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明年的工作表裏能不能擠出點時間來去,我可真羨慕你,這麽有空,到處試鏡呢吧?怎麽樣,這個月的生活費還有着落嗎?千萬別客氣,看在當年的情誼上,我該幫忙的一定會幫。”
柳久期笑了笑:“多謝謝姐提攜,真山窮水盡的時候,我可上趕着找你去,那時候可別把我拒之門外。”
“瞧你這話說的,咱姐倆誰跟誰?”謝然桦依舊笑。
雖然她們總在笑,那笑容裏,卻掠過一絲淡淡的刀光劍影,終究是柳久期懶得應戰,謝然桦覺出了幾分無趣,告辭走人。
“難得相遇,一定要一起拍張照片。”謝然桦摸出手機,柳久期沒有拒絕。
兩張大頭,幾乎是面貼面粘在一起,笑容都完美,謝然桦甚至一派熱情,伸手幫柳久期捋了捋留海,确保柳久期臉上那道疤能被清晰地記錄在手機裏,柳久期配合着照完,還轉頭嘟嘴吻上謝然桦的側臉。無論誰看起來,都是真真的“多年重逢,姐妹情深”。
謝然桦不動聲色推開了柳久期。她笑了笑,站起來:“下回見。”謝然桦的時間表誠如柳久期所說,是真的很滿。于是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離開了化妝間。
一場重逢的戲碼演到此刻,終于落幕。
而柳久期也真像謝然桦所說的那樣,此刻大約唯一的優勢,就是大把的時間。
她疲憊地簡單卸了個妝,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起來,在夜色中走向電視臺的停車場。
有輛黑色的suv已經停了很久,柳久期拉開車門走上去,幾乎是立刻就癱在了座椅上。
“寧欣呢?”陳西洲漫不經心瞟了一眼柳久期,繼續看手上的報表。
“我打發她早點回去了。”柳久期回答。
“不要總是輕易甩開我為你安排的人,那不安全。”陳西洲警告她。
“你今晚來看我表演了對嗎?”柳久期突然響起了什麽,問道,“今晚第一聲鼓掌,我聽起來像是你的聲音。”
“你魔怔了。”陳西洲斜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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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粥,你來了對不對?”柳久期笑眯眯地讓眼睛彎出一個美好的弧形,雙手托腮,盯着陳西洲的臉,一如他們相處過的每個瞬間,柳久期總能随時随地對陳西洲陷入花癡的狀态。
陳西洲點了點屏幕,鐵了心不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你今天的現場怎麽樣?唱了幾首?”
柳久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還說你沒來?明明知道按照行程,我今天本來只安排了一首歌!”
“你以為我連謝然桦的飛機是幾點鐘到都搞不清楚?”陳西洲無奈地反問她。
“哦。”柳久期有些失望,慢慢回答道,“唱了六首歌,兩首快歌,四首慢歌,兩首是我的,剩下的都是謝然桦的。”
“讓你對自己今天的表演做個評價,你自己的評分是多少?”陳西洲盯着她的眼睛,無比認真。
“滿分一百的話,大概一百二。”柳久期也很認真,扳起指頭和他算,“八十分的唱功,二十分的現場發揮,二十分的情商。”
陳西洲忍了忍,沒有吐槽她。雖然不像柳久期說得這樣誇張,但是能穩住謝然桦的那批腦殘粉,的确需要幾分功底。
車子低調地駛出電視臺,前往本市的一家五星級酒店。
陳西洲遞了一個保溫杯給柳久期,柳久期打開一看,滾燙的檸檬薄荷蒸梨,她又得寸進尺:“這你還記得?”
陳西洲警告地瞥她一眼:“別說一碗蒸梨,現在為了你的嗓子保持在最佳狀态,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柳久期的好心情依然沒有被影響:“好好好,你說了算,但是陳西洲,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會忍不住再次愛上你呦!”她帶着好心情,用銀色的小勺切開滑潤的蒸梨,清香氤氲,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吃着。
陳西洲正色:“做好準備,如果今天你的表現真如你自己所描述的那麽好,那麽後天《謎》的試鏡上,你将會獲得很大的優勢。”
柳久期一臉懵逼:“《謎》的試鏡就在後天?!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那個享譽全球的音樂劇導演,最頂尖的制作團隊,最奢華的音樂劇陣容,頂尖的編舞和音樂指導,以及懸而未決很久的女主角人選。
陳西洲曾經模糊地提醒過她,今天的表演,如果合适,最好能唱首英文歌,當時柳久期還沒領會到其中的含義,她後知後覺地問道:“你不會告訴你,今天臺下的觀衆裏,除了謝然桦的腦殘粉,還有《謎》的導演吧?”
“不是導演,是《謎》的藝術指導約翰遜,他的要求很嚴格,只看現場,在他今天給我打電話之前,我甚至不确認他是否去了現場。”陳西洲淡淡地解釋道。這位國際鼎鼎大名的藝術指導,對于《謎》的選角擁有同樣舉足輕重的地位,他不聽demo,不安排純清唱的試鏡,而是天南海北地飛,尋找那些符合他标準的singer。今晚柳久期的這場表演是這位藝術指導的最後一站,陳西洲花足了力氣,也不确定是否能真正請他到現場看看柳久期的表演。
“打電話?”柳久期敏銳地抓到了陳西洲話語裏的關鍵信息。
“通知你後天去試鏡的電話,m國l市。”陳西洲點了點桌面,“航班我已經給你訂好了。”
這消息太好,好到柳久期難以置信,她反應了一下才開始歡呼,沒忍住一頭撲進陳西洲的懷裏:“太棒了!稀粥,你怎麽能永遠這麽厲害?”
陳西洲僵硬了一下,最終內心深處的那點小念頭占了上風,他輕緩地縱容自己,拍了拍柳久期的頭,像安慰一條小狗。
直到最初的歡樂褪去之後,柳久期才意識到尴尬,她本來并沒有想這樣投懷送抱,只是舊日的習慣未改。陳西洲懷抱裏的溫度和氣味都一如往昔,幹淨清冽,讓人忍不住想要沉迷。
柳久期十分克制,緩緩從陳西洲的懷抱裏退出來,不自然地轉頭去戳杯架上的蒸梨,虛弱地笑:“看不出來嘛稀粥,你身材還是和離婚前一樣好,背肌真是大寫的結實。”她真想賞自己一丈紅!
陳西洲淡淡掃過柳久期的臉,一本正經和她讨論着:“我最近換了一個新的健身教練。”
“呦!還挺不錯的,這私教費給得值!”柳久期豎起大拇指,絲毫沒在意自己的姿态有多麽狗腿。
“明天開始,他也将是你的健身教練。”陳西洲正兒八經地回答,“你就不用練背肌了,胸肌和臀肌還有進步的空間。”
柳久期惱怒地回答:“我的胸肌和臀肌好得很!線條完美,肌肉和脂肪的比例合适!”我的一丈紅呢,怎麽還沒殺死我?!
陳西洲的眼光在柳久期的胸前繞了兩圈,而後緩緩順着小腹滑動到臀部,再淡淡地收回來回到他的電腦屏幕上。他用手推了推屏幕,隔絕視線與柳久期的接觸,心裏懊惱地暗罵了一聲。
這個小混蛋,任何時候撩他都是一把好手。
更混蛋的是,他還是有反應。
柳久期看着陳西洲冷淡地轉過頭去,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帶着一絲失落。她低下頭繼續戳那碗蒸梨,不由有絲難過,難得在離婚後,能這樣雙方姿态正常地和陳西洲聊聊工作,又被她的說話不經大腦毀了。
這之後的旅程中,他們之間終于只剩良久的沉默,酒店很快就到了,陳西洲盯着她戴上帽子和口罩,把房間鑰匙遞給她,輕聲道:“晚安,明早我讓寧欣來接你。”
柳久期撐起一個微笑:“晚安。”
她拉開車門,快步走下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長焦鏡頭已經鎖住了她的身影,相機的主人辛易明用鏡頭一路追随着柳久期的身影,直到她孤身走入酒店,陳西洲和司機驅車離去,才略帶失望地放下相機。
☆、Chapter .5防人之心
“保姆車啊。”辛易明喃喃自語,“助理都沒帶,還以為會有點新聞的。”
辛易明是在今天柳久期的錄影節目現場注意到她的,而且在他發現她之前,他今晚的目标,本來是謝然桦。
作為一個娛樂記者,就是總要保持着敏銳的洞察力。謝然桦再次耍大牌,玩遲到,讓歌迷苦等這種新聞,已經沒什麽看頭了,最近謝然桦的公關團隊和他們媒體的關系不錯,這種稿子交上去也是被編輯槍斃的命。
就在辛易明以為自己今天不過要發一份謝然桦團隊的無聊公關通稿的時候,他在現場發現了柳久期。
辛易明不甘心地用鏡頭繼續蹲守着,這種狗仔一樣的行為,他早就已經不做了,自然有合适的團隊從事這種蹲守,但是這次,辛易明感覺不一樣。
作為娛樂圈行業的從業人員,很清楚所謂flop的明星對于這個行業而言有多麽無用,任何有關他們的報道,如果找不到一個合适的爆點的話,可以說就是浪費紙。
但是柳久期,不一樣!
柳久期複出的态度太奇怪了!雖然排在謝然桦之後出場,勉強算是符合flop的狀态,但是現場那麽久的live,背後肯定有貓膩。柳久期敢一來就唱謝然桦的歌,一點不怵之後上場的謝然桦到底怎麽收場,柳久期不是有恃無恐,打死他辛易明也不信。
一種直覺告訴辛易明,深挖柳久期,說不定有意外所得。
“這位娛記,我們聊聊?”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突然在辛易明的耳邊響起,辛易明一轉頭,一個戴着眼鏡的姑娘,提着兩個打包袋,站在他背後,臉色算不上很好,不過還算禮貌。
辛易明腦子轉得飛快,是了,這是柳久期的經紀人。柳久期就算過氣複出,用這麽資歷淺薄的經紀人,而且這經紀人幹的都是助理的活兒,裏面肯定有問題。
辛易明笑了笑:“寧欣?”
寧欣很意外,居然叫得出她的名字,她抿着嘴,微笑了一下:“敢問是哪家媒體的朋友?”
辛易明主動握手,做出一副大方磊落的姿态:“《明星周刊》的周磊,你好。”
寧欣有些拘謹,似乎是沒料到這麽他能這麽坦然,這才反應過來一般,也伸出自己的手同他相握:“寧欣,天華娛樂。”
辛易明默默在心底評估了一下,果然是菜鳥,他笑着:“怎麽,柳久期現在才回來?今天錄影很辛苦吧。”
“周磊”的姿态如此溫和,寧欣也不好立刻拉下臉趕人,客氣了一句:“還好,我們家柳久期一向很努力。你們可要多寫點好話啊,照片我能看看嗎?或者這樣,《明星周刊》是吧?要不也不用蹲了,我們公司媒體接口的同事會盡快聯系你,你想要的照片都有,高清,這一晚上也辛苦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辛易明硬是愣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
別看小經紀人其貌不揚,還有些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的傻勁兒,但是這專注和待人接物的能力,前途無量啊!
辛易明決定把自己的錯誤扼殺在萌芽階段,他正色,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名片,重新介紹自己:“其實我身份證上的名字是辛易明,咱們跑媒體的,你也懂的,都有那麽兩三個身份,為了咱們能聯系上彼此,還是用這個名字吧。”
寧欣臉色不變,接過名片,彎腰颔首:“當然當然,這是我的名片。”
辛易明摸摸鼻子,主動把自己相機裏的照片給寧欣看,同時借機觀察寧欣的臉色,想要判斷出,到底拍到什麽情形下的柳久期,會讓寧欣臉色有所改變,動手删除,那才值得他深挖下去。
然而辛易明失望了。
寧欣別說删除照片了,連臉色都沒改變一分,匆匆浏覽了一番之後,将相機還給辛易明:“技術不錯啊,辛記。”
辛易明壓住心頭的失望,笑着回答:“多謝誇獎。”
寧欣笑了笑:“那咱們這就走吧,我送您。”指了指自己車的方向。
辛易明再傻也明白這話的意思,他笑笑:“哪兒需要麻煩你啊,我車就在那邊,還得我自己開回去,好意多謝了。”
寧欣想了想,從打包袋裏分出一袋:“也跑了一晚上,累了吧,辛記這是鼎盛豐的夜宵,別嫌棄,墊兩口,來日合作愉快。”她想了想,又低聲補上一句,“大晚上的,大家誰都不容易。”
辛易明一愣,一晚上都玩的是套路,唯有最後這句,倒是不失真誠。他想了想,接過寧欣手裏的袋子,低聲道謝,而後匆匆轉身離開。
辛易明走到車上,把裝備扔到副駕,這才看到自己那張“娛行天下傳媒公司”的工作牌,從包的側面落了下來,剛才角度問題,他沒注意,從他背後走過來的寧欣肯定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由低罵了一聲:“小狐貍!”目光掃向那個裝着溫熱小籠包的打包盒,不由泛起一絲微笑,這才驅車回家。
于此同時,“小狐貍”寧欣一手拎着打包盒,一手打着電話,施施然走進了酒店正門:“工作牌我都看到了,《娛行天下》的辛易明,不在之前和我們合作的媒體工作名單裏,照片我也檢查過,沒什麽問題。”
對面很快挂線。
寧欣這才長舒一口氣,走進了電梯。
寧欣給柳久期送宵夜的時候,柳久期正在打電話,她卸了妝,洗過澡,頭發軟軟地搭在肩膀上,除了那道微弱的疤痕,柳久期的臉真是滿滿的膠原蛋白,吹彈可破,連寧欣這個見慣柳久期素顏“美色”的人,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嘆了一句,真是絕色!天生吃這碗飯的,這樣的美色不讓大家欣賞,實在暴殄天物。
柳久期用口型對寧欣說:“謝謝,你回去休息吧。”得到寧欣的點頭之後,毫不在意地走進套間的書房繼續電話。
柳久期很無奈:“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有選擇。”
她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縱然已經是深夜時分,這個城市依然沒有睡,從三十樓俯視下去,卻覺得孤寂。
“你和陳西洲離婚這事兒,把你媽氣個半死,你都不把太後大人安撫好,就跑去複出,你媽不生氣才怪。”柳達略帶責怪的聲音從電話那側傳過來。
“我媽也是這個行業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人,她也清楚,早就安排好的計劃,我要是推了,那不是自找封殺?”柳久期也很無奈。
“你自己想想,到底什麽才重要,反正我不能接受你和你媽之間是這個狀态。”柳達覺得一時半會兒也勸不動女兒,只能丢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柳久期放棄和父親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興致很高地說道:“爸,有個好消息,我拿到《謎》的試鏡機會了,明天就飛m國,後天面試。”
“約翰遜的藝術指導?”柳達回憶了一下,“難怪他上周來找我喝酒呢,原來又跑國內來選角了。”
柳久期忍不住一頭黑線:“老爸,別告訴我,連約翰遜的單你也埋過。”
柳達在電話那頭“呵呵”兩聲:“全能埋單王的名頭你以為是白叫的?不過你試鏡這事兒我都不知道,也沒和他提過,全是姑娘你自己的本事,祝賀你!我和你說,請他喝酒那天,我們倆都喝大了,開玩笑,一天到晚喝點杜松子酒就覺得自己多麽有酒量,我兩瓶五糧液就給他放翻了……”
柳達在電話的那頭,興奮地開始扯酒經,柳久期配合着補上兩句,心底默默想“不是老爸搞定的就好”。
電話講到末尾,柳達問她:“你還有錢嗎?老爸給你打點兒?情場失意,老爸給你埋單,你去買買醉什麽的。”
“你還有背着老媽的小金庫?”柳久期忍不住調侃他。
“有,專項女兒基金。”柳達哈哈大笑。
“不用了,我自己夠用。”柳久期花銷很大,但是幸好,她當年誤打誤撞和大學寝室小夥伴的投資,居然收益頗豐,“實在不夠我會開口的,到時候可別嫌我胃口大。”想想就心酸,如果不是她有點家底,現在估計她就得向老爸伸手啃老,或者是,拿陳西洲的贍養費了。
柳達依然“哈哈”大笑:“歡迎啃老。”一向樂天的柳達在電話的末尾出奇地安靜,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問柳久期,“姑娘,你和西洲離婚,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柳久期只是回答:“老爸拜拜。”
她還沒準備好和任何人讨論這件事,任何人。
柳久期挂掉電話的時候,寧欣還沒走,她留下來給她削蘋果。
寧欣削蘋果的手指細長,穩定而有力,蘋果皮就那麽一點點從圓潤的蘋果上落下去,綿延不絕,似乎沒有盡頭。
柳久期詫異地看着她:“你還沒走?”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十二點半了,還不睡,會老的。”
寧欣忍不住“噗嗤”一笑,柳久期永遠這樣,在她沒留意的地方蕩漾出滿滿的少女心。
☆、Chapter .6與你同行
“馬上就走,想和你對一下明天的行程。”寧欣把蘋果利落地去核,分成小塊,“陳總把行程發到我郵箱的時候,我剛好在吃夜宵,想着順便過來給你帶一份,然後對一下行程。”
“寧欣,你太拼命了。”柳久期搖搖頭,“你多大?”
寧欣一愣:“二十二。”
“剛畢業對吧?”柳久期一副過來人的口氣,“下班知道嗎?下班就是要把工作忘掉,天大的事情明天上班了再說。”
“但是……”寧欣默默把蘋果削成小塊,“我的工作合同就是要求随叫随到。”
“我沒叫你。”柳久期笑眯眯的,而後那個笑容就僵在了臉上,是,她是沒叫寧欣,叫寧欣的人是陳西洲,甚至于,付薪水給寧欣的人也是陳西洲,其實根本沒她柳久期什麽事。
寧欣乖覺地垂頭,沒有多說話,直覺讓她在這個時刻謹慎地保持了安靜。
柳久期嘆了口氣,似乎是認命,問寧欣:“要對什麽?”
“六點起床,晨練,七點早餐,七點半出發,10:45的飛機,直飛l市,當地時間11:20到達,午餐,休息四個小時倒下時差,下午六點開始,為了第二天的試鏡排練,到晚上十點半。”寧欣照着計劃表讀得十分認真。
“不用幫我安排倒時差的時間,我會在飛機上睡夠。”柳久期揮了揮手,“排練廳的時間幫我安排,七個小時吧。全天低卡飲食,排水腫套餐,我每次坐完長途飛機都會水腫,第二天的試鏡不允許我有一點失誤。”真正談到工作,柳久期的狀态比寧欣更認真。
寧欣點點頭,把柳久期的叮囑記下來,然後心底暗暗咋舌,這個圈子殘酷,她早有預期,像柳久期這樣對自己嚴苛到這個程度的人,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正事談完,柳久期的八卦神經再次上線,她問寧欣:“說真的,這個行業這麽作息不定,這麽晚還在給我買夜宵,你男朋友會不會不高興?”
寧欣淡淡回答:“分手了。”
柳久期一愣,拍了拍寧欣的頭:“總能遇到更好的。”
寧欣敷衍地一點頭,似乎是不想回答,匆匆告辭。
柳久期把睡眠面膜厚厚塗上臉才去睡覺,不知怎麽,心頭一直萦繞着寧欣臨走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總能遇到更好的”,這句話連她自己都不信。她再也找不到比陳西洲更好的了。
第二天,當柳久期坐上飛機的時候,習慣性在關機前摸出手機,發了一條微信給陳西洲“馬上起飛,十四個半小時以後降落”。
直到那個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再次滑入耳畔,柳久期才意識到不對,慌慌張張找“撤回”的功能在哪裏。
習慣是可怕的東西,一旦養成,幾乎無藥可醫。
曾經有一次,她飛南美,差不多二十個小時的航程,她忘了帶充電器,手機又沒電,她犯了回懶,沒有及時開機,等手機有電開機的時候,幾乎在半小時內接到了所有最親密的人的越洋電話,問題都是一樣的:“你幹嘛去了?怎麽關機這麽久,也不和陳西洲說一聲?他急得滿世界找你。”
唯有陳西洲打她的電話,一句重話也沒有,她反而更愧疚。
在嫁給陳西洲之前,她天南海北地飛,家裏都習慣了,反正她該出現的時候,總會出現的,是陳西洲一手幫她形成了這個長時間消失要和他報備一聲的習慣。
她都已經記不起,從什麽時候開始,每次坐飛機出發前,一定要發一條消息給陳西洲,剛開始用短信,再後來變成微信,工具在變,時間在變,但是人沒變,習慣也沒變。
後來,她爸媽和哥哥想知道她的動向,首先不是打給她,都是打給陳西洲。在母後大人的眼裏,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陳西洲更周到靠譜的男人,是她眼中的百分百好女婿,所以這次離婚,第一個炸毛的就是母後。
柳久期惆悵地在座位上想起母後大人的怒火,忍不住嘆了口氣。
所以當陳西洲在柳久期旁邊坐下的時候,就正好看到柳久期一臉別人欠了她八百萬不想還的表情。
陳西洲忍了忍,沒說話,默默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看起了k線圖。
柳久期的帽子和墨鏡還沒摘,有些遮視線,連側面的寧欣站起來和陳西洲打招呼都沒注意,她絲毫沒察覺旁邊坐的是誰,低頭咬着自己的手指頭,陷入在小情緒裏,無法自拔。
飛機即将起飛,陳西洲把電腦收起來,放在腳邊的包裏,側身的動作太大,才引起了柳久期的注意。
柳久期惆悵地盯着陳西洲的後腦勺,第一個念頭是“我一定是魔怔了,随便看到個男人的的後腦勺,都像是陳西洲的”。
然後是,等等,耳朵也挺像。
再等等,側臉也挺像。
我去,我一定是幻覺了,随便看到個男人都能腦補成陳西洲的臉。
隔着一層黑色的墨鏡鏡片,陳西洲覺得自己都能感受到柳久期的迷妹目光,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怎麽了?”
柳久期更絕望了,幻覺太真實,連聲道都能調成陳西洲的。然後猛然一驚,如果這不是幻覺呢?她趕緊摘下墨鏡,幹巴巴地笑了一聲:“稀粥?”
“嗯。”陳西洲調轉目光,開始看機上的英文雜志,“忘了告訴你,我也順便飛趟l市,臨時有點事。”聲音低啞,略帶一點疲憊,然後就咳了兩聲,他用手握拳遮住口,指節勻長。
柳久期在心底感嘆了一聲,連咳嗽也這麽帥,也是沒誰了。
“哦。”柳久期軟綿綿應了一聲,慶幸自己沒有做出更出格的舉動,就及時清醒了過來,她想了想,低聲問他,“你感冒了?我帶了感冒藥你要不要?”
柳久期不容他表态就開始翻自己的随身小包包,她有一個藥盒,粉紅色的,一格一格,一面裝着一周七天的維生素鈣片膠原蛋白……,一面是常用藥,感冒拉肚子消炎鎮痛……,和她的化妝包一樣,出門幾乎從不離身。
那是陳西洲給她買的。
她甚至還記得陳西洲替她一個一個塞滿她的維生素鈣片膠原蛋白……時候的場景,現在那裏還是滿的,她舍不得吃。
吃了,就沒人替她裝了。
柳久期摳開一格白色的塑料蓋,把裏面的感冒藥倒出來,圓圓的一顆一顆鋁泡包裝,陳西洲怕割着她的手,當時特意把一片一片的邊緣剪得光滑順手,好帶又幹淨。她惆悵地想着,吃了,又少一片了。
她獻寶一樣把藥片遞到陳西洲面前。
陳西洲皺着眉頭看着她,她心裏有點委屈,不帶這麽大爺的,買賣不成仁義在,婚姻不成感情在,她主動送藥,他還擺臉色給她。
“那過期了。”陳西洲淡淡說,同時接過整個藥盒,看了看,把其中幾格的藥倒出來,“這些都過期了,我讓寧欣到時候幫你補一些進去。你的維生素這些怎麽都沒吃?”
柳久期一時尴尬,總不能說舍不得吧,只好硬着頭皮回答:“忘了。”
陳西洲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自己好好照顧自己。”說着把藥盒遞到她手上。
柳久期也只有沉默。
這就是離婚夫婦的尴尬,除了說讓對方好好照顧自己,還能有更多其他的祝福嗎?
讓柳久期祝願陳西洲早日找到美好姻緣,把她忘在腦後,她做不到。她知道這才是所有離婚夫妻的最美好狀态,但是她就是做不到,起碼現在不行。
這不就是他們當時離婚的目标嗎?放下一切,各自走向各自的前方。
理智說着要放下,情感卻尖叫着無法割舍。
柳久期垂着頭,暗暗翻來覆去地想着,結論就是,自己賤不賤啊,死乞白賴地離了婚,現在又懷念往日的點點滴滴,除了自己作死,根本想不出任何能形容自己行為的說法。
她眼角的餘光偷偷望向陳西洲,他關了電腦,自自然然給自己系好安全帶,而後轉頭看了看她的,依然是自自然然伸手替她系好,連一句話都沒有,結婚七年,這些小事似乎都已經變成了毫無芥蒂的理所當然。縱然已經離婚,這些事也變得無所顧忌。
柳久期幾乎是有些貪戀地聞着他側頭須後水的味道,熟悉,清冽,一如往昔。
但是他和她,已經回不去了。
柳久期低聲說着:“謝謝。”
陳西洲一頓,沒有回答,安靜地拍了拍她的頭:“睡吧,航程還很長。”
那個瞬間,柳久期眼睛酸痛,她閉上眼,把淚意藏在眼眶內部,不讓他知道,不讓他看見。
有些軟弱,只能自己去抗!她用帽檐遮住臉龐,不讓陳西洲看到她的情緒化。
柳久期記得他們去蜜月,夏威夷,一樣是馬拉松式的航程,她那個時候的公主病還沒痊愈,累得要死,賴在陳西洲的懷裏撒嬌,陳西洲用一個吻就治愈了她。
那個時候,生活多簡單,她的生命,只需要陳西洲,和陳西洲的愛,僅此而已。
誰知道多年以後,他們能走到今天。
☆、Chapter .7全力以赴
航程再漫長,也有結束的時候,說實話,下飛機的時候,柳久期甚至有些舍不得,她不知道人生中還有幾次這樣的機會,能靠在陳西洲的肩膀上,不在乎他們已經是離婚夫妻。
陳西洲一向是很紳士的,柳久期早就知道。
不過靠在他肩膀上的瞬間,她一樣覺得沉穩,幸福,安心,哪怕他們之間其實已經毫無關系。
他們下榻在l市的一家老牌酒店,暑假的壞處就是,就算預訂,依然面對了令人尴尬的滿員狀況。
酒店經理彬彬有禮,因為他們原本預訂的标間少了一個,替他們升級了一個頂樓套房作為補償,兩百年歷史的酒店明星套房,接待過無數能在歷史書上翻到名字的名人,包含兩個獨立的房間,巨大的會客間,一個書房,陽臺能俯瞰整個l市的夜景,極盡奢華。
寧欣十分乖覺,自打在飛機上目睹柳久期靠在陳西洲的肩膀上睡了幾個鐘頭,陳西洲替柳久期決定吃什麽,喝什麽飲料,替柳久期撕開餐具的包裝紙,為柳久期準備好餐巾紙和十分自然地幫她擦拭嘴角之後,寧欣就算再傻也知道兩人之間的親密度絕對不是普通人,于是她自告奮勇去住那個單獨的标間,把套間留給了陳西洲和柳久期。
柳久期本來有幾分忐忑,但是陳西洲只是簡單地颔首,并沒有提出異議之後,她就長舒了一口氣。
套間有兩個獨立的房間,分別帶着獨立的洗手間和浴室,在柳久期的腦海裏,就是兩個标間,在同一個屋檐下而已,應該沒什麽去區別吧?但是如果陳西洲拒絕的話,她不确定自己會有多難過。
柳久期太忙,剛放好行李,只來得及和陳西洲打一個招呼,就前往排練廳訓練,陳西洲眼神冷淡刮着胡子:“晚上不用管我,我有個商務會談,之後還有一個party。”
柳久期試圖讓自己顯得大度寬容,像一個中國好前任那樣:“玩得開心,少喝點酒。”
陳西洲詫異地看她一眼,最後補了一句:“謝謝。但是你最好努力拿下明天的角色席位,加油排練。”
這吸血鬼!柳久期暗自腹诽了一句,而後在嘴角扯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柳久期連時差都沒倒,直接投入到了電影音樂劇《謎》的訓練當中。
遠隔重洋,柳久期在排練廳看到另外一個黃皮膚黑頭發的人,唱着和她一樣的選段,柳久期就是再蠢,也立刻意識到了這是誰。
“這就是那個你的競争對手,左桐。”寧欣悄聲湊到柳久期的耳邊,“後臺很硬。”
柳久期點點頭,沒有說話。
左桐正唱到□□,一個花式的轉音,技巧滿分,更重要的是左桐傳遞出來的那種情感,她眼中含着淚光,哀切而真誠望着虛空,把《謎》這個劇情裏那個底層的角色表達得真誠而到位,被命運碾壓的無奈,被社會對待的不公,被命運玩弄到絕望的疑惑。
柳久期不得不承認,左桐是一個特別強大的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