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交待】
他猛然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件事。他知道那件事對芍音的刺激很大, 只是他一直以為, 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芍音又被沈禦照顧得很好，她應該可以慢慢遺忘自己受過的傷害，然後過上平和生活的。
誰曾想他不過是在情急之下抱了芍音一下, 她的反應就這麽強烈，左鴻不由想起前些天他和芍音去游樂場玩的時候，她似乎也很抗拒和自己有身體接觸, 他給她遞水和遞食物的時候, 她都會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皮膚，兩人一起走路的時候也會刻意保持一段距離。
那個時候，左鴻還以為芍音是因為自己有男朋友，所以要跟他避嫌，才專門保持距離, 可是現在看看, 他覺得情況根本沒有自己想得那麽樂觀。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左鴻深吸一口氣，小心地朝芍音又邁進了一步，果不其然，芍音感覺到他的接近立刻驚恐地朝後退了一大步, 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顫聲道：“別……對不起……你先別過來……”
左鴻輕聲說：“芍音，你別怕，我是左鴻。”
“我、我知道。”芍音的話語斷斷續續的, “但我現在……真的很怕，還麻煩你不要靠得太近，好嗎？”
“恩，好，我答應你。”左鴻溫柔地回應着，可雙手卻早就死死地握成了拳頭。他回想起高中時候的芍音，那個時候她哪裏會有現在的症狀！他們一起打籃球玩游戲，像好哥們一樣打打鬧鬧，多麽自在快樂，可是現在，芍音怎麽連別人的靠近都無法忍受？
難道自從八年前那件事過後，芍音就一直保持着這種狀态？難怪她一直沒有跟沈禦結婚了，原來那個家夥根本就沒有好好照顧她！虧他之前還以為沈禦是個可靠的男人，芍音跟着他能夠幸福，可現在她是以這樣的狀态生活着，每天別人碰到她就會神經緊張，那怎麽可能過得輕松幸福？
左鴻越想越生氣，他覺得自己看走了眼，親手把芍音交到了一個不靠譜的男人手中，害她膽戰心驚地過了這麽多年！早知如此，當初他說什麽也不會去找沈禦，對他說出那番話！
就在這時，沈禦開着車過來了，他打開車門一下去，就看見左鴻和芍音兩人面色慘白地站在路邊，而不遠處還有一輛撞到了路燈的車子，沈禦頓時有些緊張地走過去問：“怎麽了，你們沒事吧，剛剛發生什麽事了？”
左鴻勉強壓抑着自己的怒火，對他說：“那輛車剛剛失控開過來，我帶着芍音躲開了。”
沈禦聞言稍稍松了口氣，只是當他仔細看向芍音的表情時，心情登時又緊張起來，她此刻的神情他再熟悉不過了，沈禦猜到了什麽，扭頭問左鴻：“你剛剛帶她躲開時……是不是碰到她了？”
這家夥果然知道！左鴻點了點頭，直視着他的眼睛，“是。”
沈禦沒有再多問什麽，他說：“我先帶她回去休息，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談。”
“很好，因為我也有話要跟你談。”左鴻咬牙說道。
沈禦走到芍音身邊，輕聲說道：“芍音，是我，我來接你回家了。你……你現在能走得動嗎？”
芍音認出他之後，神情頓時放松了一些，她輕輕點點頭道：“恩，我……我可以的。”
“好，那我先帶你回家休息，好嗎？”沈禦引着她朝車子的方向走去，芍音非常謹慎地跟在他身後，這一段短短的路程兩人走了快五分鐘，芍音才終于小心翼翼地坐進了車子裏，途中，沈禦一直十分小心沒有碰到她。
等芍音在車子裏安頓好之後，沈禦準備繞到另一邊上車，可就在這時，肩膀卻被左鴻給按住了。
“明天早上，我去你公司找你。”左鴻壓低嗓音，用芍音聽不見地聲音說道，“我勸你今天晚上回去以後好好想想說辭，不然如果明天你給我的解釋我不滿意，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沈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坐進了車裏。
這一晚，三個人誰都沒有睡好。
芍音是因為受到了刺激十分緊張，一直在卧室的床上翻來覆去；左鴻是因為憤怒，如果不是顧及着她芍音的感受，他恨不得當晚就沖過去将沈禦問個清楚；而躺在客廳沙發上的沈禦，心情則更為複雜。
他回憶起了八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是他複讀之後第二次高考結束後的事情了。雖然考試的時候沈禦并不緊張，游刃有餘發揮得十分不錯，但是報完志願之後，眼看着公布錄取名單的時間越來越接近，沈禦心中還是罕見地生出了幾分緊張。
他報考的是B市的Q大，專業自然也是選擇那所學校很熱門和厲害的計算機專業，如果考上的話，他就可以去到這所全國最棒的大學，進一步進行深造。
而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被Q大錄取，沈禦就可以帶着芍音，跟她一起去B市闖蕩了。他知道她的父母早已離異，母親早就嫁給了別人，賭/鬼父親更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所以他并不放心把芍音一個人留在這裏。
因此他決定帶着她一起去，沈禦能料到開頭的那兩年，他們兩個的日子肯定會過得很辛苦，畢竟他們并沒有什麽積蓄。可是沈禦相信自己的能力，他确信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能讓芍音在繁華的B市過上幸福的生活。
只是，他不知道當自己向芍音提出這個請求的時候，這個姑娘會不會答應。畢竟，他從未認真對她講明過自己的心意。
沈禦想，他或許并不是為了會不會被錄取而緊張，而是擔心芍音會拒絕自己。
因而那些天，沈禦的日子都過得有些渾渾噩噩了，他甚至也沒注意到芍音連續好幾天都沒來找自己，公布錄取結果的那天早晨，沈禦在看到自己被錄取的結果之後立刻給芍音打了個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出來吃飯。
電話裏的芍音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有氣無力，但是她很快答應了自己的邀請。于是沈禦十分認真地做好了準備，誰料晚上約好的時間還沒到，一位不速之客卻忽然找上門來。
沈禦看見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左鴻，不解地問：“有什麽事嗎？”
他知道左鴻因為芍音放棄複讀，而去照顧生病的自己很是生氣。之前芍音一直想着要和左鴻和好，只是左鴻脾氣很倔強，他們已經将近大半年沒見面了，芍音還一直很難過的樣子。既然如此，左鴻現在為什麽突然找上來？
“你是來找芍音的嗎？”沈禦解釋道，“她現在不住在這裏了，她換了一個打工的地方，離我家特別遠，所以這兩個月她是住在員工宿舍的。”
“不是。”左鴻搖搖頭，目光深處似乎有幾分絕望和無奈，他說，“我是來找你的，我有話跟你說。”
沈禦愣了愣，讓出位置把對方請進了門。
“你要跟我說什麽？”沈禦問道，“如果你是恨我，覺得我耽誤了芍音的前程，那麽這點我沒什麽好反駁的，我承認，她的确是為了照顧我才……”
“不，我不是要說這個。”左鴻擡起頭，很認真地看向他，“沈禦，你今年重新高考，成績不錯吧？”
沈禦想了想，沒有瞞着他，“恩，早上才知道消息，已經被Q大順利錄取了。”
左鴻露出一絲羨慕表情，“果然是學霸，佩服你啊。不過，Q大在B市吧，你要是去了那裏以後，芍音該怎麽辦你想過沒有？”
沈禦說：“我……打算帶她一起去。當然這件事我還沒跟她說，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答應。”
他本以為自己這麽說，左鴻肯定會強烈反對他這個想法，畢竟沈禦其實看得出來，左鴻心底是喜歡芍音的。卻沒想到，對方聽完自己的話之後忽然激動起來，問他：“你說真的？你真的打算帶她一起走？”
“對，如果她願意的話。”
“那太好了，太好了。”左鴻似乎松了一大口氣，喃喃自語道，“只要有你照顧她，我也就放心了。沈禦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要讓她跟你去B市，行嗎？以後……我拜托你好好照顧她……”
沈禦覺得很是奇怪，這人之前還那麽反感芍音跟他一起生活，怎麽現在突然不反對了？這前後态度轉變也太突然了。他問道：“那麽你呢？我一直以為你應該并不希望我照顧她……”
“以前是那樣。”左鴻微微低下頭，“只是……我最近有點事，要去沿海的地方闖蕩，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機會回來了，我擔心芍音一個人在這裏沒人照顧……不過現在你願意帶她走，我就放心了……”
沈禦覺得他的話和神情都不太對勁，“你要去沿海？這麽突然？就算去沿海也不是不能回來，你為什麽好像跟我交代後事一樣，神情這麽緊張？”
“這些你就別管了。”左鴻擺了擺手，沈禦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上纏着繃帶，還在往外滲血，看樣子好像才跟人打過一架的樣子。左鴻說：“反正沈禦，你如果是個爺們你就答應我，以後一定好好照顧芍音，行嗎？她為了你付出那麽多……”
“我會的，這點你放心。”沈禦鄭重道，“以後我一定會讓她過得很好。”
聽到他的承諾，左鴻露出了一個放松卻又帶了點悲傷的微笑，他站起身朝他揮揮手，“行了，那我走了。我今天來找你的事你別跟芍音說，免得她又擔心我。”
沈禦送走了他之後也沒有多想，畢竟當時他正在為晚上和芍音的見面而緊張，他很擔心芍音并不答應跟自己一起去B市。
只是事到如今，沈禦再回想那天左鴻來找他說過的話，他忽然意識到，或許左鴻是知道八年前芍音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的。
他想了想，起身走進書房撥通了偵探的電話，說道：“我需要你再幫我查一個人的行蹤。”
“沒問題，沈先生請提供一下對方的資料？”
“他叫左鴻，我希望你幫我查一查他這八年來具體都做了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