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他僵硬地擡起手,顫抖着左手摸上了自己被燙焦的胡子,一臉的痛心疾首!“胡子呀!胡子,我的胡子!我蓄了如此之久的胡子啊,一朝就沒了啊!我可憐的胡子啊!”他嚎了幾嗓子,尤覺不足以表達自己慘痛的心情,還要再嚎幾聲,卻被苗青瀾大聲喝止了。
——別叫了!多大點事!這胡子有多礙眼你不知道嗎?
苗青瀾倒不是多嫌棄他的胡子。可此時胡子已然髒了焦了,不剃了留在臉上味兒嗎?而且因為胡子的遮擋,她至今仍然不曾見過陸赫青的真實面目。
這就有點可怕了!
她已然同他成為了一家人,可她至今仍然未曾見過他胡子下面的那張臉。如此一來,怕是哪天他被人掉了包她也未必能察覺了。
“夫人,你這是嫌棄我了?”他萬分委屈的瞅着她,又摸了把被燙卷的胡子,傷心地問她,“你怎可以嫌棄我呢?我們才成婚一日啊,不是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嗎?我們之間怎麽也得有百日恩了吧,你如何能夠、如何能夠這般待我……”
那可憐的小模樣就差沒有咬手絹了。
——你刮了胡子的樣子我并不曾見過,或許哪天你換個模樣出現我都不認得你了!
他煞有介事的點頭,覺得她說的也确實在理。這不禁又讓他想起了一年前那樁烏龍來了——
他出兵西涼打仗,一打便是三年,期間從不曾回過京。
三年後回京,他已然完全變成了一個野人,同幼時的玉雪可愛,粉雕玉琢的可愛小童模樣相去甚遠,竟是在他身上再看不到過去剪影。
偶有見到他胡子拉碴的形象的人都不禁要感嘆一句:時光是把殺豬刀啊!
他興奮地敲開了侯府的門,只是他才抽了抽嘴角,還未咧出笑來,開門的門房便被吓得“嗷”一聲坐倒在地又滿臉恐懼的看着他,門房吓得兩股戰戰卻仍不忘自己的使命,“砰”地一聲将大門狠狠掼上,大喊大叫着連滾帶爬地跑了進去。
“不好了不好了!侯爺,夫人,不好了!不好拉……”喊到後來,他竟是連聲音都變了幾變。他這一喊不打緊,旱了多年的景寧侯府裏竟是一下子便沸騰了起來,吵吵囔囔的,抄家夥的抄家夥,就地取材的直接舉了菜刀便蹿了出來,掃灑的揮舞着掃帚也率先沖了出來。
“何事大聲喧嘩!”侯府夫人雄赳赳氣昂昂地提着裙擺快步小跑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幹侍女竟是追之不及。她也是閑得慌了,面上是如何都掩飾不了的興奮和激動,竟是巴不得出大事。
“外頭,外頭……”門房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這亂作一團的奴仆,吓得又是一口氣上不來,喘了半晌才接着繼續,“外頭來了一個力大無窮的大熊,來來來來,來砸門的。我我我我,我小的關了門立刻便來通報了……呼呼……”說罷,還心有餘悸地大大喘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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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夫人,這可如何是好?”門房又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來,面上神色轉變竟是毫無瑕疵,嚴絲合縫。
這個門房多彩的表情竟是瞧得侯府夫人一愣,她一時竟也有些搞不清外頭情況是否太過慘烈了。這個年頭,還有人敢上他們景寧侯府鬧事的?怕不是腦子壞了就是哪條街上無知的蠢物。
“走!看看去!”侯府夫人霸氣地一揮衣袖竟是當先走了出去。下人哪敢讓夫人去直面危險,他們操着家夥一個個肩并肩地擋在了侯府夫人前面,保護夫人安全人人有責。
此舉足可見侯府風氣何等和諧了。
一群人飛快地奔到了門後。
“歹人何在?”不知是誰叫了一聲,之前還瑟瑟發抖怕到不行的門房,此時卻是神采奕奕臉上興奮神情激動地跑上前,停頓了一會兒才大笑着打開了被擂得咚咚響的大木門。
只是見到外頭那個要鬧事的大熊時,衆人神情各異:
廚娘:這穿着铠甲的,老娘菜刀該往哪砍?
正算着賬呢,匆匆忙忙便趕來的管家将舉起的金算盤往裏收了收,這人不過是長得熊了點,毛發較之常人多了些,卻是穿着铠甲的。這是個軍爺吧?他又瞧了眼手上玲珑的算盤,暗中跟“大熊”的頭臉比了比。
怕是他的金算盤要糟!
提着笤帚的仆婦後頭跟來的,也沒瞧見外頭什麽情況,脫手一笤帚就擲了出去。
衆人:“……”這誰啊?說扔就扔了,笤帚不花錢是吧。
還是侯府夫人見多識廣,見是個軍爺,怕是沒什麽熱鬧了便一揮手遣散了衆人,問道:“這位軍爺來我景寧侯府是有何事要禀告?”見面前的熊沒反應,她才忽然想起什麽一般,恍然大悟地一排額頭,“可是我兒出什麽事了?需要我出面嗎?要帶家夥嗎?可以帶多少人?”
我景寧侯府沉寂多年,好不容易以為有人打上門能活動活動手腳……
不想那人卻一臉呆傻地擡頭看了看門庭上挂着的景寧侯府四字匾額,又緩緩往下移到了侯夫人身上,神情詭異:“您還記得您有個兒子?”
“那是,前頭兩個都在外面,小兒子出去多年……差點給忘了!”她讪笑,“你是來幹嗎的?砸場的?”說到後面三個字時,她的眼睛都亮了亮。
“阿娘,您這……”是被憋了多久?“大熊”一臉苦逼,都不知道該作何表情才是了。他傻傻地看着面前身份高貴的夫人作出了與身份形象完全不同的舉動。
她張大了嘴,顯然很是吃了一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好端端一個俊美無俦的兒子,只不過去打了三年的仗,戰争結束就推了個滿臉胡子看不清臉,胸肌比她的胸還要大的熊來說是她兒子?誰信啊!
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堅決不能信!
“啪”地,她右掌用力一把拍上了門。
還是沒能進家門……
“阿娘,真是我啊!”外面的人無奈了,眼瞧着圍攏來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他也是要臉的啊,這樣把他關在門外是幾個意思?
“阿娘,我回來了啊!您怎的就忍心把我關門外?您的良心不會痛嗎?”
“痛個鬼啊!”門再一次打開了,從裏面探出來一個腦袋,“把自己拾掇幹淨了再回來!”門又在眼前關上了。
真是絕望啊!
身軀龐大如大山般的大熊終于挪開了身子。
也是自那次“抛頭露面”開始,京都所有女子,不止貴女甚至包括低門小戶家的女兒,都不願與傳說中英勇神武的景寧侯府三子相看,甚至都吓壞好幾個。
也是一樁悲劇。
連自己母親都不識得自己,還是他拿出了從小就貼身佩戴的玉玦才證明了身份。想來這胡子也确實再留不得了,往後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面神怕是要不見了!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如何都舍不得下手。
委屈地瞅着拉了他坐到梳妝鏡前,給他遞了剪子的苗青瀾,遲遲不見動作。
——你剪是不剪?
這把胡子醜死了,留着做什麽?苗青瀾目光沉沉,毫不退讓。
“好吧,我剪。”陸赫青妥協了。這把胡子雖然用食時是礙眼了點,可是這把胡子也不是全無作用的呀,好歹留了那麽多年,這說剪就剪的,哪這麽容易啊。
唉……
他嘆了口氣,還是手腳麻利的動手刮胡子。
正在這個時候,家寶又敲響了門端着一個托盤進來,道是今日天色好,明日一早便能到京都渡口上岸轉坐馬車,夫人和老爺在樓下甲板上擺了席面,兩家人再好好吃一頓。怕是到了京都,兩家往來便不再如此便利了。
親家要忙買賣生意,他們雖然頂着侯府的名頭,可也不是等閑的,再加上京裏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他們侯府也不若面上瞧着的那般光鮮罷了。
接過托盤,苗青瀾看見上頭擺着一件金步搖五寸有餘的金步搖。這步搖端的是華貴大氣,它是由一個金主根生出兩個支根,再向上分為四五個小支叉,每小支叉梢均有一金環,每個枝梢挂桃形金葉一片,共為十四片,每片金葉均可搖動。
苗青瀾一見便喜歡上了。這件金步搖怕是為了明日回侯府準備的。她小心地将金步搖放好,又喚了青鳥進來替她梳妝一番。她又挑挑揀揀,選了件寶藍色繡金紋長袍與他。
當她轉身見到刮了胡子的陸赫青時,面上竟是仍不住浮起了兩抹紅雲。她盯着陸赫青那張斜眉入鬓,眼眸深邃且五官俊朗的面龐,竟是看得呆住了。她眼中的歡喜卻是分毫不差地收入了他眼中。
他勾了勾唇。
她竟想不到,沒了胡子的遮擋的陸赫青竟是如此俊美,贊一句“美姿儀”竟是一點不為過。或許便是由于胡子常年遮着面,他的面色便尤為白皙。
如侯爺和侯夫人那般的仙人之姿,生出個熊才是怪異,便是這張臉才是恰恰合适不過。
如此一來,這身寶藍色長袍卻是再合适不過了。
苗青瀾癡癡地看了一會兒,才喜滋滋地給他換了袍子,又為他梳洗過,整個人同之前那是判若兩人。
“夫人可是被為夫這張臉迷住了?”他勾着邪魅的笑容,湊到她跟前笑問。
——是呢,夫君這張臉真是舉世無雙,豔冠天下呢!
“……”豔冠天下什麽鬼!
作者有話要說: 陸赫青:我刮胡子了!所以,這個看臉的世界,我回來了!我的小迷妹們?在不在?吱個聲啊小迷妹們!(哭唧唧咬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