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難
“難。”黃藥師閉眸,僅僅回了一個字。
封江月失望,意興闌珊地嘆息:“那無論如何,我都打不過你?”她凝望着天,頗為憂郁,瞅了眼黃藥師,突然打了個滾,離他半丈遠。
黃藥師皺眉,瞪着她,喝道:“過來。”
“不去。”封江月癟嘴,直接翻個身,背對着他。若是靠得那般近,萬一她見色起意,非禮了黃藥師,被他一巴掌拍死了,怎麽辦?
“我不喜歡說第二遍。”黃藥師聲音低沉,嚴厲警告。
封江月磨了磨牙,尋了個理由:“雖說江湖人不拘小節,雖說桃花島不崇禮法,但我好歹是個姑娘,與島主躺在一起,終究不适合。”
“現在啓程,去嘉興。”很快,黃藥師回了一句。
聞言,封江月眉頭緊皺,不甘不願地爬過去,悻悻道:“請島主幫忙,點下我的睡穴。”為性命着想,她唯有出此下策。
黃藥師冷冷瞪着她,二指并起,直接點了過去,力道用得不輕。
封江月剛想痛呼,一股困意襲來,當即睡了過去。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做了個夢。
夢中,延續了醉酒時的那個吻。一樣的溫柔,一樣的萦繞酒香味。
封江月伸了個懶腰,一聲痛呼,不由得摸了摸後項,偷偷地瞪了黃藥師一眼。只點下睡穴,至于下此重手?
就着河邊的水,她粗粗洗漱一下,突地蹙眉,“咦?”盯着水中的倒影,她仔細瞄了瞄,總覺得有點怪。
似乎,唇瓣有點腫。難不成是……封江月猛地回頭,見黃藥師面貌如昔,提着的心才放下來。
被咬一口,他的唇都沒腫;她不過被親一下,唇倒不至于腫。
“在磨蹭什麽?”黃藥師擡頭,見她輕撫唇瓣,眼中有絲異色,又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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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江月搖頭,蹲坐在地上,啃了兩個饅頭。經歷昨夜,她有點尴尬,不太敢直視他。
嘉興人傑地靈,素有魚米之鄉、絲綢之府之稱。
封江月左瞄右瞧,滿面疑惑。她微微偏頭,詢問道:“島主,你有沒有發現,他們似乎不對勁。”
尤其是,旁人望向她與他的眼神,就與上次那般,她與他共騎時,他們亦是這副表情。但兩人如今是步行入嘉興,舉止并無逾禮之處,怎會遭到異樣眼光?
封江月摸摸唇,難不成是因它而起?她偷偷地瞟去一眼。黃藥師有藥膏,唇上傷口已愈,應不至于引人起疑。
黃藥師不答,只淡淡道:“還不去找六怪家在何處?”
對此,封江月早有經驗。在嘉興,江南六怪極有名,她随意打聽一下,便得知了其居住地。
但人去樓空。經她沿途耽擱,故意誤時,兩人三日後才到。六怪家人經人報信,早就尋地躲避,逃向了別處。
望着空無一人的屋舍,黃藥師如何不明白?本就心情不佳,又經人從中作梗,他怒火難耐,空發了頓脾氣。
封江月低着頭,眼睛彎成月牙兒,正在偷偷幸災樂禍。重逢以來,她受了些氣,眼見他吃癟,如何不想笑?
瞥見黃藥師的視線,封江月忙斂去笑容,一臉凜然:“六怪不知蹤跡,眼下該去何處尋?”
“臨安。”黃藥師橫了她一眼。
嘉興與臨安相距五百裏,原本依黃藥師的腳程,一日一夜便能往來一趟。但有封江月在,一路逛去臨安,竟費去了近三日。
近三日,兩人一句話都未說,俨然似陌生人。封江月不開口,黃藥師正在氣頭上,又如何肯低頭?
但有所不同。黃藥師喜清靜,不愛與外人多話,又戴着面具,生人勿進。封江月笑臉吟吟,除了他以外,上至富家子弟,下至街頭乞丐,都會與之聊上一兩句。
相似的客店,相似的店小二,相似的氣氛。黃藥師品着茶,眸光冷冰冰的,耳中湧入封江月的歡聲笑語,心中甚覺不悅。
一個店小二,與他有什麽好聊的?
“有這等奇事?”封江月詫異。她素來愛熱鬧,得聞一件異事,哪能不感興趣。
“姑娘,這事在私下流傳,你可別伸張。”店小二神神秘秘地說。
昨夜,皇宮大內鬧鬼,一說瀑布裏有水鬼,在瀑布裏穿梭;一說禦膳房有饞鬼,欲偷皇帝的膳食——鴛鴦五珍脍。
“鴛鴦五珍脍,好吃麽?”封江月詢問。依她所見,此乃人所為,但入皇宮一趟,就為了道膳食,普天之下,唯有吃貨幹得出來。
“我沒嘗過,”店小二搖頭,又道:“有傳聞,它是人間美味,但凡嘗過一次,定叫人一生念念不忘。”
“這般好吃?倒想嘗嘗。”封江月狐疑,舔舔唇瓣。被這樣一說,她心有好奇,想一嘗這人間美味,忍不住瞅了瞅黃藥師。
入皇宮,她一人辦不到,須得勞煩他幫忙。但兩人此番狀況,三日不曾說過話,叫她如何開得了口?
黃藥師抿了口茶,淡淡地掃了眼封江月,見她似有踟蹰,怎會不知她何意?他沉思不語,戴着面具的臉十分怪異,讓人望之心生寒氣。
見此,封江月收起了心思,不願去碰壁,又問店小二:“那個水鬼,又是怎麽回事?”
店小二遲疑道:“傳得玄乎,似是有人跳入瀑布裏,可半天不出來,這不是水鬼麽?”
封江月沉思,輕語:“若是瀑布後有洞,那便仍是人所為。”她心中一動,想到了一些劇情,隐約記得靖、蓉幾人去過皇宮,似為了《武穆遺書》。
算算時間,确是這幾日。
“誰知道呢?”店小二疑惑,轉瞬笑道:“姑娘對這些感興趣麽?那我再講幾則奇事罷。”
“也好,正巧無趣。”封江月笑吟吟。
這二人趣味相投。店小二巧舌如簧,将一件奇事講得十分有趣,逗得封江月咯咯直笑,一掃幾日來的不快。
“砰”的一聲,黃藥師重重放下茶杯,終是忍不下去,目光冰冷,盯着店小二。
他戴着面具,臉色古怪至極。其臉上肌肉口鼻,盡皆僵硬如木石,令人一見之下,直覺一股涼氣從腳心冒起。
但教他這一瞧,店小二雙腿打顫,吓得差點癱軟,小心翼翼地問:“客官,可有需求?”
黃藥師不語,又望向封江月。
封江月與之對視一會,恍然大悟。他喜愛清靜,她與店小二暢聊,勢必會叨唠到他。當下,她笑吟吟道:“別怕,咱們去別處說。”
這話,自是對店小二說的。她端上茶,喚上店小二,另換了一桌,離黃藥師遠遠的。
封江月剛欲坐下,便覺一股勁力襲來,當即一驚,身子一個旋轉,縱到一旁。“啪”的幾聲,周邊桌椅皆毀。
黃藥師起身,放下一錠銀子,用作損物賠償,背負雙手施施然而去。
封江月呆了呆,忙向店小二告辭,朝他追去。半日過去,她終是忍不住問道:“島主,能請教一事麽?”
一句話,打破了兩人幾日間的詭異氣氛。黃藥師啓唇:“說。”
“我一直抱有疑問。依島主的脾性,我得罪你數次,甚至叛逃出島,理應受重罰,但你卻未罰我,為何?”封江月輕語,有點緊張。
明知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她總歸抱有一絲希望,覺得他對她是不同的。
黃藥師目視前方,步履未亂,冷哼一聲:“你拿我當長輩,”這話說得頗有怨氣:“我豈能與你一般見識?”
梅超風犯了大罪,盜走《九陰真經》,叛逃出桃花島,間接害死馮蘅,如今不也還活着?相對而言,封江月的錯,不值一提。
封江月一怔,勉強笑了笑,“其實,我已經……”後邊的話,她沒再說下去,而是換了一句:“島主真是大度。”
她握了握拳頭,下定決心,虛心請教:“島主,你聰明絕頂,能否教我如何忘掉心上人?”
既情系于他,那便斷于他罷,有始有終,有因有果。
“不會!”黃藥師皺眉,拂袖而去。片刻後,他腳步一頓,回身問道:“就是那個你‘求而不得’的人?”
封江月欲忘掉意中人,于他而言,似乎也不錯。
見她點頭後,他略一沉思,又道:“今後,不要再見他,每日想想他的壞處。”說罷,他低低嘆息。他一再忍耐克制,退讓至此,實在大違本性。
封江月心覺有理,若按此法,或有成效,當下笑逐顏開,贊道:“島主果真博學多才,江月佩服!”
說罷,她捂住嘴,努力往壞處想:他的博學多才,卻用在教她忘掉他之上,如此絕情,她還執着什麽?
“天色已晚,去尋家客店,住一宿。”黃藥師輕語。
聞言,封江月心中默念:吩咐女孩子做事,沒有風度。
見她半晌未動,黃藥師皺眉,語氣不悅:“還在磨蹭什麽?”
見此,封江月再度默念:脾氣這麽壞,一點都不溫柔。
又過了半晌,她心滿意足,贊道:“多想想他的壞處,果真有奇效!”她笑嘻嘻地去尋了家客店,叫上幾道菜,欲美美地吃上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有朝一日,島主發現了江月喜歡的是他,再想到今日教她的辦法,不知是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