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無人知是荔枝來

第56章 蘿蔔絲餅

這一日，賈寶玉終于要前去參加拜師大會了。

他心情十分緊張, 總共帶了沒有幾套衣服, 卻一直在來回地換着, 總覺得自己看起來有些不得體。

坐在花廳裏的賈敏和林黛玉從一開始興致盎然，到後面的興致缺缺, 也沒有花費多長時間。而荔枝則跟在林黛玉的身邊，看賈寶玉那副慌張的模樣，心裏面也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這樣的心理素質, 怕是到時候有點危險。

“姑母, 林妹妹, 你瞧我穿這身如何？”賈寶玉又一次從房間裏面出來了，這回身上穿着一件紅色的衣裳, 通靈寶玉挂在胸口, 明明是個豐神俊朗的小公子, 此刻臉色卻有些泛白。

林黛玉瞥了他一眼, 有些無奈：“二哥哥，你方才第一套便穿的這衣裳。”

賈寶玉愣了愣,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有些尴尬：“是……是嘛……”

“無需如此緊張, ”賈敏輕輕笑道，“寶玉，此次前去, 盡力便是了。”

賈寶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明顯是依舊十分緊張。

最後他還是穿了那套紅色的衣裳, 臨了出門上馬的時候，荔枝偷偷地給賈寶玉塞了一個小小的包裹，正好可以藏在袖子裏。

賈寶玉幾乎是心領神會，一下子就明白了荔枝的意思。他雙眼放光地看着荔枝，低聲問道：“做的什麽？”

“蘿蔔絲餅，”荔枝低聲說道，“不掉渣，不容易涼，好吃頂餓，方便，姑娘吩咐的。”

賈寶玉再擡頭的時候，看着荔枝的眼神就和看親人一樣，那叫一個泫然欲泣。

他還打算說兩句謝謝一下荔枝和林妹妹，然而荔枝塞完餅之後便撤了，賈寶玉沒能夠抓到機會感謝荔枝。他有些遺憾地将小包裹塞到了袖子裏，這才在衆人的目送下，帶着人出了二門子。

今兒林如海是要當差的，自然是沒有辦法陪着賈寶玉，某種意義上，今兒是賈寶玉第一次一個人單人面對人生當中的挑戰。

騎上馬的時候，賈寶玉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望着前方的路，賈寶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依舊是那副有些優柔寡斷的性子，事到臨頭，忍不住又有些想要退縮。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賈寶玉深吸了一口氣，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袖子裏面藏着的吃的，這才一夾馬肚，緩緩策馬前行。

不多時，賈寶玉一行人便已經來到了大路上。越往陳月堂府邸的方向前行，這路上做書生打扮的人便越多。有那衣着樸素徒步前行的，也有那富麗華貴擁前呼後的，賈寶玉陷入其中，反到不太起眼了。

他也暫時忘掉了一些緊張，有些好奇地左右看了起來。馬匹夾雜在人流當中，速度快不了多少，賈寶玉正在快樂地到處眺望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男人高冠廣袖，神情興奮，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個精神不正常的怪人。不少人都繞着他走，生怕被這個男人給纏上。

不過賈寶玉卻看出來了——這不是上次那個酒樓裏遇到的男人嗎？

正巧，男人也看到賈寶玉了，賈寶玉正想打招呼，卻只見那男人面色一垮，下一秒便淹沒在了人流當中，找不到蹤跡了。

賈寶玉：……

一直到了陳月堂府邸的大門口，賈寶玉都沒想明白為什麽那個男人要躲着他。

陳月堂的府邸在揚州城郊的一處地方，那是一個占地不小的莊子，從外頭看起來十分的樸素無華。

賈寶玉跟着衆人下了馬，只見陳府的兩扇大門關的緊緊的，外頭擠滿了前來參加拜師的人，賈寶玉甚至還看到了一些明顯年紀已經不小的男人——這陳月堂收徒不是有歲數的限制的嗎？

就在賈寶玉迷惑的時候，陳府的大門突然動了動，緊接着便打了開來。

只見從門裏鑽出來兩個少年，年歲不大，全都穿着一式的青衣，手中一人握着一柄拂塵。兩個少年分立在門的兩側，緊接着，便又有一個人從門中走了出來。

此人鶴發童顏，寬袍大袖，形相清癯，身材高瘦。僅僅是背着雙手站在那兒，便猶如竹立林中，挺拔軒然。哪怕一字未說，衆人也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原本吵鬧的門前，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人掃了一眼衆人，沉聲道：“年齡不符合者，自行離去。”

小童們頓時擡高了聲音喊道：“年齡不符合者，自行離去！”

“家中無有錢財，非是豪富者，自行離去。”

“家中無有錢財，非是豪富者，自行離去！”

“心不誠者，自行離去。”

“心不誠者，自行離去！”

三個離去哐哐哐連着砸了下來，居然還真的有很多就離開了，他們面色通紅，用袖子遮着臉，就仿佛是什麽令人羞慚的大事一樣。

賈寶玉有些驚奇——為什麽這些人這麽聽話？說離開就離開？

等那些不符合條件的人離開了，陳府的大門前還是有不少的人聚集在那兒。陳月堂又看了他們一眼，卻領着小童們回了府內，幹脆利落地關上了大門。

被關在門外的衆人一臉懵逼——這是……這是打算做什麽？是不是需要準備一下，考驗才能開始？

剩下的那些人心思各異，全都在門外繼續等着。明明人數不少，現場卻鴉雀無聲。

賈寶玉站在馬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是方才看了一眼陳月堂，倒是叫賈寶玉頗有些驚鴻一瞥後難忘的心思。

和他家中的長輩不同，和林如海也不同，那種見之忘俗的氣質，讓賈寶玉眼睛都亮了。

也因為這個，賈寶玉在接下來的等待當中，并沒有覺得不耐煩。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陳月堂卻久久都未曾出門來。門口的那些人們也開始漸漸地變得有些焦躁，有那脾氣不好的，甚至開始嘗試着上前去敲門。

然而可以想到，不管怎麽敲門，陳府的人就是沒有任何的回應，就好像外頭的那些人不存在一樣。

賈寶玉站在馬邊，一邊的小厮湊上來小聲問道：“公子，可累了？”

“無妨，”賈寶玉搖搖頭，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未現疲态，“繼續等等吧，陳大儒必然不會這般戲耍人的。”

只是令賈寶玉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等，便等到了入夜。

——

林黛玉坐在房間裏，看着外頭的天色，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綠腰一眼就看出來了林黛玉的情緒：“說來也是，寶二爺這都去了多久了，前院還是沒動靜呢。”

林黛玉沒有吱聲，只是淡淡地說道：“打些水來。”

綠腰依言去了，而林黛玉則坐在桌邊，搖了搖頭。

荔枝正好端着盤點心進了屋子，見裏頭只有林黛玉一個人，不禁怔愣了一下：“姑娘，怎的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我将他們打發出去了，”林黛玉對着荔枝微微笑了笑，“今兒做了什麽？”

荔枝将盤子放到了小桌子上，林黛玉一看：“這是……”

“蘿蔔絲做的點心，”荔枝說道，“也不曉得姑娘喜不喜歡。”

林黛玉略微嘗了嘗，忍不住笑了：“味道還美。”

——

“味道還美！”

陳府外頭，賈寶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然竄出來的男人，只見他自來熟地拿過了賈寶玉的蘿蔔絲餅，吃的津津有味。

陳月堂自從進了府邸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了，不少人在等了很長時間之後，也全都散去了。他們認為今天陳月堂是不會再出來了，與其再次浪費時間，還是回去休息，明兒再來比較合适。

随着時間的推移，人越來越少，賈寶玉雖說心中也有動搖，但是莫名地，他總覺着走了就是輸了。

等夜幕降臨之後，賈寶玉的肚子也開始抗議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突然想到了之前荔枝塞給他的蘿蔔絲餅。

賈寶玉趕緊從袖子裏将小小的包裹拿了出來。解開包裹後，裏頭的蘿蔔絲餅已經冷了，餅的渣子也碎了不少，賈寶玉小心翼翼地掰下了一塊，塞進了嘴裏，頓時舒了口氣。

——荔枝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哪怕是冷了的餅，吃起來也是味道這麽好。

一邊的小厮看的都要哭了，賈寶玉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苦，要不是老爺下過死命令，他都想要同別的小厮一樣，勸賈寶玉回去了。

賈寶玉根本沒有察覺到身邊小厮的想法，他興致勃勃地吃着蘿蔔絲餅，還剩最後一塊的時候，斜地裏突然伸出來一只手，将賈寶玉手上的餅給拿走了。

賈寶玉吓了一跳，順着方向看去，只見先前在酒樓裏遇到的那個男人正拿着他最後一塊蘿蔔絲餅，毫不客氣地往嘴裏面送。

賈寶玉什麽時候見過這樣自來熟的人，他傻眼地看着男人，而男人則嚼着蘿蔔絲餅，一點兒都不吝啬贊美：“這做點心的人，手藝倒是不錯。”

“……是……是啊。”賈寶玉傻呆呆地應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胡三漢又肥來啦！！！！

淨網終于結束惹！！！我好快樂！！！