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卡列寧回到卧室。
只有謝廖沙還在睡,現在還不到七點,昨日他跟格裏沙玩了很長時間,基于斯基華同他妻子那些事情,顧慮到孩子們的心情,卡列寧沒有制止謝廖沙同格裏沙他們玩鬧,但他會在七點三刻的時候把他喊起來,讓他去洗漱的。
晨讀總是必須的,不該因為某些事情就此放棄,适當的可以挪到後面去,因為人一旦養成習慣,有一天不去做既定的事情,那麽,規矩和習慣就會很快被打破。
卡列寧聽到盥洗室裏有聲音,他看過去,安娜正好出來。
她剛洗好臉,弄濕了頰邊的一縷頭發。
清晨的眼光中,妻子的臉顯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卡列寧不僅懷疑,他們真的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
在這之前,他對于自己的家庭一向是自行的,但現在不是了。
“怎麽了?”
安娜早上沒有瞧見卡列寧的時候,其實心裏松了一口氣。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最終決定起床,等她從盥洗室裏出來後,就瞧見卡列寧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似乎還帶着一縷清晨的霧氣。
那個人的頭發和容貌被霧氣弄的有一絲朦胧,看她的眼神帶了些陌生。而這陌生,讓安娜的心裏覺得有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所以她主動開口了,就像是把昨天那些事情都忘了一樣,像是一個普通的柔和的妻子一樣。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如今這無心的舉動,卻像是一根刺一樣,深深地紮在了卡列寧的心裏。
“不,無事。”卡列寧淡淡地說。
“我會去斯基華的書房裏呆一會兒,處理我的一些公文,七點三刻的時候請把謝廖沙叫起來,督促他”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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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安娜應承了,卡列寧颔首了一下,然後就離開了卧室,幹脆利落的同往常一點都不一樣。
安娜斂眉,臉上那種柔和和疑慮的表情完全沒有了。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剛才那種表情才是別人看到的,最為常見的表情。
卡列寧被稱為冷淡的政客不是沒有理由的,只是,在這之前,她似乎從未想過,有那麽一天,她會遭受這種态度的對待。
她想要苛責這個男人,按她那自私自我的性格,她必然會想出一切理由苛責他的。不過事實是,她并未去這麽想。
用早餐的時候,氣氛詭異得太過沉默了,連最小的尼古拉也發現了,只是他并不知道是為什麽。
生性膽小的尼古拉什麽都不敢問,只能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食物。格裏沙到底稍微大了一些,他坐在塔尼雅旁邊,非常小聲的跟自己的姐姐尋求答案,但只得到一個淡淡的警示的眼神。
格裏沙癟了癟嘴,又看向謝廖沙,但後者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父母,半響又斂眉低頭吃着自己的食物。
“難道姑父姑媽跟我的爸爸媽媽一樣吵架了?但他們沒打碎任何東西呀!”
這個疑慮沒有人能幫格裏沙解決,所以接下來他都全程皺着眉頭,以至于陶麗擔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我只是想知道,姑父姑媽是不是向你們一樣吵架了?”格裏沙弱弱地說。
四個大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身體僵硬。
“格裏沙,只是把你的食物吃完好嗎?”塔尼雅用一種稍加嚴厲的口吻告訴她的弟弟,後者也意識到也許自己說了什麽不對的話語,所以咕哝了一聲抱歉,就把自己埋在了食物堆裏面。
陶麗看向安娜,而後者卻看向了謝廖沙。
謝廖沙一直沒擡起頭,只是安靜緩慢的拒絕他自己的食物。
卡列寧同他的兒子一樣,只是動作更為快速一些。
陶麗又看向斯基華,這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了,畢竟再怎麽說,斯基華都是她的丈夫,只是在她那麽下意識的做了以後,她又有些後悔。
斯基華看到妻子的動作,他那原本萎靡的臉此刻就興奮的漲紅了起來,因為他認為自己收到了和解的信號。
卡列寧在用完早餐後表示,他的秘書斯留丁将會過來,而且他必須要去拜訪當地一個官員。
“哦,當然了,亞歷克塞·亞歷山德羅維奇,你就放心去吧,你會回來吃晚餐嗎?”
卡列寧看了某個地方一眼,然後說道:“不一定,就請不要準備我的了。”
“好吧好吧,我會告訴陶麗的。”斯基華點頭,他現在想不到別的了,只沉浸在陶麗已經對他釋放了和解暗示的喜悅裏。
卡列寧自然知道斯基華在因為什麽事情而高興。他認為那應該不太可能是陶麗原諒他的意思,但斯基華又是對的,如陶麗那樣的女子,适當的放軟和懇求她總是會心軟的,和好只是時間問題。
這樣說未免太過殘忍,可又是事實。
他之前告訴安娜別去管這個事情,一方面是因為他認為,在這個時代,離婚對于女性來說,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目前這樣未必是太過糟糕的事情。另一方面,他意識到安娜對此事有些敏感,如果感性強于理性,那麽,不管是對她個人而言,還是對他們這個家庭而言都絕非是一件好事。
卡列寧暫時向斯基華告辭,他還去了謝廖沙跟安娜那裏,一切似乎如常,至少,那一對父母在二人都在的時候表現如常,和和睦睦的,但謝廖沙只是個孩子。
“親愛的,為何不去跟格裏沙還有尼古拉玩一會兒?”陶麗親了親自己侄子的小臉蛋,然後溫柔地問他。
“我想把功課都做完,舅媽。”謝廖沙說,但眉眼間分明有着一絲悲傷。
“你不開心了,跟舅媽說說好嗎?”陶麗問道。
“我沒事,舅媽,我很好,請別擔心。”謝廖沙說。
她的三個孩子,除了塔尼雅之外,另外兩個都多少有些調皮,但不管怎麽說,他們都不及謝廖沙懂事和體貼,另一方面也意味着,想要聽到謝廖沙心裏的一些話是更加困難的。
陶麗嘆了口氣。
“也許你會更願意告訴自己的母親。”
謝廖沙瞪大了眼睛,眼神裏流露出請求的神色,他小心地抓着陶麗的手臂,說:“求您別告訴媽媽。”
“那是為什麽呢?”
謝廖沙搖了搖頭:“我不想她為我煩惱。”
“就只是,求您了。”
陶麗不忍心拒絕謝廖沙的請求,所以她點了點頭。謝廖沙給了她一個擁抱,并且再一次說他很好。
等陶麗出了卧室,就瞧見安娜在走廊那邊站着,還拿了一些甜餅。
“安娜。”陶麗張口,不确定要不要說,但後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
看到安娜的背影,陶麗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隐約的,她還有些自責,因為她想起昨夜她跟卡列寧談及到的一些事情,也許就是因為它們才導致他們變成今早這個樣子。
也許她不該多嘴,畢竟,這世界上的家庭千千萬萬,每一個家庭總有他們自己的相處模式啊,她那些理想化,也許真的只是一種理想而已。
但,有一個地方依舊是不甘心的,是可惜的,她認為,她從卡列寧和安娜身上瞧見了那種,不是因為身份地位相當而成為夫妻的那種感覺。只是,也許是有那麽一個繩結還沒擰開,所以有些不順暢。
當安娜端着甜餅進去的時候,謝廖沙沒在做功課,他正雙手枕着,有些悲傷的望着桌面,
“你哭了嗎?”安娜低聲說。
謝廖沙被驚了一下,他說:“沒有,”然後在看清了來人後,他又補充,“我沒有不愉快的事情,媽媽。”
安娜把甜餅放在桌面上,安撫性的語言她不想說,此刻也實在是沒心情去想用什麽樣的技巧性語言,可以避免讓自己跟別人接觸,又能化解這一切,她就只是,依靠本能,因為回憶起自己,把現在的謝廖沙當成從前的自己,然後,把後者摟到了懷裏面。
謝廖沙先是有些吃驚,然後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母親,但他什麽都沒說。
安娜輕輕地撫摸着謝廖沙的背部,就像是保護着一樣,為這個孩子驅散某些不安的東西。
謝廖沙感受到了抱着他的人的溫柔,他覺得安心,一種淡淡地委屈就從胸腔中升騰了起來,然後他忍不住問:“您和父親吵架了嗎?”
“我們沒有吵架,但的确有點事情。”安娜如實地說,她知道現在哄騙是沒有意義的。
謝廖沙抓緊了安娜的衣服,然後有些害怕地問道:“你們會不會分開?”
“不會。”安娜說,心裏卻不知道。
她的話語安撫了男孩兒的心。
“我不想你們分開,格裏沙跟我說他的父母很有可能會這樣,是他從一個仆人那裏問來的。”謝廖沙有些後怕地說道。
“我們都不會。”
事實上,在這之前,安娜完全不确定自己會不會聽從卡列寧的建議,面對陶麗的處境完全不做什麽,但今早的事情,以及更多的因素,導致她最終選擇了卡列寧的建議。
也許卡列寧才是對的,也許她只是因為早上陶麗的動作所以認清了,也許更簡單,只是像謝廖沙安慰格裏沙一樣,說了一個美好的謊言,但這些都暫時不重要了。
“恩。”謝廖沙點點頭,“我是這麽告訴格裏沙的,但現在,媽媽,我相信會是這樣的。”
“所以你放心吧,現在,你可以先吃點小甜餅再做你的功課。”
謝廖沙笑了一下:“我今天會把功課快點做完,我還會溫書,這樣你們也會很快和好的。”
孩童的話語裏透着天真,安娜分明有一百多種方式來反駁,甚至嘲笑這種毫無邏輯性的只是感性和天真的安撫話語,但她沒有。事實上,她的确被安撫了,并且在心裏想:“也許,那會有幫助的。”
這種荒唐的想法在她的腦子裏停留了三分鐘,三分鐘後,她開始陷入另一種思緒,像一個冷靜的大人一樣來思考當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