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頹靡的陸赫青一如初見般躺在榻上,饒是有一臉濃密的胡子作遮擋也掩不住滿臉的蒼白。此時,他哼哧哼哧的躺着,眼神不善的盯着苗青瀾……手中的湯藥。
陸赫青雖然沒有受傷,但是這幅虛弱的模樣,哪還有半點兒往日神采。只見他半眯着眼,仿佛眼皮上有千斤力量壓迫一般,并不能完全睜開,半死不活地半睜着。這般模樣看得苗青瀾是氣也氣不得,笑也笑不出來。
——何必強作姿态?
這般作态,還不是為了不喝藥麽。真不知這位大将軍是如何想的。苗青瀾撇撇嘴,對此很是不解。
她本陪在阿爹和阿娘身邊,一同立在甲板上看遠處山水風光。夾道高山聳立,河道雖沒有十八彎卻也非筆直,偶有幾重山交疊,在他們看來非常龐大的樓船在河海上行駛時,竟是那樣渺小。
朝辭蘇杭彩雲間,千裏京都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苗青瀾立在甲板上雙手負後,狀似高深莫測地遙望遠方,自以為此番模樣該是潇灑的。實則她內心洶湧澎湃無法平靜,竟覺此刻那樣的不真實。
沐浴着清風,感受着山間自然的氣息,她對昨日之事尚且有些回不來神。她是當真嫁與陸赫青了嗎?他們是當真要離開故土去往京都了嗎?
說實話,她隐隐的,很是期待,并無多少不舍之情。只要能夠同阿爹、阿娘還有阿兄,只要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在哪裏都是好的。
原以為,自己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許人。
可偏偏,這一切以為都被陸赫青的到來而打破了。原以為那不過黃粱一夢,卻不想……竟将她與陸赫青牽連在了一起。
有時候想想,都覺很是不可思議呢!想到這兒,苗青瀾便覺心裏一暖,臉上也不自覺地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陸赫青的相貌雖然入不了時人的審美,但她卻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是個十分有趣也難得溫暖的人。
擡頭看,藍天正漸漸隐去,天邊那抹晚霞正徐徐塗開,映得整條江都仿似染了紅色的顏料一般,如同一個害羞的姑娘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一般,嬌羞地頰飛紅霞。她會心一笑,而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中。
晚間風大,龐大的樓船在江上乘風破浪,木窗外的山川河流快速後退,竟然是一日千裏。苗青瀾趴在窗沿上,雙手托着腮饒有興味地舉頭望着窗外如同黑幕般的夜空,其上點綴着顆顆亮閃閃的小星星,綴在空中一眨一眨地俯視着地上陷入睡眠的萬物,以及正行動着的他們。
——快來看呀!
她興奮地扭頭往旁邊,看住正裝模作樣歪在榻上作出一副弱不禁風模樣的陸赫青,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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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裝什麽弱不禁風,她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她可還清楚地記得早間她強灌了他一碗藥後,他不過躺了片刻又賊兮兮地看着她,笑得不懷好意。苗青瀾被笑得發毛,面色糾結帝上下檢視自身,不見任何不妥,遂惱怒地擡眼瞪回去。
未幾,家寶又端着一碗藥進來了。
“公子,藥好了。”他笑嘻嘻地走進來,雙眼注視着藥碗,深恐灑了一滴出來,兩只小眼睛都要盯成個鬥雞眼了。他一臉幸不辱命的表情,巴巴地跟陸赫青邀功,“公子,這碗藥我可是從頭盯到尾的,一刻都未有假手于人。公子,我為了這碗藥……你看你看,我臉上可都是被火熏黑的灰痕。公子公子……”
家寶這話唠本性當真是同他公子一模一樣!
看到家寶捧着藥進來的當口,苗青瀾便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陸赫青不喜喝藥,每日頂多用一碗便是極限,再來一碗自然萬分不可能。但是……除了陸赫青,苗青瀾又想不到還有誰是要用藥的。
更不消說,這碗藥看上去便是黑乎乎的,着實不好相與的樣子。聞到味道,竟也是難得的刺鼻……如此一碗藥……苗青瀾竟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這碗藥——該不會是給她的吧?
下一刻,她便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驚詫地看着家寶苦着臉捧着藥,轉了向。這麽一會兒,他早已沒了原先挂在面上的嘻嘻笑臉,反而可憐巴巴地看着她,将手上的藥往前送了送。那意思便是再明顯沒有了——這碗藥果然是給她的!
怪不得方才陸赫青會露出那樣古怪的笑容。
只是是藥三分毒,她并未生病,如何還用喝藥?
她怒目而視,質問他為何無緣無故弄了碗藥來戲耍與她,這是終于露出了真面目想要害她不成?
“你的小腦袋瓜子裏都裝的什麽啊!我害你做什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娶上的媳婦,我是傻了不成還用謀害你?再者說了,岳父岳母可還都在船上呢,我那個愛妹成狂的大舅哥可還虎視眈眈的盯着呢,我哪敢呀!”說着話,他又不正經地笑了起來,眼裏促狹之光盡顯。
——人都道“是藥三分毒”呢。你總不能為了戲耍我而專門弄完苦哈哈的藥來灌我吧。
面對家寶遞上來的湯藥,輸人不輸陣,梗着脖子硬撐的苗青瀾到底撐不住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我如何會害你!”陸赫青震驚地瞪大了眼,“這碗藥确實是為你準備的,自然不是尋常藥物,是專門為解你身上那些頑固的毒素的。這些藥,你只要堅持用上個一年半載,你便能再次說話了。當日老郎中囑咐的你是不是就沒往心上放?”
竟然她自己都不上心!陸赫青內心有些不高興了。
他費盡心思将這個小啞巴攏在羽翼下,為她遮風,為她擋雨,其目的自然是想要為她撐起一片天。但是這些前提是,她首先得對自己的狀況上心啊!
前兒才囑咐過,才過了幾日就統統忘了個精光,好似從來不曾聽聞過一般。如此情狀,如何不教他心痛!
——哦!
苗青瀾點點頭,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一般,猛地震住,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
——我記得沒錯的話,藥方上很多奇奇怪怪的藥材,便是我吃了這麽多年的藥也都沒有見過,我自然是上藥房問過的,可惜沒有啊!
說着說着,她還委屈上了。
陸赫青撫額,聲音沉沉:“我當日不就說了,這些藥材我來尋。既然我都開了口了,如何還能不給你準備好。”說到後來,他聲音都帶了笑。
——忘了。
“……喝了吧。”他盯着她用藥,還順帶着提醒她,“記得喝完,一滴不剩啊。這可都是珍貴藥材,尋常可是難尋着呢,不過是我恰好早年還留了一些罷了。”
知道這藥是給她治啞疾的,她雖不确定這藥有無功效,但是為了讓身邊親近的人放心,她也願意一試。
這麽些年了,她用過的藥只多不少,只是從來不曾見效罷了。
在江上航行了七八日光景,這一日,樓船終于又到了一處渡口。只要再過一個渡口,便到京都了。于是,這一日,船上所有人都興奮了。整日裏在水上漂,踩不着地面的虛空感終究是抵不過腳踩實地的踏實感。
另一個高興的,自然便是一上船便要倒的陸赫青了。
想他堂堂威風凜凜的大将軍,也不知是生的什麽毛病,竟然一到船上就倒,倒了不說,還渾身無力,病歪歪的樣子連他自己都不忍直視。
便是這一日,又有下人到了附近街道上采買了新鮮物資,今日便是用那鮮嫩可口的鮮菇炖了一直鳴聲嘹亮的山雞。因着食材較之前些時日都來得新鮮,那鮮美的味道光是聞了一遍便能想象出那只雞的美味。
陸赫青看着苗青瀾端着一盅雞湯吃得嘴邊流油的模樣,也是饞得不行。
于是,便是陸赫青喝到了他那盅雞湯的時候,意外橫生,悲劇發生了——
一直都平穩行駛的樓船,突然迎來了從江面上席卷來的狂風,江裏也是風波洶湧,浪打浪的。樓船行得便不再穩了,東倒西歪的。原本癱在榻上的陸赫青都被颠簸得翻了下去,而端着雞湯的苗青瀾便更不消說了。
能站穩就不錯了。
她自然是未能站穩的,手上捧着的那一盅熱騰騰的雞湯自然也是不負衆望的抛了出去,雞湯成一道弧線,圓滑地在空中過了一道,撲向了掙紮着瞪大了眼一臉驚恐的陸赫青的臉。
“天啦!本将軍的臉要毀了!”他驚呼一聲,還是被鮮濃的雞湯澆了滿臉。
他一臉的絕望,與正愣愣望着他的苗青瀾對視。
——痛、痛嗎?
她顫抖着手,扯了帕子往他面上擦。想想那還冒着熱氣的雞湯,心裏便是不住打擺。
痛?經苗青瀾這一提醒,陸赫青才恍然的回過神來,他好像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倒是聞到了一股非常之不友好的味道。
兩人相對呆立良久,突然,陸赫青發出一聲震天的驚呼——
“啊啊啊啊,本将軍的胡子啊!胡子!胡子要糟啊!本将軍的胡子啊!”我好不容易蓄了許多年的胡子啊!陸赫青耷拉着臉,一點都沒有慶幸,反倒是看重胡子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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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都不想拎出來了!(一把刀,若隐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