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別墅裏。
今晚蔣慕承心情好,難得他沒了原則,默許他們糟踐客廳,一共開了兩桌牌局。
噼裏啪啦的麻将聲,嬉鬧聲,偶爾夾雜着兩句粗話,滿屋煙霧缭繞,一派烏煙瘴氣。
可就是這樣,陶然還能熟睡。她靠在沈淩的肩頭,頭微微揚着,看着就特不舒服的睡姿,她竟睡的很香。
睡着睡着,她的頭就順着沈淩的胳膊往下滑。
沈淩專注看牌,可有感應似的,在她一頭栽到麻将桌的邊緣前,他右手手掌精準的扶住陶然的額頭。
算不上很溫柔的動作,沈淩又把她的頭按到他肩膀上,這麽熟稔的動作像是練習了千百遍。
陶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繼續安睡。
蔣慕承可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沈淩,他眉心緊蹙,眼底有絲不悅上升,“你把然然抱到房間裏睡。”
沈淩繼續摸牌,“不用,她這樣才睡的安穩,把她放床上,她一沾枕頭就會醒。”
她小時候那會兒,他不放心她跟保姆在家,所以不管到哪裏都帶着她,他打牌時她就靠在他身上睡覺。
七八歲時她趴在他懷裏睡,等長高了些,他抱着她妨礙洗牌,就讓她靠着他肩膀睡,所以不管周圍環境有多吵,靠在他肩膀上,她都能酣然入睡。
坐在另一邊的陳胖子也順嘴帶了句,“四哥,這你就不知道了,小魔女從小就練就了靠着肩膀睡覺的本事,她都習慣了。”
蔣慕承一直板着臉,扔了張牌出去,“沈淩,你就是這麽帶她的?”
沈淩笑說:“教育要不拘于一格,你看那些一板一眼早睡早起的乖孩子,有幾個比我們然寶優秀!”
蔣慕承冷哼聲,懶得跟他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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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淩把指間的煙蒂摁滅在煙灰缸,看着蔣慕承,“這周五是中遠集團的年終酒會,我要帶然然出席,讓她做我的舞伴。”
蔣慕承擡眸,“有慕時豐還輪得到你帶?”
沈淩摸了張牌,用指腹輕輕摩挲着牌面,也沒看,直接扣在桌面上。
他說:“不管陶然是有記憶,還是失憶,她都不會跟慕時豐一起高調出現在自己前夫公司的年終酒會上,這點底線她還是有的。”
蔣慕承直接把面前的牌推倒打亂,沈淩那張叩着的牌雖沒翻起,但以他對沈淩的了解,那是胡牌的一個動作,已經無需将牌翻起。
陳胖子還有另一個人也開始洗牌。
沈淩笑,笑的嘚瑟,“你們這是幹嘛呢?我只是手指有點抽筋,把牌暫放一下,沒有胡牌。”
卧槽,陳胖子忍不住爆粗口。
蔣慕承也一時沒了打牌的心思,點上一支煙,“既然知道陶然不會跟慕時豐一起出席去打林百川的臉,你又何必攪和這灘渾水?”
沈淩有點口渴,示意陳胖子給他遞瓶水。
“我就是見不得報紙上瞎寫陶然死去的報到,看到陶然已經離世這幾個字我就不爽,我帶她出席,就是告訴媒體,她活着,活的很好。”
陳胖子把瓶蓋擰開後遞給他,“三哥,把之前關于小魔女的所有報道直接撤下,再發個聲明說她活着,也就是陸聿辰一句話的事,何必再大費周章的帶她出去,她一時沒有了記憶,見到之前的熟人萬一要是認不出,指不定還會帶來更多的新聞。”
說完後就感覺幾道凜冽的視線紮向了他,陳胖子一時感到莫名其妙,他剛才也沒說錯什麽呀。
陸聿辰控股的傳媒集團,可是在傳媒界占據了半壁江山,處理個這樣的小新聞還需費什麽事?
蔣慕承和沈淩還是沒說話,陳胖子忽的拍拍自己的腦門,“我真該死,怎麽忘記陸聿辰是小魔女的前前任。你們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
然後低頭掰着手指細數那些年,陶然招惹過的男人,發現五個指頭還不夠數的,于是又伸出另一只手幫忙。
就聽沈淩說:“張伯,把廚房的菜刀拿來。”
陳胖子一個激靈,趕緊把那雙胖手收到麻将桌底下,讪笑着:“三哥三哥,誤會,我剛才在數還有幾天才到中遠集團的年終酒會。”
沈淩幽幽道:“今天是周二,周五就是,你說還要幾天?你這是手殘廢,一只手只有兩根手指?”
陳胖子幹咳了兩聲,“剛才水喝多了,去放個水。”起身開溜。
沈淩喝了幾口水,看向蔣慕承,“蘇韻周五也回不來,你是一人還是找個女伴?”
蔣慕承想了下,陶然的出現勢必引起軒然大波,畢竟死去的人又複活,還是讓人一時難以接受。
再者她當初那麽高調,男人一個又一個,也不知暗中得罪了多少千金名媛,如今她沒有記憶,怕是應付不過來。
說道:“我跟你一起陪然然過去,還能照應着點。”
沈淩明白他這麽做的初衷,可就是想調侃他:“你不會是看到我只帶着然寶,沒有帶你,你心裏不平衡,就想着法子纏着我吧?”
蔣慕承微涼的眸光定在沈淩的臉上,忽的竟然笑了聲,“沈淩,你知不知道,你很美,美死了,都美上天了!”
沈淩被他噎的竟無言以對,随之臉色徹底黑下來。
此時,別墅外。
林百川停好車将慕時豐放下後,沒做片刻停留,調頭開走。
慕時豐看着汽車消失在道路盡頭,才轉身走向別墅。
陶然還在睡,叫不醒的樣子。
慕時豐将她打了個橫抱抱在懷裏,蔣慕承安排了車送他們,慕時豐出門前又回頭對着沈淩道:“三哥,明天下午到我家把慕小橙接到你那裏。”
沈淩凝眉:“我帶孩子,那你幹嘛?”
慕時豐笑說:“我要和陶然過二人世界。”
沈淩:“...”胸前憋着一口氣上不來,揉了揉心口,“慕時豐,你特麽的把我當保姆了不成?你媳婦我從小就帶着,現在還要全職帶你閨女,我很閑是不是?”
慕時豐配合的點點頭,“誰讓你有奶娃的經驗。”說完轉身款步離開。
留下沈淩在那裏罵他。
汽車裏,陶然迷迷糊糊的想睜眼,又感覺使不上勁,遂又繼續眯眼睡着。
聞到熟悉的氣息,她的臉在慕時豐胸口蹭了蹭,尋了個舒适的睡姿,雙手也不由的抱緊他的腰。
借着窗外昏暗的燈光,慕時豐捏着她的下巴擡起,低頭吻上去,一點點撬開她的牙關,纏着她的舌頭。
陶然的舌頭被他攪動的有些發疼,她唔的一聲睜開眼,慕時豐不給她退縮的機會,撐着她的後腦勺用力推向自己。
礙于前面還有司機,慕時豐适時松開她,抵着她的額頭。
陶然喘着粗氣,剛才那一吻太過激烈纏綿,太深的想念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和宣洩,只能這麽交纏着對方,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慕時豐又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低沉着嗓音,“晚飯吃沒吃飽?”
陶然點頭,“還吃撐了。”
慕時豐溫潤的鼻息來到她的而後,以着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吃撐了也沒事,晚上回去陪你做睡前運動。”
陶然自然聽懂了慕時豐這句話的潛在意思,不由得耳根發燙。
因為沒了記憶,對于男女間的□□也停留在和慕時豐十五歲平安夜的那晚,而那晚他們并沒有真正在一起,所以對于接下來要發生的睡前運動,她既期待又忐忑。
她微微仰頭,扣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輕啄一下,也沒說話,繼續安靜的趴在他懷裏。
慕時豐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再睡一會兒,到家我喊你。”
剛才睡了蠻久的,她現在也沒什麽困意了,吊在他脖子上的手又緊了緊,還是沒吱聲。
慕時豐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頭頂,“想見佑佑是嗎?”
陶然悶悶的‘嗯’了一聲,自從知道她還有兩個孩子,她就恨不得立刻飛到他們身邊。那兩個孩子與她血脈相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能不想?
可是想到她壹佑櫻突嵛扌沃猩撕Φ僥絞狽幔艿畝疾恢萌绾問嗆謾
慕時豐輕聲道:“一會兒就先送你過去。”
陶然還是不敢擡頭,低聲問他,“我去見佑佑,就會避免不了的見到林百川,你會不高興嗎?”
慕時豐又把她往懷裏箍緊一些,安撫她略有緊張的情緒:“這句話你下午不是已經問過?不會生氣。”
他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陶然,如果我沒接受你的過去,就不會再跟你在一起,跟你又生了個女兒,以後就別提這些毫無意義又庸人自擾的話題。”
陶然點點頭。
差不多二十分鐘這樣子,汽車開進林百川所在的小區,陶然對這裏是陌生的,下車後又左右看看。
慕時豐牽着她的手将她送至樓底,“1803室。電梯密碼是你生日,你的指紋以前就錄在裏面了,可以直接上去。”
陶然抓着他的手始終不松開。
慕時豐又把她帶到懷裏,“別緊張,你和他離婚後關系也沒鬧僵,你失去記憶前,我們三個還被頭兒安排到b國執行任務,拿回被竊取的密件。林百川是我們的boss,他沉穩冷靜,也有分寸,這麽些年他是唯一一個能讓我佩服的男人,所以,別擔心他會為難你。”
陶然調整好呼吸,擡頭看他,裝着很輕松的語氣,“你把他說着這麽好,就不擔心我移情別戀?”
四目相對,他的笑意并不濃,“擔心過。不過,你不是又回來了嗎?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陶然的心抽疼的發緊,那一年裏他又是怎麽度過的?她踮起腳尖對着他的下唇狠狠咬了下,“你在這等着我,我看看孩子就下來。”
慕時豐的拇指拂過嘴唇,嘴唇被她咬破,他淺笑說:“不着急,你跟佑佑多待一會兒。”
他指指邊上那棟樓,“我住在這棟樓,也是1803。我先回家,你看過佑佑自己回去。”
陶然環抱着他的腰:“你們怎麽住的這麽近?”
“見面方便啊,有時樓下來個偶遇就能把各自掌握的情況分享一下,又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慕時豐又拍拍她的後背:“時間挺晚了,快上去吧。”
陶然的頭還是在他胸口蹭來蹭去的,想上去,又不想他離開。她小聲說着:“我待會一個人不敢走夜路。就是十幾米我也不敢走。”
“林百川肯定會送你下樓,要不你打我電話,我來接你,這樣總行了吧?”
又磨叽了一會兒她才放開慕時豐,轉身走進樓內。
從進入電梯的那刻她就心跳加速,不管以前她是跟林百川如何親密,可畢竟他現在之于她就是一個陌生人,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她現在的感覺就是大晚上的要敲一個陌生男人的家門,特別尴尬詭異。
電梯停在18樓,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邁出電梯。拖着沉重的步伐,終于走到林百川家門口。
她的手指放在門鈴上,始終都沒按下。
她不知道見到他要怎麽打招呼,該說點什麽才不會冷場尴尬。
正在她猶豫不決時,大門忽的被從裏面拉開,她被吓得後退了半步,這個她只在雜志上見過的男人出現在視線裏。
穿着深色的家居服,大概是剛洗過澡,頭發還很濕,她的鼻尖萦繞着一股熟悉的洗發水味道。
她今天穿了平底鞋,還不到這個男人的肩膀處。
跟她在雜志上看到的感覺一樣,他也沒說話,就是擱那裏一站,無形的氣場足以震懾人心。
陶然清了清嗓子,在心裏斟酌措辭,這個男人她雖然已經記不得,可畢竟他們曾經是夫妻。
林百川也沒說話,就這麽定定的看着她,從她進電梯他就一直在視頻裏看着她,她所有的糾結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這個他愛了這麽多年,心心念念的女人不記得他了,看他的眼神也跟陌路人無異。
陶然眼神不再亂瞟,再次看向他時,正好撞上他的視線,她又局促不安的別開眼,看向也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防盜門。
突然林百川笑了兩聲,“陶然,沒想到你也有慫的時候,以前不是嚣張的不行麽?”
陶然:“...”第一次見面的第一句話就這麽不遺餘力的踩她,真的好麽?
林百川後退一步,把門又打開了些,“進來吧。”
陶然想說聲謝謝,可又感覺挺矯情的,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房間裏很熱,她習慣性的把外套脫下,林百川站在她邊上,很自然的拿過她的衣服,把衣服挂起來放進了衣帽間。
陶然又片刻的怔神,這個男人以前就是這麽心細的替她做這些小事的麽?
林百川從衣帽間出來,今晚的第三句話就是:“佑佑沒在家,在我媽那裏。”
陶然:“...那個,慕時豐沒有提前跟你說我要過來?”
林百川很疲憊的樣子,也沒招呼她,自己倚靠在沙發裏閉目養神,簡潔明了的回她:“說了。”
說了你還不把他接過來?
跟他獨處莫名的壓抑,既然孩子不在家,她就沒有必要多逗留,看向林百川,“那我先回去了。”
林百川沒應聲。
陶然微微嘆了口氣,到衣帽間拿上外套就離開。
可是大門卻打不開了。
她試了幾次密碼都提示失敗。
她嚯的轉頭看向沙發上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難道剛才她進來後,他已經把鎖的密碼給改了?
怪不得她說要回去,他也沒半點反應。
合着是料定她打不開門。
之前慕時豐是怎麽評論他來着?
沉穩冷靜有分寸是吧?
可現在這狀況,到底是慕時豐睜着眼說瞎話,還是眼前這個男人人格分裂了?
陶然憋着口悶氣,又折回到他身邊,輕聲問道:“大門的密碼是什麽?”
林百川沒睜眼,更沒應聲。
沉默的讓陶然抓狂。
陶然又耐着性子問了遍:“林百川,大門的密碼是多少?”
林百川依舊是閉着眼,但終于開腔,語速極慢,幾乎是一字一頓,“不知道打擾別人休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