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遇刺
執然每天都會過來同河南一起看書,她們大多數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坐着,各看各的,河南遇到不會的地方,才會開口詢問。
有了執然的幫助,我徹底松了一口氣。每天只要為河南洗洗澡,睡覺前講講故事便可。河南很喜歡我講的安徒生童話故事,每天不聽上一篇,連覺也睡不好。我靠着腦海中積累的大量兒童故事,徹底與河南打好了關系。
為了不讓河南太過于沉醉于看書,影響她的身心健康,我還想辦法培養河南其他方面的興趣。
我命人找來為我做撲克的木匠,做了許多積木,河南對此十分感興趣,很快便熟悉起來。與她一起玩積木時,輸的總是我。
河南漸漸開朗起來,也越來越愛笑。自然還是喜愛看書,只是不會一直沉迷了。
宇文邕看到河南的變化很大,也很開心,經常賞我一堆首飾胭脂之類的東西。一開始我還很沒出息的覺得稀奇,後來再也不稀罕了。
流感很快過去,天氣越來越熱,清冷的皇宮很快恢複了以往的熱鬧。太後也不再閉關,并且堅持稱,是自己的誠心感動了佛祖,還命我和宇文邕抄寫佛經,說是還願,順道為大周祈福。
這可是苦煞了我這個不會毛筆字的人,上次抄食譜,只是随手記,不需要版面工整,字跡優美。可這次是要呈給太後的,自然不能馬虎。
從一進到禦書房開始,宇文邕就安安靜靜的寫字,而我則選擇先填飽肚子。
吃飽喝足,我拿起紙筆,看着眼前的竹簡,頭都大了。我研墨研了半個時辰,發呆發了半個時辰,提筆寫兩行字寫了半個時辰。
我寫滿一張竹簡,拿起來端詳了一番,實在是太醜了,關鍵還看不懂。現在的字還不是最終的繁體字,與甲骨文相似,每個字的筆畫都很繁雜,再加上我從來沒有學過書法,寫出來的這些,我自己都不願意睜眼看,就像滿竹簡亂游的蝌蚪一般。
我徹底放棄了,把筆一扔,拿起旁邊的絲帛折紙鶴。絲帛太軟了,折起來十分麻煩,成型的紙鶴也醜到爆。我正玩得起勁,門外的婢女喊,“皇後娘娘,太後讓您抄經書。”
果然,太後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不會老老實實的抄,還找人監視。
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婢女同太後告的狀,太後對我亵渎佛經的态度十分氣憤,後來命人将禦書房的房門鎖上,說我抄不好就不許出來。
我不想和宇文邕關在一起,老實說,我其實有些怕他,于是乖乖的坐回書案,認認真真抄起來。抄了一會又開始犯困,趴着睡了一會,睡醒了繼續抄,抄了兩行覺得無聊,便畫了格子玩數獨。
一直到天黑,我連十分之一都沒有抄好。宇文邕倒是心無旁骛,完全沒有被我打擾。後來,宮女們進來點燃了滿屋子的燭火,匆匆退了出去。
我因為之前吃東西的時候喝了不少水,很想上廁所。于是叫人為我開門,過了很久她們才過來,結果并不放我出去,而是遞進來一個夜壺,道,“這是太後吩咐的。”
天哪,總不能讓我當着宇文邕的面解決吧。雖然在太後眼裏我們是夫妻,這樣好像沒什麽,但事實上我們并不太熟的。
我堅決不願意用夜壺,一直憋着。我一別憋一別抄佛經,最後整個人都在發抖。
直到半夜,我已經憋得蹲在地上站不起來了,宇文邕實在是看不下去,道,“我閉上眼睛捂着耳朵行了吧。”
我經過了許久的思想鬥争,才勉強采納了他的建議。
我一邊脫衣服,一邊膽戰心驚的盯着宇文邕,生怕他睜開眼睛,可是身上的衣服實在是太麻煩了,我使勁解腰帶,生生把活結摳成了死結。最後實在是憋不住了,索性一狠心将腰帶直接扯斷,迅速的解決之後,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
因為腰帶斷了,身上的衣服怎麽都穿不好,只能捂着腰部重新坐回書案前。
繼續提筆,以幾乎一分鐘一個字的龜速寫着,筆杆都快要被我握斷。宇文邕很快就寫完了,他喚門外的宮女為他開門。門開了之後,他提步離開。我第一次一個人呆在禦書房,也是一個人獨自待在這麽大的房間裏,有些害怕。我急急奔到窗邊,隔着窗戶喊皇上,讓他留下來陪我。我喊的聲音很大,所有人都聽到我說怕黑。我覺得這沒有什麽丢臉的,可宇文邕被我叫,都覺得很是尴尬。
他陰沉着臉折了回來,道,“你就不能小點聲嗎?”
我不好意思的擺出拜托的手勢。宇文邕的表情告訴我,他不是很情願,可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我點燈夜戰,他直接躺在地上睡下,枕着自己的胳膊。看他睡得那麽憋屈,我挺不好意思的。
漸漸的,我感覺眼皮打架,但實在是沒有古人頭懸梁錐刺骨的勇氣,索性也在地上躺一會。
宇文邕看我這麽怠慢,有些生氣了,“你就不能好好抄完嗎,我是留下來陪你寫字的,不是陪你睡覺的。”
我真的想要盡力,可是這樣的字怎麽見人啊,我覺得真的以這種書法把佛經抄完,才是對佛祖的亵渎。橫豎都交不了差,我幹嘛拼命的抄一坨惡心的東西出來。
他走過來,把我拉了起來,道,“你給我好好寫。”正好瞥到我寫的字,表情淡漠的說,“真醜。”
我最終還是趴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宮女們來取經書,我懊惱不已,免不了被太後一頓訓斥。可最終,宇文邕竟然拿出兩份,他什麽時候抄了兩份出來,我怎麽不知道。既然他有心幫我,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害我憂心忡忡。
我低聲說,“多謝了,下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一定為你兩肋插刀。”
他側目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們從禦書房往外走,宇文邕走在我後面。此時我已經完全忘記腰帶的事情,所以裙子在地上拖了好長一截,他不小心踩在了我的裙子上,整條被他踩掉。我的下半身只剩下一條墊褲,大腿都漏了出來。身旁的宮女驚呆了,紅着臉低下了頭。
于我而言其實無所謂,在現代,大街上到處都是穿短褲的美眉。而宇文邕顯然不這麽想,他羞紅了整張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紅成這樣的臉,真的和猴屁股一模一樣。
他匆匆脫下自己的外袍,為我裹上,拉着我往崇義宮走去。
就這樣走了一會,剛轉了一個長廊,他突然抱着我打了兩個轉,同時,我聽到旁邊有重物撞擊木頭發出的聲音。我被他的舉動吓壞了,趕緊推開他,此時他還沒有站穩,兩個都從長廊的圍欄翻了下去。
不遠處巡邏的禁衛軍沖了過來,宇文邕喝道,“有刺客。”
這時我才注意,他的後背有一道傷口,正流着鮮血,而柱子上插着一支半月形飛刀。禁衛軍們紛紛跑去追趕刺客,留下了幾個人保護我們。
宇文邕身上的傷口很深,幾乎和飛刀的寬度一樣,也很長,從左側延伸到右側。沒有人敢動他,生怕稍微移動,就會把他的傷口撕裂。
他背上的血一直停不下來,我被吓壞了,急道,“快傳太醫啊。”并且用手使勁按在他的背上,生怕他失血過多,可傷口這麽長,哪裏按的住。
宇文邕似乎很疼,他趴睡在我的腿上,沒有辦法抓我的手,只能緊緊的攥着我的手肘。我的那個手肘受過傷,被他攥的很疼。我看他的樣子,心裏很難受,若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用受傷,如果他這次出了什麽事,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急得六神無主,不知道如何是好,聲音帶着哭腔,但是克制着沒有流出眼淚,因為我從小就聽過一個說法,對着重病或者重傷的人哭,是咒他死的意思。我以前不相信這些,但是現在,我不願意冒任何風險,不願意宇文邕再受一丁點傷害。宇文邕難得溫柔的笑了出來,“沒事的,不必擔心。”
我急道,“什麽時候了,你安慰我做什麽?”
很快達奚震趕了過來,他吩咐手下的人将我送回去,我不願意走,一直等到太醫過來,我才把手移開。太醫迅速的為宇文邕止血,并且指導禁衛軍把他送回雲陽宮。
宇文邕被送走後,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到自己的身上,衣袖上,鞋子上全是血,他躺過的地方,土地也變成了鮮紅色。
我終于沒有忍住,默默流下眼淚。我想舉起袖子擦拭,但整個袖子上全是血,沒有一絲空白,于是只能任由淚水砸在地上,滴到血泊裏。
從前我只道宇文邕是個無能的傀儡皇上,有時候看不起他,有時候可憐他,有時候又有些怕他。我都不知道,原來他受傷我會那麽難受。我分辨不出這是罪惡感還是感激之情,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無限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