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婚
敏敏對着我将婚禮流程背了幾十遍,生怕我在衆人面前出醜,聽得我連做夢都是她的聲音。一看到她快要開口,我的腦袋就大,于是勒令她不許再在我面前發出任何聲音。貝達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被敏敏一腳踩在腳背上,疼的滿地打滾。
婚禮之日,許多附庸國王侯也趕來慶賀,場面之隆重,令人嘆為觀止。因宇文邕推崇漢人文化,所以婚禮是鮮卑族、突厥和漢人婚禮的雜融。
一大早,婢女們便為我換下了一貫的突厥服飾,穿上漢人的大紅喜袍,頭上插滿繁雜沉重的飾物,身後拖着長達十米的下擺。
在婢女的簇擁下,我在衆人的目光中緩緩走出。宇文邕坐在皇座上,目視着我的到來。他穿了暗紅色的寬袖禮袍,羽冠華服,身姿英朗,自成風流。
我感覺身上穿了千斤重,呼吸都不太順暢,被送到宇文邕身邊的過程十分痛苦,步履維艱。我來到宇文邕面前,他站了起來。
王兄用最标準的突厥族黏着語獻上了自己的祝福,太後面容慈柔的将我的手放在了宇文邕手中。
我與宇文邕執手而立,俯視衆人,接受百官衆侯的跪拜,所有人的祝福。此刻,若說我心中沒有一絲驕傲和得意,那是騙人的,原來權利給人帶來的,是無法言喻的快感。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暗暗提醒自己,未來的日子裏,一定要不忘初心,不被至高無上的權利沖昏頭腦。
結束了宮中儀式,我和宇文邕坐上了幾乎全金打造的露天人轎上,由十六個士兵擡着在長安城中巡游了一圈,最終來到了長安城最高的應臺。
站在應臺上,宇文邕向所有的子民宣布,我是他今生唯一的皇後。他的聲音飄蕩在長安城,所有的百姓聽完他的話,歡欣鼓舞起來。看他們臉上挂着的笑容,我十分的不理解,皇上的婚禮,他們為何如此高興,如此感同身受。都城內張燈結彩,鼓樂喧天,商人罷市,作坊停業,滿城人歡歌曼舞。
教我舞曲的白智通帶着三百人的樂舞隊,走向了街頭,進行各種慶祝演出的活動。長安人第一次系統地領略了充滿着大漠草原氣息的西域樂舞,都很新奇的圍觀,有些人情不自禁的跟着跳了起來。
當天邊的紅霞徹底消失,我又在婢女的簇擁下,回到了崇義宮,換上突厥新娘的服飾。
宮中開始了突厥式的婚禮,各色牛羊肉被送到桌上,衆人品嘗着來自異域的美酒。煙花禮燭燃起,紅透半邊天。宇文邕央我跳舞,并親自彈起五弦琵琶,所有人安靜下來,目光注視着我。在宇文邕優美的樂聲中,我面紅耳赤的将初學的舞蹈展示在衆人面前。
所有人似乎都很滿意我的突厥舞步,陪嫁來的西域樂舞隊也跟着翩翩起舞。
明明是很歡快的樂聲,我卻在歌詞中聽出了聲聲悲切,
“只想在佛前贖過,卻被人說偷了香火;
只想在井前解渴,卻被人說玷染神德;
只想菩提下乘涼,卻被人說誤了信仰;
只能不停的奔走,何處可以停下我的腳步,身心俱疲的我,快要成為佛祖腳下的沙土。”
所有人都很開心,因為這是兩個國家之間的喜事,只有作為主角的兩個人滿心苦澀,明明互相之間沒有感情,甚至連熟悉都算不上,卻要在以後的日子裏朝夕相對。我終于理解,生在帝王家,沒有人的婚姻和愛情屬于自己。從前,“和親”兩個字于我而言,無非就是政治上的措施,但現在真切的感受到,它也是兩個人的悲傷。
累了整整一天,腰酸背痛的回到崇義宮,我已經累的話也不想說,沾到床便要躺下去,敏敏急忙跪在我的腳邊說,“公主,您不能睡,要等皇上來。”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同房。
我本來是想假裝醉酒,但又怕不省人事被占了便宜,只能另想它法。左思右想,終于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我将所有人支了出去,只留下敏敏和貝達。
端起桌上的酒壺,我抿了幾口,把剩下的全倒到了窗外。然後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準備把自己的臉扇紅,比劃了幾下實在下不去手。遂指着自己的臉,對着敏敏和貝達道,“來,扇我。”
敏敏和貝達驚吓着跪在了地上,敏敏忙喊,“不行啊,皇後娘娘,奴婢不敢。”貝達也道,“奴才也不敢。”
我氣急道,“誰把我的臉打紅了,就賞半年的俸祿。”
他們仍舊跪着搖頭,“那奴才(奴婢)也不敢。”
看來還是得靠我自己,我擺了擺手,道,“出去出去,都出去。”
他們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我試探了半天,終于下了手,左右開弓,把臉和額頭扇得通紅,從鏡子中看起來,有點像醉酒的樣子,但不怎麽均勻,于是拿起胭脂随便塗抹了一些。
這時,門外傳來婢女們向皇上問安的聲音,我只好放下手中的胭脂盒,趕緊跑到床上,躺了下來。
宇文邕的腳步很輕,輕的若踩浮雲,衣袖摩挲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緊張的握緊了藏在袖管中的手。
身下柔軟的被褥微微塌陷,提醒着我宇文邕在旁邊坐了下來。我默默盤算着,若是他靠近,就假裝耍酒瘋,狠狠揍他。但,是打鼻子還是打眼睛,再打臉就不太好了。
幸而塌陷感瞬間消失,他的腳步聲又漸行漸遠。
屏息聽了片刻,宇文邕不知在門外交代了什麽,然後沒了聲音。
我睜眼,悄悄露出腦袋,環顧了一番,确定沒了人影,這才從床上下來,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大口大口的喝着,為自己壓壓驚。
我起身時,被身後的人影吓得猛然後退,氣氛陡然冷到冰點,我滿面愁容道,“皇上,您沒走啊。”
貝達端進來一盆冰水,跪安後離開。
宇文邕把我的手巾拿過來,放到冰水中浸透,擰幹。
我茫然的看着他的動作,不知何意。他将擰開的手巾舉到我的面前,我向後仰去,不安的問,“皇上要做什麽?”
他皺眉道,“為你消消腫啊,過來。”
我呵呵幹笑,想要伸手接過,怯生生道,“皇上,我...,臣妾自己來吧。”
他并沒有遞給我,仍執意為我敷面。
我只好尴尬的坐着,目光轉到別處,任他擺弄我的臉。
為了緩解此刻的尴尬,我努力的找話題與他交流,遂問道,“皇上,您怎麽知道臣妾的臉是腫了。”
宇文邕輕聲哼笑,“醉酒的臉紅,會有指印嗎?”
再次沉默,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為我敷完臉,仍舊沒有離去的意思。我十分憂慮,要不殺了他跑路吧。或者學學武則天,殺了他稱帝。但理智告訴我這個法子風險太大,只怕連門也沒出,就被人亂箭射死了。
宇文邕洗了洗手,淡淡道,“你不必害怕,我就在這裏坐坐。”
我微怔,愣愣的盯着他,他把手巾扔在桌上,道,“總不能明日讓人傳,新婚之日皇後便被冷落。”
宇文邕将喜床上的一床被褥拿到了窗邊的睡榻上,平整鋪開,和衣躺下,我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半晌,慢慢的挪到了床邊。
我仍舊有些不太放心,一夜未敢合眼,盯着紅燭燃盡。坐在床邊,看着他熟睡,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夜半,我迷瞪了一陣,再清醒時,下意識的看向宇文邕,他不知何時翻了個身,睡夢中眉頭緊皺,雙拳緊握,不知道夢裏是什麽情形,總之肯定不是什麽美夢。
因累了一天,我着實疲倦,不知不覺靠在床柱上睡着。
第二日醒來,宇文邕已經離開,我仍舊靠在床柱上,保持着那個不雅的睡姿,只是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床棉被。
此後幾日,宇文邕夜夜留宿崇義宮,但都是睡在榻上。古代的窗子避風效果實在不怎麽好,夜間又冷,看他日日受凍,我覺得挺不好意思。于是有時提議讓他睡在床上,我睡在榻上。他許是秉着女士優先的原則,他并不應允我的提議。
作為一個臉皮子比裏子還薄的新世紀女性,我只能卷起兩床被褥扔在地上,直接在地上安歇。但他仍不就範,所以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兩個人都睡在了地上,床和榻徹底無人問津。
聽聞貴妃娘娘身體虛弱,懷孕後精神狀态十分不佳。白日裏,宇文邕下了朝,所有的時間都在貴妃娘娘的思齊宮,所有補身子的好東西,也全都傳到了思齊宮。我覺得可以理解,畢竟是大齡産婦,懷孕對她來說确實風險很大。
王兄回突厥之前,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一定抓緊時機,産下皇子。眼見貴妃娘娘的兩個皇子,正值黃口之年,敏敏也一直在我身邊念叨,誕下皇子,搶奪太子之位。
我真的很煩,難道後宮的女人,除了這些破事,就沒有別的要忙的嗎?真想發明幾臺電腦,把我有限的lol技術在後宮中發揚光大,讓所有人沒有心思再關心這些狗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