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河南
我此時十分理解贊岩的心情,因為我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父母,而且不知今生還有沒有辦法相見,內心感觸良多,唏噓不已。
我讓他們起身,微笑着對贊岩道,“你不必如此難過,我準你,從今以後可以正大光明的與家裏人聯系,不必躲躲藏藏。”爾後對貝達道,“通知賦房,拿一百铢給他。”再次移目道贊岩身上,道,“這些錢,你寄回家裏,讓你母親好生養病。”
贊岩驀然怔住,保持着低頭垂首的姿勢,半晌沒有反應。貝達拿胳膊觸了他兩下,他才猛然反應過來,淚流滿面的跪倒在地,口中一直喊着,“謝謝皇後娘娘,謝謝皇後娘娘。”
我這才知道,貴族人眼中的舉手之勞,竟是所謂的下等人眼中的救命之恩。
本來過節的情緒,瞬間低落到極致。我想起自己的父母親人,不知道爸爸媽媽怎麽樣了,如果現代的我已經死了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很難過吧。
......
初春的新葉越來越繁茂,天氣也熱了起來,多走動兩步身上就汗涔涔,除了隔三差五的到含仁殿請安,我實在不願意出門。
去含仁殿的次數多了,常與太後聊天談心,我才發現,她其實是個很通情理的人,我這些日子過的規規矩矩,沒出什麽亂子,她對我的态度也越來越好轉。
在含仁殿,免不了與宇文邕和宇文直碰面,我漸漸看出,他們兩個雖都是太後所生,但與太後的關系明顯不同。宇文直頗受太後疼愛,兩個人在一起的狀态,就是母親與兒子的感覺。而宇文邕許是因為沒有在太後身邊長大,兩人并不親密,說起話來總是互相恭恭敬敬,以皇上和太後的方式相處。
這些事情,我這個外人尚且看的明白,宇文邕自然心知肚明。但我未在他的臉上看出絲毫異色,不知道他心裏作何感受。
冷熱交替的季節,宮中許多人都得了傷風感冒,以我有限的現代醫學知識來看,是流行性感冒爆發了。但古代人似乎将這個病看的不嚴重,大家依舊流着鼻涕,該幹嘛幹嘛。
感冒病毒似乎來得越來越猛烈,宮中很多人都病倒了。太後堅持稱是犯了佛祖的忌,将自己關在含仁殿,誦經禮佛,每日除了一個婢女進去為她送飯,所有人不得入內。
我作為一個信奉馬克思主義的無神論者,自然不相信這些說辭。幸好在感冒爆發之前,就已經命崇義宮的人做好了防流感準備,每日三次皂角液清洗宮內各處,每日喝三碗馬藍根莖熬的湯藥。所以整個皇宮,就只有崇義宮的人全部身體健康,吃嘛嘛香。
病倒的人越來越多,皇宮裏開始重視起這個病來,各宮中禁止相互走動,再加上不用到含仁殿請安,我徹底閑散下來,只能每日和敏敏貝達兩個人湊在一起鬥地主。
要說敏敏,真的是鬥地主的高手,幾乎每局都是她贏,把我和貝達贏得紅了眼。我們沒日沒夜的玩,三個人披頭散發,蓬頭垢面,不知道的以為是三個鬼坐在一起賭博。這樣玩了幾天,我看見撲克都快要吐出來了。
宇文邕偏偏挑了我們最狼狽的時候來了崇義宮,另我始料未及。我們三個人黑着眼圈打着哈欠恭迎皇上,他皺眉望着我,并未訓斥。
我心中尴尬,呵呵笑道,“皇上怎麽有時間過來臣妾這裏。”
他垂了垂首,對旁邊道,“快拜見皇後娘娘。”
我此時才注意到,他手中牽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眼睛明亮,小臉圓嘟嘟的,甚是可愛。
小女孩很聽話的做了行禮的姿勢,奶聲奶氣的說,“參見皇後娘娘。”
實在是太可愛了,我走上前去,蹲了下來,捏着她的小臉,樂呵呵的說,“哎呀,太萌了,快起來吧。”
我擡頭問道,“皇上這是何意?”
一擡頭,又對上了宇文邕幽深的眸子,皺着眉頭望着我,我才驚覺自己現在的樣子,在古人眼裏簡直是不堪入目,堂堂一國之母,蹲下的姿勢也太不雅觀了。”于是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
宇文邕低聲道,“她是先皇的女兒,河南公主,此前一直由貴妃撫養,如今貴妃有孕,宮中又傷寒肆虐,我擔心她的身子,此番,就由你照料吧。”
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啊,感情我一個連戀愛也沒談過的人,三個月之內,便經歷的世間百态,直接當娘了,還是後媽。
既是先皇的女兒,那便是宇文毓的遺孤。這麽小的孩子,從小便失去了父母,實在是可憐。但萬一她心中留下了什麽心裏陰影,我該如何與她相處。再加上我從來沒有帶過孩子,真的感覺鴨梨山大呀。
再看這個女孩,也不覺得可愛了。
我內心十分抗拒,但實在不敢做出任何抗議的舉動或者表情,只能笑道,“是,皇上。”
宇文邕彎腰同河南公主道,“別害怕,安心在這裏住下,朕每日都會來看你的。皇後娘娘之前生過病,行為有些古怪,若是說話做事讓你覺得奇怪了,也不要害怕,她心腸不壞的。”
汗,聽起來像送人去刑場一樣,我有那麽恐怖嗎?再說了,這些話在之前交代一下就行了,非當着我的面來說,故意的吧。
宇文邕交代完畢,提步離開,走到宮門外,側頭問我,“你剛剛說的‘萌’,是什麽意思?”
我愣了一下,答道,“是可愛的意思啊。”
......
起初我還怕小孩子麻煩,憂心忡忡。但自從她來到崇義宮,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看書,并不怎麽走動,比我穩重得多了。
明月高懸,屋內清冷,河南公主仍舊坐在案前讀書,果然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若是生在現代,估計是個學霸。我自己先去睡下似乎不太合适,只能趴在桌上陪她看。眼見燭火燃盡,她仍舊對着書本如癡如醉。我趕緊把她的書收起來,道,“小心看成近視眼。”
她撲閃着眼睛看着我,我解釋道,“近視眼知道嗎?就是眼睛壞掉了,看什麽都不清楚。總之,這樣的光線對眼睛不好,咱們趕緊去洗澡睡覺吧。”
她這才不情不願随我去洗澡,我和她一起泡在澡盆裏,兩個人都在澡盆裏睡着了。我的頭栽進水中才被嗆醒,當時水已經變得冰涼。
愛學習是件好事情,值得表揚,但她總是遇到問題便來詢問我,就不是什麽太好的事情了,那些字我連看也看不懂好嗎?當着河南的面,我又沒有辦法問旁人,只能幹巴巴的瞎绉,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混淆視聽,也不知道她聽懂沒,每次都只是點點頭。
以這種狀态帶孩子,兩天我就受不了了,只能連哄加騙的把她帶出去玩。
到底是孩子,即便再愛學習,終歸貪玩才是天性。河南一來到花園,看到滿園五顏六色的蝴蝶,便興沖沖的跑去捕碟。
我坐在石桌上嗑着瓜子,百無聊賴。養孩子真不是什麽順心的事,太安靜了怕她變傻,太活潑了又怕磕着碰着,真鬧心。
這可不,我剛迷瞪了一會,她就沒了蹤影。雖說人在宮中應該出不了什麽大事,但讓宇文邕知道我讓她瞎跑,不氣死才怪。想想宇文邕幾乎能吃人的眼神,禁不住一個冷顫。
我趕緊命人到處找,自己也四處查看。
一直尋到大中午,也沒有看到她的影子。這麽小的小屁孩,還能上天不成。
沿着交錯縱橫的長廊,我不知道走了多久,遇到了正在巡邏的達奚震。我們焦頭爛額的樣子,顯然引起了他的好奇。他問我們何事驚慌時,我思考了片刻,最終是沒有告訴他,以他這種魯鈍的性格,估計會馬上調出所有的禁衛軍,把皇宮搜個底朝天。
敏敏讓我先回崇義宮等消息,說不定河南會自己回去。我思量了一番,覺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先回了崇義宮。
傍晚時分,還沒有見到河南的影子,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刻不停的在宮中走來走去。
敏敏急忙跑了回來,說是找到了河南。
原來河南在捕蝶時,多跑了幾步,遇到了一個正在看《九章奇巧》的女官,兩個人見日頭烈,便躲在假山後多聊了幾句。
學霸的世界我果然不懂,學渣之間也就逛街、明星、背後說人壞話等等,能聊這麽久。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怎麽就能有那麽強烈的求知欲呢?我雖然心中氣惱,但不好對她發作,只能把苦悶憋在心裏。
河南求我将那個女官要到身邊,每日教她學習。難得河南能找到有共同話題的人,我也是松了一口氣。
我命人将這個女官找來,她的名字叫執然,第一眼看到她,就有種被驚豔的感覺。她眉目清冷,全身上下透漏着一種勾人心魄的美,倘若宇文邕是個昏庸無道的君主,她恐怕早就被填在後宮了。如此佳人,只是下人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