費嫖了把陳西洲吧,反正按他的姿色,去牛郎店估摸着也是個頭牌,還幹淨,還省錢。”
柳久期“哈哈”大笑,她選擇打電話給秦嘉涵是對的,這姑娘雖然看問題的角度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但是她永遠知道,用什麽樣的方式能一秒鐘就逗樂柳久期。
柳久期突然就不難過了,輕聲說:“嘉嘉,謝謝你。”這才是中國好閨蜜。
秦嘉涵只有說:“我這暴脾氣受不了,你打給季錦聊聊心事吧,她已婚已育人士,更理智一點,有經驗,适合當你的婚姻導師。”
柳久期挂了電話,她沒有再打給任何人,只是去給自己泡了一個澡,一邊哼着歌,一邊在浴缸裏慢慢喝了半瓶可樂,第一次不去想,250毫升的可樂意味着多少大卡的熱量。
她以前很喜歡吃甜食,自打進了這個圈子,漸漸就強迫自己忘了甜食的美味。就像她明明已經和陳西洲離婚了,她還貪戀他的氣息。
但是陳西洲,明明是她自己弄丢的。
柳久期決定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來想,這一切到底應該怎麽辦,再糟的情況她也經歷過,沒有什麽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問題,如果不能,那就再睡一覺。
柳久期第二天清早是被寧欣搖醒的。
寧欣難得的失措,她緊張地把手機塞給柳久期,認真說:“事情沒有到最糟,你可以積極一點去看待這件事,怎麽說也是熱搜前位,黑紅也是一種紅。”
柳久期腦子迷迷糊糊的,接過手機,熱搜首位是“謝然桦”而後依次是“過氣歌手柳久期翻唱當紅謝然桦蹭熱度”“實力蹭熱度”。
在柳久期飛往m國試鏡的短短一天多時間裏,黑她的消息居然已經占據了各大傳媒的主要流量。之前複出live秀的一小時救場表演裏,柳久期唱了兩首她自己的歌,四首謝然桦的歌,這件事引起了當時錄影的謝然桦粉絲不滿,事後發微博,控訴柳久期的險惡用心,得到謝然桦的死忠粉們的聲援,一路刷上熱搜,再之後被各種大v轉載,一時間,輿論紛紛。在這段時間的媒體解讀當中,就變成了過氣的柳久期只能靠唱當□□手謝然桦的歌蹭熱度。嘲諷這蹭熱度的姿勢簡直不能更沒下限了。
各項公衆號也加入戰局,《深八心機婊柳久期的前世今生》、《還記得兩年前那個耍大牌的柳久期嗎?》、《車禍毀容後涅槃重生的不止有鳳凰,還有撕逼狂魔柳久期》、《盤點柳久期為代表的路走歪星二代》……
口徑之一致,直指柳久期。
這都是套路,一個所謂的“知情人”發出微博,所有八輩子沒關注過的大v同一時間轉發,之後跟上水軍和媒體一路炒熱,柳久期早就看膩味了。
柳久期反應了一會兒,把手機塞回到寧欣手裏:“我再睡一會兒,過兩個鐘頭再叫我。”
寧欣愣了。
柳久期懶洋洋翻身睡去,再不理會。
寧欣要哭了:“但是記者都打到我手機上了怎麽辦?”如果不是辛易明早上打電話來問柳久期這邊打算做出什麽樣的回應,她才沒料到這一切就這麽發生了。要不要危機公關?柳久期剛剛複出首秀一天就上了熱搜,作為經紀人,她始料未及啊!
“去找陳西洲。”柳久期睡意朦胧說了一句,徹底睡着了。
☆、Chapter .10美夢成真
寧欣小心翼翼去敲陳西洲的門,她是一個很敏感的人,清楚意識到,夾在陳西洲和柳久期這兩個關系暧昧的人之間做事,需要小心,再小心。
陳西洲溫和持重,朗聲說着:“寧欣是嗎?進來。”
聲音卻不是從陳西洲的套間中傳出來的,而是在房間的小書房裏。寧欣循聲擰開老式的門鎖走進去,黃銅門鈕沉甸甸的微涼,幫寧欣沉澱着自己的思緒。
“你過來。”陳西洲埋着頭,晨光從他的背後灑下來,讓他的身影落在還沒亮透的朝陽裏,寧欣看不懂他。
但是發薪水的都是大爺,寧欣老老實實走過去,陳西洲把自己的電腦轉過來,給她看着屏幕上的宣傳策劃:“這份計劃我要和你對一下。”
寧欣在自己的職業生涯中第一次見到完整的宣傳策劃,讓她訝異的是,計劃的單位是按小時計算的。
起點寫着“針對柳久期的消息爆發”——那指的就是現在正甚嚣塵上的微博熱搜“柳久期蹭熱度”事件。
一個小時後:輿情控制。
兩個小時後:關鍵詞清理開始。
四個小時後:第一輪新熱點話題制造(主要合作媒體:大v號,微信公衆號)
六個小時後:第一輪媒體跟進(主流娛樂媒體,含網媒與紙媒)
……
寧欣在這份策劃案上讀到了一張長長的合作媒體名單,實力雄厚,令人咋舌,不由心生訝異。
這份策劃案根本不像是針對剛剛爆發的熱搜事件的反擊,反而像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戰役。
“看懂了嗎?”陳西洲淡淡問她。
寧欣心一沉,知道這是一道難題,解開了,也許是職業生涯裏的第一場勝利,解不開,可能當助理的日子就這麽繼續下去了。
她穩了穩心神,慢慢回答道:“柳久期的複出演出,選擇在謝然桦之後上場,不是意外,也不是迫于無奈的選擇,而是要給謝然桦一個機會去犯錯。”
今天的微博熱搜太明顯了,一來就針對柳久期這個flop了兩年的小過氣,柳久期擋了誰的路?那天演出現場,寧欣親眼目睹,柳久期如何親手用實力打臉謝然桦。柳久期又和誰有舊日恩怨?謝然桦和柳久期對話裏的鋒芒畢露,刀來劍往,寧欣也親耳所聞。
這樣正中下懷的時機,這樣恰到好處的撩撥!要說謝然桦是清白的,打死寧欣也不信。
陳西洲訝異地看了寧欣一眼,點點頭:“很好。”他猶豫了一下,“從現在起,柳久期不能以個人身份,向任何媒體或者公衆平臺發布任何言論,你只需要保證這一點就可以。”
寧欣點點頭:“是。”
“今天假期取消,在晚上上飛機之前,會有一位攝影師全程跟拍柳久期的街拍,你全權負責其中的溝通協調,四個小時內我需要看到第一批成片,選題你決定。”陳西洲用人不疑,既然寧欣夠聰明,他不介意開始給她機會。
寧欣心頭大喜,忍住笑容,鄭重地回答:“是。”
寧欣老老實實退出門,忍不住在沒人看到的門背後雀躍了一下!然後定定心神,撓了撓頭,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把柳久期從棉被裏挖出來。
最後,柳久期是在一頓豐盛早餐的誘惑裏艱難地爬起床的。寧欣雖然當她經紀人的時間不長,卻總幹着助理的活,對柳久期的喜好摸了個透。
柳久期懶洋洋咬着酥脆的烤面包片,話語模糊:“好吃。”她朝寧欣豎起大拇指,然後問她,“是低糖的嗎?”
“是代糖。”寧欣一邊回答,一邊替她梳着頭,腦海中瘋狂翻滾的念頭是,到底哪種發型才能看起來不那麽像擺拍。
柳久期繼續懶洋洋地問:“陳西洲怎麽給你下的指示?”
寧欣回答:“都在陳總的計劃當中,你今天只要拍好街拍就行。”
柳久期想了想,仰頭看着寧欣,一臉無辜的笑容:“讓我猜猜,肯定是謝然桦幹的,然後陳西洲早就準備好了plana、b、c、d、e……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