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擇玉蕭
“兩個人,只需這些。”封江月報上四道菜,叫了壺上等好茶,朝店小二問:“你知道牛家村在哪麽?”
見她又欲與店小二暢聊,黃藥師目光一寒,瞪着店小二,将他吓得雙腿一軟,匆匆逃離。
封江月一怔,不明所以,喃喃自語:“牛家村這般吓人麽?”房間幽靜,周邊十分靜谧,令她有點不自在。
很快,菜被人送來。他面容陌生,并非剛剛那個店小二。但這不妨礙,封江月向來活潑,頃刻間便能與人聊熟。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第二個店小二被吓走。
第三個店小二前來,面帶驚懼,迅速收拾好桌上殘羹冷炙,逃命一般地離去。
封江月撓了撓頭,瞅了眼黃藥師,心下恍然。他戴着人皮面具,面貌甚是可怖。又不知何故,他身上氣息很冷,自是吓人。
房門緊閉,一盞油燈擺在桌中央。兩人圍在桌旁,一時無言。封江月心覺尴尬,坐立難安,突想起一事。
黃藥師只叫了一間上房。
“島主,早些休息,我再去要間房。”封江月輕語,見他并無異議,又陪着笑臉問:“能給我些銀子麽?”
這銀子,她身上倒有,但卻不多,需留着以備今後。眼前有個大金主在,她怎會放過?
黃藥師抿了口茶,慢悠悠道:“只需一間。”頓了頓,他又道:“今夜入皇宮一趟,去嘗嘗鴛鴦五珍脍。”
封江月想嘗這道菜,他心知肚明,但之前兩人相處冷淡,她不開口求他,他怎會應允?眼下既已和好,他便稱了她的意。
封江月雙眼一亮,拍手歡呼:“好哇!”轉瞬,她蹙起眉頭,一臉悻悻。她晚餐吃得飽,一點都不餓,怕是嘗不下鴛鴦五珍脍。
“三更時分再去,好不好?”封江月詢問。
黃藥師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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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是一陣無言。封江月玩着頭發,不時地喝上一口茶,左瞅瞅右瞄瞄,心中既覺局促,又覺欣喜。
他入皇宮,想必是為了她。想着,她猛地搖頭,暗暗告誡自己,不可去想他的好處。
“怎麽了?”黃藥師皺眉,心有不悅。那些店小二,她能與之聊得起勁,為何與他獨處,卻如此寡言少語?
封江月哀嘆,雙手撐着下巴,想了想,輕語:“他雖壞,但亦有好,我想着他的壞處,總會念着他的好。這樣下去,我還是忘不掉他。”
“島主,你還有好辦法麽?”她虛心請教,一臉希冀。
“砰”的一聲,茶杯碎裂。黃藥師面無表情,緩緩擦盡手上水漬,冷冷道:“這個問題,我亦想知答案。”
封江月一怔。難不成他受了十五年孤寂,終是難耐心痛苦楚,有意忘掉馮蘅?想罷,她抿了抿唇,試探地答:“其實,若能戀上另一人,或許能斬斷舊愛。”
黃藥師沉吟片刻,瞅了瞅她,突地詢問:“那麽,你有人選麽?”
“暫且沒有。”封江月搖頭。在這世上,論文成武就,比得過東邪的,尚未出世。讓她斬斷對他的情,去戀上別人,很有難度。她攥緊發絲,有點緊張,詢問:“島主有人選麽?”
如果他沒有人選,她能毛遂自薦嗎?雖說,論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她确及不上馮蘅,但亦有不少優點,總不至于沒有資格去追求他。
黃藥師哼了一聲:“沒心思換人。”
封江月心有失望,但所幸有心理準備,對此,倒未太過傷懷。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語:“求而不得啊,他應有體會,總之,他也不好過。”
生死相隔,對黃藥師而言,可不是求而不得麽?
“那倒也不錯,”黃藥師微微一笑:“桃花島的姑娘,總不能吃虧。”說罷,他蹙了蹙眉,又道:“你今後不要見他。”
實則,他有心詢問那人是誰,但轉念一想,得知此人,不免給自己找氣受。反正,解決完江南六怪後,他便帶她回桃花島,一輩子呆在那。
永不再見麽?封江月出了會神,失落苦澀。既終要訣別,何不在最後時刻好好相處?也不枉她暗戀一場。
她漸漸放開,笑眯眯地問:“島主,你那玉蕭呢?”
碧海潮生曲,她琢磨了十幾日,始終不知如何下手。實則,她對蕭不擅長,只因對音攻有興趣,才費心思學習。
“斷了。”黃藥師低語。在海上,他突聞愛女喪命,悲嘯狂歌,以玉蕭敲擊船舷,最終歌畢蕭斷。
想起了些劇情,封江月沉默片刻,忽然抓住他的手,笑道:“走,我們出去。”
宋朝不比唐朝,唐朝宵禁最嚴,宋朝卻幾無宵禁令,是以,入夜後,街上依舊喧鬧。
剛跨出客店,封江月手一擡,将黃藥師臉上的面具撕下,笑眯眯道:“不要吓壞小孩。”
對于她的大膽之舉,黃藥師橫了她一眼,眉宇間卻無怒意,反倒蘊了些笑意。
宋之一朝,及不上秦之雄,及不上漢之強,比不上唐之盛,比不上明之硬,但若論經濟、工業、文化,卻遠超其它朝代。
高矮幾近相等的建築,一排紅燈籠懸挂屋檐,延伸至街道盡頭,來而往的行人,年紀不等,衣着不一。
封江月心中歡喜。她自抓住黃藥師的手後,故意沒放開,而他似無所覺,竟任由她握着。
“島主,有看中的麽?”封江月低着頭,目光流連在玉器上,指着其中一支,笑吟吟:“這支玉蕭不錯,挺好看。”
她要學《碧海潮生曲》,需一支玉簫,正巧,黃藥師斷了玉蕭,也需再購一支。
“你替我挑。”黃藥師輕語。
封江月登時皺起眉頭,左瞅瞅,右瞄瞄,手指輕撫過一支支玉蕭,苦着臉道:“但我不擅蕭,瞧不出好壞。”
“無妨。”黃藥師微微一笑,目光掃過兩人交握的手,又道:“你喜歡便可。”
封江月抿着唇,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愉悅,又有苦澀。他說這樣的話,既會讓她誤會,又會令她越陷越深。
定了定心,封江月擇出一支碧蕭,入手清潤光滑,把玩了一下,笑着遞給他,“就這一支吧?”
話語落畢,便見黃藥師遞來一支玉蕭,封江月微微一怔,就聽他笑道:“要學《碧海潮生曲》,如何能不用蕭?”
“多謝島主!”封江月眉眼一彎,頗為愉悅。她瞅了瞅,發現兩支玉蕭相似,竟似一對,不由得心中微顫,笑道:“我很喜歡!”
黃藥師微笑道:“‘島主’二字聽膩了,換個稱呼罷。”
封江月愣了愣,想了半天,卻不知他是何意。見她面有困惑,他輕語:“你我既無師徒之名,亦非血脈之親,無須有輩分之別。”
沒有輩分之別,豈非是說二人可同輩?封江月撓了撓頭,雖不知他意欲何為,但卻知他性格古怪,并不拘泥世俗輩分。
若喚“黃老邪”,未免太放肆;若喚“前輩”,與“島主”無二致;若喚“藥師”,便過于親昵且怪異。
想了想,封江月選了個折中的叫法:“藥兄。”既不親昵,又不放肆,且符合他的要求。
黃藥師一時無言,似是被噎住。頓了會兒,他啓唇:“入皇宮罷。”
甩出一錠金元寶付賬,他摟過封江月,将玉蕭插入腰間,縱身一躍,身姿華美飄逸,青衣白衣相依,搖曳互戲。
皇宮高出民居,屋瓦金光燦爛,極易辨認,過不多時,兩人已躍進宮牆。宮內帶刀護衛巡邏嚴緊,但他輕功何等了得,豈能讓護衛發現?
尋尋覓覓,未見到禦廚房所在,卻意外瞧見了宮外客,竟是侯通海與沙通天。
在海上,黃藥師曾遇上大金王爺的船,與這二人見過一面,自是認得。他淡淡地瞥了眼,卻不曾理會,抱着封江月穿梭禁宮內。
不多時,又遇上三個宮外客。靈智上人、彭連虎、梁子翁出沒。昨夜,他五人随同完顏洪烈來此,尋到了瀑布後的石盒,可回去後,方發現盒中并無《武穆遺書》。
幾人一商量,又再入皇宮一趟,欲尋回《武穆遺書》。
封江月瞅了眼,便失了興趣。忽的,兩人急速降落,躍入禦廚內,只見燭火點得輝煌,廚子正在忙活,欲呈宵夜給皇帝。
黃藥師随手抓來一個廚子,面容冷肅,逼問他一些事。封江月搜了遍禦廚,并未發現異狀,想來洪七公不在此地。
“走吧。”黃藥師輕語,朝她伸出手。
封江月遲疑一瞬,瞄了瞄正炖着的補品,嘀咕:“還沒嘗美味呢。”
“回島後,我做給你吃。”黃藥師微微一笑。他剛問了鴛鴦五珍脍的做法,以及各項要求,已熟記于心。
它要求甚嚴,連炭火、碗盞都需成套特制,若是一件不合,便會損了幾分美味。
封江月眨了眨眼,心中又澀又甜,唇角微微翹起,點頭道:“好。”只可惜,她不欲回桃花島,嘗不了這道菜。
作者有話要說: “藥兄”,可憐的島主,碰到這麽一個姑娘O(∩_∩)O哈哈~剛生出的一點追求姑娘的心思,便被這句“藥兄”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