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等着謝然桦先犯第一個錯誤,反手就咬死她。”
寧欣訝然。
柳久期看着寧欣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然後繼續仰頭笑着:“不要太迷戀姐。姐從小就是在這個圈子長大的,你沒見過的多了去了,在我眼裏,也就那麽回事吧。”
寧欣這才想起來,柳久期的父親柳達是老演員,卻有張低于平均年齡衰老度的臉,年輕時是白面小生,中年時是深情大叔,現在是中老年婦女之友。柳久期的母親低調一些,是金牌經紀人,一輩子就帶過五個藝人,全是一線大牌。
柳久期童星出道,真是從演藝圈長大的不折不扣星二代。
柳久期擺了一個虛空的抽煙姿态,惹得寧欣猛笑:“夠了夠了,我只有大寫的服氣!”
柳久期朝她抛了個媚眼:“跟着我混,姐罩你。”
寧欣仍是笑:“以後就靠柳姐了。”
“說說吧,陳西洲今天給我安排了什麽行程?”柳久期終于放開關于她和陳西洲之間關系的糾結,不就是上床嘛,他們倆又不是沒上過,還很多次,很美妙,那一夜她不過順從了自己的心意,放飛自己而已,爽都爽過了,還鬧個屁啊!這點想開了,人生都暢快了!
寧欣正色:“真的只有街拍而已。”
柳久期忽然很想教她,她頓了頓,問她:“你知道為什麽陳西洲這個時候想要一組街拍照嗎?”
寧欣放心大膽地猜測:“如果我沒猜錯,這個時候,他一定不會選擇在之前謝然桦挑起的話題上撕逼。”
柳久期正色:“娛樂圈生存第一法則,永遠不要和任何人撕逼。”
輸了固然難看,贏了也會得到一個得理不饒人的名頭,娛樂圈擡頭不見低頭見,人氣高低又如此充滿随機性,今天我封殺你,明天就會自食惡果,這個圈子比任何圈子都更需要經營人脈和名聲。
“所以,讓另外一個熱點消弭的唯一正确方式,只有另一個熱點。”寧欣跟着補充道。
柳久期訝然看着她:“寧欣,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麽聰明,不愧是陳西洲選中的人。”
Advertisement
“你是在誇我還是在誇陳總?”寧欣淡淡反問,她太聰明,能看懂柳久期眼底的渴望。
柳久期不想和寧欣玩兒了,太聰明的對手真讨厭。她只有顧左右而言它,讨論自己街拍的造型:“所以,怎麽無辜怎麽拍,勵志,小清新,溫柔……越沒有侵略性越好,在國內風起雲湧的時候,我完全沒意識到其中的風雨,遠隔重洋,在努力準備《謎》的試鏡,越與世隔絕越好。”柳久期一拍手,“對了,還有《謎》的角色,還能順便宣傳我拿到了女二號,拍兩張我在排練廳揮汗如雨的怎麽樣!”
都拿到了國際範兒大制作的女二號,說得好像誰還在乎在國內蹭個歌手的熱度一樣!一套照片出去,境界高下立現,誰蹭誰的熱度,謝然桦還需要掂量掂量。
寧欣發現自己越發喜歡柳久期了。
她們一起讨論了一陣子造型,精神百倍,一起出門準備街拍。區區兩個小時,搞定了四個造型,每個都美到爆炸。寧欣去準備後期ps的內容,匆匆和她道別。
“謝謝你!我從來沒這麽感謝過一個人。”寧欣緊緊握住柳久期的手。
“是不是覺得我很聰明?”柳久期朝着寧欣抛出一個媚眼。
寧欣只是淡淡地搖頭:“我只覺得你和陳總真的很有默契。”
柳久期一個笑容凝在臉上。
還好寧欣已經走開了,她不用死乞白賴争辯自己其實并沒有那麽了解陳西洲。
畢竟陳西洲是她結婚七年的丈夫,雖然離婚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她從五歲起認識他,很多東西,已經不能用感情來衡量,那是一種更為複雜的情感,友情的小船說翻就翻,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唯有親情的航母,迎風破浪,難以被颠覆。
陳西洲的房間大敞着門,他不在,柳久期不覺得意外。
陳西洲總是很忙,不輸她,以前結婚的時候,她總不覺得,似乎陳西洲無論多忙,她回家的時候,陳西洲總是在等她。
一盞昏燈,一個歸人,那曾經是他和她擁有的少有的相聚。
柳久期搖搖腦袋,她決定了,她不要再這樣傷春悲秋,她要面對生活,大步向前。
為了分散一個人被遺忘在酒店房間的寂寞,柳久期開始研究自己的劇本,這是陳西洲為她安排的下一步計劃,回國之後,這将是她面對的第一個挑戰。
柳久期看到劇本的封面的瞬間,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尖叫!
“啊!”她熱切地反複确認了兩遍導演名,急切地翻了翻內容,啊!真的是藍澤!柳久期幫她弄到了藍澤導演這部話劇的試鏡!
她甚至不需要認真看劇本就知道這個角色的全部,藍澤在m國首映這部話劇的時候,她和陳西洲一起去看的,當時她就告訴陳西洲,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演出一部藍澤導演的話劇,沒想到,多年以後,陳西洲居然還記得!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因為你特別想要,所以你要特別努力!
柳久期認真開始研究劇本中這個角色的資料,她很認真,藍粉紅黃的小貼紙貼了滿滿一本,對自己即将出演的角色做研究,是她基本的職業素養。
但是越看下去,柳久期越覺得心驚。
日已西沉,寧欣來找她,給她看之前街拍成片的效果,真心是美到爆炸。寧欣好奇地湊過來,看着那本被柳久期貼滿花花綠綠的貼紙冊:“研究得怎麽樣?”
柳久期苦笑:“越研究越覺得,這個角色打死我也拿不下來。”她太認真,寧欣終于相信她不是在開玩笑。
☆、Chapter .11捉賊捉贓
寧欣很意外,從柳久期複出開始,陳西洲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軍師,把所有的反應都計算到位,在什麽時機做什麽事,陳西洲雖然并不在場,卻像是有着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陳西洲會給柳久期安排一個她拿不下的角色?
柳久期索性向後一倒,躺得四仰八叉,把劇本扔給寧欣:“寧大經紀人,為你手下的藝人選角也是經紀人十分重要的工作之一,來,快幫我分析分析。”
寧欣接過柳久期的劇本,浏覽起來。
這是一個充滿藝術氣息的劇本,用很前衛先鋒的手法,講述了一個十分意識流的故事。隐喻複雜,表意模糊。
一個少女在放學回家的途中,在車水馬龍的城市中,遇到了一頭獨角獸,她騎上獨角獸,獨角獸帶着她展翅高飛,前往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國度,之後講述了她在這個國度中一路經過的幾個城市,和在城市中發生的故事。
這些場景大都荒誕不經,難以理解。
比如迷霧城市,人們只能依靠摸索前行,誰也看不見誰。
比如颠倒的城市,人們在天花板上行走,太陽在地面滑動,星星落在腳下……
複雜炫目的舞臺特效,大段的旁白,很少的臺詞,從頭到尾的肢體動作。
“你演那個少女?”寧欣問她。
柳久期點點頭。
“為什麽你拿不下來?”寧欣很意外,她眼中的柳久期,無論在歌唱還是表演上,都很有天分,這場話劇雖然并不是傻白甜的偶像劇,但是應該也并沒有難到讓柳久期無法駕馭。
柳久期點了點封面:“誰讓你看劇本內容了,重點在封面。”
寧欣訝然合上封面,下面貼了一張小小的标簽,特別注明,“導演:藍澤”。
藍澤是近些年興起的國內話劇圈新寵,他是典型的牆內開花牆外香,之前在國內的劇作頗遭冷遇,前往m國踐行他的新表現主義話劇,後來從m國一路紅回國,成為了近些年最炙手可熱的話劇導演。
寧欣回想着腦海中和藍澤有關的所有信息,熟悉演藝圈的所有人脈和咖位,是身為一個經紀人的基本職業素養,她慢慢說:“這部劇我聽說過,據說是藍澤根據自己初戀的故事觸動,寫出來的一部劇,之前在m國的時候引起轟動,這次是制作國內版本巡演,還有什麽潛規則不成?”
“有。”柳久期認真點點頭,“藍澤的初戀就是謝然桦的小姨,謝然桦和她小姨長得一模一樣。”
寧欣訝然:“謝然桦也參與了這部戲的選角競争?”
“謝然桦的小姨親自向藍澤推薦的。”柳久期在認認真真做了幾個鐘頭劇本筆記之後,充分意識到,這是個難度很低的角色,劇中的少女扮演的是一個引領者,就像穿起珍珠的那根線,珍珠已經足以華彩動人,一根線根本無需閃爍。
這角色的演技難度低到謝然桦都能演。
既然謝然桦能演,天時地利人和占全的情況下,藍澤為什麽還需要其他人?
柳久期哀傷地說:“只要是藍導的戲,讓我演匹獨角獸我都樂意。寧欣你說,我能争取争取這個角色不?”
她已經全然不報希望。
說實話,在她知道能夠參加這部劇的試鏡的時候,她是很感激陳西洲的。多年前,她在m國進修的時候,第一次看過這部劇的巡演,那次,是陳西洲和他一起去的,那種迷離又美麗的感覺,一剎那觸動了她。
當時散場之後,她和陳西洲手牽手走在暮燈下的m國街頭,她的話語又興奮又直接:“這劇太棒了!這導演太有才華了!要是我能演這部劇就好了!演匹馬我都樂意!”
陳西洲良久了才回答她:“那是獨角獸。”
這就是陳西洲,無論她多興奮開心,陳西洲永遠只會和她說事實與數據。
多年以後,陳西洲還真幫她争取了到藍澤這部劇的試鏡,在他們離婚之後,他還記得她小小的願望,實在讓柳久期意外。
意外之餘,是感激,感激之外,在研究了劇本,人際關系……和這部劇有關的方方面面,真正面對試鏡,柳久期反而對自己獲得這個角色,失去了信心。
寧欣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最後問她:“既然如此,為什麽陳總還要你競争試鏡?”
柳久期臉色一凜,又轉為沒心沒肺的笑容:“誰知道?”她太早就見識過陳西洲的能力強大,從她這次複出開始,陳西洲的每一步都算得恰到好處,開玩笑!畢竟是她柳久期喜歡的男人啊!
“你想知道,可以直接來問我。”陳西洲的聲線穩定,不其然突然響起在門口。陳西洲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而且好像還旁聽了不少她們的談話。
寧欣連忙站起來,恭敬轉頭:“陳總,你回來了。”
柳久期看着他,努力笑了笑,當做打招呼,沒有說話。
陳西洲深深睨了柳久期一眼,調轉目光看着寧欣:“你發我的街拍我看過了,就這麽發,你去聯系一下國內的媒體接口人。”
寧欣心知肚明,這是趕人的意思,趕緊低頭稱:“是,我這就去辦。”匆匆離開了房間。
于是房間裏只剩下陳西洲和柳久期,柳久期在陳西洲面前四仰八叉慣了,絲毫沒留意,從陳西洲的角度看過來,粉紅色波點被看得清清楚楚。
陳西洲嘆了口氣,背對柳久期坐在床角。
那一瞬間,柳久期幾乎有些恍惚,仿佛他們還是往日的樣子,每次陳西洲對她有些無奈的時候,最多也就嘆口氣,然後就開始替她收拾爛攤子。
柳久期這才有點自覺,慢吞吞從床上爬下來:“稀粥,你有什麽要說的就說吧。”她不确定地問了一句,“我們聊聊為什麽給我安排這個話劇面試的角色?”
陳西洲揮揮手:“那個我們可以等一會兒再談。”同時,他不急不慢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耳墜,銀白色,一閃一閃晃得人心慌,他問她:“這是你的?”
柳久期如獲至寶歡呼了一聲:“你在哪裏找到的?!這可是嘉嘉和我的情侶款。”她從陳西洲手裏把自己的耳墜接過來,失而複得。
“首先,秦嘉涵是女的,在你或者她改變性向之前,你們倆最多算姐妹款或者閨蜜款。”陳西洲這才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我在我的枕頭下找到的。”
柳久期一僵。
“我想,你需要解釋一下,你的耳墜是怎麽跑到我的床上去的。”陳西洲好整以暇等着柳久期的回答。
柳久期不說話。
陳西洲湊近她:“那讓我們分析一下幾種可能性,第一,耳墜受到不明外星射線照射,或者突然元素異變,或者被不明帶有主觀意識的物體附身,突然長腿了,跑到了我的床上。這個我覺得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我們又不是拍科幻片,這個可能性pass。第二,你不小心掉在我房間裏的,不過就最近幾天你能躲我多遠就躲我多遠的情況來參考,我覺得這個也不太可能,第三,我前天晚上的春/夢不是夢。”
柳久期在心底默默給陳西洲點了個贊,不愧是陳西洲,連春/夢都說的一本正經,帥炸。
陳西洲依然保持着對別人就一本正經,對着她就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優良傳統,說得柳久期無言以對。
柳久期喃喃地:“不然我們再讨論下可能性一?”
“柳久期。”陳西洲話語低沉,柳久期聽出了其中威脅之意,陳總的時間寶貴,又特別正經,不喜歡和她兜圈子。
“你想聽什麽?你都推斷出來了你問我。”柳久期自暴自棄,“難不成和我要嫖/資啊!”
一句話就把陳西洲氣個半死,陳西洲怒意沉沉看着她,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
“你撲上來了,讓我怎麽辦?”柳久期垂着頭,“反抗?”
她不想拒絕他,不想讓自己覺得他們這些年擁有的一切不是美好,就算離婚,陳西洲也是她生命中擁有過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她渴望他的觸碰,他的擁抱,他的一切。
從很多年前開始,她等待他,守候他,遙望他,已經變成了她生命中的習慣,她戒不掉,也不想戒。
“對不起。”陳西洲居然是最先道歉的那個。
柳久期有些手足無措,輕易原諒了他:“那天我們都不太清醒。”她為他找着臺階,其實不過一個是借酒勇敢,一個是欲迎還拒。
沉默在他們的安靜之間慢慢發酵。
“其實,我有個忙,想讓你幫。”陳西洲換了個一個其他的話題,讓他們沒那麽敏感緊張的話題。
“你說你說。”柳久期長舒一口氣。
“我媽要到c市來,做一個小手術。因為她身體不好,我們離婚的事情我還沒和她說,你能配合我一陣子嗎?”陳西洲的姿态有些躊躇。
☆、Chapter .12紅衣少女
柳久期幾乎是毫無壓力就立刻答應了,他們之間的婚姻,雖然維持了七年,卻一直是隐婚,除了一紙婚書,柳久期從來沒有給過陳西洲任何形式的承認,沒有婚禮,沒有婚戒,甚至面對任何人的追問,柳久期在媒體面前,永遠是“目前單身”。
陳西洲為他付出了整整七年,如今要求的不過是一個完全合乎情理的配合,她怎麽能拒絕?
事實上,在她成為她前婆婆的兒媳婦之前,她的前婆婆一直是很喜歡她的。
“婆婆,額,阿姨到底身體出了什麽問題?有我能幫忙的嗎?”柳久期問道,身份的轉換,她一時間不太适應。
“小手術,問題不大,不過上了年紀。”陳西洲的表情平靜,柳久期才能聽出他克制的悲戚。
她想了想,走過去抱住陳西洲的頭,撫摸他的頭發:“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陳西洲一愣,然後就任由柳久期和他之間保持着這種安靜而隽永的姿勢,沒有拒絕。
這個時刻,他們忘記了眼前的風起雲湧,被黑也好,撕逼也罷,能不能拿到角色……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和她之間眼下的安靜。
就像多年之前,他們決定走入婚姻的時刻,除了沖動,還有真情。
直到“叩叩叩”的敲門聲打破他們之間的平靜。
“久期!”寧欣克制地敲着門,“這個電話,我覺得你應該接一下!”
柳久期迅速推開了懷裏的陳西洲,寧欣是很有分寸的人,如果這個時候她敢來找她,一定是有特殊的消息。
果然,她接到的電話,是藍澤的。
“柳久期,真不好意思,我沒算時差,希望沒有打擾你休息。”藍澤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輕快,雖然是道歉,也得體而愉悅。
“是這樣的,我在m國的朋友把你今天試鏡《謎》的錄影發給我看了,我很期待你明天試鏡的表現。”藍澤顯然很興奮,“要知道你演出了《謎》裏那個角色的靈魂,我希望你能為我的劇帶來一些新的東西,當然,這一切都要等待你明天試鏡過後的表現,我打這個電話來,只是想說我很期待。”
正如柳久期所預料到的那樣,藍澤是一個很随性也很敏感的人,這才能讓他的作品充滿讓人着迷的氣質。
只有為了作品如此沉溺的人,才能讓自己的作品那麽引人入勝。
藍澤可以為了自己的作品忍受在m國的無數冷遇和碰壁,也可以為了發現一個能激發他的演員,不管時間到底是幾點,遠隔重洋打電話給她,只是為了告訴柳久期他有多麽期待她的試鏡表現。
柳久期笑着告訴他:“我把劇本做了整整五頁的筆記,就算我沒能得到這個角色,我覺得我也可以借着試鏡的機會,向您請教一下有關這部劇的理解。”
藍澤很高興:“我很期待,那麽,明天見。”
“明天見。”柳久期補了一句,“謝謝您,藍導。”
一個電話之後,氣氛陡然不同,陳西洲克制地向她道了一聲:“晚安。”
柳久期回答:“晚安。”大家都克制有禮,都是彼此的中國好前任。
寧欣的眼神忐忑地在柳久期和陳西洲之間游移,他們都如此冷靜,倒讓寧欣覺得自己想多了。
如果不是知道柳久期對于藍澤的格外傾慕,寧欣應該不會選擇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就算理智明明知道陳西洲才是那個付她薪水的人,寧欣卻選擇了成全柳久期的夢想,也許是因為朝夕相處,柳久期的親和可愛,讓她無法拒絕。
不是每個人都能拖着失戀的她到酒吧喝個酩酊大醉,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把她又完好無損從酒吧拖回來,她最失意最脆弱的瞬間,是柳久期在陪伴她。人是情感的動物,她所做的也不過是順從自己的心意。
這個夜晚,柳久期本以為自己不會睡好,她吐槽自己,看吧,和前夫黏黏糊糊,當斷不斷,自受其亂。沒想到也是她心大,居然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所以她根本沒有聽到隔壁陳西洲打越洋電話的低語,陳西洲聲音溫柔:“媽,我算着你這會兒才會起床,不如這兩天你就過來,把你那個小手術做了。”
“我知道你在家做也可以,但是你到這邊來,我和久期陪着你,我們也更放心,你做了手術身邊總要有人照顧。”
“我和久期挺好的,真的。”陳西洲語氣堅定。
**
柳久期一邊練功,一邊吃蘋果,咬得嘎嘣脆,像一只小倉鼠。
三線程,練功,吃水果,刷八卦,一個也不能誤!她在把杆上壓着腿,同時一手拿着蘋果,一手拿着手機,目光緊緊粘在手機上面,挪也挪不開。
柳久期剛剛從十四個小時航程的飛機上下來,回家不是休息,而是洗澡換衣服,抓緊最後半小時的時間,把自己的狀态調整到最佳,等會兒就是藍澤的話劇試鏡。
時間表如此緊湊,柳久期還是看了看八卦。
“柳久期蹭熱度”這個話題早就已經是明日黃花。現在八卦的熱點是謝然桦成為某位著名導演婚內出軌的小三。這個消息鋪天蓋地,幾乎所有的頭條都在讨論。
柳久期在心底默默想着,陳西洲真是太狠了,這種猛料都有,也不知道怎麽捅給媒體的,謝然桦最近的日子一定不會很好過。
孔子曰:“不要當小三!”謝然桦簡直踩中了全民道德觀的底線,被口誅筆伐的不要太難過。
前兩天還在深八柳久期的內容,現在已經在深八謝然桦的歷任男友和出軌導演的歷任女友。
前兩天還在嘲諷柳久期蹭熱度姿勢太難看的媒體,現在已經是婚姻衛道士,代表全人類質疑謝然桦到底還剩不剩道德。
……
風水輪流轉,柳久期翻了幾頁,無趣地把手機丢到一邊,開始狠狠地壓自己的韌帶。這就是娛樂圈,在你如日中天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新聞會把你毀于無形,柳久期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變化。她能做的,只有專注,專注在自己應該努力的事情上,比如,即将面對的試鏡。
令柳久期意外的是,她居然在試鏡現場見到了那個現在正處于風口浪尖上的謝然桦。
謝然桦戴着巨大的黑色墨鏡,即便在室內也并沒有取下來,粉白的一張臉,藏在遮瑕膏bb霜粉底的完美掩護下,沒有人看得出她到底心情如何。
謝然桦先去試鏡,來去匆匆,時間表緊湊。謝然桦的經紀人就在外面的走廊上,一直在打電話,柳久期沒興趣偷聽,她甚至不用聽,就知道現在謝然桦和她的經紀人在經歷什麽。媒體的轟炸,巨大的壓力,道歉和聲明,合作方的終止合作,後續演藝事業的停頓……
“專注!”柳久期低語了一聲,深吸一口氣,抛開謝然桦的任何信息,開始進入到這個角色當中。
俗世的少女,誤入她完全不理解的世界,從驚訝,好奇,困惑到領悟,少女是一個從話劇的開始到結束一直在變化的角色,柳久期要找到那個變化的節奏,把自己融進去。
她繼續認真看着自己的劇本,把自己的筆記要點在心裏再過了一遍。
然後就輪到柳久期試鏡了。
很簡單的一個take,她自己帶妝上場,與劇本中所寫的白衣少女不同,她穿了一條飄逸的紅色長裙。
這是她初遇獨角獸的一場戲,雨季的城市,少女垂着頭,灰心失望走在街頭,突然一擡頭,一頭獨角獸在街角和她對望。人群匆匆忙忙來回,所有人都低垂着臉躲在黑色的傘下,沒有人看到獨角獸,也沒有人看到少女。
現場是沒有其他演員的,也就是說,她要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演出周圍熙來攘往的人群,以及那種行走在人群中的孤寂感。
柳久期瑟縮着雙肩,她的表情空洞而悲傷,就像青春期裏,和父母大吵了一架,離家出走的孩子,或是與閨蜜鬧了別扭,一時間在街頭茫然的姑娘。
她透着一股悲傷的氣息,但是卻是一種鮮嫩的悲傷,不是被歲月磨折過後的痛苦和掙紮,而是生活中偶然遇到的那麽一點小挫折。
似乎有人在她的周圍走來走去,雖然舞臺上只有柳久期一個人撐着傘前行,但是她的傘被周圍的人碰撞,輕輕彈開,她偶爾側身,似乎是在避讓擦肩而過的路人,那些小細節仿佛正說明她在人群中穿行。柳久期用一個人,演出了一舞臺人的感覺。
藍澤看得眼睛發亮!沒錯,柳久期的确是一個能力強大的演員,她對于這個少女角色的理解是到位的,代表着青春期的困惑,跌跌撞撞,卻又未失童心,充滿勇敢。
柳久期就那樣茫然地前行着,直到虛空裏那匹獨角獸将她的目光點亮。
盡管沒有獨角獸,柳久期的目光卻灼灼燃燒着,從訝然到困惑,然後是驚喜。獨角獸就像是生活中綻放的一次勇敢突破與犯錯的機會,她驚詫,卻理解獨角獸的存在。
她擡起頭走向獨角獸,一陣小跑,雀躍地丢開自己的雨傘,走到獨角獸的身邊,她撫摸獨角獸的鬃毛,眼睛帶着燃燒一般的神采,望向獨角獸,這意味着她人生中的改變。
這個場景已經結束,但是藍澤沒有喊停,柳久期依然認真地帶着興奮的神情,撫摸着虛空裏那頭看不見的獨角獸,柔美而歡喜。
“cut!”藍澤終于興奮地大喊出聲,然後問了一個他很好奇的問題:“劇本裏,你這個角色是白衣,你為什麽穿着一條紅裙子來參加試鏡?”
☆、Chapter .13擦肩而過
柳久期意識到,這個問題,是一個機會,也是挑戰。
在此之前,她沒有和藍澤面對面溝通過對于這個少女角色的理解,如果她的演繹能得到藍澤的認可,她有信心把這個角色帶向一個新的高度,如果藍澤不認可,她将會得到一次失敗的試鏡。
柳久期走回舞臺中間,輕輕地回答:“因為這個角色給我的感覺不是白色的,她雖然是一個線索人物,卻有着隐喻的含義,我理解,她代表着人性中青春活潑勇于嘗試的一部分。看着這個角色,我好像看到了《辛德勒的名單》裏面那個紅衣小女孩,她象征着人性中最純真美好的部分。”她內心雖然有些忐忑,但是她仍然繼續說下去,“她是熱情洋溢而富有活力的,所以我試着穿一條紅色的裙子來增強這個角色的情感色彩。”
藍澤沒有回答,若有所思,他垂下頭去,柳久期看不清他的表情,藍澤甚至還側過頭去和周圍的幾位同事低語了幾句,良久才轉頭對着她微笑:“謝謝你前來試鏡。”
柳久期心頭“咯噔”一聲,心頭低語一聲,這試鏡,多半是砸了!就像面試之後,面試官總是說:“請回家等電話。”試鏡之後的情況也差不多。柳久期早就在無盡的試鏡生涯中,學會了一種特殊的技能,能準确把握這個角色到底屬不屬于她。
她回以一個坦然的微笑,走出了劇場。寧欣正在外面等她,低聲問她:“你覺得怎麽樣?”
柳久期看着寧欣,蕩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搖搖頭:“多半沒戲!”
寧欣心頭一驚,她原本以為藍澤親自打電話給柳久期,至少代表着某種形式的期待與肯定,如今這角色怎麽說沒就沒?她急急追問柳久期:“為什麽這麽說?”
柳久期搖搖頭:“我說不上來,但是以我的經驗,藍澤這麽純真率性的人,沒有在我的表演之後立刻想和我拍板簽合同,那麽這個角色多半就不是我的了。”
兩人低着頭竊竊私語,就在這片刻之間,柳久期眼睜睜看着兩個她熟悉又陌生的組合,朝着她和寧欣,相偕走了過來。
熟悉的那個人,是陳西洲,陌生的那個人,是左桐。
左桐沒有停留,與她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只是微笑着擠了擠眼睛。
陳西洲頓了頓腳步,停在她們倆的面前,側頭睨了柳久期一眼:“在這裏等我,左桐試鏡完,我有話和你說。”
“試……試鏡?”柳久期有點結巴,似乎是腦回路不足以處理這個狀況。
在她夢想了多年的試鏡上,陳西洲親手為她安排了一個競争對手。左桐也要來試鏡?陳西洲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和她提過。
柳久期有點難受,就像胸腹之間塞滿了棉花,堵得她心慌。
柳久期強迫自己把那點難受咽下去,理智告訴她,作為一個演員,就是要習慣在試鏡的時候遇到形形□□的對手,無論這個對手是誰,和她有沒有關系,今天就算她要和她老爸競争同一個角色,一樣得擺平了心态上。
但是情感卻讓她有種被陳西洲背叛的感覺。不就是離了個婚嗎,這麽多年來,他們之間一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為什麽不告訴她?
柳久期逼着自己點了點頭,笑容有點僵。陳西洲轉身匆匆跟着左桐的步伐走進了小劇場。
寧欣說不出話來,定定看着柳久期,她的表情裏,甚至藏着一絲憐憫。寧欣不笨,要是還看不出柳久期與陳西洲之間的默契與互動,她就該自插雙目了。
這是陳西洲為柳久期安排的角色試鏡,最後,陳西洲卻帶着一個“其他人”堂然皇之走了過去。
柳久期輕聲說:“我要看一看左桐的表現。”
她和寧欣縮在劇場的最後一排,偷偷看着左桐的表演。柳久期的眼裏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只看到陳西洲低下頭同左桐低聲交談了兩句,然後左桐就走上了舞臺。
左桐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演繹的是和柳久期一模一樣的情節。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她們剛剛競争過同一個角色,現在,是另一個角色。
她留意到陳西洲走到藍澤的身後,似乎是低聲和藍澤還有他身邊的同事說着什麽,他和她隔得太遠,她聽不清楚。
柳久期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她之前和陳西洲結婚這麽多年,陳西洲幾乎從來沒有探過她的班,更別說陪她參加試鏡了。當然,公平的說,也不全是陳西洲的錯,她那個時候處于隐婚的狀态,明星的另一半都不易當,陳西洲幾乎從未與她在一起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
不過離婚沒多久,陳西洲就一聲招呼不和她打,陪着左桐試鏡。要知道前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