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最後,還是抽動着嘴角的侯夫人率先打破了震驚不可思議的沉悶,拉着苗青瀾左看右看,眼神裏透出的歡喜如何都遮掩不住。“姑娘啊,你今年多大了?及笄了嗎?喲,瞧着這身量似乎還有些小了,可曾婚配?”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剛才的異樣,仍是喜滋滋地拉着苗青瀾說個不停。
“娘,您真的吓到她了!”再次開口的陸赫青頗為無奈。若非大胡子遮了臉,他臉上那種沉痛無奈的表情必是要表露無遺的。
侯夫人聞言,拉着沉默不語的苗青瀾無措地上下打量,又問跟在身旁的陸侯爺,“侯爺,您看出來了嗎?”她問的自然是苗青瀾有否被吓到一事。
雖然對這安安靜靜的小姑娘确實表現得熱情了點,但若說吓到,當真沒到那份上吧。
“沒有。”陸侯爺木着臉回答。
“我看也是。”侯夫人點點頭,不再理會一旁虎視眈眈的陸赫青,笑着對陸侯爺道,“當初我是想女兒想得緊,不曾想卻生出了幾個魔王。哎,如今我見着苗姑娘可是覺着歡喜得很,苗姑娘和我實在是投緣啊!”說着,還用餘光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雖然極為隐晦,但深知自己母親是何種脾性的陸赫青卻早在侯夫人紅光滿面的拉着苗青瀾說個不停時便預見到了這一瞥,此時果然收到,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您如今還能再把我塞回去不成?”
“……”侯夫人并未理會他,她現下是見着苗青瀾這軟軟小小的樣子,心裏疼愛地不行,真想馬上便命船返航,将這可人疼的小姑娘領回家去養着。
再長大些正好配了自家小子……那便太美了!
她等着小姑娘的回答,可是眼前這小姑娘未免太安靜了些,只張着大眼睛瞧着她,卻并不說話。
等等,之前好像兒子說了什麽很了不得的話——
他是叫這嬌軟的小姑娘作小啞巴罷?莫不是當真是個啞巴?可是再一想也不對啊,若是這姑娘不能說話,他們是如何交流的?侯夫人疑惑地看向陸侯爺,後者回她一個“我也不曉得”的嚴肅眼神。
好吧。
“你……”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這艱難的狀況。
幸而,苗青瀾見多了這樣的情狀,便善解人意地朝侯爺夫婦行了一個禮,她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搖了搖手。表示自己不能說話。
瞧明白了的侯夫人原本眼裏明亮的光芒瞬間便暗淡了下去,不過拉着苗青瀾的手卻也一直沒松開。顯然是還作着什麽打算,不想作罷。
Advertisement
苗青瀾錯愕地搖了搖侯夫人的手,疑惑地看向她,大大的眼睛仿佛是在詢問侯夫人還有何事未弄明白。
她雖然還未及笄,但家中卻是早早便為她相看了。好些個夫人初初見到她的時候,都一臉歡喜地拉着自己說着諸如歡喜啊讨喜之類的誇贊之詞,但是一聽到她明确表明自己是個啞巴之後,她們面上的喜意便淡了。
雖然還是笑着,但極明顯這笑已帶了回避的意味,僅僅只是沖着苗父的財富和名聲而去。
見的多了,苗青瀾再不曉事,偏生她又是個敏感聰慧的,對此自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面前這位侯夫人顯見着也是為那個大胡子男子着急婚事,更是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只是……在聽得她是個啞巴之後的反應,怎會如此不同?
這滿心滿眼的滿意和竊喜是怎麽回事?
莫名的升起危機感,苗青瀾悄悄後退了半步。
若非侯夫人抓得緊,她必是要搶過手背到身後躲着去的。
終于,在“氣若游絲”的陸赫青猛翻白眼的解救下,侯爺夫婦終于确信,這姑娘确實是個啞巴,不過不是天生的,是被火熏的。
對于杭城苗家,侯爺卻是知道一些的。苗寶成苗大爺早年跑商,便是靠着這點跑商賺得的錢培養出了一個才識尚可的二爺苗寶山。因此,功成名就的苗寶山很看重自家這位富甲一方的親大哥。
只可惜,做了幾年官的苗寶山開始膨脹了,再加上家裏那位不能容人的夫人的枕邊風吹吹,苗寶山對待兄長苗寶成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變化。而他娶的那個郡守千金不僅度量小,為人也很是刻薄。
士農工商,兄弟倆社會地位懸殊,可想而知苗寶山一家對兄長一家是不會有什麽好的,更可況苗寶成的小女兒還是個啞巴,這簡直就是送上門的現成借口!
那個苗寶山,如今看似官運亨通,但陸侯爺卻清楚地看到這白眼狼一家,日後必定讨不得好。
那麽,眼前這個小姑娘,想來便是苗家二姑娘苗青瀾了。
陸侯爺看着始終淡笑,并未因自己口不能言而有絲毫自卑,且行止有度,頗有大家風範的苗青瀾,心裏暗暗點頭:此女着實不錯!
若是為青兒聘她為妻,想必日後侯府裏會是另一番景象!
陸侯爺越想越美,連帶再看苗青瀾的目光也是越發柔和起來,仿佛眼前嬌嬌怯怯的苗青瀾已然是他陸家的媳婦。
“咳咳!”陸赫青多了解自家老爹呀,一見陸侯爺眼神不對,他忙假意咳了幾聲,免得自家老爹這太過露骨的眼神驚擾了人。他倒不是為這小啞巴打算,實則,陸夫人是個醋勁很大的女子。
思及此,他諱莫如深地擡眼看了眼正自心驚的陸侯爺。
父子兩人多年來,便是靠着相互暗中提醒才躲過多次侯夫人的怒火的,這點默契簡直是太有沒得了。故而只消一個眼神,他們便能交流無阻。
陸侯爺自然收到兒子的眼神提醒,忙收斂了面上神色,猥瑣地躲到了門口陰影處,将自己藏了起來。同時心裏卻也感慨自己想為兒子相看一個媳婦竟如同做賊,世上除了他只怕也再無他人了吧。
***
因連着幾日苗青瀾都無法“睡”回去,她便只得在船上住下。幸而侯爺夫婦都是和善的人,也并未因她是個啞巴而瞧她不起,神色來往間竟是不同于之前見過的任何一位夫人、姑娘,只是這滿面紅光的滿意究竟是從何而來?
苗青瀾是越看越心驚。
且不提這廂苗青瀾在船上與侯爺夫婦如何和諧相處,這邊杭城苗府裏可是翻了天了。
苗家大房二姑娘病了!
原本生個病而已,并不當什麽事,但偏生這位苗姑娘是個啞巴,生病了也說不出來。有什麽話,也多是打個手勢。當日只推說自己累了,想要歇一歇,故而侍女也便退下做自己的事去了,沒去打擾。
說起這位二姑娘呀,性子是當真綿軟,又是個不會說話的,往日裏便只是一個人埋在書案前讀書習字。侍女青鸾便是從小随她長大,對她越見深沉的心思也是不大明白。
她平日裏只伏案讀寫,并不出門,是以也沒個要好的小姐妹能夠一塊兒說說話,性子便越發的悶了。
雖說苗老爺和苗夫人都是和善人,但是整個苗府太大,大公子又是個忙綠人,奴仆們又大多都被二房有官身的二夫人拿捏着,對這位偏居一隅的二姑娘更怠慢了。
是在第二日,送飯的侍女發現苗青瀾躺在床上,如何都叫不醒時,終于驚動了整個苗府。苗府上下立時便行動了起來。
郎中來了一個又一個,卻都道二姑娘只是睡着了,開了幾幅補血益氣的藥便離開了。來來回回的,動靜也是頗大,可床上的苗青瀾仍然閉着眼安睡着,并不曾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這一睡可要睡多久啊?
苗夫人守在床邊,看着自己命運多舛的女兒直抹眼淚。匆匆趕回的苗寶成也是急的不行。全城的郎中幾乎都來走了個遍,可無一例外都是說苗青瀾只是睡着了,對于如何喊醒她也是束手無策。
苗家大房所有人都聚在苗青瀾房內。
“阿爹,阿娘,妹妹怎麽了?”恰好今日賬目早早便核對清楚了,苗青桑一路小跑着沖了進來。“阿爹,阿娘,這是怎的了?我昨日見小妹還好好的,怎麽才一夜便……”他搶步上前,立在床頭疑惑地看向沉睡着的妹妹。
苗青桑便是苗青瀾唯一的哥哥。
這位大哥是個十分不錯的人,為人精明圓滑,他這個人又是極聰明的,是以早早便出門頂了父親的擔子。他能力出衆,如今杭城裏好些個布莊、酒樓便都是他一手發展起來的。他還是非常疼愛妹妹的哥哥,但凡有什麽新奇好玩的小物件,或是好吃的零嘴都先緊着妹妹。
雖然妹妹不能說話,但是兩兄妹交流起來卻是毫無障礙。
二叔家的小堂妹倒是能說會道,一張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但他卻打從心底裏排斥不喜苗青珠。蓋因他曾多次瞧見這位堂妹背地裏欺負他捧在手心裏的小妹。
這如何能忍?
自然是不能忍的。
可又不能明着怼回去,苗大哥便只能暗戳戳地暗地裏動手腳了。對于這白眼狼似的二叔一家子,他下手可是一點都不手軟的。
至于他妹妹為何會啞,小時雖然沒人同他說過,但他稍大些接觸的多了,便從外邊聽到了好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他一查便是明了——
當年那樁災禍裏,可沒少了他那位好嬸娘的手筆!
苗大哥從懷中掏出今日上街特意為小妹挑選的小陶人,放在她枕邊。他才不信今日小妹的昏睡不醒沒有那邊的小動作!他捏緊了拳頭,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
作者有話要說: 二嬸娘倒地大哭:大侄子,我冤啊!這次真不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