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青梅
窗外風溢蟬鳴，光亮通透的教室裏遍布着筆尖摩擦紙張的細碎聲，還有劉辛勻稱的微鼾聲。
暑期才過一半，高二高三的尖子班就開始了補習，八月初的豔陽在揮灑着一年中最熾熱的光輝，而最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在過堂風中劉辛就很安逸的趴在最角落裏補着昨夜的困倦。
劉辛和四夕來到了12班，原本14個班壓縮成了13個，一到九理科班，一四七尖子班，十到十三文科班，十二班尖子班，對于劉辛日後殘存的回憶，十三班女生有多少個來了文尖他不記得，只記得自己和四夕。
揉着眼睛醒來的劉辛望了望同桌，一個梳着大背頭，白淨的臉上留着細密胡須的男生，名字很生猛叫烈焰，人卻很溫和，溫和得會讓人淡忘，原來是隔壁14班的，劉辛卻從未見過，他卻說他經常看到劉辛。
被烈焰推醒的劉辛看到了站在黑板前的班主任，高大的女人！劉辛第一眼的印象。第二眼，他媽的怎麽是她！
劉辛高一走了民政局的關系，硬從學校四十個助學金名額裏搶來了一個，準确的說，是通過自己的關系從縣二中扣掉兩個分給了縣一中，然後給自己一個，縣一中就獲得了四十二個名額，非但沒因為自己分到名額減少，還多了一個。但是主管這方面的令副校長卻十分不樂意，好像劉辛是人渣一般滿臉的不耐，而在補辦手續的時候就是眼前這個女人，被令副校長當着劉辛的面用黑話告知自己是走關系得到的名額時那輕蔑的眼神，劉辛一直沒有忘掉。自己成績又不差，又不搶你名額，家裏因為幾個姐姐念大學也是困難了，我哪一點不配拿這助學金？此後劉辛就對這些所謂為人師表的狗眼看人低鄙視之極。
當然缪春瑛可能不記得劉辛了，畢竟在她眼中這樣的人見多了，每一個都記住那豈不是讓自己勞累加速衰老？但劉辛卻很不待見她，他知道缪春瑛是記得自己的，因為缪春瑛在後來的日子裏表揚了很多人，唯獨沒有表揚過由年級三十多挺進年級前十的劉辛，因為她表揚的話無異于自己打臉，曾經看不起的學生竟然真有資格拿那份助學金，這種看走眼的感覺并不好受。
劉辛不想看到這女人，又伏下身去假寐了，這風真适合睡覺啊，你要致辭那随意，老子不愛聽。
迷迷糊糊中缪春瑛走了，歷史老師進來了，可愛的中年婦女，劉辛很喜歡，畢竟在13班的時候劉辛做過她的歷史課代表，也曾因為考試偷懶少寫幾個字被扣分沒拿歷史年級第一，讓歷史老師一頓笑罵。劉辛坐了起來，對于自己喜歡的老師劉辛還是很尊重的，他偶爾會幻想自己以後要不要做老師，去傳授那群小毛孩愛情的經驗？
一天又一天，暑期悄悄過去，新同學們也熟悉了，新學期開始了，劉辛和烈焰被換到了第一組最後一桌後門邊上，同學們沒有新學期開學的興奮，而劉辛也一樣，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看向門外，正對着學校大門，視野極好，能看到遠處的山河，偶爾有人在山頂高呼也隐隐約約的傳入劉辛耳內，他就有種躁動，也想去聲嘶力竭的狂吼幾聲。
正當劉辛又要睡着的時候，一道身影悠悠劃過後門，劃過劉辛透着生無可戀的雙眼。
劉辛茫然的眼睛什麽都沒看清，只看到了随着步伐而韻律甩動的馬尾，長長的，好像要撫到劉辛臉上一般。劉辛呆滞了片刻，突然就探出頭，看到了一道纖細的背影，緊俏的淺藍色牛仔褲繃直了纖細修長的雙腿，暗粉色的镂肩T恤裹着若隐若現的削肩，及腰細長的烏黑馬尾還在晃動着，在劉辛希冀的目光中晃進了前門。
劉辛腦中突然蹦出兩個好似忘卻了很久很久卻又清晰刻着的字眼，就連那一個眼神出現的時候也只是模糊的冒出，而此刻這兩個字卻放大了無數倍，在劉辛腦中來回轉動着，黃翠！
劉辛激靈的縮回了頭，而那個有着俏麗背影的女生則剛剛踏進門口，有些小麥色的精致側臉倒映在劉辛的瞳孔上。
想多了…劉辛微微嘆氣，又趴了回去，卻再無睡意，心跳聲充斥着耳膜，久久不能安複。
你現在怎麽樣了呢？劉辛望着遠方，卻不再遙遠，一米二的護欄瞬間好似囚牆，将劉辛眼中的所有遠方都遮蔽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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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辛思念着黃翠，卻不知這個發型和黃翠一模一樣的漂亮女孩，會成為自己生命中永遠抹不去的痛楚，甚至超過了自己對黃翠的悲傷。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缪春瑛有些沙啞而磁性的女中音在班裏安靜的唱着，有些好聽到同學們不忍心打斷，開學一個多月，缪春瑛很時髦的選了周傑倫的青花瓷作為班歌，這讓劉辛覺得不倫不類，卻讓那些女生興奮至尖叫。
新的班級裏劉辛好似特別不合群，除了和四夕，烈焰有交談外，就連班裏僅存的二十個男生都缺乏溝通，男生們艱難的組了連個替補都沒有的五人籃球隊，卻連劉辛都沒叫上，雖然隊長也看到了劉辛曾經在球場上的淡然自若，日後告訴劉辛的時候說劉辛冷漠的讓人生畏，又還沒熟悉，所以不好意思叫上，而被劉辛虐爆的四夕毅然身在其中。這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一群女生在看籃球賽的時候沒有劉辛，在劉辛踏上球場的時候，已經臨近了畢業。
男生們如此，女生們就更不敢接近這個有些可愛但滿眼透着冷色的男生了，偶爾帶着些好奇和畏懼瞄上劉辛幾眼也是少女心性的作怪，并不是想和劉辛有什麽交集。劉辛曾告訴四夕文科班女生多，這個幌子如今被劉辛自己□□裸的戳破，他曾覺得女生多或許自己有新的姻緣去忘掉黃翠，然而這在起初只是一個笑話，他再次游離在群體之外，男女不論。
班歌學會了，班裏來了一次大調座，少男少女們莫名的激動着，男生們希望坐在漂亮女生前後，女生們希望坐在球場浪子們周邊，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大部分人的想法是，周邊坐着看着舒服的人。
劉辛曾以為和這個讓自己産生看到黃翠幻覺的女孩并不會有過多交集，即使她有着班花的潛質，可在此時的劉辛眼中，忽然就覺得紅顏枯骨，表皮外象罷了，劉辛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就算是被譽為那一個眼神的小惠，劉辛喜歡的只是那種感覺而不是那個人。
月老用紅線将姻緣人千裏相牽，就算劉辛和這個叫做秦青梅的女孩相距不過幾十公裏，可幾十萬人的縣轄區內能遇見，并相戀，也是綁了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條紅繩。
劉辛和烈焰在第二桌，秦青梅在第三桌，正坐劉辛背後。劉辛第一次和秦青梅對視，在搬書的時候，平淡沒有任何波瀾的對視，如同互不吸引的路人擦肩而過，反倒是烈焰這個好好男生讓秦青梅主動攀談，聊到投機，聊到劉辛覺得千萬只蒼蠅在耳邊盤旋。秦青梅清脆而有些單薄的聲音不算好聽，細細碎碎的話語在密集的語速下，如同一根根針一般紮在劉辛的耳膜上，劉辛忽然覺得讨厭，讨厭這聲音，厭煩這嘴巴停不下來的活潑女生。
讓劉辛詫異的是，秦青梅認了烈焰做哥哥，烈焰也樂此不疲的關照着秦青梅，劉辛知道烈焰是和外表極其不符的，甚至說烈焰面對女生是羞怯的，不管是喜歡的還是普通的，烈焰都不會大膽的和對方閑聊。雖然烈焰和秦青梅的談話中有些頓挫，但還不至于說是結巴，可劉辛依然感覺到烈焰好像不是那麽羞怯了，難道是少男心思打開了？或者說是長大了？要不是劉辛知道烈焰喜歡班裏那個曾經被應羅和四夕一起戲稱為霸王花的原14班女孩，都要懷疑烈焰對這個讓自己讨厭的女孩有意思了。
後來烈焰告訴劉辛，秦青梅每次看到劉辛都覺得害怕，劉辛有些死寂一般的冰冷讓秦青梅每每想找他說話都放棄了。劉辛就很錯愕，這女孩傻啦？沒事找自己說話幹嘛？不過之後劉辛好像臉色沒那麽冷漠了，可秦青梅依然沒有找劉辛說話，噼裏啪啦的和同桌聊着和烈焰聊着，這前後兩桌好像劉辛是一個個體，另外三人又是一個個體一般，劉辛也一直都沒主動破解過。
劉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就這麽冷漠了，他這種冷漠讓人看着不是內向的怯懦，而是一眼看去覺得這個人有故事，但冷漠的拒人于千裏之外，或許這才是秦青梅想要找劉辛說話的原因。日後劉辛也想過，他太思念黃翠了，随着時間的推移和記憶的淡化，仿佛一壇酒愈釀愈純醇，反複夜思後意識到年幼時的青澀和懵懂開始讓他陷入深深的自責和追悔之中，整個人蜷縮在了自己世界的角落裏，換了新的同學，那完全陌生的之間築着高高的危牆，将所有人拒之在外，表現出來的，就是那種有些死寂般的冷漠。
世界會打開，清朝閉關鎖國被八國聯軍的船堅炮利轟開，劉辛和秦青梅的第一次對話，讓秦青梅倔強的打破了劉辛的壁障，雖然看起來不像是那麽美好。
“夠了！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劉辛終于忍受不住這種聒噪，扭頭冷冷的注視着秦青梅。
正在和同桌話唠的秦青梅愣住了，有些像受驚的小鹿一般望着劉辛，而劉辛說完卻直接轉過頭去，只剩下愣神的秦青梅臉上慢慢爬滿了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