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夜放歌
青春裏我們印象深刻的記憶，可能就是分分合合，不停互撕，虐着，痛着，愛着，卻又不忍真正的離別，劉辛曾對阮祯說過一句話：你不舍是因為你的青春都給了他，我不舍是因為我的青春一直給你留着。
然而劉辛和黃翠卻并沒有狗血的分分合合。
劉辛開始帶着黎省等人在宿舍熄燈後翻圍牆，跑到校外徹夜的遨游在夢幻西游裏邊，看着游戲裏的NPC們，至尊寶，白晶晶，紫霞仙子，劉辛那時候沒看過星爺的大話西游，不懂得這些NPC之間的牽扯，亦沒有耐心一一讀透對話中那令人啼笑皆非卻暗藏凄美的愛情，每每黎省和周建濤在宿舍因為是龍宮厲害還是大唐官府厲害争辯的面紅耳赤的時候，劉辛總是在最後總結一句：你們都打不過我的魔王寨。
因為徹夜的不眠，幾個男生總是在課堂上睡覺，劉辛無所謂，他的自暴自棄讓自己似乎逃離了那滿目瘡痍的世界，心不痛了，鼻子也不酸了，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方法呢？劉辛将整顆心寄挂在游戲裏邊，就如打雞血一般亢奮，而內心那曾經破碎掉的世界，慢慢孕育成一顆邪惡的腫瘤，要在劉辛最脆弱的時候爆發。
每天出現在教室裏的劉辛，臉上不是挂着疲憊就是一臉的冷漠，唯有看到黃翠的時候才會有些說不清是愧疚還是懼怕的閃爍眼神。而在一次化學課上睡覺的時候，黃文德闖了進來，将劉辛叫了出去，老師們一早就懷疑這幾個學生翻圍牆，卻抓不到證據，每當他們課堂睡覺的時候，老師們總是恨得牙癢癢卻又沒有辦法。
當劉辛經過講臺的時候，目視前方，一臉的淡然，絲毫沒有因為即将到來的審訊責問感到絲毫的緊張。
黃淑萍雙手撐在教案臺邊，看着這個自己的得意門生滿臉的無所畏懼，微微嘆息一聲：唉…不良少年啊。在安靜的教室裏，這聲嘆息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劉辛聽到了，卻沒來得及有何反應，雙腳已經将自己帶出了教室，黃文德眼神中有些冷冽，看着來到自己身前的劉辛，一言不發的轉身朝樓下走去，劉辛亦是木然的跟着。
而還在教室裏迷糊着強自清醒的黎省他們，已經漸漸習慣了老師們這種好似突然襲擊的審訊，由一開始的擔驚受怕到現在的死活不認，聽着黃淑萍的那一句慨嘆，他們亢奮在游戲裏的心卻激不起半絲波瀾。
劉辛越來越放浪形骸了，似乎這世界裏已經沒有什麽值得自己去在乎的，劉辛也不再是那個斯斯文文，笑容中帶着些腼腆，對誰都一臉和氣的男孩了。他會震怒，他會在班裏邊咆哮，他會因為一言不合就在一班的宿舍裏邊将高自己大半個頭的男生打得太陽穴浮腫，他會在籃球場上一言不發的瘋狂進攻再進攻，他會梳着各種張揚而刺眼的發型…
而這樣的劉辛，似乎越來越融入了這個班裏邊，似乎這才是真正的他，身上不會再披着一層僞裝，讓別人對僞裝下未知的他懷有一絲懼意。
潘高從不曾問起劉辛和黃翠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和初三裏邊的大姐大陳俊好上了，一個長得很精致卻又大氣幹淨的女生，白淨的面龐和潘高黝黑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學校裏有些厮混的學生們都知道了這件事，對于潘高和陳俊在校外的耳鬓厮磨，在校內的撕逼扭打都只敢在背後竊竊私語，半個學期過去，劉辛過得行屍走肉，而潘高則因為校內多次出格的表現被勒令回家自學，僅保留參加中考的資格，直到劉辛大二時候放假回家，才知道潘高和陳俊已經見了家長，而在劉辛大四畢業的時候，在陳俊的空間裏看到了披着白色婚紗的她，新郎卻并不是潘高。
寒假到了，期末考成績也出來了，劉辛總分660的滿分考了476分，其中化學考了11分。
劉辛拿到化學試卷的時候是黃淑萍将試卷摔到他臉上的，哂笑着的劉辛并未在意，只是拿好試卷想找出自己哪裏做錯了，竟然多拿了一分。看着滿篇H2O寫成H3O，鹽酸分子式HCL寫成HCJ之類的試卷，劉辛得意的笑着，他最想要的最迷戀的，卻再也拿不回來了，而他随手就能觸及到的完美卻不是他想要的，他要把這份讓他厭惡的完美親手毀滅掉。
黃淑萍在講臺上激憤不已的唾罵着劉辛的醜陋，讓一貫成熟優雅的她将下邊的學生震得噤若寒蟬，或許是罵累了，黃淑萍喝了一口水，擡眼看到劉辛那絲毫不為所動的表情，黃淑萍臉上突然露出一絲鄙夷和嫌棄。
這個表情如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大功率鎂光燈，忽的一下就刺進了劉辛的世界也刺痛了劉辛，劉辛好似覺得本來就空空如也的心，一瞬間被挖走了什麽，更是空洞得讓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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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寒假劉辛不知道是怎麽度過的，半個月的假期後學校提前進行了補課，這讓渾渾噩噩待在家裏好似坐牢一般的劉辛松了一口氣，有些期盼，卻又不知道該期盼些什麽，難道僅僅是期盼身邊有熟悉的同學，在打鬧在讓喧嘩沖進自己的耳膜裏好讓自己不再感到空曠寂寞？
劉辛感覺每一天都在不停的重複着，重複着上課，重複着吃飯，重複着籃球，重複着徹夜不眠，重複着那似乎總在耳邊盤旋的，黃翠和別人嬉鬧的歡笑聲。
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因為我的離開感到悲傷麽…
…
黃翠不知道劉辛希望看到自己什麽樣子，但凡她只要表露出一絲的難過和哀傷，劉辛也會鼓起勇氣親手救贖自己在她世界裏留下的罪孽。然而黃翠并沒有，她過得很好，至少在劉辛眼中是這樣子的。
黃翠每一天依舊很清新的出現在教室裏，她的歡笑聲一如既往，認真的聽課，有些愛美的打扮，自然的走動在這個校園裏。
她的一切在劉辛出現的時候好像有些輕微的改變，而在劉辛離開後，她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好像一切從未因劉辛而改變過。若要說有什麽不一樣的，那就是在劉辛腦海裏刻下的，不僅是憤怒，而是憤恨的雙眼。
每一次躲不開的，機緣巧合的對視，黃翠原本攜着的歡快就如盛夏狂風下的陰雲，即刻變幻，快得讓劉辛有些措手不及，原以為黃翠在對着自己微笑的劉辛想擠出一個尴尬又內疚的微笑去回應時，黃翠眼中迸射而出的憤恨就将劉辛的微笑扼殺在還未萌發間，劉辛只得慌亂的躲閃，狼狽的逃離開來。
在這個逼仄而陳舊的教室裏，劉辛和黃翠因為同一件事讓靈魂交融，也因為同一件事讓各自游離，充斥着蓬勃氣息的教室內，兩個人形同陌生的個體，希冀又排斥。
二零零六年三月，劉辛收到了戴穎的第二封信，強烈譴責劉辛的不回信，黃翠也收到了張春國腆着臉的情書。
劉辛依然沒有回信，黃翠也不曾搭理張春國，劉辛內心深處還潛藏着奢望，黃翠則是更甚的厭惡。
直到…
“我宣布！仙城鎮中學‘楊帆學海，奔赴未來’百日誓師大會！現在開始！！”校長站在高臺上，拿着話筒扯着嗓子高呼到。
“噢！！！！！”操場上所有學生起立，振臂狂呼…
劉辛走進教室，醒目的89高高挂在黑板左上角，距離中考僅剩89天…呵呵，又要中考了啊…
“快快快…呼…呼…要上課了！”李星梅的聲音從身後由遠及近。
劉辛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一陣風撲面迎來，李星梅站在門檻前彎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氣，黃翠一只手扶着門，一只手按在小腹上，微微佝偻着，細密的汗珠布滿額上。
劉辛覺得很遠又很近，遠到看不清黃翠，近到黃翠的喘息似乎都打在了自己臉上。
黃翠看着傻站不動的劉辛定定的望着自己，不知為什麽，微微彎起嘴角對着劉辛露出一個淡然的弧度，便拉起了李星梅。
…
劉辛坐在座位上，翻出戴穎寫來的兩封信，細細的反複默念着，呆滞了片刻，從筆記本上撕下兩頁紙，開始寫到：
戴穎：
你在那邊還好吧？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會給我寫信，我字太醜，怕回信讓你又笑話我。不過我現在長高了，估計要高你半個頭了呢！你敢笑話我你也打不過我了。阿朱我很少見到，你讓她監視我監視得了嗎？笨死了。
我在這邊補習挺好的，你要是放假可以回來看看我，桂林太遠了我去不了，不知道你頭發留長了沒有，是不是比我還像個男孩子，我好像很久沒理發了，都快趕上你以前的長度了吧…
…
…
我很好，勿念。
劉辛
2006.03.27.
你連恨都不恨我了，我活在你身邊，卻從你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嗎？或許我一直都沒走進去吧…
二零零六年六月二十三日，晚，安靜的教室随着時間的流逝，那股強壓下去的躁動漸漸掀起了喧鬧，忽然隔着一個樓梯口的一班傳來了一陣歌聲，教室就再也安靜不下來了，任憑卓文怎麽在後邊勸告，班裏依然哄鬧如菜市場。
黎省搬了條長凳坐到有些昏暗的走廊上，今晚沒有月亮，但晴空布滿星辰，黎省開始唱歌，周建濤出去了，劉辛也出去了，三個人坐在走廊上，大聲的唱着：我拉着線，複習你給的溫柔…
一班那邊就躁動了，隔着窗玻璃幾個男生對着劉辛他們大吼：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不願提起的回憶…
明早就中考了，都要結束了…劉辛閉着眼，嘴裏依然大聲的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